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合之是不是只要有爱——八月和其他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静静地站在我们面前，典型的欧洲人的长相，骨架略宽，身高跟我和阿佐不相上下，"你们俩就是心瑶的儿子吗？这是心瑶的心愿，将她的灵魂埋在故土。"非常纯正的普通话，抑扬顿挫极有风度，举手投足间气质优雅。"都坐吧。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Belinda

Forsberg，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斯向华。这是心瑶帮我取的。"说罢，她将一个浅蓝色的骨灰罐交到阿佐的手上。那是妈妈最喜欢的颜色。
我和阿佐半天没有说话，仿佛被这沉甸甸的东西压得有些怔仲，都开始追忆起母亲当年的点点滴滴。
"年轻人，我给你们讲讲我和心瑶的故事吧，你们一定很想知道，对吗？"我和阿佐点头。斯向华浅抿一口热茶，开始侃侃而谈，"我和心瑶早在她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比你们的父亲认识她还要早。那时我被公派到中国交流两国的医学成就，特别是两国的文化。一次在北京医科大学做两国学术交流研讨会，我和她分别代表双方发言，她太漂亮了，又那么优秀，我对她一见钟情。结束后我对她表明了身份，看得出她对我也有好感。于是我开始疯狂的追求她，我们有过一段胜似神仙的幸福时光......"斯向华眼睛看着远方，仿佛回到了美好的当初，分外享受。她喝了口茶接着说，"那个年代你们国内根本接受不了同性恋，我和心瑶的事瞒了没多久就被揭发了，心瑶差点被学校除名，是我出面替她承担了所有责任才让她免于处罚。我被遣返回国，她也失去了留京工作的机会，被分配到老家的中心医院。当时，她在学校乱搞同性恋的消息多少带到了这里，每天都被人侮辱、谩骂，甚至被人恐吓，连家人都跟她断绝了关系把她赶出家门。这个时候程国栋出现了，向她求婚，这才解了围。"斯向华看看我们，"很难以置信，是吗？"我们俩又同时点头。
"是啊，的确是很疯狂，难以置信。"斯向华笑笑，接着说，"当知道她嫁人了我几乎万念俱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闹了一个星期。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即使不能跟她在一起，我也要永远关心她的一切，我绝不会结婚。我一直都在苦练中文，片刻都没有松懈过。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年，我听说她被公派到瑞士了，我激动兴奋得快要发疯，你们一定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吧？这是天赐良机啊，我不顾一切找到了她，告诉她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离开她，也不会再让她离开我......"动情处，斯向华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我们很相爱，真的很相爱，20多年的相濡以沫啊，可没想到最终竟然是癌症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我和阿佐对望一眼，情啊，你叫多少人魂不守舍又受尽折磨，怎一个苦字了得？
"您要见见我们的父亲吗？"阿佐轻声问。"不了，我把心瑶从他身边抢走了20多年，他一定恨我入骨，绝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刺激他。可是我敬佩他，这么博大的胸襟，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心瑶说过，程国栋对她掏心挖肺，相信不会比我对她的爱少半分，当心瑶决定不会再回国之后，他依然没有放弃，说只要心瑶愿意，他会一直等下去。心瑶啊，你真是个天使，让两个人用了一辈子去爱你，虽死犹生！"斯向华笑了，缓缓抚摸着骨灰罐，眼神和动作无比深情。
我们俩充满敬意地看着她，为她的执著，为她的专一，"如果您不介意，我们想叫您一声斯阿姨，恳请在您有生之年，就把我们当作您的儿子吧，我们会像爱我们的妈妈那样爱您的！"阿佐真诚的眼睛湿润了，他一向都不轻易哭的，眼下却和我一样饱含热泪，也许，斯向华和母亲真的是情比金坚，历经如此多的磨难仍能坚持在一起不离不弃，世间还有什么比爱更叫人无力呢？
斯向华也很激动，"好孩子，心瑶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应该知足了，程国栋教育出两个有情有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你们身上我就能看到他的影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果然没有白跑一趟。"斯向华用纸巾拭泪，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推到我们面前，"这是心瑶留给程国栋和你们的，100万美金，瑞士银行直接转帐，你们签收后马上就可以生效了。"我们俩对望了一会儿，阿佐说，"斯阿姨，我们不能要，爸爸的养老我们两个人完全可以负担，妈妈走了您一个人太孤单了，这些钱请您留下，无论是周游世界也好，研究课题也好，只要您开心，妈妈也一定会开心的！"