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欣慰以及感动。
不过,一直对著过去念念不忘就不像你了......吉尔菲艾斯轻轻笑著,用自由的一只手把被子拉好。
忘了我吧,然後去追寻你自己的梦想......別被我绊住了你的脚步。
深深注视著。
不过尽管如此,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导致恶梦的原因。
说实在的,都这么久了......我又不是他的谁......
那么是安妮罗杰小姐囉......梦见了亲爱姊姊的远去?傻瓜,以安妮罗杰小姐那温柔婉约的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最後必然还是会原谅他的。只要莱因哈特大人亲自去安妮罗杰小姐那裡一趟,安妮罗杰小姐一定会再捧出亲自烤的洋蔥派吧。
这么简单的答案,在莱因大人那天才一般的脑子裡,竟然还苦恼了这么久?
还是......杨威利......
那更不可能,在他记忆所及,莱因哈特可从未退缩过呢!......就连跟他吵架时也一样......吉尔菲艾斯不禁苦笑。
眼看莱因哈特睡得安稳,吉尔菲艾斯轻轻地想挣托莱因哈特的魔爪,然而此时莱因哈特发出一声彷彿抗议的低喃。没办法,再等他睡熟些好了,吉尔菲艾斯怜惜地看著莱因哈特。四时,不知不觉中,坐在地板上的吉尔菲艾斯,靠著床铺睡去。
七点,奇斯里上校领著医师进入元帅寝室,看到满地的碎玻璃,以及睡著了的吉尔菲艾斯,也只有喃喃自语了几句,声音低到连医师都听不到。
「起来了,艾密尔。」奇斯里上校深怕吵到元帅,只得压低了声音、摇了摇吉尔菲艾斯。
睡得浑然不觉......
「艾密尔......艾密尔......」
「谁?」没想到,醒的不是艾密尔,睁开苍冰色眼睛的是躺在床上的元帅。
奇斯里上校连忙站好敬礼,「对不起,元帅!」
点了点头,莱因哈特没有说什么,只是当他发现手裡握著某人的手时,原本严肃的脸色突然慌张了一下,他连忙放开、坐起身来。
被放下来的手还挂在床铺上,艾密尔斜斜靠著床,仍然睡得安稳。
莱因哈特看了看那张安祥宁静的睡颜。
「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九点,元帅。」
「没有休息过?」
「中途回过一次寝室,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还有现在......」奇斯里上校详细地回答。
莱因哈特默然无语。
莱因哈特轻轻拉下了艾密尔的手。被示意不要吵醒艾密尔,医师只好放轻手脚检查莱因哈特的体温和血压,发现一切正常後,莱因哈特就决定立刻回到岗位。
「元帅......」医师本来想建议莱因哈特多休息一天,可是被莱因哈特一瞪之下,只好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奇斯里,把要我过目的文件都送到司令办公厅,还有,通知一下,明天重新召开会议。」「至于他......」莱因哈特把目光扫过此时还浑然无所觉的艾密尔,「就让他留下来。」「是的。」奇斯里上校领命而去,顺便帶走了医生。轻轻下了床,莱因哈特拉过了一张薄被盖在艾密尔身上。
拖著虛浮的脚步到更衣室中换上军服。
不久吉尔菲艾斯缓缓睁开了湛蓝色的眼睛。
看到自己身上的被子以及空无一人的床,吉尔菲艾斯登时清醒。
「莱......元帅!?」
「我在更衣室裡,进来。」
莱因哈特的声音没有最初的温柔,也没有昨晚的严厉,有的只是平时与部下说话时的冰冷命令语气。
这才是平常时候的莱因哈特大人吧,吉尔菲艾斯心想。
可是,吉尔菲艾斯绝对不会知道,莱因哈特在发现他整整守在身边一天一夜的时候,心中的感动与震撼,以及莱因哈特是花了多少自制力,才能勉强自己说出平常的语调而避免失态。语言就是如此微妙的东西,如果不说出口,是绝对没办法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然而,即使是说了出口,在意志以及理性的修饰之下,即使是传到了对方的耳中,也已经跟真正的心声相去甚远。即使是相识如此多年的莱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也是离不开这条法则,又或许是因为如此,两颗心的轨道尽管交错过无数次,却始终无法相逢,一直到吉尔菲艾斯的死去......
