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先生,逃……”
最后那个趴在地上已没什么力气的保镖对我使劲喊着,眼看着面前对着他的枪口就要闪出火花,我晃了晃脑袋,一跃出店铺,翻滚到地上,在那人被我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我的手指已经扣下了扳机,命中眉心,看来半年过去了我的动作还没变得迟钝。最后剩下的头目吃惊地看着我,在我身后迅速举起了手枪,可是我知道我会更快,单膝跪在地上,借着前方发亮的车身的反射,手臂摆向后方,两枪结实地射中他的胸膛,连惊叹声也没留下便送他离开了人世。
我走到还活着的那个保镖前,翻过他的身体,肩膀、腹部都受了伤,血汩汩地流着,地上红了一片。
“兰……先生……”
我摇了摇头,知道这样的伤势是救不活了的,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你工作得很出色。”
他的脸渐渐平静下来,我站起来,射穿了他的眉心,将他从痛苦中解脱了出来。
我站起来看着眼前尸体一片,还有三辆轿车,没一辆的轮子还能继续行驶的。我该怎么办,怎么回去?
我一个个审视着企图绑架我的人,在头目面前蹲下,翻着他的口袋。皮夹、手机,手机里的号码也没一个是我认识的,我到底怎么与他们扯上关系的?翻遍了他身上也没找到什么线索,我拿起他的皮夹,抽出夹着的几张名片,还是不认识。我继续翻着,突然手指触到一片金属状的东西,使劲用手指拨出,那似乎是从什么坠子上取下来的。我将它翻过来,却立刻石化了般不能动弹。
……不行,我不能再在这里了,我要逃走。保镖也都死了,我可以趁现在从这里逃走。我这么想着,腿已经跑了起来。对,一定要逃走。
我死命地奔跑着,手心中那枚金属片的棱角掐入掌心中,我跑得更快了。
……可是,我能逃到哪里去?
脚步停了下来,我回头看看百米开外的血腥之地。我能逃到哪里去?纵使这里已经不安全,我又能到哪里去?再说韩悦炀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这里是香港,到处都有他的耳目,我逃到哪里,到时候还是被他找到,反而会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我现在能做的,也许只有向他求救了……
我慢慢走回现场,掏出手机,自暴自弃地靠在千疮百孔的车门上,拨通了韩悦炀的手机。
“迹悦?”韩悦炀很意外的样子。我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心中一阵悸动。
“迹悦?怎么了?”
“我……”我摊开手心盯着那枚金属片,缓缓微笑起来,“我有些迷路了,你要不要来接我,哥?”
手心中银白的金属,蚀刻着一个四分之三个圆的火环,尾梢渐渐模糊,这是什么我再明白不过,因为十岁时我便收到了同样图案的坠子!
而这个图案当今的少爷只有一人,他……
五味在我心里搅和着,可是我仍然微笑着,电话那头韩悦炀已经听出了我的反常,话语也紧张起来,“迹悦,出什么事了?你等等……炙铨就在你这里附近,我让他先过来,我马上就来,你自己千万小心!”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我合上手机,又看了眼金属片,将它放到口袋里。回过神,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炙铨就在你这里附近”,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我重新掏出手机,取下电池板,什么异样也没有。难道是装在手机里面了吗?韩悦炀原来这么不相信我,在我身上放了追踪器!算了,也算了,比起被他们找到,被韩悦炀追踪又算什么,反正我和他根本就住在同一幢房子里。
我坐到车内等着人来,吹过的风带着血腥的味道。我不知道这里离市区有多远,希望不要在硕业的人来以前先把警察引来就好。
十多分钟后,李炙铨带着五个人赶到了。我老远认出他的车牌,走出车厢看着他皱着眉凝视着混战后的街道。
“怎么回事?!”李炙铨走到我身边严厉地出声。
“有人跟踪我,要我跟他们走,我不肯,结果打起来了,两败俱伤,就这样。”我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李炙铨怀疑地打量着我,“为什么就你一点事也没?”
“因为保镖们的出色表现。”
我也知道我的这种解释没人会信,但不然让我怎么说?李炙铨一一检查了三个保镖的遗体,在最后死的那个身边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着。
“他怎么死的?”李炙铨问我,也许是那表情太平静了吧,我如实回答着,“眉心那枪是我干的。”
“什么?!”李炙铨的表情凶起来了。
“他已经垂死了,不应该让他解脱么?”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如果他还活着,或许还能救过来!”
“没用的。”我也稍稍认真起来了,“那种伤势怎么可能救过来,就算救过来了也是废人一个,你想让他这么活着吗?”
李炙铨无语了,放眼到不远处一具对方的尸体,再看看别的尸体,“那个眉心,也是你干的?”
我一边佩服着他联想能力,一边坦然点着头。
“兰迹悦,你到底是什么人!”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应该先处理现场吗?”我轻笑着转身,几个人开始把保镖的遗体搬到一边,但李炙铨似乎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兰迹悦,你别走!”被叫到的我立刻停止了脚步,转身只见他沉着脸,“我之前就怀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普通技术工作者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还这么镇静,怎么会有这样的枪法!”
