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草 第三部——洗尘的细雨

沼泽之草第三部心中的花+番外

第66章

志吾清楚地记得：一天的清晨，他路过去学校必经的公园，有一朵小小的艳红的花骨朵儿沾着露珠，突然地裂开胶合的花瓣，一片连着一片静静地舒展，细风拂过露珠儿碎成点点，晶莹剔透，使花瓣上的着色有了光的折射更加缤纷……

志吾突然忆起当时感动的心情，也一如现在，心中有了朵花骨朵儿，受到露珠与阳光的召唤，轻轻地绽放。

“挂在你嘴角神秘的微笑不输给蒙娜丽莎。”风二伸出手来使劲捏着志吾的脸颊，扯得脸都变形了。志吾不知道蒙娜丽莎是谁，只当成风二对他的赞扬。

“送我去成田机场吧，现在还没有离开，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已经开始思念了。”风二叹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快乐总是过得快些，有志吾在身边一向讨厌的会议也变得甜蜜起来，比起魅惑群舞的纽约更有吸引力……

志吾顺势搂住了他的腰：“不同的，跟以前不同的，这次，我的心也跟你去了。”

“好不容易甜甜蜜蜜，难得你的小脑瓜里不掺杂什物，专心只看着我。却又是不得不的离别，难怪世上如此多的伤别离。这种心情真复杂。对了，你的成绩不错也应该会写首情诗送给我的吧？虽然你没有什么文学与艺术细胞。”

志吾恼：“真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长处。俳句我是做不来的，背二句还是可以的，你要听啊？什么‘雁别叫了，从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信家木曾问旅路，唯闻前方白云深’之流？”

“去，优美的语句经过你这小嘴就变调了。算了，优雅与浪漫从来就不在你的大脑里生根。还剩点时间，让我给你可怜的细腰，来点运动。”

使出全力也推不开扑过来的身躯：“笨蛋，我会没有体力送你去机场。”

“那就不要去了，我怕忍不住把你绑架到美国，你留在家里不要送了。”

志吾拖着麻痹的身子来到窗前，看到风二把行李放进车尾行李箱，看到他抬起了头，看到他望向了窗口，看到他久久地望着自己，看着他突然冲回了屋内。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听到了粗重的出气声，这一刻，志吾心里仿佛有一罐蜂蜜，从罐口溢出来，那甜甜的滋味渗透全身。

风二冲过来，抱起了他：“怎么办，志吾，我怎么能离开你啊，一分一秒都难以忍受。跟我去美国好不好？”

“短暂的离别，为迎接再次相逢。”志吾把自己的唇献上，轻柔的细腻的温柔的甜蜜的那一个只属于情人间的吻。

“喂，你的笑真是诡异。”这段日子忙得形神俱损的草雉龙太看着藤原志吾，啊！不对了应该是赤川志吾，那张鲜花般润艳的面孔特别地不满。明明这所学校是大家共有的嘛，为什么大小的杂事全堆在他的头上？

志吾拍拍他的肩“我已经听理惠说了，上次你去东京见了她的父母哦。听说对方家长对你蛮满意的，想不到你手脚蛮快的嘛。”龙太上次去东京主要是探志吾母亲的病顺便庆祝了新家的乔迁之喜，自然而然地想到已经私下同意交往的真木理惠家里去看看。真木理惠那么优秀生她养她的父母也不是世人可以束缚的那类人也。他们对龙太没有世家贯有的傲慢与轻视，那的确是一次愉快的会面。

但是，由自己的女朋友去告诉自己的朋友，龙太心理还是有点儿不舒服，在以前他一直有些儿怀疑（理惠她是不是曾经喜欢过志吾？）。“这次回东京你跟理惠见过面了？”龙太知道这种心态是不对，无论是对理惠还是对志吾都是种侮辱，可以理智与情感相争时，偶尔理智会处于弱势……

