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简轻哼了一声,走到右边的门前拉动金环,门一开,里面居然一样飕飕地射出箭来。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就算猜出了机关的关键,一连走过几个石室都是那样的,人就会放松警觉,这种短箭足够要人命了。”
苏雁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边不死心地走进门里看,里面果然还是只有门没有金环。
“至少证明我们没有走错路。只是不知道,秦月疏会不会也已经发现了。”宁简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苏雁归心中一动,问:“宁简,你跟秦月疏很熟悉吗?”
“不。”宁简只给了他一个字,就再没有说什么了。
十四
时间缓慢过去,身上的体力逐渐被磨掉,两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苏雁归始终牵着宁简的手走在前头,宁简也没有挣开,四下漆黑,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那固定而枯燥的脚步声,让人有种永远走不到头的感觉。
“宁简,累不累?”苏雁归的声音里已经有一丝疲惫,却还是带着笑意。
宁简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问,四下又复沉寂。
终于又到了一处石室,苏雁归还是抢在前头去开门,里面也如前面的一样,但射出来的短箭连苏雁归也已经可以轻易地躲开了。
最后打开右边的门,一切如旧,苏雁归有些泄气了,却还是笑着道:“还得继续走……”
“休息一会吧。”宁简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苏雁归愣了一下,笑了。
宁简虽然伤得比他重,武功却也比他不知高出多少,这么一路走来不曾休息,若说体力消耗,自己也必定比宁简消耗得快。听到宁简说休息,他就明白刚才问的那一句“累不累”,虽然没有得到回答,宁简却还是记在了心上。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满心欢喜,一个劲地往宁简身旁靠,却没想到宁简往旁边晃了一下,单手扶墙,又补上一句:“我累了。”
苏雁归顿时变了脸色,一手扶着他,一边问:“怎么了?”
宁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走进那扇还没关上的门里。
“刚才这也有箭射出来,里头肯定还是死胡同,就不用花力气去……”苏雁归一边跟上去一边劝,话没说完,就被尽头的金环堵住了。
宁简回头与他对望了一眼,唇微微上勾,举起短剑挑开了那金环。
苏雁归半张着嘴,看着尽头有门缓慢而无声地打开,脸上满是惊诧,却不知道是为终于找到不一样的路,还是为宁简那若有若无的一笑。
门后面没有任何陷阱,宁简等了好一会,才挣脱苏雁归的搀扶,走了进去。苏雁归愣在原地好久,才突然叫了起来:“宁简你笑了!”
“闭嘴。”宁简只回了他两个字,一边打量着门内景色。
与其说是一个石室,不如说是山洞,山洞顶上有日光从缝隙里照下,使得洞中比外面明亮得多,山洞尽头是一溪潭水,清澈幽深,潭边石壁行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往里生张的枝叶,虽不茂盛,却也占了山洞一角,非常显眼。但除此以外,山洞里空荡荡的,再无其他。
苏雁归叹了口气,极自然地拉了金环将门关上,回头看到这一切,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里也不像有能往前的路……”
宁简往山洞中央走去,一边看着周围,一边道:“这也未必,这里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必定有它不同的理由。就算没有……我们在这里休息,也总比在外面休息要来得安全。”
苏雁归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别的人就算走进山里来,也未必能猜透机关中的奥秘,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找过来,我们大可以在这先休息调养,回头出去了碰上那秦月疏什么的,也能跟他们好好地打上一场。”
宁简没有理会他,已经径自走到山洞一边靠着墙坐了下来,等他说完了,才淡淡地道:“干粮足够?”
苏雁归一时哑口,好一会才笑了起来:“我来看看这潭里有鱼没有。”一边说着,一边真的跑到水潭边,想往下看有没有鱼。
只是一路上走得太累,他身上又有伤,这时突然往前探身,人便眼前一黑,整个往下栽去。
宁简一惊,人已经飞掠过去,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就往后一扯一带,将他整个摔在地上。
苏雁归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满脸委屈地看着宁简叫:“宁简……”
宁简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丢下一句:“潭里有鱼,不必跳下去看。”
苏雁归哭笑不得地坐在地上,见宁简依旧回到墙边坐下,便连爬带滚地蹭了过去,解下包袱,拿出里面的干粮:“先吃点东西吧。”
宁简应了一声接过去,吃了两口,见苏雁归只是看着自己,才忍不住道:“你不吃吗?”
