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放着一个薄薄的纸袋。他一把抓过,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却看也不看,便塞进自己休闲装的内袋里,然后慢悠悠地走开,顺手打开刚才放包进去的寄存柜,拿了东西走人。
虽然很可能最后一个超市里不大可能还有东西,但他还是进去了一趟,买了珍珠米、八宝米、紫米和面粉。提着出去后,又在寄存区里转了半天,这才悠闲地走了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次他仍然在寄存柜里找了一个小小的纸袋。他仍然塞进衣服内袋,这才出去上车。
大功告成,他立刻掉头往家开。
幸好现在各大超市对电子寄存柜的规定不严,东西放多久都可以。主要是最近几年来由于电子寄存柜的诸多规定。有些顾客丢了寄存在里面的东西,便诉
诸法律,要求索赔,非常麻烦,超市干脆就不限制顾客存物的时间,但也严明概不负责,这就让此人放在寄存柜里的东西可以一直保留到现在。
他的汽车后备箱里全是买来的东西。上下两趟才算搬完。然后他便坐下来,拿出了怀里的东西。
纸袋里是报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样子,他细心地打开。露出来的是一张光盘。他看了看,立刻打开另一个更小的纸袋,里面是一个2G的优盘。
他拿出手机。给岑少轩发了一个短信,非常简单的三个字:“拿到了。”
岑少轩正在医院里听医生介绍伤者的情况,看了手机短信,他不动声色地回复了一个字“好”,随即删掉短信,继续听医生说话。
这些话他其实每天都在听,几乎是陈词滥调。
伤者身中七枪,但没有打中动脉,因此他没有失血而死,有一颗子弹伤到了脊柱,他有可能后半生得坐在轮椅里,但无论如何,他的脑部并没有受过伤,为何一直不能苏醒过来,医生也无法解释。
“总之,我们的处置是正确地,手术也很成功,病人目前除了没有苏醒外,各项生理指标都在上升,并无生命危险。”那位温文尔雅的外科医生平静地
说:“人体是很微秒的,相当于一个宇宙,有许多问题我们并为解决,一个人持续昏迷的原因有很多种,目前我们正在一一排查,希望能找到症结所在,请岑队耐心
等待。”
岑少轩想了一会儿,只得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他是我们极为重要的一个证人,请您在用药方面尽量注意他的安全。”
“当然,我们一定会注意地。”医生微笑。“即使他只是一个普通病人,我们也会非常小心。人命关天的事,我们身为医生,更不会草率从事。”
“谢谢。”岑少轩笑着向他伸出手去。“辛苦你了。”
“应该的。”医生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送他出了办公室。
岑少轩去病房看了看,又向值班保护的刑警交代了几句,这才走出医院,上了车。
这个案子十分蹊跷,那一夜,岑少轩叫人立刻赶去现场勘察,却发现那里被破坏得很彻底,除了遗落下的几个弹壳和留在外面泥地里的一些脚印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得东西。根据现场的物品,可以判断出此人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而有关袭击者的信息目前也不是很清楚。
根据弹壳和从伤者体内取出的子弹,可以看出袭击者使用的武器很不一般,有军队的制式手枪,也有警用手枪,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弄到的枪械。
岑少轩一边琢磨着一边走到停车场。
小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空气忽然变得异常干净清新。他深深地呼吸着,抬头看向冰蓝色的天空。
这么美丽的城市,这么辽阔的世界,人人都应该快乐地生活,却偏偏又那么多的罪恶会出现。为了一己私欲,他们不惜毁掉别人的生活,夺走别人的生
命。他们当中有些是赤裸裸的恶毒,有些却是带着正义面具的阴狠,却是同样的邪恶。岑少轩从大学毕业出来,一直面对的就是这种灵魂扭曲的人,更长期处身于如
此阴暗险恶的世界,他比那些普通人更加珍惜感情,也更向望安宁的干净的生活。可是,为了让别人过上这样的生活,他却要坚定地站在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挡住罪
恶的侵袭,保卫这个世界的光明,保卫别人的欢乐。
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苍茫暮色渐渐笼罩下来,他的身影在纷飞的小雪花中显得异常醒目。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准备上车。
接着,他停下了动作。
在车子的那一边,站着孙凯。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似有旋涡,令人难以捉摸。
岑少轩沉默着,与他对视着,眼中微波不兴,平静如恒。
终于,孙凯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歉疚,温柔地说:“少轩,你昨晚喝醉了,我很担心,一直都在牵挂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岑少轩也与他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温和地道:“我没事,谢谢你。”
孙凯的态度和蔼可亲:“少轩,今晚时我请全体队员吃饭,你可一定要去。我昨天就告诉你了,你没忘吧?‘
“是的,我没忘。”岑少轩的态度依然沉稳。“你说时间地点,我肯定准时到达。”
孙凯并未强求与他同车前往。他过来这一趟,主要是想看看岑少轩对昨夜之事的反应,现在见他若无其事,便顿时放了心。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他的上司,这种事的性质顶多算酒后乱性,而且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岑少轩虽然很固执,但毕竟是聪明人,果然做出了最佳选择。