“还不是你这小子总是在理惠面前诉苦，理惠她找我问罪的来了。我们商议了一下，理惠建议还是请专业的教育家来管理学校，你明年是二年级了，也要准备高考的事了。”

“怎么这样？”草雉龙太冷冷地丢开志吾的手。“你们是在捉弄人么？把人当猴耍也要有限度。”

“你有听说‘拨苗助长’的故事么？”志吾并没有追上去，但他的话还是传到草雉龙太的耳朵里，他等了下来：“什么意思？”

“风二对我说这是一个来自中国连幼稚园的小孩都知道的寓言故事：一位农夫每天看着田里的禾苗，嫌长得不快，于是便把禾苗连根拨高，第二天，田里的禾苗全死了。风二对我说过，我们还是一群急于长大的孩子，太过于焦急，而且把自己的意志强行加入周边的人中。但一所学校的学生进入学校是要被大人引导是在吸收有用的知识，而不是由我们诱导按照我们的意识来编排他们的人生。太急于成长并不是好的事情。其实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找不到自己未来的方向也属于正常现象，有的人成长期慢，有的人成长期快，不能为了整齐划一拚命地进行改造，一所学校的改革不会在一年内完成，这需要有缓冲时期。我已经跟被我强行拉入篮球队的二位田径社员道歉了，获得了谅解，有一位已经回到田径社了。惘顾别人的意志这种事我不想再做了。龙太，你愿意怎么做都好，你跟理惠商量吧，我已经把学校迁到你的名下了，文书在理惠的手上。”

草雉龙太沉默了，他有些悻然，自己好象有点神经过敏了。阳光射在志吾无名指上的戒指上，反射的光焚得人眼生痛，那戒指也过于夸张，龙与蛇的图腾占了整整半截手指，连弯曲肯怕都难，男人有什么好？志吾怎么就会陷进去？也不替伯母想一想，他可是独子啊！“你跟那位赤川风二相处还好么？”那人名声不好……

“嗯！”不是错觉，志吾的双眼冒出了星星般的亮光……“本来不曾期待过的男人，意外地发觉他是好家伙，就象是中了六合彩一般的幸运。以前，是我蒙闭双眼，没想过去了解他，他其实是可靠的可以依赖的男子，你知道他，他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是芝加哥大学的大学生了。爱好广泛，在九年期间他半工半读修了一二十个学位还是企管博士与经济学博士。其它的不例举了，他认真工作的时候非常帅气呢。以前，真是错看他了，他是故意让我小看的吧？”

“你呀，被男人抱不会连心都变成女人了吧？”草雉龙太不以为然，志吾这样子跟花痴女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志吾脸一沉，非常不高兴，如果草雉龙太不是自己的好友，一定要揍得他认不清方向。

“爱上了曾经强暴自己的男人，莫非你有处女情节啊。那男人好到让你丢弃自尊也要在一起么？”这些话是不该说的，鬼使神差般就是封不住自己的嘴，狠狠地刺伤这家伙的心会让自己痛快么？眼看着志吾石化了的身形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学校的学生怎样在背后说你的？你不要自己的脸了么？学生会每天收到多少封有关你的信件？里面都是些污语，甚至还有精液与用过的保险套。你的相片，你的剪报，你任何触碰过的东西在学校形成了市场，多少男生把你当成性幻想对象，如果你是我的亲兄弟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你在焦灼些什么呢？龙太。”志吾摸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渗出了冷汗。天怪热的，为什么全身却似置身于冷水里般，冷得心……疼痛。“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我会跟你保持适当距离的。”

