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Joanne

慢慢缓了。
「前辈何出此说？」二门主好奇问着，暹纤摇了摇头，过了小半时辰才收了内力，转过身面对二门
主：「我见识过……他们先把我爹弄到麻痹，然后在他身上倒上噬心虫，要他说出我们兄弟俩的下
落，才给我爹一个痛快。」暹纤说的轻松眼神兴澜不波，但双手却紧紧攥住，我却看出他恨霨熙恨
到入骨。
「什么？？噬心虫？那不是江湖禁忌？霨熙宫怎么会用上那东西？」张清大惊，那噬心虫可是江湖
中人人都害怕的东西，据说噬心虫通体偏黄，一旦接触到皮肤，便会藏在脏器里边，直到把脏器全
都吃完，才会钻出往下个脏器而去，那活活被吞食的恐惧与脏器被啮咬的疼，可以让人发疯，噬心
虫大都用在逼供上，只是，噬心虫一入体，便再也取不出，只有杀了那人，那人才得以解脱。
我曾听桑洛说过那噬心虫是江湖各大门派都不会、也不敢去用的东西，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谁用
了这噬心虫便是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没想到暹纤的爹竟然遭遇到如此痛苦的逼供。
「为了夺得神器，他们已经不管这么多，霨熙宫人没想到我竟然会回头查探，我亲眼看到他们杀了
我爹娘与许多知道实情的人，呵呵……没有一个是轻松死去，直到死他们都是瞪大眼。」暹纤合掌
默念一声佛号，睁开眼睛原本有的哀痛全都消逝，只是有那么丝无奈。
听到暹纤这么说，我与二门主对望几眼后，都忍不住擦去冷汗，好可怕…怎么可以用这么残忍的手
段，对付人呢？
「那……难道没有方法可以遏止他们这样做？」二门主紧张问着，暹纤冷笑。
「有…把门主与他们要的东西交出。」
张清傻住，我霍的一声站起：「就把我交出……不要连累到弟兄们。」
暹纤突然苦笑，翻掌点倒二门主，跟着把门窗都给关牢确定除了我俩外，在也没人后，这才走到我
身旁，缓缓把手覆在我肚子上边。
「少主………你已经有孕近四个月，不为自己想，也得替肚子里边的孩子想…」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让我怔住，过了会回过神后，我大笑：「暹纤，我可是男子，怎么可能有孕……」
「少爷…也曾这么说过…直到──直到他产下您……我与吁艏和宫主这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
以有孕。」暹纤痛苦的说着，我整个人像是轰雷掣电一样，他的每个字不停在我耳边响着，怎样也
无法连句子。
「什么……少爷？？我娘不是卫琹吗？我娘………」
「少主……你还不懂吗？为何……少爷在您生后便死去，为何宫主从来不曾提过您父亲，为什么宫
主有时候会用怨的眼神望着你……一切都是因为，少爷生了你后便死去……宫主对你是又爱又恨，
恨的是你的父亲明明喜欢着少主，却是害怕江湖耻笑于是另娶他人，让少爷绝望的死去……哈……
亏当初他还说…如果少爷能生下能孩子岂不是一件美事。」
他紧紧按着我的手，从我手心里传来的阵阵规律跳跃，我心里一阵迷惘……暹纤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暹纤不曾瞒骗过我，更况是此种大事，我半信半疑看着他，他突然笑了：「少主，您不觉
得最近容易疲累？不觉得自己身子沉重……等我们安全离开，你可以找人问问，这一切所代表的意
思。」
暹纤愤恨望着远方，手却是很轻柔按着我腹部，我傻看着他猛然摇着头：「不可能……男人与男人
－怎么可能会有孕？怎么可能？」但往事历历在目，是啊！许许多多的疑问在这时全都得到解答，
我总是不解为何娘一下子抱着我笑着，一会儿却是把我推开，不然就是闷喝着酒，说什么舅舅是傻
子，为何桑洛虽然待我如子，但却不怎么亲昵。
「您……就是逆天产下的孩子，还有什么不信？少爷他为了生您而死，死前低低的嚷着两字，扶风
……扶风……」暹纤淡淡说着，这么平淡的语气，却让我听了如同五雷轰顶，原来…这就是我名字
的由来，我小时候老想换名字，娘怎么样也不同意，原来是因这名字是我舅舅取的……不，该说是
我爹……眼前渐渐泛上黑，脑袋里边响着小时候娘千万交代的话『绝不可爱上男子』－寓意我终于
明白，只是也晚了是不？
「少爷当初受孕时，为了想把孩子堕下……吃了许多药还是无法如他所愿，等我们发现少爷时，少
爷早已是奄奄一息，事已致此我们也无计可施，只得找个地方让少爷好好修养，尔后少爷生下你后
便崩血死去，临终前紧握着宫主的手，要宫主她把少主您拉拔到大，绝不可以让你任何人知道你的
存在。」
「为何他不让人知道有我这人？」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我为逆天所生，
