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皇帝的男人Ⅰ+番外————水上ルイ

彰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认真地听着我的回忆。
「我让尼可拉艾维契财团的规模成长到足以影响这个国家的经济，而这个国家之所以会让身为前任皇帝之子的我自由出入，完全是因为我是尼可拉艾维契财团总帅的关系。」我想起那几年在工作上奋斗拼命，叹了一口气。「真的很辛苦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在冬之别馆生活的点点滴滴，那时候和我父母在那里度过最后的和平时光，现在可以跟你一起去那里，我真的很高兴。」
我看着眼前的莉莉雅湖，注意到彰人略显湿润的双眼。
「啊！抱歉，我没有要让你哭的意思，这个话题暂时打住吧！」
「不，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因为我真的很爱你，所以希望能够知道你的一切……啊！」
我实在忍不住了，取下他手上的杯子，贴近他的脸庞。
「呃？」
「你刚刚真的太可爱了，我实在没办法忍耐……」我边说边把杯子放回杯架上，用指尖抬起他小巧的下颚。「这次的度假看来会非常愉快。」
他的双颊泛起一阵微红。「我也非常期待。」
我靠近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下标记。
啊！只是跟他在一起，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香阪彰人
「真是惊人……」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我只能惊叹。「屋顶的装饰、柱子的雕刻……这应该是中世纪普鲁士建筑吧！我曾经在照片上看过一座教会建筑也是这种形式，但是没有这么精美。」
「想不到这位美术大学讲师不只对『Imperial Egg』有所了解，连建筑都很有一套呢！」
听见后头传来的声音，我吓了一大跳，转身看见乌伊拉米尔。
「只有极少数经过挑选的人才能看到这建筑物的内部。」他说罢便转过头对亚雷克萨说：「请往这边走，我的孩子们想向您致意。」
我顺着乌伊拉米尔指示的方向看过去，随即目瞪口呆，到玄关间是一条豪华大阶，佣人们穿着以黑、白两色制成的制服，整齐地排列在两旁。
「哇……」从眼前绝对超过百人的阵仗可以看出这个宅邸到底有多大，此外我也大概了解乌伊拉米尔所属的尼格契家族财力究竟有多么惊人，而能够让乌伊拉米尔当主君侍奉的亚雷克萨，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看到这个阵仗，我有点畏缩，亚雷克萨捉着我的手说：
「佣人没什么好怕的，走，我们进去，里头很漂亮喔！」
亚雷克萨一站到阶梯前，佣人们便低头行礼致意，亚雷克萨把我当公主一样，绅士地牵住我的手，一路护卫我走上阶梯，跟在我们后头的是几个拿行李的佣人，亚雷克萨一派悠然自得地经过一长串低着头，态度恭谨的佣人。
穿着整齐的衬衫，外头披着豪奢的狼皮大衣，这样的亚雷克萨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皇帝，姿态凛然且俊美，我的脸红了，很高兴，但也有点难为情。
我边想边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让我有些不安，抬头看见一扇覆盖在豪华窗帘下的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似乎有道银光在晃动。
窗帘很快被拉上，我知道那不是幻觉，但那双眼真的很恐怖。
带着不安，我的心跳慢慢加快，跟着亚雷克萨一起走到楼梯平台，把刚才的事情抛诸脑后。
「哇啊……」眼前是一扇已经打开的巨门，在这个屋子里，玄关占了一定的空间，那种宽阔的程度招待今晚晚宴的所有客人还绰绰有余，除此以外，到处都是普鲁士风味的装潢摆饰。