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包容，只有一个胸膛可以依靠。

“逃避？”志吾回到宿舍，呆了一呆，为什么只想到逃离呢？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柔弱？风二的电话适当地打破了他的发呆：“语言是极具有杀伤力的，特别是平日亲近的人，给予的伤害很重。在日本有言灵，言缚的传说。咒语就是能带给人心里暗示最明显的例子。但是，语言同样也是最无力的，只要你以平常心对待，把背骨挺直，流言蜚语也侵袭不了你。……是好朋友的话就算语言刻薄，只要是真的关心你就不会因这种事离开的，你不见我的那些损友么，一见面就没有好话，听习惯了反而比虚伪的人前人后一套的好。他也是真的担心你被我这坏男人给欺骗了吧。……你应该跟他再谈谈。……如果不行，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有人在敲门。

是丰三洋次。

有些腆腼，一边抓着如稻草般的头发：“龙太他，不敢见你，对你说了过份的话，很懊恼，你要原谅他哟，这段时间，忙翻了，火气大，我已经叫食堂多弄些清凉的糖水。”

“进来坐吧。”

丰三洋次能让人安下心来了，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

“学校的学生听说在传言些有关我的事。”

丰三洋次垂下头来：“是有人在胡说，龙太很生气，从来不会打架的他跟说你坏话的人打了几架。他是讨厌自己的好朋友被人说长道短的。”

“谢谢你洋次。”果然是有着润滑功能的治疗系的男生呢。在这群儿狼虎视眈眈也活得逍遥的男人！有这么一句话：“在儿狼群生存的羊一定比狼要利害。”就是说的他这类型的人吧？当然，以他的外表也引不起儿狼来袭击他，他实在是容貌过于一般了。丰三洋次把站在门外的草雉龙太拉了进来。

志吾笑了，朋友不是着假的。

“洋次他跟男人在一起了，我都不知道回北海道怎么跟他家人解释。”等丰三洋次离开后草雉龙太苦恼道。

“你说什么？”不起眼的洋次跟男人？男人不都是说视觉系的人么？喜欢的总是俊美型、帅气型、阳光型、可爱型，这几种跟洋次是挨不到边的呀？

“是廉江直树，在这所学校有着大哥大地位的男人，他的人气甚至凌驾以学生会之上，洋次他同情心过剩吧，而吃过苦的男生就是不一样。对不起，把脾气发在你身上。”

“我是有责任，廉江直树是我留下来的，这对洋次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让人头痛啊，只希望快点能招收女生，这样可以使男性激素得到平衡。”

“招收女生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志吾站起来，敲着草雉龙太的头。“教育方针是男女平等，这年代女人已经不是从男人肋骨幻化的。你呀，别忘了女性中有理惠那类特别出众的女子。”

草雉龙太抱着被敲痛的头，特小心翼翼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只是很伤心，气倒不是，真的很伤心呢。朋友中能无所不谈的人并不算多。”

草雉龙太沉默下来，这也许就是他们友谊最大的危机吧……

“如果是理惠这么说我不会这样伤心吧，她向来就是畅言淋漓的人，你一向说话都有自己的尺度，想必是被理惠给中和了吧。”志吾的语调有些忧郁，有些孤独，有些事只得靠自己来调整。好的、坏的都只有一个自己来承受。

第67章

思念满满地堆积着，有了距离才有思念的甜美吧？只有在离别后才特别期待着相逢的日子吧……期待是雀跃的……爱似江河齐汇于海，真是涛涛不绝啊。

志吾难以抑制地思念着那位名叫赤川风二的男人。单纯地以爱的名义思念着，曾经的憎恨、厌恶被遥远的距离净化了，剩下的只是鲜活的灵艳的瑰丽。

心是快乐的，有了可以寄托思念的存在，这使心强壮，可以无畏地面对各种污语与窥视的目光。友情在心中的地位是不如爱情那般浓焰吧？

不算刻意，认识的人不自觉地保持了距离。这并不影响志吾的好心情。志吾他原本就是能在心里嘲笑一切的那类人，那怕针刺入的是心脏，疼痛也只是短暂的。

他不退缩，用无畏的目光对视着别人的探询，那眼神是锐利的，往往是对方退避了。

志吾从来就不承认自己是弱者，以前被人打倒在地全身遭受拳脚袭击时也不认为自己的无能，力量是可以锻炼的，承认自己弱就是投降是认输。他是讨厌认输的，是从内心深处的讨厌，虽然他的嘴上说过不少次认输的话，可内心是不认的。

