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灯 下——远霄

作者:远霄  录入:11-30

房门“吱呦”一声被推开,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子雷没有回头,嘴角边微挑起一抹笑容:

“小兰,这么快就换好了?”

进来的人没有回答他,不由的叫子雷生疑。回头看去,登时猛的站了起来,袍子和手里的书也都滑落到了地上!——除了他还有谁,苏玉予。

自己多久没见到他了?

自从十一月开始……已快半年了吧。

虽然之前多少了个夜晚,他都悄悄的潜进来在黑暗中陪着自己,可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却从未有过。

自从那日自己被他押了回来,就没在日光下见到过他。

如今他忽然来了,叫子雷顿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苏玉予静静的瞧着子雷,从上到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子雷依旧是那么英俊,只可惜消瘦的厉害。少了几分刀剑气,平添的几分书卷气,线条也柔和了不少,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倾身上前一步靠近子雷,子雷立即本能的后退一步,扯的足下的链子“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苏玉予低头盯着它看,好半天,才想起是自己把他栓住的。因为自己怕子雷离开,所以才这样束住他。可自己又为什么这样做,自己爱的,明明是济慈。但是,脚步却不听他这个主人的话,再次迈步向子雷走去。

子雷看着苏玉予停了下来,可下一秒就又向他走来。心里本能的大喊着要逃,可身子却生生的僵在了原地,脚下如生了钉一般的动弹不得,眼见着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到少于一尺。

“你……”悠悠的开口,苏玉予直盯着子雷,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设想过很多见面的情景——子雷大概会不理他,会对他面无表情,也许还是会对他暴怒,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如今自己来了,他却是紧张。明明是自己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可紧张的竟是子雷。

还是说他并不紧张,只是厌恶他,讨厌他,所以才有这种反应?

“你……好吗?”

子雷看着苏玉予,没有说话。

他好吗?

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会好吗?

而且仇人就在眼前,自己竟没了当日的那份仇恨之心,他会好吗!

理智、感性、道德……全都搅乱了溶在脑中,生生的折磨着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好。

“子雷……”苏玉予吞了口唾沫,微微伸出手,却又僵在半空里,不肯接触子雷。子雷直盯着他,既无感情,也无畏惧,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让苏玉予心里一阵阵的刺痛。哪怕子雷骂他也好,要找他报仇也好,但不要这样看着他。

“呵……”子雷的面颊忽然抽动了一下,脚下踉跄的后退一步,痴痴的笑了起来,“三少爷问的好生奇怪,我魏子雷被你害得丧母失妻,如今你居然来问我好与不好?”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玉予摇了摇头,却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确实,子雷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给予的,若不是当初他一时兴起看中了东林猎场里的子雷,想必今日的子雷应该是妻合母笑,甚至儿乘膝下才对。

但是,今日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事情做都做了,如今自己也不想放子雷离开,再翻前帐,根本也是无济于事。

“是我害苦了你,但你应知道我还是不会放你离开……你若找我寻仇,我此时就在你眼前,你伸手便能杀了我。”

“哼……”子雷苦涩一笑,转开了放在苏玉予身上的目光。

自己若是想要杀他,早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就出手了……可是看到他,竟想不起要向他报仇,竟不想对他下杀手!原来自己竟是这样不忠不孝之人,仇人近在眼前自己竟还觉的喜欢他!……可悲竟到如此地步。

“子雷……”苏玉予慢慢的伸出手,刚刚触及到子雷的胳臂,立即感的子雷浑身一颤,触电般的大步后退。可抓住子雷袖子的手指竟没半点松手的意思,随着子雷的猛然后退,自己便一步步跟前,直至子雷退无可退,自己也才停了下来。

瞧着子雷因愤怒而涨红的面庞,看着他那微微湿润的眼眸,还有因过度用力咬破的下唇……一丝血液,染红了稍显苍白的嘴唇,竟让自己看的入迷,惊觉这样的子雷是那般的性感!

待到回神之时,自己已猛的吻了上去,铮铮的把子雷压到了墙上。

“唔!”子雷惊喘一声,没想他会突然吻上来,伸手想要将他推开,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掐着,死死的按到了墙上。头颅被他定在墙上,脖子硬生生的想要扭开却动作不得,那软滑灵巧的舌头探入他的口腔,毫不留情的与他勾逗,舔弄着他的上膛。

后腰本能的泛起一阵酥麻,子雷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只一个吻,自己竟被逗弄的兴奋起来!被这样的感觉吓到,他不由狠了命的合上口腔,却被苏玉予一把钳住了下颚,不让他反抗。

