从小到大,只有人对我呼来唤去,仗着我脾气不错便支使个不停,倒是听过很多人说"苏浅川这孩子人不错,性格也好,有点像雷锋他儿子"。
我苦笑一下。确实,第一次听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说我的长相不错。
也不是没有女生追我,但是......我有个羞于启齿的秘密。
我喜欢同性。
同X恋,俗语称玻璃,文学性描述为耽美,英文翻译GAY。
选择跟徐愿一个宿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长的太像女子,以至于我没有别的想法,可以将自己的秘密保护得完好。
韩飞扬见我沉默,突然凑了过来,很近的距离间我闻得到他浅浅的呼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苍白?"
看他这么无所顾忌,就知道一定是正常性向的人。
我撇撇嘴推开他:"没什么啦,有点困,睡觉吧。"
韩飞扬,这个与我原先毫不相干的名字,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走进我的生活。
对他的笑容会沉迷,对他说话的声音会陶醉,也会情不自禁地看着他阳光的面容失神......好吧我承认,他是我无法抗拒的那一型,但是人家是个直的,我总不能义无返顾地搞一套飞蛾扑火吧?
我总是不冷不淡地躲着他,非得必要,否则绝不多说一句话。
万一暴露,万一的话......
我不想,尤其不想在他的眼中看到什么鄙视的神情。
可是像他这种跟谁都合得来,对谁都没有恶意笑脸相迎的人,虽然有点粗枝大叶,但还是很敏感地觉出我在避他。
于是他变本加厉地对我好,什么事情都替我想得周周到到,就连上课都要粘着我一起去。
天知道我多么害怕和他接触。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在宿舍里狠狠灌了一个暖瓶:"妈的!有什么不爽就给我说出来!别成天摆一副死鱼脸叫我讨好你!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非要躲我?!"
我避开他凌厉的眼神,你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我,我总是不能纯净化两个男人间的关系,是我太龌龊。
他终于不耐,上前来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把我逼对在墙角,冷笑间的气息便钻进了领口:"你只要亲口跟我说句‘讨厌',我便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我不敢看他,自然也说不出口,一来二去,纠缠的两个人气息都有点紊乱,他是因为气急败坏,我是因为......
难以启齿的原因。
我对他很容易产生冲动,比任何一个人都容易。
这些天里,就算夜间起来喝水,看到那张毫不戒备的睡颜,都会有遐想和......欲望。
这么恶心的事情,叫我怎能不抗拒?!他知道的话,还会一样对我好吗?!
估计是以前的交际从没有这么失败过,韩飞扬显得有点颓丧,一把放开了我,脸别向别处。
"什么问题......究竟什么问题......"他喃喃自语:"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人讨厌过我,这次究竟......怎么了......"
他缓缓往门外走,我松了一口气,失望却又涌了上来。
从小到大他都没遇上过讨厌他的人......也对,这样的男生任凭谁都是没办法讨厌的,他的人缘好也是理所应当。
我想起他搬来后的第二天,我们碰到了徐愿和陈许,两个人一改往日的势不两立,居然那么亲密,陈许还很没所谓地宣称两个人是"亲过的关系"。
我注意看了看韩飞扬的反应,是种震惊中略带复杂的神色。
我于是从那刻起就打定了主意,就算死也不能让他知道我的性向。
说起来真是猥琐又自私,尽管他在我身边,我们两都是压抑和痛苦,我还是想和他住在一起。
我明白,对于他很平常的照顾--也许他对任何的朋友都这样的照顾,在我看来却是另一种意义。
说我痴心妄想也好,没自知之明也好,总之,我的心好象往不能控制的地步发展了下去。
哪怕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某些无伤大雅的色情杂志,做一些正常男生都会做的事,聊天,泡MM......我也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非分之想。
说起来,我阴郁了太久,软弱了太久,我需要这样的一缕阳光。
它让我自惭形秽,但是却给我虐待般的快感。心里虽然一波波地抽痛,却像毒瘾一般,欲罢不能。
韩飞扬,我真的是一不小心,喜欢上了你。
但是......为什么你是个无比正常的男人?
他那天回来又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笑嘻嘻地问我想吃什么他去帮我买。他越是对我纵容,我就陷得越深,索性自暴自弃起来。胳膊绕上了他的脖子:"走,一块去,我请客。"
韩飞扬有点惊讶,之后的喜悦一览无余:"......好!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我哼了一声甩开他:"我只说请吃饭,没说请喝酒!"
他死皮赖脸地笑:"一样的,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啊?!他是猪投胎的?!