只是，志吾快乐幸福的心境并没有反映在他的期未成绩上，不理想，非常不理想，在这种没有资优生的学校居然排在五十名上下。不是不会做题，临到考试时居然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寻常所熟悉的字眼陌生得要命，越是焦急越是解答不出来，这对他是不小的打击。他找不出原由。

幸好，暑假来临了。

心里驻着的雀迫不及待地腾向蓝空……

爱情果然是从心里溢出来的啊，那是蜂从花芯里采来的粉酿成了新鲜的蜜，溢出来，以爱之名。

特等舱位的飞机票已经在他手上，是山宗怜道送来的。柳生静云将以保镖的身份陪他去纽约。

山宗医生真是有了家庭主妇般的气味：瞧瞧，这么多的食物还有各类的药品……有时真不知道他是以何种身份心情做这类的事情。听说他兄弟之间感情并不好，大慨把志吾当成自己的弟弟了吧？！奇怪的人。

飞机不是头一次坐，不过这一次意义不同，是充满了期待的旅途呢，心情是灰暗里的彩色啊。

唯一遗憾的是，柳生静云晕机，飞机升空后，他上吐下泄忙得凄凉。志吾陪着递水递药一直等他吃完药安静下来，志吾才得以进入了睡眠中。

明知道飞机还要过几小时到达，赤川风二已经坐立不安了。

他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到了机场，真希望时间走快点。“傻。”刚好在他那里混饭吃的星野原夫被他拉着一起来了，陪着大眼瞪小眼，傻瓜两只。

“你别坐立不安，对方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飞机上劫人。我收到的风只是说会对付你，不一定会冲你的小情人出手。”星野原夫踢了他一脚：“难得见你六神无主的模样。你不是在他身上弄了卫星定位么？”

“根本收不到讯号，飞机上有反探询系统。”

“放心，飞机是安全的秘室空间，人不会蒸发掉的。”

“……我不安的是，飞机偶尔会在中途加油……”不安的理由是飞机并不算封闭，那趟飞机并不是直达的，中途还有几个城市落机……

真正不安是心吧，很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突发的变故……那种犯得犯失的心态从来不恋爱，只求性快感的快餐主义者星野原夫是不能理解的吧？

不安是难熬，心是提到在咽喉处，好象要随着每次呼吸或者张开嘴的机会崩出来。连呼吸也变得小心了。

赤川风二从不掩饰自己，这也是不拘小节的星野原夫跟他合得来的原因吧。

从这个人身上星野原夫认识到不掩饰有时也是种伪装。

“被欺骗了。”星野原夫看到离那班飞机还有三个多小时，但此刻却从出口出来的赤川志吾，而赤川风二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亏自己还特意安慰着他……不过从日本那边传来的消息赤川志吾应该坐上的是那班飞机啊……

有了情人的风二是没有一点儿兄弟情份的家伙！

赤川志吾是有备而来的，他带了三名保镖。同样，继承了流井五叶的黑帮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三月收到了风声，有人在调查志吾。这次出门三月不放心要跟着来，而八重文晃了一招以前出现以别的身份证明换了飞机。

志吾无可奈何，总觉得三月与八重文保护过度，他反而习惯柳生静云淡然地没有存在感的立在一边。

思念真是很奇怪，没有上飞机时辗转难眠，在飞机睡了一觉后，真正见到风二反而觉得并不曾有过分离，好象一直在一起呢。八重文与三月两人都对赤川风二没有好印象，他们订的回程只有几个小时的时差，只够风二感激他们请吃饭的时间，可以立场不同的两人同时拒绝了他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