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歌之夜色 下+番外————夜叉

作者:夜叉  录入:08-05

一张名为巴尔贝利特的脸。
像回应着他的惊愕一般,那张脸上的眼睛殊地睁开了,完全没有眼瞳,只用眼白望向他这边,并且用裂开的嘴"咕咕"地笑起来。
接着树的各处都相继出现这样的脸,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小不同,同时发出尖细的笑声。
"爱卿,别那么惊讶。虽然有点丑陋',可是这个的确--就是你'呀!"
路西菲尔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转瞬之间,巴尔贝利特发现自己的身体四肢,竟然已经被不知何时伸过来的树枝和根茎给牢牢缠住了。
"它是跟你相同的东西'--货真价实的孕育之树的种子'哟!只不过......"路西菲尔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这孩子生长得比你迅速。再过不久,爱卿你也会变成这样哦!"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缠住巴尔贝利特身体的枝条猛然间收紧,把他的身体拉进凹陷的树干里。树干像是沼泽一样,竟然慢慢地把他包裹进去。
"这个不该存在的,变异的孩子的出生,"路西菲尔温柔地抚摸着正在蠕动的枝条:"耗损了孕育之树大部分的能量,如今的母亲'已经无法维护庞大的上界空间了--所以,诞生了你。"
"你是专门为这个孩子准备的饵食,为了能够让它有足够的力量操控上界的粮食!"
是吗......?你想说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个吗?
"不是的!巴尔!不是这样的!!!"
又是这个声音......
"......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意愿生存......不要......像我们这样"
有什么东西涌进脑海,是无数的记忆碎片。
是那个人的记忆。
原来如此,这棵树记录着"他"部分的记忆。
世界的出生,初光的出生,"他"和初光,"他"和路西菲尔......还有自己的出生......
"出生即死亡......"路西菲尔说得根本一点都没错,自己到头来,只不过这样的东西罢了......
愤怒,恐惧,嫌恶,憎恨,这些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在巴尔贝利特身体中爆发出来。
刚刚吞吃了一个人的树,在路西菲尔转身之间,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树干从中心撕裂,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原本应该慢慢被融化吸收的人,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吞吃他的物体却开始节节崩毁。
地面和墙壁、天花板,开始塌陷碎裂。空间像地震一般剧烈摇晃,树的根茎入地太深,抽起的枝条几乎掀起整个地面。
"哦呀,原来......我也被骗了呢......!"虽然在笑,路西菲尔的表情却阴狠毒辣。
以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的男人,显然已经狂暴化了。长长的黑发随着杀气轻轻舞动,手腕轻转,刺出了手里的长剑。
曾有那么一瞬间,有某个影像在巴尔贝利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是金发蓝眼的少年--下一秒,他的理智全线崩溃。
第47章 崩毁
"......等到你足够强大的那一天,代替那个人,来支撑这个世界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吸收孕育之树的力量成长,然后被吃掉,成为支撑这个世界的"燃料"。
原来他跟一条被养来吃的动物没有区别。
原来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上界的"饵食"。
"还以为同样性质的你一下子就会被吸收......看来是我被那个人'蒙蔽了......"路西菲尔迅速地以自己的佩剑挡住了巴尔贝利特地进攻。"虽然禁制'的确起到了你和贪食'的同步,却也增强了你本身的力量......甚至超过了贪食'!"
贪食?
真不错的名字,贪食,怪不得自己最近总是觉得饥饿,原来也来自于本能的渴求。
巴尔贝利特的唇部,弯起了诡异的形状。
七君主之首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鲜明而激烈的表情,虽然那是一个笑容,却未免太过恐怖。
失去理智的巴尔贝利特,剑法毫无章法,只借着超常的速度和力量,一步步把路西菲尔逼入下风。
这个深入广大的地下空间,仍然在不停的坍塌。从头顶砸下来的碎裂石块和不断隆起变化的地面,很快就要把战斗中的两个人活埋。巴尔贝利特凭借着自己周身散发的斗气弹开了那些碎石,就算不这样,现在的他也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相反的,路西菲尔就没有这么好运。
"在疯子面前,正常人要吃亏多了......"虽然这样说着,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痕的路西菲尔仍然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抓住巴尔贝利特的破绽,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光之子在这个时机到来之时,背后绽开巨大洁白的三对羽翼,在战斗形态下给与巴尔贝利特几乎致命的一击。
"光"元素的剑,让巴尔贝利特胸前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狰狞疤痕。
疼痛让巴尔贝利特瞬间陷如更加狂躁的状态,与路西菲尔的战斗升级到地面。
这一战,以毁了大半个天界为代价而告终。
"你的脸怎么了?"初光纳闷地看着凌子信嘴角的淤青,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说:"又去打架了吗?真厉害。"
不知道巴尔贝利特到底看上这个半魔哪里,凶暴程度根本不在小乘之下。
"不是,小乘打的。"凌子信碰下嘴角,舔了舔裂开的伤口。
吓......?!