棕发的少年听从了命令,敲了敲更衣室的门。
「进来。」
莱因哈特穿上的,由黑、银两色构成的军装,把他的身材称得更加修长;一头黃金的、獅鬃般的头发,以及苍冰色的眼珠,显现出无上的王者威严,哪裡还看得出来他还只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而且,吉尔菲艾斯不免吃惊地发现,这是个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莱因哈特......比起以前,莱因哈特此时此刻成为名实相符的霸主了。一瞬间,吉尔菲艾斯有点落寞。
奥贝斯坦说得对啊,果然自己的存在,是莱因哈特的绊脚石。常常用所谓的道德、正义来劝谏莱因哈特的自己,只是一条限制飞鹰的皮索。而霸者......不需要这条皮索。
所以,只有当皮索断了,飞鹰才能遨遊天际......尽管这样的莱因哈特,是如此的陌生......
「帮我把*別上。」
吉尔菲艾斯默默执行命令......直到一句话......
「今天起,你就在我身边当传令兵吧。」莱因哈特悠悠地说。
「不!」吉尔菲艾斯大吃一惊,退了开去。
「不?」莱因哈特的眼神又射出令吉尔菲艾斯无法招架的火焰,所以吉尔菲艾斯只好转过了头。
这个人为什么就是一直在逃避我!
莱因哈特一个箭步向前,抓起吉尔菲艾斯低垂的手,巨大的腕力,让吉尔菲艾斯叫了一声痛。
「不许你说不!这是命令!」
(15)银项链
军令如山。
尽管吉尔菲艾斯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跟著莱因哈特步入了伯伦希尔专设的总司令办公厅。
传令兵的工作对吉尔菲艾斯来说,是十分无趣的。泡咖啡、递茶水、送文件......在长官没有召喚的时候,就只能发呆。而此时此刻,莱因哈特埋首于公文之中,看样子还有一段时间没空理他。
于是,吉尔菲艾斯稍稍放松了自己紧绷著的精神和肌肉。
太近了、离莱因哈特实在太近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得不断提醒自己,他是十四岁的艾密尔冯齐列!长期的伪装让他觉得好苦......尤其是莱因哈特犀利的目光,彷彿正在等著他出错......
闲极无聊,吉尔菲艾斯翻了一下刚刚几个人送上来、暂时堆在他那裡的文件。距离即是障壁......帝国和同盟长年来的分立不是没有原因的,长征的最大困境就在于补给的问题,尤其是越强大的军队越是如此,再加上时间会醱酵思乡的情绪、使得军心渙散,所以战争多是以速为贵。但是,面对同盟这个树大根深的敌人,却是不能躁进。因为是自由的体系,即使首都被攻下,其余的星域也不会立刻就跟著臣服,反而,各自独立的可能会更大。到时候就棘手了。面对四处窜出的火苗,再如何精良的部队都会疲惫,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头痛的顶芽效应......
头痛......吉尔菲艾斯揉了揉左边的太阳穴,忙了一整天又睡不好,再加上爱发脾气的莱因哈特大人,不知道为什么硬把他抓过来办公厅、又把他晾在这裡没事做......
是该休息一下了,可是,在执勤的时候,是不可以松懈的!吉尔菲艾斯心中那不容妥協的原则这样告诉他。所以,强撑著眼皮,扶著头,吉尔菲艾斯一页一页地翻著,想藉由不断激发的脑力来刺激自己的精神。
尽管一再提醒自己专注于公文,刚刚回復一点健康的身体却不配合他的意志。莱因哈特疲倦了。果然,自己的体能还是不足,莱因哈特一边苦笑著,一边不自觉地、又抚摸著垂在胸前的银项链。项链因为自己的胸膛而提昇了温度,但是莱因哈特总觉得,是这条项链发出的热量在维持著他的体温。
思念......好苦......莱因哈特打开了项链,照片中的红发人儿微笑依旧。是的,你一直陪著我不是吗?