斯向华微笑着含泪看着我们，"我们俩有许多钱，知道吗，我们都是脑外科医生，这在瑞士是收入最高的职业之一。所以钱的方面你们都不要再坚持了，这也是心瑶的遗愿，虽然不能弥补多年未曾给予你们的母爱，但至少能让你们今后的生活过得更舒适些，答应我，一定要收下！至于你们父亲那边，可以不告诉他，他的脾气我很了解，知道了非跳起来不可。"斯向华诙谐地比划着动作，我们都忍俊不禁，"好了，任务完成我也要回去了，阿佐，阿佑，你们要保重，照顾好父亲，不然我这个阿姨可不答应！"她起身拥抱了我们，"我的两个帅儿子，我走了，再见！"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捧着手中那浅蓝的骨灰罐，我们百感交集，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回到你的故乡了......阿佐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小吴在电话那头惊慌失措地大叫，"你们快回来！国栋他不行了！"我们大吃一惊，中午还好好的怎么会？！飞快地赶到医院，父亲在抢救室里，门头的红灯一直亮着，亮着，我们心里发慌，爸，你可千万别......终于，医生出来了，"病人还有话想说，但是，撑不了多久。"我和阿佐扑到父亲床前，他已气若游丝，"把，把我和心瑶葬在一起，葬在一起，死我也要陪着她......"监控器的屏幕上，回归直线。
（七）
天有不测风云。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何事。
就在同一天里，我们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再也没有任何亲人。
眼泪已经干涸，嗓子也已经哭哑，命运的鞭打总是来得太快。
我们办好了父亲的后事。可悲的是，曾经叱咤风云的程国栋走得这样简陋，我们甚至不能为他广发讣告。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现实，父亲尚在刑期之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风光大葬，葬礼只来了寥寥数人。
遵从父亲的遗愿，我们将父亲与母亲的骨灰永远地合葬在一起，在故乡青翠的山头之上，让这对中了毒的情人能够尽释前嫌，并肩比翼。以后的日子，他们将不再孤单。
我和阿佐回到了上海。天空一片阴霾，这些日子过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在原处。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人实在是太渺小了，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不会因为你的缺席而作任何改变。
生活就是这样，大喜大悲，我们无法闪躲，只有迎头正视。
阿佐变了，他变得越来越成熟坚毅，把所有的悲愤都化作力量投入到工作中。他成立了自己的软件公司，运筹帷幄，一切都井井有条，经过一年多的运作，事业初见起色，稳步上升。
我却不若以往，有时候面对着遍布工作室的图纸，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一个完整的概念也没有。这样子的我怎么可能设计出新款来，心烦意乱的我恨不得把自己的长发全拔光。
又到年底了。就在平安夜，公司将举办盛大的岁末狂欢PARTY，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精心装扮，盼望着自己能在年终聚会上抽到大奖，只有我，对身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仿佛那欢乐的氛围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如果在农历新年过后的秋冬作品检阅大会上我再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的话，肯定会被公司扫地出门。真是讽刺，我也会有今天，我连一套普通的上下装搭配都做不出来，从来没有过的状态低迷。没有人能帮我，就是阿佐再怎么鼓励我，开导我，枯竭的思维还是不能让我画出一幅满意的图来，无力，真的无力。
终于，岁末大狂欢如期而至，这意味着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我郁闷至极，在酒会上一杯接一杯不停喝酒，真想醉死算了，希望我一睁开眼，就能构思出超越以往的美妙的线条出来......可能真的喝多了，头晕脑胀的我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冰冷的水反复淋在我的脸上头上，可滚烫却迟迟不能降温，我浑身燥热，嗓子干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作怪，这到底是怎么了？朦胧间，有人进来了，眩晕的我此刻却看得很清楚，是罗弈，就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我一阵抽搐，二话不说地扑上去就吻住他红润丰满的厚唇，很肉欲，很刺激，强烈灼热的感觉要将我全身燃烧，我疯狂地在他身上摸索着，我能感觉到他已经硬得不行了，而我的坚挺也寸步不让地顶住他的小腹，罗弈呼吸急促，阿佑，我们走，我们离开这儿，我狂乱地点头，好，宝贝，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只要能让我飞......
