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似乎不需要我担心。藤原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录音机——我真是好奇他的口袋里到底放了多少东西,简直就跟哆拉A梦肚子上的百宝袋一样嘛!——将一切都准备好,藤原从口袋里把睡着的小白掏了出来交给了我,走到屏风前坐下,正襟端坐地向天狗鞠了一躬后,开始表演。
我看看天狗,只见这位帅哥的鼻子上架了一幅超级不搭配的镜片有啤酒瓶底那么厚的近视眼镜,正在我偷偷替他惋惜形象问题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视力似乎提高了很多,因为他居然看表演看到热泪盈眶,正掏出了一方方格花纹的手帕,极没有形象地擤起了鼻子。
我的天哪!这哪是一代山神一位帅哥应该有的举动?!我仰天长叹,神啊,您不该让我这从小对于古典文学神话传说就有某种不小热情的记者看到这种会对我心中的天狗形象产生极大损害的不良画面,这会让人接连三个月吃不香睡不好鸡皮疙瘩掉一地想起来都浑身发颤不住反胃啊!
极有耐心地将这颠覆我心中对于天狗的一切正常的看法的不良形象从我心灵的视野上删除后,我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藤原身上。大概是少了操纵两个累赘人物,抑或是现在才拿出了真正的实力的关系,藤原的动作比排练时还要流畅的多,优美的多,看那人偶如同活人一般自如地动作表演着,真让人叹为观止。
我忍不住也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绢,揩揩眼角不由自主溢出的兴奋的泪水——形象?那种东西算什么?和藤原的表演比起来,那种东西不要也罢!天狗大叔,我终于能体会你的感受了!这人偶之舞实在是太美丽太梦幻太飘渺又太真切,让人分不出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抑或是在千百年前的鞍马山上,更让人看的清楚感受的真切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而又保留不住的伤感和幸福。要是能够永远地坐在这面朝庭院的和室中,感受那清风拂面茶香缭绕,看着这亦真亦幻亦实亦假美不胜收难以名状的人偶戏,那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但是惟独时间是无法停留的。
一出戏很快就完了,当我们仍意犹未尽陶醉在这让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连骨头都舒软了的表演中的时候,藤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人偶,道:“现在,您满意了吗?”
“咦?啊?!满意,当然满意!”天狗大叔被藤原这么一问倒是清醒了过来,他随随便便地挥了挥手,就看那墙角的两个缩小版的团长和麻子大叔的人偶啪地一下变大,然后变成了真人,只见他们还满脸通红打着呼噜睡的正香,估计酒还没醒。
“喂,清姬,把他们送回去吧!”天狗说着,又转过头对藤原道:“啊,藤原!你的技艺真不错,真不愧是你们家族的现任当家……”他叽里咕噜地跟藤原说着话的时候,我看见清姬用她那纤细的手毫不费力地一手一个地举起了团长和秋野原!我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确认没有看错以后,不禁感叹制造人偶的材料可真是坚固,这两个略微发福的男子汉合起来起码超过300斤,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女人偶竟然能够将他们轻轻松松一手一个托棉花一样的举起来,然后健步如飞或者不如说是真的飘了出去,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既然这里已经是天狗的宅子,那么发生这些事也算是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了。
在天狗大叔叽里咕噜淅沥哗啦地不停嘴地说了3个小时55分44秒后,藤原终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并且把昏昏欲睡的我吵醒了:“对不起,天狗大人,表演您也看了,人您也放了,现在可以让我们回去了吗?”
“回去?”天狗诡异的一笑,“为什么还要回去?你们就留下来吧,特别是你,藤原,我希望你可以永远留在这为我表演。”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为什么我一清醒过来就听见这么劲爆这么可怕这么出乎意料的发言?难道这次换我们被留下来了吗?我不要啊!我可是虽然现在还是菜鸟但没准一回去就会因为这篇报道升官的有着大好前途无限希望的青年啊!怎么可以在这个荒郊野岭变成一个奇怪又没形象的天狗的人偶呢?!我不要啊!!!
“果然如此吗?”藤原丝毫不惊讶地伸个懒腰不慌不忙地说道,“那么您可以先离开一下吗?让我们两个人单独谈谈?”
“当然可以,那我就在走廊外面。”天狗大叔喜滋滋地走到外面去了,我无比委屈地望着藤原:“我可不要留在这里!”
“嘘!”藤原压低了声音道,“谁要留在这里了?”