以砂糖色的石材打造而成，形状优美、设计特殊的柱子；带有些许东方风情，以细片磁砖拼贴而成的精致地板；像两只美丽的茶杯般通往二楼的阶梯各自向左右两边延伸，上头铺着普鲁士自古传承至今的珍贵手织地毯；天井可以看到普鲁士正教常常拿来画在石头上的精致宗教画，这屋子看起来很像巨蛋式建筑，从上往下射入的阳光经过若干反射后，带出彷佛教会般的庄严气息。
「真的好美……」我的低语声与三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高耸的天井中。
「很美吧！这里还藏了很多很棒的雕像。」
「那个雕像是十三世纪的文物，是雕像收集家们梦寐以求的珍宝……」
「皇帝！」乌伊拉米尔意气风发的话声被一阵清朗的女声打断，我抬起头想找出声音来处，然后看见二楼楼梯上有对纤瘦的人影。
其中一个人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卷发，穿着一件桃红色系，乍看之下颇有童话风味的公主装，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吧！
另一个人拥有相同的发色，是个发长垂肩的男孩子，穿着一件附带领结的丝质衬衫，配上栗色的天鹅绒长裤，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我知道普鲁士一向多美人，但这两个人真的跟洋娃娃一样漂亮。
两个人奔下大阶的姿势就像蝴蝶般轻盈，完全没有理会乌伊拉米尔和我，径自站到亚雷克萨面前。
「能够迎接皇帝光临别馆，我们深感荣幸。」他们屈起一只脚，仿若芭蕾舞者般向亚雷克萨行了一个礼，亚雷克萨则对他们点点头。
「好久不见，苏菲亚、伊恩，我听说你们到瑞士念书了，放假了吗？」
「我们很想见到皇帝，所以请假回来。」
「学校那里没有问题吗？」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称为苏菲亚的女孩有些羞涩地说道，接着才把视线移到我身上。「皇帝，这位是……」
两个人的眼瞳都美得像宝石，但在那样美丽的蓝色中却蕴藏着一丝微妙的冰冷，我在这对彷佛玩偶般精致美丽的姐弟注视下，不禁有些紧张。
「彰人。」亚雷克萨伸出手抱住我的肩膀。「这两位是苏菲亚和伊恩，他们都是乌伊拉米尔的孩子。苏菲亚、伊恩，他是香阪彰人，日本美术大学讲师，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这样的介绍一定会吓到人，我的脸一下子绿掉了，转过视线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两个人，我知道他们的视线正转移到我身上，这样的体悟也让我不由自主原全身僵硬。
他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注意到那两人的视线中渗进许多无以名状的冷意，察觉到这件事，我的脸更青了，他们该不会把我当成不请自来的客人吧？
我压下想要立刻逃离的欲望，逼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香阪彰人，请多指教。」
他们脸上的冰冷像幻觉般消失，当姊姊的先开口：
「我是苏菲亚·尼格契娜娃，请多指教。」苏菲亚脸上盛放着有如鲜花般的笑意。
「我是伊恩·乌伊拉米尔洛契·尼格契，请多指教。」伊恩拥有一张女孩般美丽的脸，但此时唇边扯起一丝带恶作剧意味的笑。
在普鲁士，男女之间的姓氏在语尾上会有若干变化，虽然名字有点不太相同，但这两个人的确是姐弟。
再度仿照芭蕾舞者的姿势向我行了一个礼后，他们看向对方，吃吃地笑了。
「伊恩，他真是一位漂亮的人，我好像已经非常喜欢他了。」
「我也是，苏菲亚。」
两人一派天真无邪地抬起头。
「Mr.香阪，我可以称呼你为彰人先生吗？这样比较亲切。」
「我也要！」
「当然可以啊！」
两人一边嘻闹喊叫，一边捉住我双手。
「我想要和您一起玩。」
「我也是，彰人先生看起来好温柔喔！」
刚刚应该是我看错了吧！那种恐怖的表情……我松了口气想道，感觉上，他们都是好孩子呢！
