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生寻 第二、三卷————曼隐

我苦笑，这样的漠视总比伤害要好太多，我不是早早就定义了自己吗，为什么还会有不甘。

我不再说话，连自言自语也没有，只静静望着床外破碎的蓝天，有时会有云，层层叠叠的，多么希望自己就这样被抛上云端。

他终于来了，在一个无风的午后。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问。

我看到窗外有一只野猫在散步，这些天我简直要把它当成朋友，但是知道吗，你比我要好得多，起码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而我，连站在阳光下的权利都是别人施舍的。

“小弋，不要折磨自己……”他继续说。

对了，这个男人肯来看我了，我是否应该笑着迎接他？毕竟，我是寄人篱下，他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小弋，跟我说说话……”他说。

我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我不需要你的放低姿态，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我累了，要不我为什么感觉眼睛有些模糊？我仰起头，让那些湿湿滑滑的东西流回眼底。

永远不要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小弋！”宋明宇终于不耐烦了，他大声吼。

很好，这样才好……

身体被大力扭转过来……

一瞬间，宋明宇眼底包藏的无尽的心疼刺痛了我的心。

心疼？你是在为我心疼吗……但是，又为什么呢……

“对不起……对不起，小弋……”宋明宇痛苦的呢喃，指尖抚上了我的脸颊：“你瘦了很多……”

“……”

“小弋，我知道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但是我真的无心伤害你，我不停的阻止自己，但是身体似乎不听我的控制……”宋明宇沉痛的说。

“小弋，当我看到你满身的伤痕，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的时候，我真想把我自己杀死。”

我盯着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小弋，相信我……我那时的确很生气，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那些话不是我想说的。”宋明宇大力抓着我的肩膀，我微微蹙眉。

“我这些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每每在你熟睡的时候才敢来看你，你一天天瘦下来，我是真的伤心。”宋明宇痛苦的低下头，不想让我看到他的难过。

“我不怪你。”

宋明宇猛地抬起头，惊喜之色浮上面容。

“我只是不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宋明宇脸色再次黯然。

我不再理他，将脸转向窗外。到处都有生命的迹象，即使再微不足道，依然努力生长。

“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就不出现……”宋明宇咬牙似用尽全身力气说出。

“……”

吃了，也会吐出来，又何苦再遭一次罪……

宋明宇放开了手，深深看我一眼。

门被轻轻带上，我知道宋明宇已经走了。

手摸了摸脸颊，我低头看到指尖沾有一片晶莹，什么时候眼泪流了下来？不，那怎么可能会是眼泪，我怎么会为他哭……

我不承认自己哭了，即使在他强暴我的时候，我都没有流泪……

医生进来，拉起我的胳膊，将营养素坚定的打了进去。

不痛，真的不痛……

其实，你不知道，从小，我最怕的就是打针……

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让我依靠，我终于还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在分外孤寂的世界独自行走……

房间再度只剩下我一人，抱紧了曲起的双腿，蜷缩在床角，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手指深深陷进刚刚打针留下的伤口，那里慢慢被撕开，流出了血。

全身叫嚣着，想要更痛，眼睛酸酸的，将头埋到膝盖里面，压下全部哽咽的声音……

第二个来看我的居然会是丛芸，那时我正饶有兴趣的看着窗外那只野猫舔舐梳理身上的毛。

“天！小弋你怎么会瘦成这样！”丛芸不可置信的叫道。

“嘘……”我赶忙将食指放到唇上，让她小声。但是，野猫还是被吓了一跳，抖了抖，轻盈的离开。

我失望的叹了口气，把头转向丛芸。

“芸姐，”我笑笑：“这样不是更有骨感了？现在不是流行吗。”

“还会开玩笑，这样我就放心了，”丛芸说。

“宋明宇让你来的？”我问。

丛芸一愣，随即笑开了：“什么都瞒不过小弋。但是，我也的确想来看看你。”

“……”

“小弋，你是不是知道了？”丛芸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我。

“知道什么？”我不解。

“明宇身上的另一个灵魂……”丛芸低声平静的说出。

“另一个灵魂……”我喃喃低语，突然眼前一闪而过那晚的画面：“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他的眼睛会变颜色。”

“当眼睛变成红棕色，就表明另一个宋明宇出来了。”

