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回忆做ai的男人——徐景年

夏扬看著谈郁离的背影，一阵迷茫。

穿著谈郁离给他准备的衣服，夏扬出了卧室走到客厅。

谈郁离端出一堆吃的，脸上洋溢著温柔的笑容，“蛋花粥，也不知道和不和你胃口。”

夏扬拉开椅子轻轻坐下，浅尝了一口，“恩……挺好的。”

谈郁离支著头笑道，“我在想我要不要去学著做菜。”

夏扬疑惑著抬头。

谈郁离眯起眼笑，“那样的话就可以每天为你做饭了啊。”

夏扬的手不禁一僵。

生活竟然已经如此自然而平淡了。

但是夏扬知道，这些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

他相信谈郁离也很清楚这点。

吃完饭，谈郁离去洗碗。夏扬也跟了上去，帮著谈郁离一起。

谈郁离一边洗一边说，“你会洗碗啊。”

夏扬淡淡“嗯”了一声。

谈郁离看著夏扬的手，“我以为娶了老婆的男人都不会做家务。”

“！当”一声，一只碗掉在了水池了，夏扬捞起碗看了看，还好没碎。

过了半晌，夏扬才开口，“我和她轮流著做家务。”

“哦，原来是这样。”

洗完碗，谈郁离坐到沙发上开始看财金新闻，夏扬走过去，站在沙发边上。

谈郁离抬头，“坐啊。”

夏扬摇摇头，抿了抿唇。

谈郁离转过身看著他，“你有什麽话想和我说麽？”

夏扬斟酌著开口，“我想回家一趟。”

谈郁离沈默著不说话，夏扬连忙解释，“我爸在我上次住院时就催我回去，而且我和文静的事情也没和他们说。很多事情要交代，再说快过年了……”

“那你回去吧。”

夏扬一愣，他实在没料到谈郁离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谈郁离看著眼前的夏扬笑笑，“怎麽了？”

“没……没什麽……”

谈郁离转过头去，继续看著电视，一脸的淡然，“什麽时候回去？”

“大概就这几天吧。”

“过年回来麽？”

“不回来了吧。”

“工作的事也准备和他们说麽？”

“还没想好。”

谈郁离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低一格，“先别和你爸妈说你被开除的事了吧，等年後我给你找个差事。”

“……”

听见对方没回答，谈郁离抬起头看著夏扬，夏扬呆呆望著眼前的谈郁离，像是在失神。

谈郁离发问，“不好？”

夏扬摇头，“还是别了吧，我自己会去找工作。”

谈郁离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站起来走进夏扬，亲昵地摸了摸夏扬的脸，“你看你，这麽见外。”

夏扬低头，抿著唇一语不发，任凭谈郁离吻上他的唇。

“好了，去整理一下东西吧，过些天我开车送你去，省的和那些回乡的人挤动车组。”

夏扬点了点头，转身朝著房间走去。

谈郁离看著夏扬转身的背影，原本淡笑著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43

几天之後，谈郁离把夏扬送到了家。那个小小的南方城市，也是谈郁离的家乡。

就是在那里，谈郁离认识了夏扬。

到了夏扬家附近，夏扬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就在这儿停下吧，我这里下就行了。”

谈郁离看著眼前人烟稀少的街道，“真的不用送到家里麽？”

夏扬淡淡道，“不用了。”

车子靠边停了下来，夏扬拎著几盒补品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停在了那里。

转过身一看，谈郁离果真没走。往回走了几步，夏扬站在了谈郁离的车外。

谈郁离摇下车窗，看著一脸苍白的夏扬，“怎麽了？有什麽东西忘记在车上麽？”

夏扬摇摇头，“你回SH市过年麽？”

谈郁离笑笑，“大概吧。”

夏扬抿了抿唇，“你……不回你爸妈那里？”

谈郁离摇摇头苦笑，“我爸妈早就不在了。”

“啊……”夏扬一惊，心里突然一疼，“那……你是不是一个人……”

夏扬话还没说完就被谈郁离一把打断，“快回去吧。你爸妈应该等急了，後天就大年三十了。”

“可是……”

谈郁离浅笑，“快去吧。”说著就摇起了车窗，发动起了引擎，也不给夏扬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夏扬看著谈郁离的车子开远，才转身朝著车站走去。

搭了一辆小巴，夏扬总算回到了家。

家里仍旧是那个样子，小小的两室一厅的公寓，住著他的父亲和母亲。

夏扬爬了两蹭楼梯，到了三楼，深呼吸，然後再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开了。

站在门口的吴永香看著眼前的人微微一愣，随後略带哭腔调道，“你总算回来啦。”