「失礼了。」亚雷克萨边说边把我从那两个人手中拉了回去，接着转头向乌伊拉米尔说：「经过这一趟长途旅程，彰人似乎累了，我要带他去休息，晚餐时再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请您不要拘谨，我让总管带您到房间去好吗？」乌伊拉米尔叫来一个穿着小礼服，看起来像总管的男人。
「请往这边走。」跟着一本正经的总管走上阶梯，我突然又感觉到那彷佛带着尖刺般的视线，我不假思索地转过头，赫然发现乌伊拉米尔、苏菲亚和伊恩都在看着我。
看着他们仰望我的眼神，我不禁感到一股从背脊窜上来的冷意，他们眼里就像浮着无以名状的暗与冷，看见我回头，赶忙补上满脸笑意。
难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我边想边感觉心里有股不安不断扩大。
 
晚餐在华丽的枝状吊灯下进行，馆邸大厨使出浑身解数，酿制一桌美味佳肴。
天花板很高，地板铺了茶色大理石，墙壁上则挂着一幅绣上普鲁士天然景观的精致壁毯，在绣上家徽的桌布上摆放金边水晶杯、沉重的银制餐具，同样绘上家徽的餐盘上则依序盛上某家老字号法国餐厅特别制作的餐点。
前菜是鹅肝酱馅饼，汤则用马铃薯及培根烹调而成，色拉淋上浓厚荷兰酱，我一向吃得不多，光这样就已经让我很饱了。
在这之前，我的心思都在餐盘的花色上，到现在才注意到侍从长摆出一脸可怕的表情，彷佛监视般地看着我的餐盘，似乎在暗示我都不能吃剩。
而一直到那道份量十足、用奶油烤制的鳟鱼料理端上桌，我才注意到餐具数量不对。
没有吃鱼用的刀子。
我虽然是个庶民、平凡度日的大学讲师，从来没吃过这种豪华大餐，但为了不要让亚雷克萨跟我一起用餐时丢脸，我在日本也努力阅读相关的礼仪书籍，但真的到了应用的时候，我还是手忙脚乱。
冷静一点。我一边压下不安的情绪，一边拿起吃肉用的刀子，心想反正刀子都一样，然后把刀子划入眼前的鳟鱼料理。
「那是吃肉的刀子喔！彰人先生。」苏菲亚看着我的手，带着一丝嘲讽地开口，被她这么一说，我整个人都僵了。
「真是的，怎么会有人拿吃肉的刀子切鱼呢？跟小孩子一样。」说罢，苏菲亚跟伊恩笑了起来，而那位一脸严肃的侍从长立刻挨近我身边，递给我一支新的切肉用餐刀，他的表情像在指责我是个不懂礼貌的家伙，而我也因为失态，整张脸胀得通红。
亚雷克萨把杯子用力放回桌上。
「没有人教你们在餐桌上怎么尊重客人吗？」亚雷克萨拉下脸，非常严肃地对这对姐弟说：「碰到这种情况，你们不是应该默默放下手上的切鱼刀，改拿切肉用的餐刀吗？」
正在笑的两个人听了亚雷克萨的话，马上收敛脸上的笑意。「对不起。」
亚雷克萨把自己还没使用过的切鱼刀放到我面前。
「侍从长！」
「皇帝，请问有何吩咐？」侍从长简直像换了个人，弯腰凑近亚雷克萨。
「桌上切鱼刀的数量不对，没有留心是你的失误。」
「那是……」侍从长本来要说些什么，但话才说到一半便截断了，把手放在胸前，低头行了一个正式的礼。「非常抱歉，我马上为您补上。」
说罢，他马上回身离开餐厅，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开餐厅的同时回头看了苏菲亚一眼，我在那时还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义。
 
『在后院的东屋前等我。』佣人说亚雷克萨要他传话，所以我一路赶到东屋前等亚雷克萨，但是……
「呜哇！」我眼前被一片雪白盖住，不禁失声惊叫，随着一阵声响，雪落了下来，没一会儿，我便被雪埋住了，我呆愣在当场，完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啊！对不起！」
我拨开雪往上看，伊恩正拿着铲子站在后院仓库的屋顶上。
「我正在清理屋顶上的积雪，没想到有人会在屋檐底下走来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穿着貂皮大衣的苏菲亚挽着野莓篮，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她看见我一身狼狈，随即露出嘲讽的表情。「彰人先生，你看起来简直跟鼹鼠一样，你为什么会被雪埋成这样呢？」
苏菲亚的话音刚落，屋子的门应声打开，亚雷克萨走出屋子。
