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做你的孔雀 ————云端浅笑

那年夏天的，烈日高照的时候，他就是坐在那棵树下透过窗子看屋里的一切。那棵树陪他见证了由悲到喜，由喜到悲的过程。尽管时间短暂，如同眨眼之间。可是他还是记住了。记住了树下宽大的叶子投下的斑驳，记住了带着丝丝甜味的花香。同样记住了那个人将一切告诉她的整个过程。

少阳瞧见男孩眼里久违的点点光芒，沉浸在回忆中的人完全未能发觉，此时的他美得有些落寞，却也无法叫人挪开视线。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秒该有多好，少阳看向他无法触及的画面，盼望时间可以稍微停下前进的脚步。

墙上的钟响了又响，一声一声刚劲有力，轻易地打破了静止的画面。少阳有些失望的回头看了眼时间。手里的烟在即将烫到手的时候被旁边的人夺了下来。看到突然落地的烟灰，他才发现原来那根烟点了之后只吸了一口。

“但是当时他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旁边的人问出了此刻少阳心里的疑惑。后者有些诧异，转而微笑。

“为什么要告诉他？其实我也没有说谎，我完全不记得曾经看过病的记忆了。努力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是些零碎的画面。可能这就是人自身的治愈吧。面对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地抹去它存在的事实。”只是现在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分叉路口。明明最想忘记的事现在却记得最为清楚。是该感慨命运的弄人，还是该憎恨那些让他经历痛楚的人或事。这点是他永远也想不明白的。

他不是没恨过白井烽，只是时间久了当时那种感觉反而淡了，唯一剩的就只有单纯的讨厌了。而这份感觉却是永远都淡忘不了的。那个对他而言看似匆匆过客的人，却给他留下了最深的印象。还真是可笑。

“我不恨白井烽，可是不代表他不恨我。”孔阙突兀的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边上的人，不打断，只是静静地听。

“我以前一直觉得干净的人就如同一杯纯净的水，没有杂质。看似平淡，却可以在光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而像我这种人就恰恰相反吧。白井烽或许曾经也是杯清水，只可惜他遇到了我这个有些意外的病人。”孔阙拿起桌上的水，举到两人面前。“想要治愈就一定要了解，想要了解就一定要深入。当我这杯水滴到那杯清水里时，他就已经不再纯净。只是当时的他并没能发现。就这样一滴，两滴，等他注意到时一切都晚了。所以你说有几个心理医生是正常的？”

手里的玻璃杯依靠手腕的力量，不停地左右摇晃。偶尔溢出的水，溅到桌子上激起不容察觉的水花。孔阙看着桌上的水渍觉得有些可惜，顺手抽了张纸巾覆在上面。“看吧，即使溢出来的几滴清水也只是这种下场。”

或许他对白井烽不够了解，可是他了解自己。男人也说过他们是一类人，所以没人会比他更明白白井烽恨他的原因。

少阳有些不解，盯着被水浸湿的纸出神。孔阙看出了他的疑惑，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的本子摊在两人面前。

“你们看这个。”打开第一页，是一张照片。少阳惊讶的喊出声。“这个！”

“这是白井烽五年前的样子，旁边的人是我姐。你们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孔阙笑着指指照片中的人问到。

“没有”少阳摇摇头，将照片退回到他面前。

“他喜欢你姐！”一直沉默的少棠突然插话。

少阳很奇怪的看着两人等待答案。

“的确。”孔阙点头，接过照片有些无奈的应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少阳看着他的表情。猜想这绝对不是最近才发现的。

“很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孔莺是我最亲的亲人，所以我很爱她。同样周围异样的目光我也会是第一个察觉到的。就像少棠永远比你早一步知道有谁喜欢你一样。”

少阳听的一头雾水。照孔阙的话，如果白井烽果真喜欢孔莺的话，更应该好好地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是。可是现在这样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很简单。白井烽一直想治好我，这样也算对我姐有个交代。他之所以把我的病根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只是希望她知道，我生病的原因不是因为别人，而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他怎么能这么说。”少阳气愤的拍着桌子。要不是少棠坐一边他非把照片抢过来撕了不可。

孔阙干笑两声，看着手里的照片无奈的继续道。“可是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姐介绍给我的。当我千方百计的隐瞒时他却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其实那天白井烽告诉我说，孔莺一直在他那接受治疗我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我没想到，一个心理医生居然也会心理扭曲到这种地步。当他理所当然的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无论他怎样挽回都改变不了已成的事实。”

孔阙第一次对人说这么多话，而且句句都关于他的过往。这个事实让他诧异。从何时起眼前的人已经不仅仅是朋友了，那种越来越靠近亲人的关系让他害怕。只是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这些人已经深深地扎根住下了。硬是拔出来只会两败俱伤吧。

少阳认真的听男孩的每句话，让他惊喜的是每次深谈都会发现不一样的孔阙。孔雀，孔雀，惊艳的外表下你永远不知道究竟隐藏着什么，就像你永远都不会猜到五彩的糖纸包裹的是怎样的味道一样。但是当你亲自品尝时，一定会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眼前的孩子果真人如其名。只是他有些担心的是这个名字真的没取错么。那些匪夷所思的过往，环环紧扣，牵人心魄，动一根，痛三分。

他至今都无法忘记初见时，孔阙眼里的骄傲，即使低头道歉，也掩不去的光芒，像是埋没在沙土里的彩钻，一点光变会给你千点精彩。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不好惹，一心想躲，没想到最后走得最近的竟成了他。如果辰诺在，听到这些故事会不会同他有相同的想法。两个心思缜密的人，走在一起究竟是福是祸呢？