夏扬连忙扶著她，“妈，我回来了，怎麽了？”

吴永香连忙把夏扬迎进门，拉著夏扬坐到了沙发上，刚一坐下，就含泪道，“你那里到底出了什麽事？文静呢？怎麽没和你一起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你啊，怎麽也联系不到你。你爸也是，什麽也不和我说。上次打电话到你家去，却不是你接的，还说什麽你早就搬走了。扬扬啊，到底出了什麽事啊……你快告诉妈啊……”

夏扬抚著吴永香背部的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颤，这也是没办法的，该交代的事情总要交代。

夏扬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麽说下去，只得没头没脑的问一句，“爸呢？”

“他出去了，也不知道最近忙点什麽，整天往外面跑。”

夏扬愣了一愣，“是麽，那他……大概几时回来？”

吴永香抬头看了看锺，还没开口，门就开了。

夏扬朝著门口看去，夏至孝就站在那里。

吴永香站起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和丈夫，“他爸……扬扬回来了。”

夏至孝看著夏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渐渐浮现出怒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夏扬面前狠狠给了夏扬一巴掌。

吴永香愣住了，夏扬也是。

夏扬捂著自己脸，一阵头晕目眩，嘴里一阵铁锈味弥漫，“爸……”

夏至孝满脸通红，“你还知道回来！”

“爸……”夏扬又叫了一声。

夏至孝看了看身边的老伴，用算是缓和的口气道，“永香你先去做饭。”

吴永香呆呆站在那里，“他爸……你这是……”

夏至孝有些不耐烦，“叫你去做饭你听见没！”

吴永香一愣，然後结结巴巴道，“我……我这就去！”

夏扬看著自己母亲的背影，抬起头看著眼前的男人。

夏至孝咬著牙，恨恨道，“你……你……你气死我了！”

夏扬咽了口含血的口水，才道，“爸，到底怎麽了？”

“怎麽了？你还有脸来问我怎麽了？你做了点什麽你自己知道！作孽啊……我们夏家怎麽出了你这样一个不孝子！你！真是气死我了！”

夏扬一惊，“爸……你……你知道了？”

夏至孝满眼通红地看著眼前的儿子，“你以为我这些天去干嘛了！我……我是去找你这不孝子啊……你……你怎麽能这样，啊？我们夏家把你教养成这样？你干什麽不好？和男人搞不清楚！夏扬，你知道那叫什麽麽？那叫变态！那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夏扬一愣，原来夏至孝已经什麽都知道了。夏扬原本苍白的脸色立即变得更加难看，手指不禁暗自用力，夏扬站在那里，就好像很多年前孩子时的他，被严厉的父亲训斥。

“爸……我……”夏扬想说些什麽。

夏至孝气得不轻，不给夏扬半点解释的机会，指著夏扬鼻子喊道，“别叫我爸！我们夏家怎麽可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文静呢？你和文静怎麽交代？你知道我去你公司找你的时候你们公司那些同事都是怎麽看我的麽？你……你不要脸我们夏家还要脸呢！你……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夏扬咬著唇，低著头，末了才慢吞吞道，“我和文静离婚了。”

夏至孝一听“离婚”二字，更加恼火，“离婚？你……你是诚心要气死我啊!离婚那麽大的事情你竟然也不和我们商量。你好啊夏扬，现在翅膀硬了，做出那麽多伤风败俗的事情不说，连老婆都不要了。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麽啊！你说，你到底打算怎麽著？”

夏扬抬起头，看著夏至孝的脸，“爸……是文静要离的。”

夏至孝一甩手又是一个巴掌，“废话！你都那麽对她了她能不离麽？我不管你到底怎麽想的，也不管你到底是畜生还是人，你给我把文静找回来！我们夏家不能这麽对别人。你现在就给我去！”

夏扬捂著脸，看著眼前暴怒的夏至孝。

从小到大，他都是那麽乖巧的一个孩子，从小到大，他从未反驳过他父亲一句话。他也以为他会妥协，但是这样的情况之下，要他如何妥协？毕竟要离婚的不是他。

不知不觉间，嘴里已经说出了那几个字，“……不可能……”

这话一出口，夏扬就立即愣住了。

那边的夏至孝不可思议地看著眼前的儿子，“你说什麽？”

夏扬微微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爸……要离婚的不是我……文静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夏至孝张著嘴，本来的骂词却始终出不了口，“你……说什麽？”

夏扬又咽下一口沾著血的口水，“她不会再回来了……”

