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家庭————欧阳秋新

他……来陪我上课？会吗？

晓院趁藤泽不注意向我晃了晃笔记本，我看到上面写着“哥哥？”

真是敏锐。看来我绝对没有办法在她的面前撒谎了。我认命地点一点头。

晓院又写下“真的是很出色的哥哥呢”。

我承认。织人的确在任何方面都非常优秀。光是外貌……看到那些目光不离他身上的女生们就知道了。

但是，但是……

*　　　　 *　　　　　*

“喂，你们真的不是兄弟什么的吗，姓一模一样耶！”

刚一下课我就被全班的同学包围。

“偶尔有一两个人同姓没有什么稀奇的吧。”晓院替我掩饰。

“而且，这两个人长得也一点都不像呢。”其他的女生也附和说。

“对啊对啊，小间简直是王子一样的男孩子呢！”

诶？这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很有亲和力没有错，但是小间非常非常优雅，静静地坐在窗前的样子，简直……简直是太美啦！”

“而佐久部同学，给人的感觉是英武的骑士耶！”

呃……

“我们觉得小间和佐久部同学非常和陈，那种一动一静的风格。”

拜托，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就是，我们觉得学院祭的戏剧里的男主人公应该由佐久部同学来演，这样和小间的公主才比较配。”

不要再说下去了啊！

“可是伊集院前辈也很帅啊，他的迷也很不少呢。”

“我是说，就骑士这个角色来说……”

我没有看见此刻织人的表情，但是我知道现在不走的话我就有得受了。

“失礼了！我，我去一下洗手间——”我急急地站起身想逃，结果被桌角拌住，差点跌倒。秀一郎似乎是要扶住我的样子；但是有人抢先一步。

我不知道织人是什么时候拨开人群走到我身后的，但是当我站不稳的时候他托住了我的身体——非常自然非常熟练的动作。

所有的人包括秀一郎都呆了至少五秒。

“你还有点发烧，我们先去保健室。”他转向晓院，“麻烦你和老师请今天上午的假，可以吗？”

大概因为有点为他的自作主张吃惊，晓院过了很久才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没路可逃了。

*　　　　 *　　　　 *

从教室到保健室的路不算短，但是织人和我都没有说话。我的手一直被织人握着，从很久以前，我的手就已经习惯于被他握在手中。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打算逃了。

一直到保健室里织人才放开手。

“坐下吧。”

我听话地坐在靠窗的床上，看织人从柜橱里找东西。他拿着纱布和消肿的外伤药回到我的面前。不是先骂我一顿吗？

“我的伤不要紧——”

“不要出声。”织人的手指滑上我的唇，在红肿的地方轻轻磨擦。

“痛吗？”

“还好。我没有那么弱的。”

“伊集院这家伙从来不知道轻重。”微微的轻蔑味道，我还听得出来。

“昨天整晚没有办法睡觉的缘故吧。电话那招真的很恶毒。”

“谁让他要对你不利？你又不让我去找你。”

“因为我怕再被你打。”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那天我真的是太不冷静了。”

“其实……我也是。反正织人哥哥你对我这个弟弟总是很无奈吧。从以前就是这样，每次帮我收拾残局，还要被别人说成心怀不轨图谋家产……”

“那并不重要。”

织人的手向下移到我的领口，一颗一颗解开制服的扣子。

“织，织人？”

“嘘。”示意我不要做声，织人拉开衬衣的领子，“这里吗……”他抚摸着那个被伊集院制造出来的耻辱印记。

“我尽全力抵抗竟然还会让他得逞，真是太没用了。幸亏那天他不是认真的，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好在我的初吻终于没有被那种人给——”

我的话中止于细微的惊呼。因为织人的唇没有任何预兆地贴上我的。

——那绝不是深沉的吻，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柔软的碰触，轻微的，像是一阵温暖的风。

“这样就好了。”

我不知道织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还在惊异中无法回神。我和织人一起长大，亲密的身体接触很多。但是，这种近乎暧昧的接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

那个……就是我的初吻？

“你还要吃一点退烧的药。要是烧一直不退的话可不行。”

“骗人……”

“间，你在说什么？”

