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恨明————费祭

甚至於，他直至抵达目的地，才注意到与自己同行的同事是哪几个。

跟在他身後，笑容有些勉强的几名男女，显然已在之前向他搭话数次，但都被他的冷面触礁。

顾远转身望见他们，神情才微微一顿，随即尽可能和缓下来。微笑著的顾远，即使神情仍不见热忱，却已比之前要好上太多。

"对不起，我是业务部的人员，之前忘记向各位自我介绍。"顾远在他们面前有礼貌地说。

"顾经理太生疏啦。"一个女人立即笑著从他们其中走了出来，"我们都知道你的名号，而且闻名已久哦。"

顾远微抬眉头望著面前容貌清丽的女人。

对方紧接著自我介绍说："我是蒋华菲，财务部，虽然这一次也许派不上我的用场，不过我很高兴可以前来。"

顾远笑了笑，随即伸手朝向女人，与她交握过後，又伸手与其他人相握。

"顾经理昨晚没有休息好吗？"待他们进入宾馆，领到自己的房间钥匙後，蒋华菲追了上来，向顾远询问。

顾远愣了愣，随後诚实地回答："是的，不好意思，我的精神看起来很不佳吧？"

"不，你没有影响到我们，只是我会有点担心。"蒋华菲笑得温柔，"那麽，今晚我会告诉他们暂时不邀你参加夜间活动，你先好好休息吧。"

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很难不令人心生好感。

"谢谢。"顾远向她有礼貌地点头致谢，随後走入房间内。

顾远洗过澡後，坐在房间里看了一会电视，并且接连几次翻出手机查看。直至睡前，他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无人接听。他接著拨肖崎飞的手机。但是，手机在服务区内，却无人接听。顾远将手机甩到一边，躺下睡觉。

他远在另一个城市，拿肖崎飞完全无计可施。只是他不免闷闷地想著，肖崎飞在哪里做著什麽，会将手机不放在身边。

接下来的六天，顾远都遇到有关财务方面的不懂之处，进而向蒋华菲询问。蒋华菲知无不言，并且笑意盈盈。一来一往後，两人於是亲近许多。甚至於，在其他人热闹於酒杯间时，顾远一人坐在沙发上观看电视中正热播的NBA联赛，蒋华菲也会凑过来与顾远聊上几句赛场上的境况。蒋华菲甚至颇懂篮球，顾远很觉诧异，同时也对她添上几分好感。

而顾远也已经接连七天未能与肖崎飞通上话。

回到原本的城市，蒋华菲在道别之前向顾远询问了手机号码。"原本这该是男人主动的才对，但是我选择自己主动。"蒋华菲笑著这麽同他说。

顾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他无从拒绝。即便他能说自己已有伴侣，但这是句他连自己也骗不过去的话。於是，顾远将手机号码留给了她。

回到家中，顾远没有意外地看不到肖崎飞的踪影。他洗了澡，便回到自己房间。尽管很疲惫，但顾远却辗转著无法睡著。直至，不知到了什麽时间，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顾远穿著睡衣走出房间，看到两个人在客厅中，他打开电灯时，其中一人明显地吓了一跳。

肖崎飞惊异地瞪大眼望著他："顾远？你回来了？！"

顾远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两眼直盯著挂在肖崎飞身上的一个瘦削的男生身体。

"莫文凡，他不太舒服，所以，我带他......"肖崎飞有些辛苦地撑著莫文凡的身体，但更为辛苦的是他对顾远的解释。

"不太舒服？"顾远淡淡地问，"我闻到了一股酒味。"

"啊，是我，我喝了酒......"肖崎飞立即说，"他没有喝多少的，但是他胃不太好，所以......"

顾远不再说话了，他瞪著眼，有些懊恼。

"没关系吧？这几天他有些不方便回学校，能寄住在这里吗？"肖崎飞又问，他未得到顾远的答案时，便已搀著莫文凡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打算让他和你睡在一个房间？"顾远不得不出声阻止，他已经有些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啊？"肖崎飞露出疑问的表情，"这几天，我都是让他睡在我的房间，然後，我......"

"你？"顾远皱了皱眉。

"我，是睡在你的房间......"肖崎飞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头，"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就......"

顾远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拉过肖崎飞的手臂，将挂在他身上双眼紧闭的男生提了起来，在肖崎飞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将莫文凡带进了自己的房间，扔在了自己的床上。

"顾远，怎麽了？这样，不太好吧？你不是......"肖崎飞想要说，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的吗？但他没有机会说。

顾远伸手拍在了他的头上，接著，略含有一丝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给我去洗澡，然後，回你的房间睡觉。"

肖崎飞尽管不解，但仍乖乖地走向了浴室。

顾远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转了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条枕头。

他路过床侧时，转头望向那个名叫莫文凡的男生。

尽管这个人没有戴眼镜，尽管这个人从衣著上来看并不贫乏甚至可说是富裕，顾远却在这个人的眉眼间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顾远蓦地对肖崎飞有些感觉无奈。

肖崎飞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看到顾远坐在床沿，不免又吓一跳。

"今晚我们一起睡。"顾远瞟了他一眼，见了仍在怔愣间，於是又添一句，"难不成你想让我睡沙发？"

"不是。"肖崎飞白著一张脸摇了摇头，"我想睡沙发......"