莱因哈特啪的一声,关上了项链,眼神又回復了锐利的光芒。寂寞的內心、动摇的感情,一律锁在这条银项链中,跟他一起......
「艾密尔,泡杯咖啡给我。」
端著托盘和咖啡而来的棕发少年,在近距离下,看到莱因哈特脸上的隐隐倦意。虽然之前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低调行事,可是,吉尔菲艾斯还是开口了。
「元帅,您该休息了。」
「我不用別人来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要休息。」莱因哈特瞪了一下看来无意帮他倒咖啡的棕发少年。
「你不替我倒咖啡?」
「如果元帅倒下了,大家又要追隨谁呢?」棕发少年不死心。
「我没有时间休息!」眼看艾密尔还是没有动作,莱因哈特自己动手了。
看著棕色的液体以美妙的曲线流入杯子,吉尔菲艾斯没有阻止,只是缓缓地说著:「如果连元帅都没时间休息,那么大家又该怎么办呢?」
这是劝告、也是提醒。吉尔菲艾斯劝告莱因哈特应该保重身体,同时也提醒著,如果在上位者一直汲汲营营地埋头苦作,那么下属想必也得疲于奔命。这几天在医护处的日子,他发现有很多人已经渐渐不堪长期的紧张和压力而显现了疲态,即使莱因哈特有他如此拼命的理由,也该考虑体恤下属,不然,即使他一人爬到了高峰,也没有多少人能跟得上、并且给他助力。
通常对于一个囉唆的传令兵,大部分的长官都会当场解除他的职务,但是,细细思索後,莱因哈特并没有发怒。这个少年说的是对的,他知道。
「看来,你以後会是个好长官。」莱因哈特推走了咖啡,看著少年。少年不好意思地用手拨了一下棕发,「元帅过奖了。」
由于手抬高的关系,吉尔菲艾斯身上军服的长袖稍稍滑下了一点,露出了清晰的青紫指印,那是在更衣室中的小小争执後留下的。
看到了自己的傑作,莱因哈特转过了头,继续埋首公文。
「元帅?」
「处理好这一件,我就回房。」
「是的。」吉尔菲艾斯开始著手收拾。
一会儿。
「还会痛吗?」对于莱因哈特突发而来的问句,吉尔菲艾斯楞了一下。
没有听到艾密尔的回答,莱因哈特不耐烦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手。跟著莱因哈特眼光的路径,吉尔菲艾斯发现了自己手上的淤痕。
是说这个?要不是莱因哈特提醒,他还没有发现呢。连表达歉意的方法都这么特殊而且趾高气扬......吉尔菲艾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莱因哈特瞪了他一眼。
看到莱因哈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吉尔菲艾斯笑得更开心了,莱因哈特根本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神气。也许、也许他之前所看到、充满王者霸气、陌生的莱因哈特只是一时的假象罢了。真是的,还让他伤心了这么久。
吉尔菲艾斯爽朗的笑声迴荡在办公厅中,久久没有停歇,湛蓝的眼睛闪著动人的光芒,也吸引了莱因哈特的目光。
看著艾密尔,莱因哈特猛然站了起来,同为十四岁的某一天,当他们举杯庆贺成功之时,吉尔菲艾斯就是这么笑著!
笑声突然停止了,不解的,莱因哈特发现自己已经牢牢捧住了这个少年的脸。
时光静止了......至少在这一刻......
凝神、癡迷地看著艾密尔的眼睛......难怪我总觉得艾密尔像吉尔菲艾斯......这眼睛......这眼睛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理智飘出了可以掌握的距离,莱因哈特彷彿喃喃自语般......