酒店的房间里，我像烂泥一样摊在床上，罗弈去了哪里？我昏昏沉沉地走进浴室，罗弈已经一丝不挂地站在我面前，那如同雕像般完美的体态就这样完全呈现，我贪婪地欣赏着他，他一直都是迷人的，此刻更是充满了无比的诱惑力，多么性感美妙的躯体啊。罗弈却充满悲哀地望着我，对不起，阿佑，是我给你下药了，我是不是很卑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阿佑，我真的想你想得快发疯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的心都要碎了，阿佑......看着他的唇型一张一合，我体内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兽性的冲动，我两下脱掉裤子，让硕大的硬挺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我粗暴地把他拽过来，逼着他蹲下为我口交。罗弈流泪了，却还是听话地弯下身把它含在嘴里，一下一下，配合着双手温柔地吸舔套弄。我按住他的头，这种强迫般的刺激让我浑身战栗，全身的感觉都已经集中到了他温暖湿润的口中。低头，看着他闭着眼睛满脸泪痕的样子，我突然一阵心酸，罗弈啊，为什么我的要求你从来都会满足我？我拍拍他抽了出来，将他扶起身，揉捏着他结实的臀部，用手指在那里深入，我听到他低低地呻吟，这样刻意压抑的声音让我再也忍受不了，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冰冷的洗手台上，他的背抵着镜子，我看见镜中自己那因兴奋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上写满了侵略，我抓起他的双腿夹在腰后，用前所未有的超大幅度不停地撞击着那炽热紧缩的内壁，他大喊着阿佑我爱你，除了爱你我还能爱谁......
当高潮席卷了彼此时，忽然，我脑中的图案像流水一样浮现出来，一幅接一幅，形态各异，生动活现，老天，我的创作灵感又回来了！我欣喜若狂，马上跑到写字台前将想到的画面勾勒出来，罗弈洗好澡后出来又帮我擦拭着下身，阿佑，又能设计出好作品了？那我就放心了。没想到还能帮上你的忙，我很欣慰。表情那样的难过，我想他可能经常背着人偷偷地哭。酸涩的感觉无以复加，我拥着他躺在床上，他在我的臂弯里异常的安静，阿佑，我觉得我已经想通了，我已经不奢望能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有时候能想想我，偶尔也会需要我，只要你回头，我就在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满心怜爱地吻着他动人的面庞，眼泪已经分不清属于彼此谁所有，混成一片洗涤对方的脸和脖子，我感到自己的分身又开始斗志昂扬，罗弈眨着他美丽的眼睛，阿佑，我还想要。我们都哭了，在无比的快感中一次次升入天堂，激情处我脱口而出，罗，我爱你......