谁都看得出,韩飞扬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并不是我可以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是他的交际生涯中的挫败被清空了,换谁心情都是好,何况特别重视人际关系的他。
他心情好,我自然也开心,想想前面的日子,真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于是放开了胃开怀畅饮,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得不少,满地空瓶,一片狼藉。
"......浅......浅川......"韩飞扬显然喝多了,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棱,大着舌头说:"前几天你究竟......怎、怎、怎......"
我的头脑里也是昏昏沉沉,胡言乱语道:"你、你还好意思说......前几天我3科没过......就你......老烦我......"
"就因为......就因为这......?!"韩飞扬摇摇晃晃地爬过来跟我并肩坐下,歪着眼睛看我一下:"老子还以为......你,你讨厌我......"
我苦涩地笑笑,然后说:"算了吧......今天还请你喝酒了,一笔勾销了吧。"
他摇摇头:"不......不行,你,你害我误会......担惊受怕了多少天啊......你给我喝!把这瓶喝了!!"
说着他把手中的酒往我口中倒起来,我躲闪着惊呼:"不行......不能再喝了!真不行......靠!韩飞扬你这个王八蛋!!!你爷爷的!!"
他一下重心不稳,歪在我身上,我没坐住,就这么齐齐倒了下去。
宿舍里没有开灯,地板冰凉,他压在我身上,我的身体渐渐火热起来,神智也清晰了一点,借着月光我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力不从心地开始推他:"别闹了别闹了......起来......"
韩飞扬不知是喝得太多还是怎么的,直楞楞地盯着我不肯起身,然后说了句:"妈的......你,你怎么长这么......这么勾人......?!"
我心里重重一沉,他可知道他说这话意味着什么?身体不依不饶地起了一系列的变化,我只能使了蛮力一把推开他:"说话给我注意点!别喝多了就把我当女人!!"
韩飞扬狐疑地看了我半天,身子仍然歪在地上,突然眼神幽怨地长长吐了口气:"啊......是啊,你是个男的。"
看看,看看,果然喝多了不是?
我无奈地摇头,想去扶他起来,却力不从心,只得坐在原地蓄力,等我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力气把他拽起来拖到床上去的时候,韩飞扬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间睁了开来,里面出人意料地清明一片。
眼神一被捕捉住,便再也移不开来,只愣愣地瞧着他,动也不能动。
"苏浅川......"我听见他轻轻地唤我:"你告诉我......我这么痛苦,究竟该怎么办?"
痛苦?痛苦的应该是我吧?
他成天嘻嘻哈哈阳光灿烂的,我怎么没瞧出他哪儿痛苦?
我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甭胡思乱想了,睡吧你。"
他不答话,死死地握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
一直在重复什么"是个男人......你是个男人......"
听得我心里这个惊雷闪电敲锣打鼓。
他......他该不会是......
这个念头一出,我又急忙自己打压下去:想什么呢!人家可是一正经的社会主义新好青年!瞧天天笑的那没心没肺的样儿,怎么可能踏入这种罪恶的深渊!!
心里正乱七八糟,睡在床上的某只猪突然又开始喊我:"苏浅川......"
我没打算理他,胡乱应了句"嗯"。
结果他还叫:"苏浅川苏浅川苏浅川......"
MD,叫我名字好玩啊?!我怒火腾腾地回过头去:"干什么!!!!!"
一回头却彻底呆了,韩飞扬绝对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是原先总是抿紧的嘴唇现下在不停地开合,叫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
我心跳如雷,暗暗地用双手使劲捂住。
他翻来覆去地喃喃着:"苏浅川......苏浅川......"
"......苏浅川......是男人......"
听到最后一句细弱的话语,我猛地惊醒,逃一般地离开了他的床铺。
狼狈不堪。
早就知道......他根本就是个直的,偏偏要痴心妄想,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心里又是惆怅又是失落,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到了后半夜天色微明,才沉沉睡去。
很是瞧不起自己的那些想法,拼命地在心里嘲笑自己,才会好过一点。
寄希望于这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软弱无力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呢?大雁会因为冰雪的易化而在春天到来之前赶去北方过冬么?
当然不可能。
第二天起来我的精神状态并不好,而韩飞扬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到我有点支支吾吾的尴尬。我没精力理他,草草吃完早饭,夹着课本就去赶着上课。
受的打击再大,功课不能落下!
临出门的时候韩飞扬居然叫住我。这可奇了,哪次不都是他大大咧咧地先出门留一桌狼藉给我收拾?这次不会是我跑太快他故意叫我留下来收桌子吧?
我是好欺负,但也别欺人太甚了吧?
昨天那些扰我心志的言行举止我还没找他算帐,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神定气闲地等他说出口,在心底筹备着要骂的词句。
韩飞扬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目光有些闪躲:"那,那个,你,你今天下午有课么?"