“你这个大骗子！”我终于没有办法在压抑下去，因为已经忍了太久。

“为什么你要对我做这种事？好哥哥不会做这种事不是吗？如果你是真心在意我的话，为什么会让我去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对我说要我和美佳结婚的那天，你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和别人结婚的时候，你想让我怎么想？想这是你非常在意我的一种方式？”我推开他的接近，“现在又来吻我……难道那是兄弟间的安慰形式吗？！半吊子的在意……我根本不想要！”

13

“佐久部君……该不会是刚才和哥哥有点争执吧？”

吃便当的时候，晓院小声问。

我已经认命没有事情可以瞒过她了，毫不犹豫地点头：“晓院君你真的很厉害。”

“因为你们没有同时从保健室回来。”晓院看着我吃她做的鱼片，“不过，有一点奇怪……”

“哪里有？”

“虽然你们吵架也很奇怪……但是，佐久部君，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小间。”秀一郎走过来，犹犹豫豫地说，“早上的事真的是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那件事不用提了。而且一人一拳，我也没有吃亏。”

“小间，你好像很高兴？”秀一郎有点意外。旁边的晓院也悄声说：“对啊对啊，佐久部君怎么看起来心情那么好的样子？”

我的心情当然会好。因为所有郁闷我的人，都被我郁闷回去了。我的世界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现在终于可以有空想一点重要的事情了。

“晓院君，还记得你上次给我的报纸是那一天的吗？”

“啊？哦，那个是上个星期六的晚报。”现在突然提起这个，晓院稍微有点意外。

“帮我再请今天下午的假。”

“小间你又不舒服吗？”秀一郎闻，手抚上我的额头。

“不是，我只是要去图书馆找点东西。”应该可以找到个张无聊的新闻吧？

“要不要我帮忙？”晓院站了起来，“我比较熟悉一点。”

我笑笑：“当然，有你的就方便多了。毕竟那天我也没有看清楚，印象不深。”我对秀一郎大声说：“那么你帮我告假，还有——其他的人绝对绝对不要跟来哦，否则我们绝交。”这话当然是说给织人听的。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

不过，大概连聪明的晓院也想不到我和他刚才吵到什么地步吧？

我说完压长久以来一直抑在心中的话之后，织人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间。虽然我从小就发誓，要一生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守护你，但是……因为是私生子所以被生父抛弃的我，能够被佐久部家当作养子，对我而言已经是无法报答的恩情了。”织人在我面前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弟。其实，间对于我来说，不是弟弟，也不是养父的儿子，而是，我的主人。”

“主人？”我苦笑，“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你以为我的身边缺少佣人吗？我在一个别宅的专属佣人比这个学校的学生还要多！你以为我那么在乎多出你一个？你以为……你以为我会让一个佣人碰我吗？！”

织人缓缓放开我的手：“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我只是说了真话而已。”

“好啊，你这个敢打主人的家伙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以前我很尊重你这个哥哥，比尊敬爸爸还……既然你把自己贬低到这种地步我也帮不上忙。那么，这次轮到你听我的吧。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只有这个不行。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织人的口气又强硬起来。

“那么尽量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认识，平时不要和我说话。也不要干涉我所作的事。”

“间，你应该回家去。再任性就没有意义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在以什么立场对我下命令？”

“这不是命令。”

“也就是说我没有必要执行。织人哥哥，你先回教室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现在看到你我就头痛。”

我别开头不去看他。

没有想到片刻之后真的有关门的声音。

诶？怎么一言不发地走了？平时的织人是这样吗？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先骂我一顿再把我强行带回去吗？

难道……我刚才的倾情演出太过火了，以至于，织人真的受到了打击？

不会吧？

“佐久部君，你在发呆吗？”晓院用报纸在我的眼前晃晃，“就是这一张。”

“谢了。”回忆终止，我要打起精神来工作了。我没有再看那个恶心的报道，直接看一眼作者的名字，就打开了公用的电脑。

“佐久部君想知道是谁写得这个新闻吗？”晓院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流动的资料。

“完全没有兴趣。我想知道这个人的背后是谁。”看晓院一脸不明白就简单解释一下，“记者想利用这种新闻以增加知名度名有什么奇怪。但是，我和本家断绝关系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被外人知道。因为我一开始就不是真的要放弃财产继承权，所以没有做出任何会导致消息外泄的事情。千叶之行也是秘密的。现在竟然这种小报的记者都可以知道，就一定有内幕。”