苏雁归恍惚回过神,拿出一块大饼啃了起来,双眼却还是盯着宁简的脸看。
宁简似也被他看惯了,直到把手中的食物吃完,才抬眼看他:“再看就把你的眼挖出来。”
苏雁归咧开嘴露出一排牙齿给他看,双眼笑得眯了起来。
宁简也没有拔剑,只是瞪了他一眼,便低头合眼休息,却突然感觉苏雁归的气息靠近,他猛地张眼,苏雁归已经吻上了他的脸。
短剑铮的一声出鞘,苏雁归也已经离开了,舔了舔唇,笑着道:“饼碎沾在脸上了。”
宁简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脸,却只摸到一片微湿。
“我忍不住就舔掉了。”苏雁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宁简沉默了,好久,才道:“潭中有鱼,你要是饿了,可以多吃一点。”
苏雁归只觉如鲠在喉,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的饿,吃什么都饱不了。”
宁简没有理会他,微偏着头,似乎在思索他的话的意思,却也只是想了一会,便放弃了,依旧闭上眼,开始运气调息。
苏雁归看着他的侧脸,目光一点点地柔和了下来。
偶尔的一个偷吻,身体上不经意或故意的触碰,终年相守,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虽然好象已经得到很多,可是当然还是不足够的。
但是再贪心一点的,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就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意识一点点地模糊了,苏雁归还是舍不得闭上眼,一直到沉入梦中,梦见那个人对着自己笑,也无法区分自己是梦是醒。
再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外衣,带着某个人独有的气息,原本坐在身旁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苏雁归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看到宁简正蹲在山洞中央,不知看着什么直皱眉。
怔怔地看着宁简,想着梦里的笑容,好久,苏雁归才将衣服掀开,爬了起来,走向宁简:“在看什么?”
宁简指着地面道:“这些凹陷,有些奇怪。”
苏雁归顺着他所指看去,只见地上是一些方形的凹陷,每个都有巴掌大,很浅,不小心看根本留意不到。这些凹陷整齐地排成四列,每列七个,若换成字,那就像是一首诗。
看了一会,苏雁归伸手戳了戳那些凹陷,然后笑着道:“不是机关,戳不动的。”
宁简用短剑剑鞘在他手指上一敲,然后站了起来:“说不定是什么提示。”
“提示也没用,这里完全不像有别的路。”
“有。”宁简却答得很快,“水潭。里面有鱼,证明它是活水,就算不是向前走,它也可以通外外面。”
苏雁归双眼一亮:“那就是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宁简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地上,半晌才轻声道:“我要找的是宝藏,不是单纯的出路。”
“这个自然。”苏雁归笑了笑,应得极自然。
宁简又看了他一眼,而后站了起来,走到潭边,看着水里不说话。
苏雁归走到他身旁,笑着道:“我潜下去看看好了。”
“不,我去。”
“为什么!”苏雁归急了,“谁都不知道水里有什么,你去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去。”宁简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话意的强势。
“为什么?”苏雁归不折不挠地问。
宁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你武功差,底子薄,还受了伤,所以给我乖乖地呆着。”
苏雁归猛地捂住了胸口,觉得那上头插着两枝箭,一枝上书“武功差”,一枝上书“底子薄”。他眼巴巴地看着宁简:“你身上的伤比我还重啊。而且我武功差底子薄,如果有人闯进来了,我怎么办?”
“少废话。”见管了他的耍赖,宁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跳进了水潭里。
“宁简!”苏雁归大叫一声,宁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水里了,他趴在潭边好一会,才微微地笑了起来,“其实……也是在意我的吧?”
十五
宁简一入水便能察觉到水潭比想象的要来得深,潭水清澈而冰冷,即使是在这六七月天的暑气里,也依然让人难以忍受。
他闭着气往深处潜下去,感觉到原本窄小的水潭逐渐开阔,身边却慢慢地暗了下来,只有前方一缕光亮,引导着他向前。
宁简向着那光亮之处游去,开始感觉到水流变急,仿佛抗拒着外来者,不住地将他往回推。
他咬了咬牙朝着无形的水流击出一掌,水力稍弱,他便乘机向前掠去,有鱼贴着身体滑过,那种滑腻冰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里一颤。
水开始将他重重包围,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宁简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体力迅速减弱,胸口也越来越闷,仿佛有什么压在上头。窒息的感觉让他想张口吸气,却又明白一但张口,可能就再无生路,便只能暗自调息,开始拼命地往回退。
然而水底似乎起了旋涡,卷着他往下扯,宁简暗叫了一声糟,连挥数掌,却是如牛入海,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缠住了他的腰,迅速地带着他往前游去,宁简下意识地挥手,一掌击在那东西身上,这才发现抱住他的竟是一个人。