初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为,为什么?"
"这个。"凌子信掏出一团被撕破后又揉乱的纸,摊开了给初光看。
那是一张钢琴比赛的报名表。
"我觉得小乘弹得很好啊,一定能拿奖的。可是我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就生气了。劝他参加还被打!"并没有生气,只是疑惑,凌子信皱着眉头,"我做得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初光摇头。
红发暴君的事情他知之甚少。自从上次的绑架事件之后,小乘的情绪一直在反复无常中持续低落,这种灰暗的反应直接影响了周围的人。
最严重的就是初光。
他也不明白那具小小的人类身体,为何藏有如此强烈的气息。强烈到足以影响自己的情绪和心情好坏。
"他现在在里面吗?"指指门,初光考虑要不要进去。
"嗯。"凌子信点点头,把衣服裹了裹,从衣领部分冒出个毛茸茸的猫头来。"我们被丢出来了,我要去阿墨那儿......你陪着小乘,好吧?"
说完以后也没管初光答不答应,凌子信跑下了楼梯,往阿墨的店走去。
没关系,初光不会放着小乘不管的--不知道为什么,凌子信就是这样相信着。
充满怪异物品的店里,店主人正在发呆。
很奇怪,阿墨最近发呆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好像在看着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看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凌子信怀里的猫"喵"地一声跳出来,轻巧地落在地上,拉回了阿墨神游天外的心绪。
"哎,子信!你的脸怎么了?"阿墨问了跟初光一模一样的问题。
凌子信又回答了一遍,阿墨笑笑,找出药盒给他上药。
"小乘不想弹的话,就不要逼他了。"
"可是,我觉得小乘明明很喜欢弹钢琴啊。"凌子信仰着头,让阿墨给他的伤口消毒。
阿墨点点头,"是啊,是很喜欢,我也看出来了。"
"那就弹呗!"
"子信,也有很喜欢但却不能弹的情况。或者......"阿墨顿了顿,"喜欢的同时又觉得痛苦的情况。"
"我不懂。"
阿墨轻轻地笑。
这一瞬间,凌子信觉得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这个笑容太苦,太难过,完全不像他所认识的没心没肺的阿墨。
"子信,你很坚强......"
"?"
"小乘没有你这么坚强,可能这件事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所以觉得难过,觉得生气吧。"
"这样啊......"凌子信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那我回去跟他道歉。"
阿墨"嘿嘿"一声,把凌子信搂在怀里使劲蹭,"子信真是好孩子!可爱死了!"
唔,是平常那个阿墨了。
上完了药,阿墨终于有空去捉那只正在他店里四处溜达的猫。扑来扑去捉到了,抱在膝盖上跟它眼对眼。
"这是你养的吗......?"
"唉,是呀,它好像认识我,一直跟着我回家哩!我就养它了。"
"哦......"阿墨的手穿过猫前肢的腋下,把它提起来跟自己的视线平行。"它叫什么?"
"小花。"
"呐,小花。"阿墨一本正经地跟它说话,"不可以胡来',要保护'子信和小乘哦!"
这家伙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凌子信早就习以为常。
"听话',答应'我,好不好?"
小花居然真的,"喵"了一声。
第48章 告别
余下的两位君主与巴尔贝利特会合之后不久,路西菲尔正式向混沌海宣战了。
"总算让我逮到机会跟光之子打一场了!"以右拳击向左掌,七君主里唯一的女性杜乌玛,用跟她妙曼身姿完全不搭调的豪爽语气兴奋地说。
这位女性的容貌,看起来跟沙利叶有八分相似。比沙利叶多了些女性的妩媚和婉约,却也比他多了些开朗活泼。
"美丽的人要有美丽的战斗方式。"一头火红头发的米利利姆,悠闲地抚平外套上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细小褶皱,"路西菲尔也是位相当美丽的天使,就让我们用配得上他的方式去迎击吧!"
以"美丽"为人生第一真谛的米利利姆,时刻都严谨地保持着外表和行动上的完美无缺。即使面对生死存亡的战斗,脑子排在第一位的也只有"美丽的战斗"或者"美丽的死去"。他位列第六这样靠后的排名,有一部分原因是"讨厌和丑陋的人对决"而放弃战斗得来的。
"不管怎么说,痛痛快快打一场就对了!"杜乌玛甩了下琥珀色的波浪卷发,又拧起了眉头,"更何况,他竟然敢让我家的沙利叶吃那么多苦头!我绝饶不了他!"