“究竟是怎么会事？”我连忙问，身体虽然已经处于虚弱的极限，我还是逼自己打起精神，现在想想，那晚的宋明宇的确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我是和明宇相处一年以后才发现的，另一个宋明宇很残暴，他喜欢一切有关于血腥的东西，近几年他已经很少出现了，本以为明宇已经彻底摆脱了他，但是没想到他再次出现……”丛芸叹了口气。

“明宇他是，人格分裂？”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不确定的问，但就算是人格分裂，这在临床上也很难见到，患上的概率也太小。

“我想不是……”丛芸摇了摇头：“其实明宇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只不过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已经死去，只有明宇活了下来……我认为，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一种现象，也许他的那个双胞胎兄弟寄生在他身体里，从他出生开始，一到特定的环境下另一个宋明宇就会出现。”

我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愣愣的盯着丛芸。

目瞪口呆。

“他们共用一个身体，但是却又完全不同，”丛芸停下来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苦涩。

房间陷入一阵沉默。

“宋明宇自己知道吗？”沉默过后我突然开口。

“知道。可是却无法掌握他出现的时机，否则就可以彻底阻止。”丛芸拿了枕头放在我背后，让我轻轻靠上：“所以那次在‘深蓝’我对你说，明宇的爱是极端的。你如果爱明宇，同时就要接受另一个他。小弋，不要怪明宇，他也是身不由己……”

“恩……”我点点头，心下百转千回。

丛芸离开了很久，我还是一动不动的靠在床边，忽然用手按了按床边的按钮。

我对进来的医生说：“我想吃东西。”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放在我面前。忍着呕吐的冲动将粥塞到口中，胃因为太久没有进食，一阵抽痛，我蹙眉，还是用力的往下咽。

突然脸色一变，我再也忍受不了，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奔进洗手间，大吐起来。

眼泪顺着脸和吐出的食物一起流下，喉咙似被火烧，即使吐出了全部，我依然干呕着。

“弋少爷不用急，慢慢来，有想吃东西的欲望是好的。”医生慢条斯理的对吐得天昏暗地的我说。

这副身体太虚弱了，从洗手间到床边的短短十几米距离竟让我气喘吁吁。

“少爷知道弋少爷吃了东西后很开心，”医生又缓缓说。

明宇……

他一定很自责吧……

“我要见他，”我微微侧头对身旁的医生说。

Chapter 16 血雨腥风

“小弋，你肯见我了？”宋明宇冲进屋子，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我淡淡微笑，拍了拍床边，让他到这里来坐。

宋明宇无法置信的盯着我，马上移了过来，似怕我下一秒就会反悔。

“小弋，你不怪我了？”他犹豫着开口。

澄澈眼底闪过一丝动摇，我动了动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捕捉到我的变化，不由自嘲：“我又怎么能奢望……”

“不，明宇，这是我的问题，”我打断他的话：“也许放手才是最好的解脱。”

宋明宇脸色一僵，本能的想回避我的话，站起来想要离开。

我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臂：“听我把话说完。”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不过我不接受。”宋明宇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摇了摇头：“我是想说，虽然放手也许是最好的解脱，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使是堕落，我也要和你一起……”

宋明宇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受到从指间传来的颤抖。

“明宇……”我轻声叫他，拉了拉他的袖子。

“也许，另一个我还是会出现，会再次伤害你……”宋明宇背对着我幽幽开口。

“你的全部，我都会试着接受……”

“小弋……”宋明宇猛的转身将我抱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碎。

他将头深深埋在我的颈间，肩膀不住的抽动。

我慢慢感受到颈间的一片清凉。

我知道，这个男人，在哭泣……

“明宇……”我双臂怀住了他的背。

拥抱，直线与直线，两颗心最近的距离……

明宇，我会陪着你，再多荆棘，再多坎坷，我们都一起度过，我们都不再是一个人……

我们紧紧拥在一起，静静的等他平复下来，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就这样抱着他，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原来，世界就在我眼前，只是我现在才明白……