“咦?”我欣喜异常,不愧是藤原啊,一定早就准备好逃脱方法了吧?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两个小草人,将它们放在屋子里,然后在它们的身上贴上写有我们姓名的纸,“好了,我们走吧。”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然后他拉着我我抱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小白,跳窗逃跑。
院子里空无一人,除了刚才那告发我的混蛋乌鸦还在瓦顶上跳啊跳的,藤原拉着我跑到屋檐下,然后拾起两个石子就往屋顶上弹去,啪的一声,那告密乌鸦应声落地,我们顺利通过院子。天狗的宅子奇大无比,但是藤原似乎将来时的路全部刻印在脑子里一般毫不犹豫地向前跑。一路上我们避开了在地上成群结队地爬着的手掌,躲开了嘴里咕噜咕噜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的黑色小鬼,跳过了养着什么都吃什么都吞什么都消化的了的怪鱼的池塘,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天狗宅子的大门回到了旅馆的地下室。去时通过的黑洞在我们回来后就立刻关上了,这时我才敢放心地问他:“藤原,那草人是干吗用的?”
“在天狗这些妖怪山神鬼魂等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眼中看来,这两个含有我们身上的一部分并贴有名字的草人就和真实的我们没什么两样,把它们留在那里,那天狗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哦。这不就是诈欺么?”
“……难道你想留在那里?”
“……当我没说。”
真的就同藤原说的一样,那天狗和清姬都再没出现。喝的醉熏熏仍在呼呼大睡的团长和秋野原也在大厅里被发现了,于是不知情的团员们得出的结论也只是这两喝醉酒的大叔梦游到哪里晃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而已。
虽然这次的排练日程被打乱的一塌糊涂,但公演却仍是在这乱七八糟的未完成的排练后如期举行,具体情况我也不一一说明了,总而言之,在藤原那出神入化的连人都可以操控的密术下,团员们就如同有生命的人偶一样自然地完成了全部的表演。在所有的观众都在感叹表演的精彩的同时,我却不由自主地拼命掉鸡皮疙瘩——不过也没办法了啦,谁叫我看他们表演的时候总有种正在看被人操纵的人偶在操纵人偶表演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采访,和藤原告别之后回到了公寓的我顿觉轻松不少,这次的采访可真是让我惊吓不断,感觉缩短了好几年寿命,不过,看看相机中拍到的好照片,我得意地笑了笑,这次的采访虽然折损一台相机,但无论如何,本菜鸟的第一次外出采访是成功的!现在就看我如何组织语言,来写出一份感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惊天动地鬼哭神嚎的好报道吧!
啊啊,不由得期待起来了,看来我丢弃菜鸟这顶帽子,大放光彩的日子不远了!
正文Episode9:黑衣男子
早晨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玻璃射进我的房间,照在我一夜未合干涩的满布血丝外加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眼睛上。
“真是刺眼啊!”我嘀咕着拉上窗帘,把刚刚打印好的稿件装到文件袋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看钟,现在是上午9:30。
昨天结束了那场吓掉了我好几年寿命的惊险不断的奇异采访之旅后,我可是一回到公寓就开始写稿件了。虽然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但是我仍是赶着完成了稿件,再搭配上我自己在暗室里冲洗出来的相片,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当然,这稿件不是为了交给主编,而是为了先给我的前辈——山田若实过目而准备的,而那些照片,不用我多加解释了吧,这自然是在她的强烈要求——简直是暴力威胁——之下拍出的藤原的个人照。
稍稍梳洗休息了一下,我便拿上装有稿件和照片的文件袋出门了。今天和若实姐约好10:30在咖啡店见面的,我可不能让她等——不过,各位看官可千万别误会,我跟若实姐可没有任何特别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前辈与后辈普通朋友或者是工作搭档而已,绝对不是什么男女朋友,这次见面更不是什么约会。
之所以这么强调这一点,是因为我不希望大家被若实姐那一副看上去楚楚可怜手无缚鸡之力连风吹过都会跌倒的有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可爱清纯美少女的外貌而欺骗,她实际上是空手道三段,剑道水平也是一等一的高,平时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再加上火爆脾气和看到美男子就两眼发光变身成一头名副其实的’女狼‘的品行就更是让人觉得棘手,如果可能的话,我可真是不想和她扯上一点关系啊!
但是,比起目前还是菜鸟的我来说,她确实有着丰富的经验和精英般的头脑,虽说和她在一起总有种伴君如伴虎不知什么时候惹她不高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危险,不过还是能获益不少。
反正身为菜鸟阶级的我既然已经沦为女王大人的下仆,也只好硬着头皮听她指挥往前冲了。痛苦归痛苦,总比连命都丢了好。
哼着歌儿我心情愉快地慢慢溜达到了咖啡店,看时间还早,我就在四周先逛了逛,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看见了一个这几天来让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藤原?!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好奇地想到,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他把那一头漂亮的银发染回了普通的黑色。不过黑发的藤原配上那一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外加一副遮去他半张白皙的俊脸的黑色墨镜,仍旧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而且比起原先的装扮更有一种神秘感,就像是小说中的恶魔王一般。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趴在他肩头的小白似乎也掉进过红色染缸,浑身上下染的火红,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它是一只红狐狸——不过这样的话,小白就不能叫小白了,应该叫小红——那模样直让我想起那天被红颜料染红了银发的藤原——那次可真的是把我吓死了,看来,什么时候要警告藤原一下,颜料这种东西可是不能乱放的啊。
“藤原!”我大方地打了个招呼,虽说藤原这家伙性格比较古怪,但是比起若实姐那女版混世魔王来说可是好了太多,再说,他可是让我脱离菜鸟成为重要记者的重要采访人物,自然要搞好关系。
只是事情发展再次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见藤原回过头来,挑了挑眉,道:“我认识你吗?”