我耸耸肩,不准备回答,但他拔出枪来了。
“你说不说!炀哥接了你的电话,从来没这样着急过,自从你来了以后,炀哥就一直很奇怪,我跟他这么多年,都不曾见他有这样重视一个人的!”
“是吗?那么说明你对他了解不够。”我平静地回答着。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任何地方都查不到你的资料,你是不是混进来勾引炀哥的!”
“勾引?”我翘起了嘴角,“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这个能耐。”
“你说不说!”
其他的人都停下手里的事看着我们了,我正觉得自己像在演戏,一台蹩脚的肥皂剧。李炙铨打开保险拴了,威胁要开枪了,可我依旧无动于衷。
“在兄弟面前,你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不能让你留在炀哥身边!”
“是吗?那你去问把我留下的人啊。”我淡笑起来,“我只知道,如果你伤了我,你的地位肯定不保,估计性命也不保。”
“兰迹悦!”
“李总,把枪收起来,我现在心情极其差,再过会儿我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我的语气也低沉下来了,该死的韩悦炀怎么还没到!也好,等会儿连这笔帐一起算!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手指在手枪坚硬的轮廓上流连着,转身迈开步子,枪声响了,左边的车窗碎了。我无视着继续走了一步,接着一发子弹从我左边更近的地方飞过。
“兰迹悦,你要逼我么!”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露出没有温度的笑,“是谁在逼谁?”
李炙铨的眉头早已拧成了“川”字,街头陷入了僵局的寂静,突然汽车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了。
“迹悦!”韩悦炀跳下车,朝我冲过来,接着看到李炙铨的动作。“炙铨,你做什么!”
“炀哥,我信不过这个人!”
“就是这样。”我笑了笑,“你再晚来一些,就等着收尸了。”
“迹悦你认真的?”韩悦炀知道我的意思,当然不是收我的尸,如果李炙铨开枪的话,死的会是他,人站得笔直得像练习用的靶子一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炀哥!”李炙铨在几步之遥喊着。
“够了!现在是闹内讧的时候么!”韩悦炀严辞道,“还不快把这里弄干净!”
“炀哥!这小子来历不明,你就安心把他放在身边?万一哪天他反咬一口,还不如现在就解决了他!”
“迹悦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韩悦炀暴躁的语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了,拉过正准备擦身走过的我,“我今天就在兄弟面前说清楚,谁敢动兰迹悦就是跟我过不去!他……他是我的弟弟!”
全场震惊,接着议论纷纷,韩悦炀不管他们了,扶着我的肩焦急地问,“你怎么了?露出这种杀人的表情?”
我瞥过头,掏出金属片扔到他手里,“这个你认识吧!”
韩悦炀迅速一瞄,接着喃喃道,“幻火?怎么可能……”
“上次的绯闻。”我点明要点,上次的那张照片,一定流传到幻火手里了,而即使只是个背影,加上那段录音,红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来?
韩悦炀把金属片捏紧在拳里,突然把我搂到怀里,“你没离开,太好了,迹悦……”
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清理,我推开了韩悦炀,不是因为招人非议,而是因为他抱得我无法呼吸了。我深吸了几口气,突然越过他的肩头看到远处有汽车的影子。
韩悦炀也顺着我的视线回头,“该死!还是被跟着了!出了办公楼没多久就被跟着了,以为甩掉了,居然还是找来了!”
我一怔,不会那么巧的,那么说那也是……
“十有八九是幻火的。”韩悦炀轻声说道。“数量还不少。”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纷纷掏枪备战。我愤愤地咬着嘴唇,僵在原地,突然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放到了我手上。
“开枪吧,”韩悦炀把他的枪给我,“让兄弟们看看你的实力,看以后谁还敢动你。”
“又要违反约定吗?你已经违法一项了。”我无趣地笑着。
“阻止他们就好了。”韩悦炀低语着,“没让你杀人。”
我没要他的枪,取了自己的,迅速开了保险拴,在别人都还在远远观望随时准备开战时,举直了手臂,微微侧站着,用我最习惯的姿势横握着枪。这种握法无法用瞄准器瞄准,因此只有常年用枪的人才办得到。我知道身边的众人已经在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了,自信地一勾嘴角,手指一收,两三百米开外飞驰的第一辆轿车像受到了什么巨力一样朝一边偏斜过去。我听到周围倒吸气的声音,继续开着枪,第二枪、第三枪。四枪过后,爆了胎的车已经把路面堵死,再也无法过来了。
“上车!”韩悦炀当机立断,把我塞进车厢里,确认了所有人都上车了以后,他也坐进来,四、五辆车飞奔起来。
我坐在车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车里已经有人下来了,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的离去。幻火,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心中一阵揪痛,突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划过我的脑海。
紫——
我猛地回头,可是什么也看到。红,难道红也来了吗?就在刚才那几辆车里吗?
心剧烈地疼起来,我无力地倒在韩悦炀身上。
“怎么了,迹悦?”