这一夜的疯狂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体力。从来没有这样累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爽过。我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酸痛，但又无一处不舒服。我们折腾到天亮时才放过对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我满脑子都是丰富的线条，都是抽象的色块，都是鲜活的肌理，我知道，我又能创作了，我的能力没有消失，只是暂时的藏匿，我依然是以前那个才华出众的我。可是罗弈，他究竟得到了什么呢。我无法回答。看着他睡得沉沉的样子，我自言自语，罗，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爱你，一定和你在一起，原谅我。终于，我拉开门，回头再看他一眼，别了，我的第一次。
接下来的时间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创作上。我构思了一个主题，"欲"，运用视觉浓烈的色彩拼贴和化繁为简的线条梳理来表现欲望，女性纤细的腰肢，男性浑厚的手臂，红润的双唇，性感的体毛，这些充满了活力的肢体符号化成我手中承载欲望的载体，我把服装和配饰的设计与人的身体连成一片互相辉映，还有或鲜艳或冷酷或迷幻或清冽的妆容，健康富有动感的肤色，简约的搭配方式，浓郁的图腾崇拜......所有这些都构成了一个梦幻般的整体，大胆的剪裁，流畅的衔接，先锋的创意，奢靡的氛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完美，为我赢得了大面积的喝彩。公司决定为我举行大型主题时尚发布会，一些顶尖品牌也纷纷表示对我的设计很感兴趣。在三月初的盛会上，我将正式踏足国际时尚领域。此刻，我很有成就感，真的。
（八）
我和阿佐不是第一次在上海过春节了。今年的春节却显得格外不同。
很轻松，很尽兴，卸掉了所有包袱的我们俩幸福无比。没有压力，也不再有怨恨与忐忑，如今的我和他只需要把自己的事业经营得更加精彩。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一个舞台，从来没有谁影响过谁，我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明星，一如儿时般。我喜欢现在的自己，足够强大，再不像前几年那样整日怨怼如弃妇；我更爱现在的阿佐，意气风发光芒万丈，他刚在年底被评选为上海最有希望的十大新晋企业家，眼神如鹰鹫般锐利，肢体如黑豹般激越。这是我的阿佐，我的爱人，我的一切一切的动力。没有人比我们更幸运，我们生活富足，我们事业有成，我们情深似海，童年的理想啊，终于一步步被我们自己实现了。
我们仿佛回到了那年少轻狂的岁月，如此不眠不休地贪恋着对方的身体。坚持锻炼的我们拥有比年少时更为傲人同时又经过岁月磨砺的成熟的纯粹男性的阳刚躯体，这般性感健美，谁也无法抗拒。我们像热恋期刚打开欲望之门那样，总是用尽时间亲热，床单上战果累累，一天得换两次。我们经常出去玩儿，向磊说的没错，上海的确是个花钱的好地方，只要不缺钱会享受，真是应有尽有。小有成就的我和阿佐都还不到30岁呢，正是黄金年代好挥霍的最佳时机。阿佐的身上越来越呈现出一种领袖气质，越来越像鼎盛时的父亲，从容不迫，浑然威仪。有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狂吻他，看到他为我而燃烧激情，我越发欲罢不能。我知道，我爱阿佐，此生不会变，不会淡。我并不贪心，有他在我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
终于，以"欲"为主题的时尚发布会在上海最负盛名的金茂大厦88层如期举行。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时尚盛宴。本无意被推到台前的我也不得不衣着光鲜地示人，在fashion

show开场前解说我的创作构思。模特们围在我身边再次确认细节部分的处理，嘉宾们基本上到齐了，一切都准备就绪。终于，幕布缓缓拉来--超大的液晶电视墙上开始播放之前show的一些片段，来宾们耳语纷纷，有些人则不住点头，甚至翘起了大拇指。突然，屏幕上的图像换了，居然变成两个男人在床上情欲高涨的变形的脸，镜头推近，那两个人赫然是--我和阿佐！情况一下子失控了，主持人连忙大声喝令后台停止图像传输，但电视墙上依然在无比清晰的播放着，从我和阿佐大汗淋漓的交缠到两人去超市购物的亲密再到餐厅里吃饭的深情对视，从在gay

club里一起打网球到更衣室里情不自禁的热吻再到高速公路上我开车他俯身为我......
我已经失去了知觉，呆坐在座位上不知做何反应，此时有道女声出现在遍布会场四处的扩音器中，尊敬的各位来宾，以上您欣赏到的就是本场发布会的主设计师程振佑先生香艳刺激的私生活大揭秘。程振佑不仅是个下流龌龊的同性恋，他的伴侣更是他的亲哥哥，名叫程振佐，年前刚出炉的上海十佳新晋企业家之一。您看到的每一个画面都是跟踪记录、完全真实的。像这种私生活糜烂、极度变态堕落的败类怎么有资格代表我们中国时装设计的最高水平？兄弟乱伦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可被原谅的吧。这样一个无视伦常公然挑战我们道德底线的肮脏的小丑，我们强烈呼吁将他驱逐出中国时装界，并封杀他所有的作品，以后永远不准再涉足视觉艺术这片神圣的舞台。全场哗然，声浪席卷了每一个角落。英语又重复了以上的内容，在座的国外嘉宾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脸上都是错愕的表情，仿佛他们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现场一片混乱，发布会被迫中止了，我在推推搡搡之间迷失了方向，恍惚间，是罗弈冲开人群把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