那嗓音依然是非常熟悉非常好听的男低音。但是——
等等,我没听错吧?他刚才确实是问了句“我认识你吗?”吧?这没血没肉没良心的家伙,就算记性再不好也忘的太快了些吧?我明明跟他做了整整五天的室友——实为两天的采访外加三天两夜的剧团生活——而且昨天才分开,怎么今天就将我这个记者忘得一干二净?过分!过分!
“喂喂!藤原,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昨天才分开耶?!怎么今天就忘记我了?还有啊,你怎么把头发染回黑色了?不过这样也满适合你的。小白染成红色就不好看了哦,还是快点洗回来吧。”我说着轻轻用指间戳了戳舒服地趴在藤原肩上的小白,突然——
喀嚓。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凄惨的叫声响彻云霄。我不顾四周行人的视线,惨叫着拼命甩动手,想方设法把那只死死地咬在我的手指上的狐狸甩掉!
“啊!混蛋狐狸!居然又咬我!!!”随着我猛力一甩,小白在空中翻了一个完美的后空翻,稳稳地着地,然后哧溜一声又爬上了藤原肩膀。
疼疼疼疼……我泪眼迷离地看着我那破了皮的手指,这回真的要上医院去打狂犬疫苗了!
“这么说,你是雪的朋友?”藤原问道。
“啥……?”我晃晃我那完全搞不清事情状况的脑袋,但还未等我做出任何反应,那个人就伸出了手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拽了过去。
“唔……”我猛地睁大了眼睛——藤原……藤原居然吻了我!!!!
而且还是一个法式深吻!!!连舌头都伸进来了啊!!!!!而且这里还是在大街上!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我的初吻啊!!!!!!!!!!
不过……他的吻技确实很高超……当我的脑子因为惊讶外加缺氧而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时候,这是唯一出现在我脑中的想法。
当他放开我的时候,我还保持着昏头昏脑的状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后,我才反应过来——
刚才,他确实说了“你是雪的朋友”吧?
这么说,他不是藤原雪?
这么说,我是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且还是男的!——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夺去了初吻?!!!
咦?!我不要啊!!!!!!!!!!!!!
准时出现在咖啡店的若实姐很快地找到了对着杯冰咖啡发呆的我。
“哟!小夏!我来了!”
“嗯……”我呆呆地应了一声,脑子里满是刚才的画面: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
“怎么了?”若实姐问道。
“嗯……”我还是呆呆地应了一声,除了刚才的画面外我那CPU严重过热已经陷入死机僵局的脑袋再接受不了别的信息: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
轰隆!
巨大的响声将我短路的脑子重新启动,我看看旁边塌了一半的墙壁,再看看若实姐还在冒烟的拳头,立刻清醒过来:“若实姐好!”
完全像是黑道的小毛头见到大姐大的动作,刷地站起,刷地鞠躬,大声地问好,然后战战兢兢地服侍在一旁——我靠着条件反射出色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看着大姐大满意地点点头,我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保住这条小命。
“小夏,照片拍到了吗?”非常优雅地拿起一杯冰咖啡小口嘬饮,若实姐用温柔的语声问道,完全不像是刚才那一拳轰掉半面墙的空手道高手加暴力女郎。
“拍到了,当然拍到了!”我擦着冷汗,把照片和稿子递了过去,刚才发生的事早已被我锁进箱子塞进了心底的某个角落——千万不能让身为同人女的若实姐知道了,不然的话,我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是这样而已?”翻看完我拍的照片和写的稿件,若实姐不满地撇了撇嘴:“文章太普通,好不容易有个贴身采访的机会,你应当好好把握才对嘛!读者想看的是那些别处没有的,特别的,劲爆的,能够揭露某些秘密的文章!”
不是我不写啊!是我不能写啊!藤原是操偶师,这我能写吗?藤原家有活人偶,这内容是够劲爆的,但是我能写吗?好好的一次剧团旅行活动居然碰上奇怪的人偶,严重近视的天狗和神隐事件,这绝对是哪都遇不上的奇妙事件,可我能写吗?如果我写了,不是被藤原杀掉,就是被编辑骂说:“怎么能瞎写出这种东西!”而被退稿。权衡再三,我才决定将这些诡异情节完全省略,写一篇正正经经的稿件,居然被说成普通,我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