“小弋,简游没有死，”突然宋明宇低声说。

“恩……”我已经猜到了，如果那么容易就死了，简游也就不是简游了。

“如果我杀了他，你会伤心吗？”宋明宇有些犹豫的开口。

“会。”我坚定的开口。

宋明宇身体僵了一下：“我明白了……”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融化着彼此的体温。

这一刻的纯净美好大片大片的蔓延着，钻进了身体，铭心刻骨，值得泪流满面。

似乎彼此都等得太久，才让这个拥抱连亘绵长。

红，凄厉的红，红得刺目。

喧嚣，子弹，鲜血。

单调而纯粹。

混乱的人群中搜寻你的身影。

血液蜿蜒流过心壑，却一点一点凝固。

天空是苍白的灰，即使这一点颜色也正渐渐的从我的世界消逝……

人群一片一片的倒下。

明宇，你究竟在哪里……

不要抛下我……

明宇，你以为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排吗？将我隔绝在你们的战争以外，错了，你错了，我只想陪着你，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明宇，明宇在哪里？”我摇晃着眼前的人，急急的追问。

“大哥在里面……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不管别人的阻止，我拼命的向里面跑去。

明宇，等我……

我终于找到了你。

让兄弟们撤退，自己却走在了最后。

被层层包围，你站得笔直，哪怕身下已经积下一小滩鲜血。

我冲进人群，与你站在一起，轻搂住你的身体，这次换我，做你的依靠……

“你来做什么？！快走！”宋明宇盯着我急急的说道。

我不回答，只是牢牢的握住了他的手。

五指相扣，让他知道我的坚持。

宋明宇一瞬间明白了我的想法，了然的笑了，笑容干净却弥漫着忧伤……

双方的人马依然在厮斗，而雪狼帮明显处于弱势，已有少部分人撤退，剩下的人竭力死战。

鲜血模糊了双眼，咆哮着想要杀出去。

阿飞倒了下去……

接着是阿诺……

宋明宇大吼一声，双目通红。

不远处，我看到了简游，如同君临天下一般，唇边挂着轻蔑的笑。

简游缓缓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宋明宇。

“不要！”我大喊向宋明宇扑去……

“碰！”

在枪响的那一瞬，宋明宇反手牢牢将扑来的我护在了身后，子弹射入了他的大腿……

雪狼帮早已溃不成军，简游让他们停手，慢慢踱到我们面前。

宋明宇，他永远不会允许自己一个失败者的身份面对简游，即使再狼狈，也不可以认输。

用手捂住腿受伤的地方，想要用力站起，我心蓦地一痛，但却没有帮他，我知道他的骄傲。

一次一次的跌倒，简游耐心的等待着，并没有打扰他。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这个倔强的人。

汗一滴一滴留下，血大片蔓延，他始终不放弃……

明宇，我相信你……

终于，他站了起来， 直视着简游。

“不亏是我唯一的对手，真值得人尊敬，”简游有些赞赏的说。

“这么死，也很有尊严，”宋明宇平静的说。

“小弋，回来吧。”简游淡笑着冲我伸出手。

我看了看身旁的宋明宇，他一转头躲开了我的目光，却大力将我推向简游……

“对不起……”宋明宇喃喃的说，腿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简游温柔的拉过我的肩膀，我在这一刻将随身的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放我们走，”我在简游耳边低声说。

看到突如其来的变故，简游的手下又拿出了武器，齐齐指着我。

“小弋，你是不会杀我的，”简游镇定的说。

“我是不会杀你，可是他们不会这样以为。”我冲着简游的手下大喊：“让开！”

刀直逼简游喉咙，让他无法说话。

“能起来吗？”慢慢踱到宋明宇身边。

宋明宇重重的点了点头，扶着我的身体，用力站了起来。

上了车，将简游大力的推开，我飞快的驾起车。

简游没再追来……

宋明宇因为失血过多从刚刚就开始晕眩，靠着毅力支撑下来，放松后，马上昏死过去。

在他昏去的一瞬间，眼角有泪水滑下……

“少爷，不去追他们？”助手小心的问着心思难以猜测的主人。

“不用了，既然小弋不想让他死，那就留他一条命吧，”简游眼里闪现一丝狂热：“况且，宋明宇的确是个好对手……”

Chapter 17 赎罪

我倚靠在医院墙上重重呼吸。

消毒水味道充斥整个鼻腔。

当浑身是血的他被推进了手术室，我才发现双手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