杜乌玛与沙利叶,是一卵双生的双胞胎兄妹。因为从小与负气的母亲一起离开了卡因姆家,因而并没有冠上卡因姆的姓氏。除了母亲之外,温柔善良的沙利叶是杜乌玛最喜爱的人。
"最重要的是,怎样从路西菲尔那里拿回沙利叶的匙'。"乌兰交叉着双臂,面带疲惫。"他最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再拖下去,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
"哼,还不是你的疏忽!"杜乌玛脸色阴沉地看向乌兰,"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把他给你!"
"要教训我也等这一切结束吧。"懒得跟这个前妻斗嘴,乌兰揉着额头。"说起来,对方的先发大将也许就是菲利斯哦......撒旦王,你打算如何?"
"我会夺回来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巴尔贝利特,轻轻地开口。
"那个白痴老弟,就给他一点教训好了!巴尔你用不着客气!"在对菲利斯的态度上,杜乌玛难得的和乌兰保持一致。
默默地点头,巴尔贝利特再也不发一言。
从上次惹小乘生气之后过了好几天,凌子信发觉小乘和初光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具体说起来,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怪,可就是觉得不对劲。初光虽然一直对小乘小心翼翼,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像把目光粘在小乘身上似的,绝不看小乘以外的事物。
"你平时看起来笨笨的,怎么这种时候这么敏锐呢?"趁着初光和阿克都不在,被凌子信问起来的时候,小乘苦笑。
"......我跟他睡过了。"
凌子信"哦"了一声,"你喜欢他?"
小乘转头看他,"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
小乘一愣,继而笑了,"也对。"点燃了一支烟,往破旧的沙发上一倒,"喜欢......?我不知道。"
他摇头,一脸困扰的样子,"真的不知道。他心里有别人,我也......照说他那种个性应该不会答应我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答应什么?"
"跟我上床!"小乘白了他一眼,继续抽烟。"找不到别人,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做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
小乘扑嗤嗤笑出来,"你的心思真单纯,我真羡慕你!"
这个时候小乘的笑容,和那时的阿墨一样,让凌子信看不懂。
"哎,你觉得,初光这个人......怎么样?"
凌子信皱眉,歪着头想了很久,说:"笨蛋。"
小乘爆发出一连串"哦哈哈哈哈"的笑声,从沙发上滚到地上还笑个不停,连眼泪都出来了。凌子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跟着傻乎乎地笑。
"太,太精辟了!"小乘捂着肚子,抹去眼角的泪花,"子信你太厉害了!一语中的!!!"
一直到笑不动了,小乘把头靠在凌子信腿上,"子信,其实......我们哪一个都不聪明。没有人能聪明一辈子,总是在这样那样的时刻--会笨一次。这一笨,就笨到死。"
凌子信其实并不很明白小乘的话,确切地说,是他不想明白。直觉告诉他,还是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比较好,什么都明白了,反而会觉得苦恼。
抱着小花从阿墨那里回来,小乘中途被阿克拉去找初光,凌子信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家走。
街上很热闹,因为快要到圣诞了。四处都是红红绿绿、装饰一新的店铺和门面,五彩缤纷的小挂灯在圣诞树上闪耀,包装永远胜过内容的礼物盒堆在树下。
初光曾经问过"什么是圣诞",小乘仔细地回答了一遍,初光抱着胳膊很生气地说:"胡扯,我和那个人都不是在这一天生的!何况那时候连记年都没有,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虽然这么说,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地跟小乘一起去买圣诞树。
路边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打工仔,把手里最后一个气球给了他,凌子信高兴地接过来,拴在小花的胳膊上。
小花一直用爪子去抓那根线,抓一路都抓不腻。嘻嘻笑着看它玩,凌子信登上通往自家的铁制楼梯。
"啊。"
曾经见过一面的男人,静静地靠在栏杆上。看到他的一瞬间,挪动脚步走过来。
"你又来找小乘呀?"
男人抿了抿嘴唇,微微晃动着头颅,不像点头也不像摇头。
"要进去等吗?"
"不,在这儿就好。"
"是吗?"凌子信耸耸肩,打开门要进去,却被男人抓住了胳膊。
"能......陪我一下吗?一会儿就好。"
男人祈求似的目光,不知为何让凌子信有一瞬间觉得好难过。于是点点头,挨着男人在栏杆上靠着。
原本就不认识,本身也不善言辞,男人不开口的话,凌子信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就一直默默地站着。
有风吹过,呼啦啦翻起男人的衣摆和凌子信的头发。
男人向他伸手,凌子信敏捷地躲开,男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头发......"
凌子信看见男人失望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错事,粗鲁地把头发揶到耳后,露出手腕上的黄铜色钥匙。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的钥匙,可是就是不想摘掉。
不知什么时候从他怀里钻出来的小花,带着个气球拼命地抓男人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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