舌头被苏玉予卷起,吸入口中慢慢的抚摩,那股暧昧情色的味道直接刺激着脑部神经,让被吻得大脑缺氧的子雷阵阵的迷糊,双腿也软了下来。

“子雷……”苏玉予放开他,看着子雷微红的脸旁,又吻了下去。

“恩……”子雷迷糊的哼了一声,原本反抗的双手此时已失了力道,从原本被高举过头的位置换到了苏玉予的肩膀上,不觉时竟成了紧勾着苏玉予脖子的模样。

苏玉予微微一笑,分开子雷的双腿,将身子挤了进去,大手也扯开子雷的前襟探了进去。

一双红萸因之前的逗弄变的硬挺,此时被苏玉予捏在指间玩弄,不由的轻颤起来。苏玉予啃咬着子雷的颈子,用大腿将他顶起,拉下他的裤子急急的寻找着那让他日思夜想的菊穴……

耳边听到的,是簌簌的雨声,子雷张开眼睛,只见窗外一片漆黑,想来是子时吧。

身后的苏玉予紧紧的抱着他,肌肤相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后颈上,还能听到他强有力的规律心跳。

大脑里有点混沌,慢慢屡清,才想起白天时的疯狂。

从地上做到床上,一次次的求索与一次次的回应……

然此时有的,不再是每次欢爱后的满足,而是噬骨的心痛!——自己不仅将母亲与小绢的仇忘了,竟还甘愿的倒在苏玉予的身下任他所求。

床单是干爽的,股间也不觉的粘腻,想必之前他一定给自己清洗过了。可脚腕上的锁链还在。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也不肯暂时放开他。

一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酸疼不已。

子雷再次闭上眼睛,不愿再去想。再想,怕是自己现在死上千万次,也消不尽心中的悔恨。

晨时,几声清脆的鸡鸣让睡梦中的人儿一一醒了过来。

子雷张开眼睛,感觉身后一片清冷,回头看去,苏玉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没待小兰来服侍他,他便忍着腰间阵阵的刺痛,慢慢的将衣裳穿好。

“公子?”没过多一会儿,端着水盆的小兰走了进来,却瞧见子雷衣衫整齐的站在窗边,不由的惊讶,“怎么没等我帮你!”瞧瞧公子苍白的面色,就知道他身子定然不舒爽,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等她就自行起来了。

子雷也不说话,见她进来了,便走了过去。

洗好了脸,漱好了口,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早饭没吃上几口,不管小兰怎么逼他,他实在是吃不下去,小兰没有办法,也只得将碗筷撤了下去。

穿过窗子,看着远处湖边的细柳,子雷忽然开了口:

“小兰,柳树抽芽了!”

“嘻~!”小兰一笑,依旧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公子不是一直盼着春天来嘛,昨夜下了春雨,今个早上庄子里的迎春花全都开了!柳树自然抽出了新芽。公子,是不是像书里说的那个什么——忽如一夜春风来,一万棵梨树花都开~!……公子?”

若是在平日,自己说错了诗文,公子早就笑着给她订正了,可今日怎么连句话也不说?

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小兰起身走到子雷身边,才发现他立在窗边发呆。

“公子!”小兰伸手摇了摇他,他这才回过了神,“公子你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总问我是么时候立春吗,怎么今日……”春天真的到了,他反倒是愁眉苦脸的了?

“没事。”子雷摇了摇头,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忽然看到,有点惊讶罢了。”

这话听来倒也自然,可不论如何,小兰就是觉的他不太对劲,可自己也说不出公子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得乖乖的陪着他一起发呆。

晚上,子雷没吃东西,一直捧着书看,小兰叫了他一遍又一遍,可他都不回应。

没办法,小兰只得坐在房里陪着他,可不一会儿就瞌睡了起来。

“小兰,小兰……”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有人摇晃她,她这才醒了过来。

“公子……”迷糊的揉了揉眼睛,看着天外漆黑的天色,不兰不由的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辰时了。”

“辰时!”那不快天亮了嘛!

小兰站起身子,看着一桌的饭菜,不由的叹了口气——公子又是一夜未食……

“发什么呆,去帮我热热饭菜啊。”子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立即看到小兰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公……公子!你刚刚说,要吃饭?!”

“我又不是铁做的,饿了自然要吃东西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小兰手足无措,平日里的公子简直是虐待自己一般,往往都是不吃晚饭就看上一夜的书。今日里他竟然说饿了,要自己给他热饭菜!……啊,这可是半年里的第一次啊。莫不是昨天三少爷来过,让公子的心性都变了?莫不是他们已经屏除前嫌和好了?

脑子里塞的满满的,小兰高兴的小脸都红了起来:“我马上就去热!”说完,便提着饭菜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热好的饭菜跑了回来。

子雷将一桌子饭菜吃的干净,让看着的小兰一阵阵的惊讶。

天边已微亮,子雷不由的打了个呵欠,对小兰道:“今日晚些叫我吧,我想多睡一会儿。”

“好好好!”小兰收拾好碗筷,便吹灭了烛火轻轻从房里退了出去。

莫不是公子失忆,将之前的旧事忘了?还是说这就是春天的伟大!