是聪明人,就好办。
他凝视着不远处的人,看着雪花飘过那如玉雕成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44
午夜,原来的小雪变成了大雪,这让长居南方的陆云峰惊喜不已。
岑少轩打过电话回来,说是要与全体队员吃饭,却也明白这是免不了的应酬。岑少轩走得越高,势必要卷入他很不喜欢的政治旋涡,更别说他还立志要揭
开黑幕,扳倒权贵。他现在并无确凿证据,因而不可能得到有关部门的支持,只能孤军奋战,那就每一步都要走得很稳,该应酬的活动也不能无故缺席。陆云峰非常
了解岑少轩,他的内心世界始终很纯净,要他勉强自己学会世故圆滑,真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
陆云峰站在窗前,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轻轻叹了口气。
他无时不刻不想把岑少轩保护在自己的身后,可这并不是真正地爱他。岑少轩想做的事,他肯定会全力支持,绝不会反对,其中也包括这样的等待。
这几个月来,岑少轩经常出差,即使回来了,也总是加班,他虽然担心,却从无怨言,更不劝阻。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追求的人生目标,都不应该以爱为名而强迫对方改变。岑少轩重回警队并担当重任后,他们一直聚少离多,更有姚志如找上门来,后又孙凯短兵相接,祸福难料,但陆云峰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时光倒流,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这么干的。
居高临下地看着道路和屋顶都堆上了白雪,远远的有汽车亮着灯,小心开过被雪覆盖的路面,他不免担忧,岑少轩今天肯定会被他的队员们灌下不少酒,开车回来会不会有事?
回头看了看钟,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终于忍不住拿过电话,拨了岑少轩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响了很久。然后自动切断。他立刻又拨了过去。
好不容易,电话终于有人接了,一个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喂……”
浪费赶紧问:“少轩?是你吗?”
含混的声音立刻清楚了一些:“是我……”
陆云峰关切地问:“需要我去接你吗?”
岑少轩笑起来:“不用……他们送我回去……你放心……我没事……我已经在路上……就快到家了……”
既然他的部下会送他回来,陆云峰便稍稍放下了心。放下电话,他回到客厅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
曾几何时,他也变成了天天坐在家里看电视。等人回来的住家男人了?想着,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不过,在风雪夜,为那个正奔行在路上的人,心里暖洋洋的。非常开心。
听到门铃响,他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岑少轩很可能已经醉得找不到钥匙了。便连忙过去,果然从门镜里看到一张微醺的脸,他立刻打开了门。
岑少轩是被自己的几个下属一起送回来的。他和孙凯在餐桌上都没能幸免。被这些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们一轮又一轮地猛灌,吃完饭又被拉到酒吧去,继
续狂喝。这也是一向的惯例,难得有这么一次,部下们都以这种方式向自己的上司表达敬意。以前在云峰集团时,五一、国庆、春节的公司聚餐,陆云峰每次都是大
醉而归,现在他也是这样了。
不过,即使在醉中,他的脑海里仍然保持着一线清明,只让刑警们送进小区,送到楼下,却坚持不要他们送进楼里。下属们虽然有些担心,但他是上司,
自然不能违拗他的命令,便看着他走上台阶,按下楼门口的密码,然后拉开门进去。瞧上去他不会中途跌倒睡着,这些年轻人才放心地离去。
岑少轩挣扎着上了电梯,然后扶着墙走到家门前,就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在醉意深沉的心里,他仍然清楚门里有着自己最信任的人,于是忍不住微笑着,将沉重的手按到了门铃上。
陆云峰打开门,看见的便是迎面向他倒过来的人。他赶紧一把抱住,然后关上了门。
照顾他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陆云峰熟练地替他脱掉衣服,帮他洗了个热水澡,送到床上躺着,然后给他倒了杯热茶过来,扶着他地头,让他慢慢喝下,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岑少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冬日的太阳明媚温暖,天空更是一碧如洗,美丽至极。
身边没有人,他起身套上睡衣,走出去,窗明几净的客厅很安静,却没有人。他想了想,过去推开书房的门。
陆云峰正在桌边工作,转头看向他,立刻笑道:“醒了?我去给你早餐。”
岑少轩点头,便去了浴室洗漱。
等他弄好,陆云峰已经把热牛奶喝烤吐司放在桌上了。
他边吃边问:“昨天找到的是什么东西?”
陆云峰笑眯眯地看着他,随口答道:“是一张光盘和一个优盘,我没看,怕里面有什么玄机,反而把资料破坏了。”
岑少轩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用我的电脑试试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交给我们的技术人员来读里面的资料。我不希望走露风声。”
“这样当然最好。”陆云峰笑道。“我的意见是新买台电脑,免得里面有病毒,让你电脑里的系统崩溃,资料无法挽救。”
“好。”岑少轩没有异议。“现在真是的,科技越先进,顾虑反而越多。”
陆云峰逗他:“怎么?想念福尔摩斯的时代?”