夏至孝有些糊涂了，他去了夏扬的公司，去了夏扬的家里，得到的结果就是夏扬和一个男人搞出乱七八糟的关系，被迫离职，而且房子被卖了。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现如今突然听到真相的一部分，他有些反应不及。

半晌，夏至孝才又开口，“她……不是因为你公司的那件事儿……和你……”

夏扬淡淡道，“不是。”

“那你……”

夏扬皱了皱眉，“爸……我不是同性恋，我和那个人之间……”

是什麽关系？他和谈郁离是什麽关系？

夏扬才想起这个问题。

夏至孝等待著自己儿子的答案，说那是同事陷害的计谋，或者说那只是一场误会，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夏扬再开口。

这些天里，夏至孝的心七上八下，他始终不明白自己从小看著长大的儿子为什麽会变成同性恋，也不明白为什麽他就那麽失去了联系，担心、惶恐、愤怒。失望，轮流折磨著他。

“爸，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麽说才好……”

夏扬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和无望。wr

夏至孝站在那里，一时间无语。

自己的儿子，怎麽突然变成这般样子？

眼前的青年突然像个陌生人一样，绝望疲惫，一点生气也没有。

那麽他的愤怒是因为什麽，是因为儿子和媳妇离婚，还是因为儿子成了变态，或者是儿子失踪不见？

他一下子有些糊涂了。

44

事情当然没有不了了之，很多事情就像别致的花瓶，一旦碎裂之後，再也难以恢复，原本的美丽消失殆尽不说，更会留下丑陋的裂缝。

第二天，夏扬早早的就出了门，他不愿意面对生养自己的父母，他不想再见他们失望的表情。

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步，街道两旁的店面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

这麽一大清早，只有他早早的出了门，等待著不属於他的除夕。

有点冷呢。

夏扬裹紧了大衣，一步一步的走。

这就是过年前的街道，异常清冷，每个人都在忙著团聚，只有他却试图逃离。

游荡了一天回到家里，夏扬一进门，就看见他妈忙紧忙出的身影。

一见他回来，吴永香就对著他笑道，“扬扬啊，快点洗手吃饭。”

夏扬看著眼前的场景，呆滞了片刻。

夏至孝带著老花眼镜，看著手里的报纸，见他来了，微微皱了皱眉道，“跑哪里去了？让我和你妈等你吃饭，成什麽样子。”

夏扬呆呆站在那里，身上还沾著寒气。

吴永香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热毛巾，“看看，出去也不带口罩，脸都冻红了，今天要零下三度呢。”

夏扬看著眼前的场景，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连忙接过手里的毛巾，一股暖意立即从手心传来。

三个人围坐在饭桌边，满满一桌的菜，没有多余的亲人。夏扬一口一口地吃著菜，夏至孝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一年一次的年夜饭，只有电视机里的跨年晚会在聒噪著。

吴永香端起酒杯，笑笑，“来来，干杯啊，新年新气象，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夏扬看著那半杯黄酒，也端起了酒杯，转过头，看著迟迟不动的夏至孝。

看了一会儿，夏至孝终於也端起了酒杯，“干杯。”

“干杯。”

“干杯。”

一家人喝下了这杯祝福的酒。

刚放下酒杯，吴永香脸上就淌下了两行泪。

夏扬连忙拿起纸巾递给她，“妈……”

女人笑笑，“妈……妈是高兴呢，又是一年……呵呵，又是新的一年了……”

夏至孝皱皱眉，“哭什麽哭，好好的除夕夜。”

吴永香一听夏至孝那话，更是泣不成声。

这场尽力粉饰和平的年夜饭，终是不欢而散。

45

大年初二，夏扬落荒而逃。

夏扬坐上去SH市的列车，面无表情地看著窗外的风景。

说他逃避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他没有办法如此坦然的面对那两个老人。

浑浑噩噩地回到谈郁离的家，拿出从未使用过的那把钥匙，第一次尝试著打开那扇门。

钥匙插了进去，轻轻推门而入。

房间里有些冷，大概是因为没开空调的缘故，空气里弥漫著一股属於外面的湿冷气息。有细微的人物的念白声，大概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

夏扬换了鞋穿过走道，拐进客厅，电视果真开著。

夏扬到沙发那儿，低头一看，谈郁离正窝在沙发的一角打盹。漂亮的脸配上毫无防备的表情，使得这个原本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男人有了一些正常人的表情。

像个孩子……

夏扬凝视著谈郁离的脸，凌乱的头发散落在额前，宽大的毛衣裹著修长的四肢，蜷缩的姿势却好似一直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