"你过来。"顾远直接忽视他的请求。

肖崎飞瞪了顾远一眼，随即才不太情愿地走近前去。

"我想问你一件事。"顾远将肖崎飞拉到身边，随即微叹了口气。

"什麽？"

"那个莫文凡......"

"嗯？"

"......算了。"

顾远却自动地放弃，他没办法问出那个问题。他也没办法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你看到他了？"肖崎飞却慢慢地找到了顾远的疑问，"你也觉得，他像......陈旭？"

顾远一呆，随即苦笑，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也很惊奇，怎麽会有这麽相像的人......"肖崎飞在顾远身侧坐下，"但是，他和陈旭，又完全不一样。我指的是他们的个性......"

"你，之所以对他好，是因为陈旭？"顾远吃力地问出口。

"不是。"肖崎飞却展颜一笑，"怎麽可能？"

"那是为什麽？"顾远却因为肖崎飞的否定而一阵心慌乱。

"他是个很开朗的人，并且充满活力，很容易相处。"肖崎飞竟在顾远面前认真地说起了莫文凡的优点。

在顾远不知应当露出何种表情时，肖崎飞又补充了一句："这些优点，都是我没有的。"

顾远愣了一愣，双目沈默地盯著他。

肖崎飞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般，转过了身去，许久过後，才轻声说了句："当然，我也会不免在他面前想起陈旭。"

顾远忽然站起了身来。

在肖崎飞诧异地回头时，顾远双手托住肖崎飞的腰肢，将肖崎飞抱了起来，放到床的中间。

肖崎飞脸色涨红地想从床上爬起，顾远又紧接著上了床，躺在肖崎飞的身侧，双手将肖崎飞揽住。

"好了，不要再说他。"顾远在肖崎飞耳边低声说。

肖崎飞挣扎了一下，但完全动弹不得。顾远的双手双脚，加上胸膛，将肖崎飞团团困住，连呼吸也感觉很困难。

23

顾远第二天起床已看到那个莫文凡。莫文凡手握著肖崎飞的杯子，正在倒水。他对家中的各种设备似很熟悉，看到顾远的存在，莫文凡的眉毛也未曾动一下。

顾远从浴室洗漱完毕走出来时，莫文凡正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顾远不禁走了过去。

莫文凡的脸其实与陈旭的相似度只有六分，不相似的地方出在他的神情。时常显露出自卑情绪的陈旭，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低眉顺眼，而莫文凡却在与人相视的时候，眼神里露出几分挑衅之意。顾远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你是顾远？"莫文凡回头望见他走近，抢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介意，可能这段时间我要在这里叨扰你们。"

顾远对他的开门见山有些讶异，随即他淡淡地说："这些天，肖崎飞不是已经同意你入住了？"

莫文凡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但他说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同意便算是我已经同意。"顾远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随後眼睛瞄了瞄莫文凡拿汤勺的手，"你是客，剩下的我来做吧。"

莫文凡愣了愣，直至顾远从他手中拿过了汤勺，并且站到了他身侧，硬生生使他让开了位置。莫文凡退回到门口，双手抱胸，望著顾远一笑。

"你是老师的什麽人？"莫文凡的口吻显露出兴趣。

"他没有告诉你？"顾远头也不回地回答。

"有，他说你们是朋友。"莫文凡耸了耸肩，"但我绝对不相信只有这麽简单。"

顾远手上的动作滞了一滞，随後，状似漫不经心的回答传了过来："就是这麽简单。"

莫文凡的眼珠一转，忽然又转移开话题："我听其他人说，老师的社交很狭窄，所以我才尝试著接近他。老师一直对学校里的聚会敬谢不敏，却答应了我的邀约，这真是我的荣幸。"

顾远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眼前的莫文凡的确与陈旭截然不同。但肖崎飞对待他与众不同，也只因为他长得像陈旭。顾远相信肖崎飞不是一个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的人，除非那个人令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好印象。

所以，对莫文凡若有似无的炫耀之意，顾远不置可否。

"昨天我还让老师陪我去酒吧了。"莫文凡似不死心，又添了一句，"听说老师在其他人面前滴酒不沾。"

顾远忽然拧开水笼头，一边冲刷著手掌上粘附著的葱屑，直至他洗完手，将水笼头重新拧紧，才转过身回答莫文凡。

"对，他是见你胃不舒服，所以替你把酒喝了。"顾远朝著莫文凡，面无表情地说，"事实上，他的胃也并不好，如果喝酒会令他犯病，我会阻止他继续跟你出去。"

莫文凡似有些惊讶，盯著顾远，想说出些什麽，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微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身後传出了一阵脚步声。肖崎飞走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莫文凡於是转过身，朝肖崎飞迎了过去。

"老师，你醒得可真晚呀。"顾远听见莫文凡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接著，是肖崎飞低得不可闻的回答声。