那为何我还会有孕？我踉跄退着，坐在椅子上眼睛干涩，外边传来墨青的吼叫：「大白天的关什么
门？你们在讨论些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要我回去秉告主人？」
「您生父的妻，善妒…您生父也容不下你，他梦想一统江湖…」暹纤扬起嘴角，笑得勉强，我心中
一酸，思量间已经有了打算，我现在肚子虽然尚未隆起，但日子一久，人家怎会看不出？我哽咽苦
笑：「这孩子……能弄下吗？」
暹纤抿嘴摇头，好一会后才又再开口，声音低到只有我们两人听的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少主─
──别重蹈覆辙，少爷当初就是想堕下您，结果是──赔上他一条命，连您都差点死在强褓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狂笑起来，不住拍打着太师椅直到楠木的太师
椅被我硬拍下一块，我完全没自觉继续拍打着，已经断裂的楠木这时成了锐器，划的我满手都是伤
，深刻入心的痛，耻笑着我的傻，我怎么会忘了娘的交代？不她不是我娘，她该是我阿姨，我一人
毁了所有人的幸福，吁艏与娘，舅舅与我生父──暹纤原本是想好好照顾娘与吁艏的后代，但，这
份期盼的圆满全都因为我而破灭…我才是罪大恶极的人，我根本不该被生下。
「少主……霨熙宫要的是红男绿女，我们得离开…不可以被他们找…」暹纤才开口，我却是冷冷抬
手打断他：「今日…不…现在就走……这个东西你拿给墨青，就告诉他我修书一封，烦他拿回去给
他主人便是。」
我心中一片澄明，不知为何，我竟然想到也许那越剑尉知道我有孕的事实，想到他之前所作所为，
心痛、心寒……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难不成真要我自己看出端倪吗？还是说，他之所以要接
近我，不过是为了得到逆天之子？
可是，为什么内心深处正为他辩驳着，那声音说着他也许是真喜欢我，所以不敢对我说我已经有孕
的消息，怕的是我疯狂要他帮我把孩子弄下，而弄下孩子也许会赔上我一条命，所以，他不愿……
冷笑，不愿什么？我原来都被人玩弄在股掌间，原来我身旁都是谎言。但不可否认的我自己明白，
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这样丑态，不想让他跟桑洛一样，明明知道我不是他孩儿，但为了自己喜欢的
人，他咬牙接受了我，纵使，他早知道娘不爱他。
而我，不想让越剑尉他看着我的孩子就想起另一个人，我宁愿自己承担后果。
那天我拉着墨青问着关于越剑尉的一切，从他口中套到了话，原来…妖怪并不是向越剑尉所说的这
么般容易成仙，越剑尉想成人，就得脱胎换骨，要是稍有差池，顷刻间他便会化为一滩血水，就算
侥幸化成人，也得面对许多残酷的事实，例如以前的仇家怎能不放过这机会？一定会来找麻烦的，
到时候他没了法力，只有等死一途。
『据说…妖怪成人后，只有短短一世的命，一世过完，妖怪就会魂飞魄散，所以没有妖怪想变成人
，不过，人成妖倒是容易的多。』墨青说出这些话时，我只觉得鸡皮疙瘩全都竖起来，原来，越剑
尉他得忍受这么多，那我宁可不要他成人，不愿与他有所牵扯。
走到书桌旁，提笔欲书，却怎样也写不出我想问的问题，咬着牙写出一字『悔』，吹干后折起，放
入信封中递给暹纤。
「暹纤，桑洛曾留给我一些物产，我们何不藏身于其中？」那些地产除了我外，没有人知道……
我与暹纤并没有离开无名门多远，暹纤说是因为我动了胎气所致，我安安静静随着他摆弄着，当我
从铜镜中看到自己时，已经是一名莫约四十余岁的男子，深刻的皱纹横亘在我额间，我苦笑起来，
没想到我眼神竟会与我的装扮如此相像……现在支撑着我的是，我不可以倒下，还有无名门等着我
去重建，我得撑下去，那孩子生出后我就会要暹纤把他送到乡间，找个村妇当奶娘，隔个一年半载
再把孩子接回………
我恨恨要自己看远些，情与爱不过是过眼烟云，一闪便逝，何需多想，越剑尉他不过是想要我腹中
的那团肉……但，为什么总会想到他对我的好？想到他紧紧抱着我，下巴在我身上蹭着，从他口中
吐出句句爱语，真全是骗我吗？还是说……他真的另有隐情，不过想让我心情平复，不让我跟现在
一样，要不是暹纤猛灌食物进入我口中，我恐怕会饿死我自己，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我不想……
我不想……不想让我自己有机会再去想巫启炀。
「少主，多少吃点……」暹纤拿着一碗肉粥站在我身旁温言问着，我沉默摇头，手摸着自己肚子，
一下一下，嘴上说想把孩子留下，但，心里有那么点恨，为什么是我？为何我会有孕？这几天内我
反复思索着与娘相处的那段时光后有些了悟，娘不想让我知道我那不堪的过去，只想要好好把我养