就这?
我很无语地看表:"你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就问这个?"
韩飞扬似乎得了不轻的结巴:"就,就是,就是这个......"
我想了想,说:"有,下午有两节。"
"这样啊,那算了。"他一下又说得流利无比,让我怀疑他之前根本就是装来好玩的。
装结巴有什么好玩的,这人真是间歇性的神经病发作。
我赶到课堂去的时候人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挑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找有没有熟人。对了,徐愿也要来上吧,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这都几点了......?
直到上课铃岌岌可危地要响,才看到他有点刹不住地冲进来,一脸急切。
我忍不住发笑,这么多天没见,还是这么冒冒失失,虎头虎脑。
不出我所料,徐愿被老房逮上去骂了一顿,但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马P神功,只几句话,魔鬼老房便被哄得眉开眼笑。
也够了,总比我一无是处什么都不会的好。
能哄人开心,也好过我明明喜欢却被对方误认为讨厌的失败。
徐愿得意地笑着走过来,在我后一排坐下,嘿,这小子睫毛好象又长了点儿,等会跟他说肯定气死他......
捱到了下课刚想调侃他两句,就见陈许把他叫出去,两人神神秘秘不晓得说了什么,徐愿先前一副饥民的样子立马不见,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拉线广播正在头顶放得巨响:"校友杜泉--当红男模将于下午XX点在学校小礼堂举行讲座......"
杜泉?是那个各大报纸都在追捧的新星?
我回头看徐愿,他拿书挡着脸,显然不耐烦于那些女生的唧唧喳喳。不禁好笑,凑过去问了句:"徐愿,下午你去吗。"
"不去,我干吗要去。"他显然心不在焉。
我看他这样就觉得好玩,于是说:"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听说这个人现在好像前景不错,还满红的。"
他嘴角抽搐地摇摇头:"没兴趣,中午我还要去趟银行,把这个月生活费点出来,哪有时间去,你自己去吧。"
我就着他的话也摇摇头:"啧,真没人情味,你以后老婆可怎么活......"
徐愿显然很气,气得把手上厚厚一本练习册咣地砸了来:"呸!我不娶老婆!一辈子赖在你身边!!"
我哈哈大笑起来。突然笑意微微一敛,我看到熟悉的T恤下摆,和修长的双腿。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慢慢抬头,果然是......韩飞扬。
刚才那话他听去了多少?见他脸色铁青,好象听了不少。但是好象也没涉及什么关于他的话题,他铁青个P啊?
徐愿显然没反应过来,于是韩飞扬凉飕飕地开口:"徐愿,你刚才说--要一辈子赖在他身边?"
徐愿这才回头,回他一句:"关你屁事......"
是呀,关他屁事??我同样露出"要你管"的表情。
韩飞扬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然后哼地冷笑一声,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来了句:"这个帐我们等等慢慢算。"然后把一本书扔在桌上:"猪,连书都落宿舍,你来上什么课的?"
说罢有些气哼哼地走了出去,徐愿一脸郁闷地拍我:"苏哥,他这是怎么了?你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把他的脑子扔进去一起给洗衣机搅和了?"
我的脸色也渐渐开始变化,不过是气的!!我气--他这什么意思?!?!还要找我算帐,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你非要把我害死不可......"丢下这么一句,我急匆匆地追出了教室。
人呢?人呢?刚才明明看到是往这边......
跑得气喘吁吁一肚子怒火,终于在拐角处看到了他,大吼一声:"前面那姓韩的给我站住!!!"
他转回头,意味深长地看我,看得我心里一哆嗦。
"我......我是想问你,你,你......发什么......神经......"MD,本来是我来质问他的不是么?!怎么理亏的反倒成我了?!
韩飞扬的眸子里有残余的怒气,只是那些怒气的能量积攒在一处看不清晰:"好,好啊,你下午所谓的‘有课',就是要跟徐愿一起去听讲座是吧?还是躲着我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下午的课会被取消?
再说他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用这种语气质问我的私事?
想到这里我也不客气起来:"如果你看不顺眼请冲着我来!我没有要躲你也没必要说些低劣的谎言!!你不用摆脸色给徐愿看!!我们两的疙瘩掺上另外的人算什么!!"
"徐愿......呵呵......"他笑的让我有点点发寒,虽然唇上在笑,却没一点笑意,这样的韩飞扬我从没见过。
果然下一秒,他的音量便猛地增大了:"妈的!!徐愿徐愿徐愿!!!你就是放不下他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你看他不对劲!!!!也对,长的像个娘们似的,就是我也有点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