顾远露出一丝苦笑。

事实上，他昨晚也一夜未睡好。将肖崎飞搂在怀中的滋味固然不错，但是除了将他折磨得一夜僵硬之外，并没有别的可喜之处。反观肖崎飞，一觉睡到现在，才真是心里坦荡的表现。

顾远将早餐端上餐桌时，看到肖崎飞与莫文凡坐在沙发上，谈笑著一同看电视。顾远走上前拍了拍肖崎飞的肩，告知他们过来吃早餐。肖崎飞只是微微转了转脸，淡淡地应了声。

之後的早餐，肖崎飞坐在顾远对面，却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莫文凡三番两次地找肖崎飞说话，肖崎飞才侧过头去，让顾远看到微红的一侧脸颊。

将早餐收拾进厨房，顾远忍不住望了望玻璃窗中反映出的自己，在肖崎飞的眼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这天晚上，莫文凡不再邀肖崎飞一同与自己去寻欢作乐，却不代表肖崎飞便能老实待在家中。超过了0点，莫文凡仍不回家，肖崎飞便明显有些坐立难安。顾远注意到，肖崎飞握著手机，打开机盖关闭机盖多次，後来又明显焦虑不安地皱紧眉头。顾远不免想到，在自己出差的那七天，肖崎飞的手机一直没有带在身旁，却在这一个晚上，因为莫文凡而手机拿得不离身。

"你没必要拿他当小孩子看。"顾远有些冷清地说了一句，"他现在已经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肖崎飞抬了抬头，却没有转向顾远的方向，而是盯著手机盖闷声说："我知道，但他......"

顾远不知道肖崎飞在担心著什麽，肖崎飞对莫文凡稍有关心他并不会介意，但关心过度他不能再当作什麽也没有。顾远站起身，朝肖崎飞走过去，双手抓住肖崎飞的双臂，强行将他搂了起来。

肖崎飞挣扎的动作异常剧烈，并且嘴里不住地说："不行，我得去找他。"

"你去哪里找他？"顾远有些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声，"酒吧？"

"我先打个电话给他。"肖崎飞却又连忙地将手机握紧，"他家里人不愿意让他回去，学校里的同学又对他有些排斥，他没别的地方能去的。"

顾远手一伸，将肖崎飞的手机抽走，并且扔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你听我说。"顾远将肖崎飞的双臂锁紧，有些无可奈何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说，"他不是陈旭，他也不是高中生，你对他过於关心，只会引起误解。"

"误解？"肖崎飞瞪大眼，顾远的说法令他无法接受，"我没有把他当成陈旭，我也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子，就算是我的朋友，关心他也没什麽不对吧？"

顾远又再度低吼了一声："你把他当朋友，他不见得就把你当成朋友。"

肖崎飞仍瞪著眼，此时他的脸色，不再像今天白天时一般总是绯红著躲闪，却令顾远看著更恼怒。

"你如果不欢迎他，我可以另外找个地方让他住下来。"最後，肖崎飞说了这样一句话。

顾远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爆发时，已经晚了一步。

顾远用手指捏紧肖崎飞的下巴，嘴唇猛地贴住肖崎飞的嘴唇，以称得上是啃咬的动作肆虐他的整个唇间。肖崎飞一直挣扎，顾远则步步紧逼。肖崎飞几乎将他的嘴唇咬破，他也仍不松口。手指捏得肖崎飞的下巴呈现出乌青，也仍不松手。顾远随即将肖崎飞猛地推到沙发上，用力地压上去，然後继续将肖崎飞的嘴唇堵得毫无缝隙。肖崎飞逐渐没有力气挣扎，在他的身下四平八稳地躺著，像块木头一般。

"你刚才说的话，永远不要再跟我提起。"许久过後，顾远才抬起身，朝肖崎飞低喘著，一字一句地说。

肖崎飞的嘴唇被咬得一片红肿，脸上的掐出几处乌青，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瞪著顾远，像不认识他一般瞪著。

"听到了吗？"顾远又伸手凑向肖崎飞的脸，声音严厉地问。

肖崎飞猛地偏过头，躲闪开来。

察觉到肖崎飞眼角的湿润感，顾远的身体僵在原地。

肖崎飞才声音低涩地说："让开。"

顾远没有动弹，肖崎飞却硬生生地将身体从他身下抽了出来。身上凌乱的衣服也顾不上拉扯，肖崎飞便往门口跑去。

顾远迟疑了几秒，肖崎飞已打开了门冲出去。顾远追出门时，看到莫文凡站在楼梯口处，一手拉住了肖崎飞的手，有些惊讶地望著自己。肖崎飞则一手挡著脸，有些狼狈地站在那里。

这一幕，不能再糟糕。顾远退後了一步，隐入了门内的一片阴影中。

24

接下去的事情，顾远完全无从控制。肖崎飞最终回到了屋内，却是被莫文凡劝说所致。莫文凡以保护者的姿态将肖崎飞护在身侧，顾远则完全是一个受抵制的恶徒。顾远不能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然而至少，肖崎飞没有冲出家去，是他较为安心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