岑少轩也笑,诙谐地说:“我比较喜欢包公。”
陆云峰哈哈大笑:“那你得把脸抹黑,再在额头上贴个月亮。”
岑少轩也笑出声来。
吃完饭,陆云峰把光盘和优盘拿出来给他,自己开车出去买了个笔记本过来。他懒得挑,便直奔IBM专卖店,因为品牌机里都有预装正版软件,只要打开激活就行了,不像组装那么费时费事。
他快手快脚地买好电脑,立刻开车往回走。
虽然他地言行举止一直都像往常一样沉稳,神情也如常般轻松自如,但他心里其实很紧张。
对决的大幕已经拉开。他们现在占了一点点优势,就是对方并不知道他们实际上已经拿到了某些东西。他们只知道那个重要的证人被打成重伤,在医院里
一直昏迷不醒,这应该让他们放心。从表现来看,他们目前的矛头仍然指向不肯接受他们招安的岑少轩,而没有太过注意他的行动,因此不清楚他已经取得了那人想
要交给岑少轩的东西。
即使是现在,针对岑少轩的阴谋也已经在逐步展开,他的心里非常担心,恨不得时时刻刻能守在他的身旁。
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岑少轩没有出门。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面前的光盘和优盘。
没有新电脑,他不能看里面的东西,却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细细地进行取证工作。他把包光盘和优盘的报纸展开来仔细研究,又认真地提取了报纸、光盘、优盘以及陆云峰细心地仍然带回来地密码纸上的各种痕迹,包括指纹、油渍、污渍、血迹,等等。
陆云峰回来后,立刻把电脑放到茶几上,打开来。
岑少轩已经反复盘算过,这时便先拿起优盘,插进了电脑。
45
陆云峰在买电脑的时候便使用店里的宽带,将随机附赠的国际先进正版杀毒软件升了级,优盘插进去,并未出现病的或木马程序。
优盘里有个很大的表格文档,另外有一个文本文档,岑少轩很清楚,一般人都用文本说事,而表格一定是用来做资料的。他没有犹豫,先打开了文本文档。
这是一封信。
“岑队:
如果是您自己打开的这封信,那我就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相信您,以您前两年的表现,给了我很大信心,警方的官员也并不是都是能被金钱和权势收买的人,我坚信您能够为我以及那些无辜的被害者讨还公道。
我是志诚集团的副会计师,在公司里工作七年。加入这个公司时,我只是财务部经理,为公司处理帐目。我勤恳工作,恪守职责,当然也对公司的财务资
料守口如瓶,渐渐得到公司总会计师的赏识,两年后提升为他的助手,成为副总会计师。从这时候开始,我看到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包括一些可疑的财务收支
情况。
我疑惑过,犹豫过,但公司给我高薪,又给我车子、房子,还把我的儿子、媳妇的工作都解决了,我最后选择了屈服,与他们同流合污,因此去得了他们的信任,成为了姚志如的核心管理层之一。
被你揪住的那次高速公路围标、勒索、凶杀事件,只不过是志诚集团历年来做过的事情之一,只要是造价上亿的大工程,他们几乎都会这么做,不择手段地将工程抓在手中。然后收买相关人员,偷工减料,争取最大利益。
前年,您坚持要将那件事一查到底,姚志如被您的查案速度逼得很厉害,便在着手陷害您的同时,开始杀人灭口。我儿子不幸成为了其中一个灭口对象。虽然他们是制造的车祸意外,但我心里很清楚他们的手段,于是,我不得不抢先逃了,否则,我定会也被他们灭口。
这一年来,我过着逃亡生活,也知道姚志如的人一直在找我。我东躲西藏,不敢跟家人联络,不敢使用信用卡。不敢去住酒店旅馆,过着非人的生活,只为了寻找像您这样敢于挑战姚志如的权势的人。可是,我很失望。您走以后,陶城敢出来对抗姚志如的人几乎没有了。
我也想过去北京告他们,可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的材料很可能被转回陶城。要这边的部门调查,那实际上也就是石沉大海。
幸好,您有回来了。
这几个月来,我看到您仍然像以前那样破案,不惧危险,不畏强权。我为此感到敬佩,也庆幸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岑队,这个优盘里有他们贿略有关官员的详细资料,包括名字(或者不知道名字只知道职务)、时间、金额。那张光盘里有这份资料的备份,还有他们几
次围标的相关情况,以及伙同供货商,以次充好,偷工减料的资料,以及知情者名单,包括被灭口的,和仍然活着的人,这些资料来自我儿子的电脑,有些事情就是
经手或者参与的,他也因此而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