大，谁知，最末我还是走向如同我爹一样的路。
「不饿…暹纤，外边情势如何？」我推开食物，走到窗边望着不远处的天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
黄昏。
「霨熙追的紧，还好的是无名门撤的快，霨熙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寻找我们，只是，唉！无名门被
焚，不知道那条呆蛇会不会烧成了炭？」他难得的叹着气，我嘴角扬了起来：「他应该没事，怎样
也是妖怪…应该可以躲过这一劫…」
整个人依靠在窗缘上，金色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暖的阳光让我稍稍舒缓了下原本愁绪，轻轻吸了
口气：「暹纤，我现在可以离开这吗？这里好闷……」语气里边尽量带着不耐，装出我想离开这的
样子，暹纤低头思索着，他并没有看到越剑尉正在不远住张望着，趁着越剑尉只顾着四处张望忘了
抬头看上边的机会关上窗子。
「少主身子现在是好了许多，只是颠簸的话或多或少……」他有些迟疑的开口，我则是闷不吭声望
着他，他自是明白我的意思。
「可以离开吗？」我坚持看着他再次加强了语气，他叹气：「小的这就去准备。」
当暹纤驾着马车离开旅店时，我刻意不揭开车帷，靠在车里边，玩弄着手上的翡翠笛子，然后车子
停下。
「大叔，请问下，这车里边的坐的是何人？？」停下车后我听到墨青问着暹纤，暹纤咳了咳：「省
城里的一个老头子，说什么要去禹敓探亲……」他故意把嗓音弄低，模糊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就是
暹纤。
「这样啊！哪可以请他出来一会吗？我家主人有请……」墨青急切的问着，我抬起头，是不是我露
了什么形迹？
「那可不可行……这位大爷说了，他累的很，要俺到了禹敓才把他喊醒。」暹纤语气里有着浓浓的
惶恐与不知所措，要是稍稍不精细的人，恐怕无法发现他是装的吧？
「这………」
「小少爷，我这告诉你实话，里边的人有病……是肺病，俺是看在他给的钱多，才肯载他…就别开
车帷呗！」透过车帷我看到两个影子，一个影子略矮大概就是墨青吧！另个影子则是紧紧捉着一只
想揭开车帷的手，要他乖乖照做。
「有病？那一定不好吃……我是说，照你这样说，那这家伙应该不是我主人要找的人……」墨青赶
忙退开，我想想他方才所说，忍俊不住浅笑起来，这条蛇妖怎么老想着要吃东西？
「咳……那当然……那当然，小少爷要是肚子饿可以去城东那边买些小吃，那边最有名的就是卤煮
火烧，那个鲜啊！！要是小少爷不怕腥，可以要店家别把东西烧熟……」暹纤很快的让墨青转移了
注意力，跟着车子沈了下往前行走了好一会，出了城门后我这才揭开车帷：「怎么？这么快就摸清
他？」
「没想到有这种妖怪……成天就知道吃……」暹纤边说边摇头，我缓缓笑了笑：「他跟吁艏很像…
…对吧！」
暹纤沉默了，他喟然叹气：「是有那么点，只是更笨…少主，你确定除了你我外，没有人知道那地
方吗？」
「是啊！桑洛亲手把这些地契交给我的，怎么会错？」
「那…我们暂居那边一段时间好了，小人只是觉得不妥……」
暹纤的预感果然很强，我们才住进桑洛替他自己安排的地方不到三天，桑檠就这么出现在我们面前
，当时我正悠闲的倚靠在柳树边，喂着水池里边的鱼儿，没想到在电光火石瞬间竟看到他，让我一
时发傻望着他，他大概也看出我的惊讶，他冷笑：「门主……许久不见……」嘴巴上称呼我为门主
，但连个礼都不行，让我忍不住蹙起眉头。
我坐直自己，下意识的把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袍收拢，然后整理好自己。
「是许久不见，怎么……不是距我们约定的日期还有三个多月吗？」我半瞇着眼睛，心中警钟大响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属下等的不耐烦，特别来找门主商量一件事？」他双目圆睁眼白部分有着血丝，看起来费了许多
劲找我。
「什么事呢？」明知他想要什么，我却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等他提出。
「哼哈…给我无名门的门主印……」他略扫了我一眼，确定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这才开口，一
开口就让人发笑，我怎么可能把那东西带着？。
「你发什么傻？我怎么可能把那东西给你？」我故意拖着时间，等着暹纤出现，暹纤正藏在树林里
，小心勘查他是否有同党跟来。
「你有什么资格拿着他？你根本不是桑洛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