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在半空中真气一滞,落下时一个踉跄,跌了两步才立稳身子。
哎呀,自己出卖了他的事果然还是被知道了。
这样自己的抱怨岂不是变得很假了么?
要不要弄假成真,干脆不救这小鬼——青衫人心中如是忖着。
抬起头来,却见夜语昊已转身先走,方才对话时一直没感觉,此时看着瘦削背影,只觉万分萧疏,紫眸注视片刻,微微一凝,忍不住问道:“以后呢,你不回他身边?”
稳定的脚步一顿。
青衫人等着答案。
良久之后,只有一声轻叹。
轻叹落地无声,很快就被风卷走。
——————————————————
手中握着透明的血玉,是伦王指挥下令的最高凭证,绪罗玉令,也是伦王从不离身的佩饰。
在轩辕放离夜语昊不久,祈世子就收到这块血玉。他顺藤摸瓜,终于将一切原委弄清——原来,当日他们的确是困住了伦王,伦王心性高傲,在走投无路下,于密室中横刀自刎,本来要找伦王合作的那两位塞外来客被重兵所阻,来迟一步,只见到伦王的尸体。
其后,他们带走伦王尸体,想用易容之术来作个假伦王,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夜语昊寻上了门,也不知夜语昊使了什么手段,让他们答应了与他合作,甚至几近沦为下属的地步——这点从夜语昊远在京师,双方却能配合的天衣无缝,甚至在夜语昊重伤时,伦王那方也不敢趁机自作主张便可知——而轩辕想来也是从这一点上发现了不对。
“皇上,你将千叶回天果给了昊帝座,真的不后悔么?”
解决了伦王之乱,看着脸色郁闷了好久的轩辕,祈世子决定直犯龙颜。
轩辕托着腮,因为内乱已解决,手上批奏大大减少,正闲极无聊钓鱼中,闻言,嘿了声。“他即已不想死了,朕留着他作甚?好让大家变生腋下么?武学一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荒废了八年,纵使恢复了武功,又能怎样,没有一段休养,休想回到当年状态,更不用说赶上朕——这般顺水人情,朕不作又更待何时。”
祈世子发誓自己若会信了他这话,就认他当爷爷。
“连御医及独孤离尘都束手无策,皇上真信昊帝座能平安无事?”
“这世上有能力杀得了他的人,只有他自己。他若不想死,就一定有办法活下来。”轩辕探头看了看水中的浮标,随口应着。
“皇上相信他一定会活下来?”
“朕说过了。”
“那皇上为何要放他龙归大海?当初说着绝不可以让他服下千叶回天果的不正是皇上?!”话锋终于转入重点。
当初?有吗?……对了,三年前好象有过这个对话——轩辕咳了声,发现自己掉入陷阱——用此一时彼一时好象说不通吧。
回过头,祈世子难得现出担心的目光,让轩辕无奈一笑。
“祈啊,鹰是困不住的,更不用说是一只龙。”
“然后?”祈世子抿唇等着皇上的下文。
沉默片刻,轩辕似在措辞,又似在回忆。“你该明白,朕与他,可以相知,可以相惜,甚至可以相恋。但却是不可以相守的——他不可能留在朕的身边,朕也无法放下皇位随他而去。
朕与他,是两道平行的线,偶尔交错,却永远没法融为一条线。”
祈世子闻言无语,他知道轩辕说的是实情。太过相似的两人,如果身上没有那么多背负的话,他们会是最好的情人和知己。可是,他们都不是只顾着一己之私,置大事于不顾之人。所以,相识,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悲哀。
可是他不懂,以着轩辕的霸道自我,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情,何以会如此轻易的放开夜语昊。
当初,轩辕拿起的是那瓶醉断魂,他也以为,以轩辕那燥动的不安感,激烈的独占欲,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是宁可杀死夜语昊,也不会放他走的。
最后,皇上还是换回了装着千叶回天果的白瓶。
“皇上,你真的不后悔?!”祈世子第二次问,也是最后一次问。
轩辕看着祈世子。
祈世子紧紧地回望轩辕,屏息等待——只要皇上表现出一丝犹豫,一丝后悔,哪怕面对的是天下第一人,又或此举会让原来便动荡不宁的武林再起风云,他亦会出手,将龙再次困入离宫
——身为帝王,有他不能触犯的禁忌,那就让自己这个下属来做吧。
轩辕叹息了声,放下手中钓杆,微微一笑。
“后悔自然是后悔的,可是,比起朕的后悔,更重要的是,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
——————————————————————
风卷残云,卷来枯萎的书页,峥嵘岁月里的传说谢幕了。
迎着秋风,踏着落叶,树下的锦衣青年微微一笑,笑中含威,十分傲气,却又有些寂寞。
在遥远的青城之颠,也有人在微笑,白衣青年笑得淡然,笑得孤傲,同样,笑得落漠。
一 生 一 代 一 双 人,争 教 两 处 销 魂
相 思 相 望 不 相 亲,天 为 谁 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