在水中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他在水中敏捷地向前,如游鱼一般,宁简无法分清他是敌是友,刚才的挣扎也已经令他筋疲力尽,便只能任那人带着自己往前,一边闭上眼死命屏住呼吸,竭力维持着神智。
恍惚间似乎那人的唇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来,沿着脸一点点往下滑去,最后吻住了自己的唇。
宁简反射地挣扎了一下,便感觉到有气流从那人的嘴里一点点地渡入自己体内。身体的本能在那一瞬间被激发,他近乎贪婪地吮吸着,渴望从窒息之中脱离出来。
渐渐地,他可以感觉到那个人将舌头小心翼翼地探进他的嘴里,可是他无法拒绝,便只能任由那舌尖一点点地撬开自己的牙齿,任它在口中扫掠。
然而明明拼命要呼吸,气息却似乎被那一吻一点点剥夺掉,宁简再也无法挣扎,只能被动地接受。感觉到意识逐渐淡去,他却反而暗暗地松了口气,恐惧和惊惶连同很多他说不清的东西仿佛都在逐渐消失,再也不会压在心上。
直到最后意识将要消失时,宁简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水声,随后眼前豁然,有风扑面而来,他微微一怔,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出了水面。
岸上还是一个山洞,洞中开阔,却并不大,有光从头上洒下,虽然角落里依然有延伸进来生长的枝叶,可四下空然,分明已经不是下水前的那个山洞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便感觉到有人在身旁冒出水面,激起的水花溅在身上,他猛地回过头,就看到苏雁归在旁边朝他咧嘴笑。
“你……”宁简只说了一个字,唇便又被堵上了。
苏雁归大狗似的扑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搂着他的腰,唇与唇相触的瞬间便长驱直入,那种疯了一般的掠夺如同要从他身上索取什么一般,带着迫切和紧张,让宁简连拒绝都忘记了。
两人还在水中,随着苏雁归的动作,四周的水涌动起来,两人在水中沉浮,那种不安定的感觉让宁简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苏雁归。
仿佛得到了暗示,苏雁归的吻越渐深入,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却始终没有放开。
宁简的呼吸开始急促,最后终于忍不住,憋着气挣扎开来,捉着苏雁归的手臂往岸上一送,这才半浮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苏雁归被丢在岸上,好半晌才爬起来,一脸委屈地望着他:“宁简……”
宁简微微别开了眼,一边顺着岸边爬起来,一边道:“为什么跟上来?”
“我说了,留在那里太危险了,见你下水后就没冒头,我一害怕,就跟着跳下来了。”
“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呆着吗?”
苏雁归笑了,满脸得意:“我如果呆在那儿,你就死在水里了。”
宁简微怔,这才想起刚才在水中的一切,若没有苏雁归带着自己游过那旋涡,自己确实很有可能死在水里。
见宁简沉默了,苏雁归笑得更加灿烂,凑到他身旁:“宁简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宁简的短剑铮地一声出鞘,横架在苏雁归脖子上,苏雁归却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依旧嬉皮笑脸地望着他,眼中微微发亮。
半晌后是宁简自己收了剑,看着他缓慢地还剑入鞘,苏雁归又凑近几分:“宁简,刚才在水里,你的反应好积极。”
“积极什么?”
“接吻啊。”
还未完全入鞘的剑又被抽了出来,苏雁归一手夹了刺到眼前的剑刃:“宁简,就算你觉得不好意思,也用不着杀我吧?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吧?”
宁简死死地盯着苏雁归,最后反手一抽,剑抽了回来,苏雁归手腕上多了一条两指宽的剑痕。
苏雁归抱着手腕哎哟哎哟地叫,宁简也似听不到似的,站了起来便往山洞中央走去,再没看他一眼。
苏雁归叫了一会,见他始终没有理会自己,只好怏怏地爬起来,走到山洞尽头硬折下一些树枝,堆好了便蹲在一角里生火。
宁简走了一圈,回到他身边,道:“这里比刚才的山洞还要干净,什么都没有,看来我们是走错了。”
苏雁归还在那儿钻木取火,听他说完,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笑着指了指身旁:“那就先坐下来烤干衣服好了。”
宁简看了他一眼,又站了半晌,才蹲了下去,接过他手中树枝,夹在手中搓了一会,便有火星生出,不久便彻底地烧起来了。
“还是你厉害。”苏雁归笑着说,“我去捉鱼!”
宁简没有回应,只把自己的短剑递了过去,苏雁归接过了便跑到水潭边,动作利索地捉起鱼来。
等他抱着大小不等的四五条鱼回身时,才发现宁简已经解下了发冠,正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你在干什么!”苏雁归下意识地脱口叫了出来,鱼掉了一地。
宁简看着地上的鱼,半晌才道:“衣服湿了,脱下来烤干。”
十六
苏雁归愣了片刻,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宁简被他吓了一跳,停下了手,看着他。
苏雁归丢下一地的鱼跑到他身旁,笑嘻嘻地说:“好吧,你脱吧。”
宁简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阵,才继续去解自己的衣服,一边说:“少胡闹了。”
“哪有胡闹。”苏雁归随口应他,一边伸手从宁简的衣服下摸了过去,“宁简,你是不是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