「我可以吻你吗......」
听不到艾密尔的回答。
「只要眼睛......只要眼睛就好......你的眼睛......好像他......」
金发恶魔的甜美呢喃,让吉尔菲艾斯被催眠般地闭上了眼。
感受到莱因哈特冰冷的唇印在眉间,两颗心同时加速。
(16)变
「元帅,玛林道夫伯爵千金、渥佛根米达麦亚一级上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一级上将、巴尔冯奥贝斯坦一级上将请求晋见。」奇斯里上校再度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五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疑惑的眼神互相交流著。最後眼光落在希尔德身上。
希尔德点点头,按了下开关,门缓缓开启。「元帅,我们擅自进来了。」
在五个人的面前,莱因哈特虔敬地、著迷地吻著一个褐发的少年。
奇斯里瞪大了眼、希尔德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米达麦亚连忙低下了头,没有露出惊慌神情的两人,则是因为其他的感情覆盖了原本的惊愕。奥贝斯坦皱著眉、表情冷峻,罗严塔尔只是闪著他的金银妖瞳。
此时处在另一世界的两人,浑然未觉。
在希尔德的建议之下,五个人悄悄地退了出去、更没忘记关上门。然而,守在门外的五人笼罩在一阵沉默之中。
「他是谁?」奥贝斯坦对著奇斯里冷冷地说,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报告参谋长,是一个叫做艾密尔冯齐列的幼校生。」奇斯里必恭必敬地说,後颈冒出冷汗。
「他们从什么时候就在一起的。」
「从昨天,阁下。」
「我记得元帅昨天身体不适,在房间休息不是吗?」
「是的。艾密尔冯齐列担任看顾元帅的勤务。」
奥贝斯坦不敢置信地看著奇斯里。才一天,怎么可能?
「他们以前认识?」
「不清楚,阁下。」
奥贝斯坦有如海蛇的眼睛,盯著奇斯里。奇斯里只有在心中叫苦。
「是谁叫他看顾元帅的?」
奇斯里上校的眼神,帶著求援的讯息射向希尔德。另外三人,当然立刻就知道,这件事跟伯爵千金大概脱离不了关系。
「是我,有问题吗?」希尔德无畏地盯著奥贝斯坦。
「玛林道夫伯爵千金,你又为了什么......」
一剎那间,奥贝斯坦突然闭上了嘴。因为,此时莱因哈特金发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跟在他身後的,是正端著托盘,头垂得低低的棕发少年。
「你们为何不进来?」莱因哈特疑惑地看著门外的五人。五人互看了一眼。
「元帅认为,我们刚刚应该进去吗?」奥贝斯坦一字一字地说。
莱因哈特皱起了眉,相对的,吉尔菲艾斯则抬起头来。
莱因哈特落在眉间的吻,让吉尔菲艾斯到此时脑中依然一片空白。浑浑噩噩跟隨莱因哈特出了门,他只觉得一切好像都变得不对劲。有什么事发生了,而这件事让他对于现在情势的掌控,渐渐失去了信心......莱因哈特为什么吻艾密尔......一个帝国元帅为什么吻一个十四岁的传令兵......莱因哈特为什么吻我......
好乱......心好乱......
稍稍回过神的吉尔菲艾斯看到众人的表情,原本滾燙如熔岩的脸颊,立刻唰一声地苍白、有如坠落冰窖。他们......看到了......
「你们......」莱因哈特充满怒气的声音才只出了两字,就被背後巨大的声响打断。
回头一看,艾密尔正弯下腰,想收拾失手打翻的玻璃碎片。
「別捡。」莱因哈特抓起艾密尔的手臂,艾密尔低垂著眼。
「艾密尔,你先回去吧,我们跟元帅还有事情商量呢。」希尔德说。
「怎么办?」吉尔菲艾斯坐在寝室的桌前对自己说著。
一切都乱了......
吉尔菲艾斯双手抱著头,头脑就是不肯回復正常运转,闹钟滴滴答答的报时声在房裡造成迴音。
怎么办......怎么办......谁来告诉我......
也许可以听听伶的意见......
然而,每次都是伶主动联络。而且,在登上伯伦希尔之後,为了避免被侦测到的麻烦,伶也没有再开启超光速通讯。只有跟他叮咛,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找「卡列上校」。
卡列上校是当初接应他的医护处医官,而且自从把事情交代完毕以後,就没有再主动找过他。吉尔菲艾斯没有其他方法可想,只好去找卡列商量。敲了敲门,当卡列严肃的脸出现在开启的门後时,吉尔菲艾斯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才二月中,找我作什么?」
「我想跟伶联络。」
卡列皱了下眉,看了看附近,确定没人在以後,示意吉尔菲艾斯跟他进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