“……我累了。”我把头埋到他怀里,想把耳朵掩起来,可那声音依旧不停地在脑海中重复着挥之不去,“我累了,哥。”
韩悦炀把我怀抱起来,吻着我的头发,“那么睡一会儿吧。”
34
“紫,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不见我!”
“红,我……”
“紫,我爱你,我爱你啊!你难道不爱我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为什么又……”
“我从来没有不爱你,红,可是……”
红已经冲过来了,扑到我的怀里,我感受着他熟悉的味道,紧紧抱着他,吻着他,突然怀里的红裂开狰狞的笑。
“紫,我抓到你了,我是来监视你的,一直都是!既然你逃离了幻火,那么受死吧!”
尖锐的刃朝着我的脖子袭来,我浑身一颤,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韩悦炀的脸。原来只是个梦。
“……嗯……哥?”
“你做什么梦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韩悦炀一边替我擦着,一边问道。
“以前的梦。”我转动着头看着房间,发现自己正睡在沙发上,枕着韩悦炀的腿,盖着他的衣服,一旁李炙铨他们也在,或冷眼或好奇或敬畏地看着我,“这里是哪里?”
“总部。”韩悦炀简单地回答着,“过会儿再回家。还要睡吗?”
我摇了摇头,坐起来重新观察着房间。所谓总部也就是硕业帮派的老巢,韩悦炀居然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炀哥,接下来怎么办?”李炙铨靠在墙边问道。
韩悦炀掂着掌心中的金属片,“对方是幻火的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他稍稍看了看我,继续用威严的声音回答着,“不过我会让他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是啊,幻火在内地势力再大,这里是香港,失了地利就输了一半了。
“况且,我们有迹悦在。”韩悦炀带着自信翘了翘嘴角,搂着我的脖子。
我怔了一下,扫了一下在场人的反应,有不少诚服甚至崇拜的眼神聚过来,看来我刚才的射击表演给他们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我叹了口气,靠在韩悦炀肩上。
“哥,我不打算当杀手。”
“你又会错我的意思了,你只要把情报收集分析好就可以了,这才是你的强项吧。”韩悦炀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简直不能想象出他这个老大的身份和气势。“而且你最好在家里别出门,幻火已经对你下了悬赏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硕业也不能缺少你这个电子部门的顶梁柱。”
我的心一惊,已经放出悬赏了吗……从前被仇人悬赏,我从来只有一种自豪和满足感,随着金额的增大,我知道那是我和红的实力的反映,可现在,被幻火悬赏,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的,但这滋味还是太苦太涩了。
“看来真的,我也无处可去了。”我自嘲着,原本想让回去把手机里追踪器拆了,现在看来还是放着比较有益,这个社会上缺钱拜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说不定哪天被人绑去了,还能指望他来救我。
指望他来救我……?我真是,堕落了。
“通知所有人,叫他们时刻盯住幻火在这里的行动。还有,多找几个身手好的呆在迹悦身边。”韩悦炀下着命令,听到后半句的李炙铨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说我还需要保镖吗。
我勾了勾唇角,慢慢开口,“哥,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你应该多派些人手在硕业比较重要的分部,他们不会傻到硬碰硬的。”
“可是,万一出什么事……”
“万一的事谁也防不了的。”对,怎么防也都是无用的。红来了,如果他想的话,他会不惜一切方法把我找出来的,更何况他现在有欧阳宏这个便捷的身份。他的能耐我最清楚不过了,再多保镖也是没用的,如果他决意要亲自见我的话,任何人都拦不住他。而我知道,我是无法忍心看到他在混战中受一点伤的。
“迹悦……”韩悦炀对我过于无所谓的态度叹着气,“好吧,你也的确不是那种喜欢被人保护着的人。炙铨,你打个电话给……”
韩悦炀开始了具体部署,我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硕业在香港有不少分部,据点分散不容易被彻底打垮,但却容易被各个击破,韩悦炀和李炙铨讨论着,安排着人手,我看着这个严肃起来的黑社会老大,心中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他是我的哥哥,幻火是我的敌人……
第二天早上来了四个新的保镖,有两张面孔似乎在昨天见过,想必是听说我的身分和昨天的“神勇战绩”了,领头的那个一上来就恭敬地低头喊着“迹哥”。我把四张脸和四人的名字对上号,回到工作室心中的暗嘲终于压抑不住浮上嘴角。
迹哥吗?韩悦炀这招够厉害,先表明我和他的关系,接着让所有在场的看到我的枪法,使我被大多数人认可。虽然他的确是在为我着想吧,这么一来的确在香港没什么敢来烦我了,但同时被硕业称作“迹哥”的我即便想回幻火恐怕也只会落到个被清理门户的下场了。
我掩面笑了笑,到如今了我还在期盼什么呢?我打开电脑,侵入各大航空公司和香港出入管理部门的网站,可是要找出有用的信息并不容易。我能确定的只有红一人,除了他,别人我丝毫不认识,幻火底下都多少人手我也只有一个大致的概念,从来没与他们接触过,所以根本无从下手。以欧氏的名义订的机票也只有红的那一张,虽然与红同一次航班上一定会有一些随行护卫,但那充其量只是装个样子,大部分是从别的航班或者别的方式来到香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