「怎么了，彰人？」横跨过庭院，亚雷克萨直接走到我身边，把手伸入我的腋下拉起来，拂去落在我身上那件毛皮大衣上的积雪。「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痛？」
「没……没事，是我刚刚没留神，沿着屋檐底下走，才会被雪埋住。」
亚雷克萨抬头看着还站在屋顶上的伊恩。「伊恩，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除雪。」
「您怎么这样说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有时候也会帮园丁的忙，除一下院子里的雪嘛！」
「真是令人感动，不过除屋顶雪前稍微看一下底下有没有人不是必备的常识吗？」亚雷克萨沉声对伊恩说，接着抱住我的肩膀，带我往屋子走。「我到处在找你呢！你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还跑到后院去？」
「欸？你不是要人传话给我……」我没有把话说完，意识到要佣人传话给我的莫非是……
转过头，我看见苏菲亚和伊恩都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我，让我想起了昨天的切鱼刀，莫非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的恶作剧？
「到我的房间去，我弄杯热腾腾的普鲁士茶给你喝。」
「皇帝！」苏菲亚在我们身后叫道。「我们可以跟您们一起喝茶吗？」
「不用了。」亚雷克萨冷冷地答道。「你们继续除雪跟采野莓吧！」
亚雷克萨抱着我的肩膀带我离开，我感觉到那两个人的视线像锐利的刺，刺在我背上。
 
「因为伊恩刚刚害你被雪埋住，所以我们想要向彰人先生道歉。」吃完午餐后，苏菲亚特地端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伊恩也站在她身边，不住点头。
「这是我们一起泡的普鲁士茶，可以请你品尝看看吗？」
「里头的野莓果酱是我刚刚跟伊恩一起做的。」
「真的吗？」我打从心里感到高兴。「谢谢你们，那我就不客气了。」
刚刚那个只是一点点恶作剧而已吧？他们还是两个很好的孩子，因此我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即全身僵直。
一般普鲁士茶是红茶掺入洋酒和果酱，喝起来相当甜，但是这杯茶……是咸的，简直就像喝下一整杯海水，应该是用盐取代了砂糖制成。
「好喝吗？」
「身为尼格契家的继承人，我们平常可是不下厨的呢！但是为了彰人先生，我们很努力地做果酱喔！」这对姐弟在我面前状似无邪地微笑。
「你们两个不是一向都很怕生吗？现在居然会这么亲近人。怎么样？彰人先生，味道如何？」乌伊拉米尔脸上也扯起一丝不明所以的微笑，我抬头看见亚雷克萨正看着我，一脸若有所思。
如果告诉亚雷克萨果酱里放的是盐巴，他一定会对这两个人痛加斥责。
「很好喝，谢谢你们。」压下那咸味带来的不适感，我对他们说，他们也满足地笑了，苏菲亚状似亲密地抱抱我，接着在我耳边说：
「像你这种人，最适合喝咸的红茶了。」
那样的嗓音与平常的她比起来简直像别人，非常冷酷。
他们应该很讨厌我吧！所以是真的想把我赶出这里，对他们而言，不，对所有亚雷克萨的支持者来说，我一定是个不该出现的客人，这样的想法刺痛了我的心，因为我配不上亚雷克萨……
「皇帝，下午我们一起去打鹿吧！」乌伊拉米尔高兴地说：「这可不是到处都可以进行的活动喔！而且这里的猎物很多，只要尝试，一定可以满载而归。」
我不想去。我反射性地想，这样我们就很难独处了，而且我会继续暴露在这两个人的恶作剧范围中，那种露骨的憎恶视线对我的身心都是很大的负担。
如果能够离开这栋别墅，跟亚雷克萨两个人安静地度假，不知道该有多好。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今天这个状况，我还是不要出席比较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
「怎么样，彰人？」听见亚雷克萨的询问，我想的是要拒绝这个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