“果然这种新闻不是真的……见过了哥哥大人之后，我也觉得他绝对不是会干出那种事情的人。”

“当然。我还没有蠢到会被他陷害的地步。”我微微一笑，“晓院君，将来准备做什么，毕业之后？”

“我家里是经营小食店的，我高中毕业后会和什么人结婚继承那家店吧？”

“太可惜了，浪费人才。晓院君，你想不想帮我的忙？”

“诶？”晓院吃惊的样子也很可爱。

“你想不想做我私人的秘书？不过好像有点不近人情，我知道女孩子的梦想都是和喜欢的人结——”我突然被晓院眼睛里的闪亮亮的星星吓倒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天天给佐久部殿下做便当了，一辈子？”

“所谓的私人秘书不是那样啦……”我叹一口气，“不过，如果你打算连厨师都兼了，我会更高兴的。”

“我真的事太幸福了~~~~”晓院在地上转了三圈，“谢谢您~~~~佐久部殿下~~~~~~~~我想现在就开始任职，我可以不要薪水！”

我冲她一笑：“薪水当然要给，还是双份。我的秘书兼厨师大人。”

“佐久部殿下~~~”

“晓院，不要叫我佐久部殿下，在学校会被发现。就算在本家，也会分不清是哥哥还是我。所以叫我间就好了。”

“那么，间殿下，”晓院很认真地看着我，“首先。我可以帮您做点什么？”

我无可奈何地说：“殿下可以省掉……算了。其实很简单，你只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织人关系不佳就可以了。”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再装傻瓜了吧？

14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我的心情更好。

“一定是因为找到背后陷害织人少爷的人了吧，间殿下？”

“我已经没有办法瞒你任何事情了，秘书大人。”我看了一眼手表，“哦，都已经是这种时间了。我要去戏剧社了。前一天中途跑掉，大泽前辈一定气死了。”

* * *

“想不到在这里也可以碰到织人少爷，我真的很荣幸。”

“哪里，我才是。看来彬少爷也很有闲情逸致。”

不愧是织人和伊集院，吵架也这么风度翩翩。虚伪程度是秀一郎永远赶不上的。

我走进戏剧社，发现所有女生的表情都不对劲，就知道他们两个大概都在。我在保健室里和织人说不要再管我的事，的确没有说过不准他跟着我。

他果然到戏剧社里来了；他的名目是什么？参观？入社？还是简单的好奇？

“大泽前辈，昨天真的很抱歉。”我没理他们，直接找到社长。

“佐久部学弟~~~~~你知道昨天把我害得多么惨吗？”僵尸一样的大泽飘到我的面前，“真的很惨啊。”

“我知道……所以今天就算你让我加班也没有关系。”我吞了一口唾沫。

“真的？”大泽顿时复活，“不过，加班倒不用，只要你肯试穿一下戏服就可以了~~”

戏……服？有点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那种……

好像生怕我不知道，大泽背后的女孩子们拿出了照得我眼睛发痛的华丽长裙。

“你是公主嘛，衣服怎么可以马虎。穿穿吧，佐久部学弟，这可是花了很多会费的艺术品，我们的心血啊。”

“对啊，我们还要帮你化妆呢~~~”三年级的学姐掏出五颜六色的化妆盒。

瞥了一眼织人脸上不悦的表情，我忍痛点头答应。

“前辈，我来帮间殿下化妆可以吗？”晓院自告奋勇，不愧是秘书，把我从那些恐怖的学姐手中拯救出来；除了那个“殿下”实在突兀。

“就让她来吧。否则我拒绝化妆。”得救了得救了。虽然学姐似乎并不情愿地化妆盒交到她手里。

“我会让间殿下成为最漂亮的公主。”进了更衣室，晓院笑盈盈地对我说。

“我是男生。”而且绝对没有变装癖。

“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应该打扮得漂亮一点吧？”晓院偷笑。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让你当我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