啊,不管怎么说,公子竟忽然那么的开朗,这是好事,绝对是好事。

端着水盆,特意比平时晚了两个时辰去叫公子起床。小兰嘴角边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连步子也轻快起来。

哎呀呀,能看到公子那般精神的样子,真是比给她一百两黄金还开心~!

公子定是和三少爷和好了!那以后就又能看见他们在一起了,公子也不用被铁链子锁着了,春天到了真是好~!

想着,便已来到子雷门前,小兰轻轻扣了扣门,便推门走了进去。

“公子,你醒了吗?”

子雷没答她,小兰不由嘿嘿的笑了起来——睡的真熟呢。

顺着链子瞧去,只见它隐在了幔帐里。小兰走了过去,掀开帐子,便瞧见睡在被子里的子雷。

“公子,醒醒哦,太阳都要升到晌午了~”

子雷还是不答她,让小兰忍不住的伸手推了推他:“公子~……公子!”触感不对!

小兰脸色顿时惊变,猛的将那被子掀起,除了枕头,哪里有什么公子!

“啊!……”惊叫一声后退数步,小兰楞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对!公子被链子锁着,不可能逃的出去啊!

猛的返回床边拿起那条链子,才发现那链子早已被磨断……

自己怕链子磨脚,特意给它包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没想到就是这层棉絮的包裹,让平日里的自己看不到链子上有磨损的痕迹。

“三……三少爷!”猛然想起应通知苏玉予,小兰慌张的爬了起来,奔出了冰晓阁。

立于屋中,苏玉予手里拿着那条被磨断的链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绝不是用石头磨断的,而是利器!

但他身边根本没有利器。也不可能是小兰给他的,若是小兰帮他逃走,也不会跑到他面前来报告,小兰绝不会骗他,那么……他到底是用什么将铁链磨断的?自己还真是有点好奇。

“三少爷,是否要我们现在马上去追?”

“不……”苏玉予摆了摆手,冷静道,“这链子他弄断了,却不一定能逃的了……适威,下水去查看水网有没有被弄坏,剩下的等适菱回来了再说。”除非他也弄坏了水网,否则,不可能逃的出冰晓阁!……不过,他既然有利器磨断铁链,那么从水里逃走,也不是难事。

“是。”适威点了点头,便走出房去下了湖面。

不过一刻,适威从水里上来,适菱也回来了。

“三少爷,水网有一处被割破了,上面挂着碎衣衫。”

“马场上的人说,过了辰时马房起了火,马群惊乱,除了找回的外,失了三匹。当时好象是瞧见了人,骑了马向北跑了。”

辰时?不就是公子吃过饭,说是要睡觉的时候吗……

苏玉予冷冷一笑,眸子里已拱起了怒火:“魏子雷,你想跑到哪去?……给我追!”

“是!”

顿时,苏玉予为首,一屋子的人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小兰一个人在屋里哭泣。

公子啊公子,昨个不是还好好的吗?你难得打起来精神,为何忽然就走了!

心口像是被压了块大石一般,小兰看着那掉在地上的链子,一阵发呆。好半天,她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的划船离开了冰晓阁。

诺大的冰晓阁,远离了之前的吵嚷,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

阁子下面的湖面忽然冒出一股气泡,“哧啦”一声水响,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然而有人从水里钻了出来!

魏子雷!

除了他还有谁!

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确定了没有人,他才又潜下水,从先前被自己弄破的水网处钻了出去,快速的游上了岸。

初春的湖水冷的彻骨,前几日冰还未曾化去。在里面泡了近一个时辰,一上岸,子雷已被冻得嘴唇发紫。纵使他水性好,也受不了这北方的低温。连忙提升真气暖了身子,连带的将衣服也弄干,他这才轻步飞身上房,施展轻功离开了苏庄……

先前骗过了小兰,待她一离开自己就解了铁链,把被子弄好做成自己睡在里面的样子,再下到水里,费力的弄破了水网。

然后跑到马场去,点了把火,惊了马群,趁乱向北逃走故意让人看见。

等到跑远了,就将马赶走,自己则返回苏庄,潜回水里偷偷躲在阁子下,直等着小兰发现自己,然后看苏玉予带人去追,自己就可以轻松离开了。

现在回头看去,诺大的苏庄已经快成了一处黑点。

树林丛密,只是刚到春时还没有什么叶子,但脚下的青草已冒出了青芽来。

子雷停下脚步躲在树后,量定自己已逃了出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这才放心的停下来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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