人们常说一段感情总需要有人来见证，无论是悲是喜。而眼前流淌的河水静谧之下会是怎样的波涛汹涌，谁都不得而知。

浸湿的纸巾慢慢被风干，只可惜早已回不到曾经的柔软。

承诺做你的孔雀 四 52

敲门声不紧不慢，不用猜也知道门外是谁。孔阙的心咯噔一下，心想该来的总该来，只是这突然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怀疑，那人是不是在门外站了许久。

少棠拍拍两人的肩。先两人一步，门应声打开，站在屋外的男人穿着随意，只是面无表情。少棠让出位置让他进来。

孔阙心想，就算你现在和我们关系好不到哪去，面子上的事也总该做足吧，这男人，不知道是太聪明了，还是太傻了。看着男人走进，赶忙将桌上的本子收到身后。还不忘给男人一个完美的微笑。

“你们好像再商量什么大事，有要我帮忙的么？”

虚伪，孔阙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脸上却是另一副姿态。“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只是给他们讲了讲我的故事，仅此而已。”

钟离有些愣。孔阙猜想，他定是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还可以对他笑得自然吧。少棠见状不禁在心里感慨孔阙绝非池中之物。揽过身边一脸不悦的爱人，欠身做到距离两人不远的沙发，俨然一副等待后文的架势。

“直奔主题吧。”孔阙见钟离不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吵架，拌嘴，本来就该有一唱一和才有意思的。你整个独角戏，那还乐个什么劲。

钟离点点头，看孔阙一副早有准备，屋外另外的人也毫不避嫌，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只是他没想到孔阙居然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少阳他们。这两人的存在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突发的情况难免乱了计划，不过现在他更想知道的是，少阳对于孔阙的事知道多少。

钟离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的话题竟让他莫名的尴尬，想想他还是第一次当着第三者的面说这种话，更何况第三者还是他认识的。“我当时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然后呢？”孔阙没有回答，反而继续追问。

“然后/”钟离被搞得莫名其妙。果真眼前的人不容小觑。不过要不是这样似乎就不好玩了。“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更爱你自己，还是辰诺。”

孔阙觉得好笑，心想他爱辰诺还是爱自己，管你屁事呀，再说这两者根本不矛盾，谁说的爱了别人就不能爱自己了。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恐怕这世上多半的人都不会拥有爱人的能力了。

“我真的觉得你很好笑，你整出这么多事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爱自己，同样也爱辰诺。至于那一端更重要，我觉得那个根本没必要，因为他们根本不矛盾。同样的我问你，你会为了你爱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么？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那我只能说你比我更无情，同样我会认为你根本不爱他。”

孔阙将整个身子埋在沙发里，后背紧贴着靠背，以一副胜者的姿态俯视着眼前的男人。嘴角的笑无限蔓延，甚至连双眼都被感染。

“你什么意思？”钟离也不慌，相较于心底的不快，他更想知道哦孔阙这么说的根据何在。

“如果你真的爱他，又怎会想不到你的爱人失去你之后的痛苦，你认为他会一个人孤独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用他的爱人的生命换来的时间苟活？你是不是还会觉得他一定会感激你莫大的牺牲？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只能说你简直幼稚的可笑。”孔阙指着旁边静观其变的两人，有些激动道。“你可以让他们告诉你，如果他们其中一方，用生命的代价换来另一方的安全，得以存活的人会怎样吧。”

“会恨吧，恨这个世界只剩自己一个，恨那个自以为是的人。恨他忘记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的誓言。”少阳幽幽开口，语气轻似鸿毛，表情淡漠且忧伤。

钟离闻言为之一震。他没有这种感觉，他们说的事对他来说好像荒唐的闹剧，在他的世界里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孔阙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把玩着手指，连正眼都不瞧一眼。“你会对辰诺怎样？你又能对他怎样？你要的只不过是我的一句话，然后将一切再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让他知道，原来他在我这里根本一文不值。看着他伤心，绝望，这就是你要的吧。”指着胸口的手微微颤抖，仿佛牵扯了某一处的神经，痛感直达心迹。

孔阙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他想看着辰诺绝望，听辰诺哭着说不可能。然后等着他说他放弃了。这样他就可以再将辰诺的话告诉孔阙，只不过转达的故事早已面目全非。他想着孔阙知道辰诺放弃，孔阙知道辰诺带着楚乐远离的事情后的战栗，就忍不住兴奋。

“钟离，算我劝你一句，你想得到我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在用卑劣的手段打击我之后，再明目张胆的趁虚而入是永远都不可能的。”算是忠告，算是劝慰。他已经将话说的如此决绝，如果男人依旧我行我素，那他真是无言对苍天了。

钟离不应，却忍不住为他鼓掌。“很精彩，你果真与众不同。”显然，孔阙的表现远远超出计划。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应对的措施。“我真的很想再看你崩溃一次的样子，很可惜五年前我不认识你，不曾亲眼目睹那份惨烈。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真的很想看到你到底要怎样才会继续那份惨痛。”

孔阙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身体不自觉的坐直，就连后背都冒出了薄薄的汗。他没想到，钟离对他如此煞费苦心，甚至不惜调查发生在他身上所有的事。

“怎么不说话了？”钟离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小孔雀，现在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沮丧。

“你想知道的不是都知道了么？知道我的过去，甚至还不忘为我编织未来。我真的不知道原来真正的你是这种姿态。你的胸口到底长没长东西？口口声声的说爱，却一再的做出伤害的事情。你的爱也不过如此么？或许说只是单纯的占有，享受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成为你的物品时的喜悦。但是，然后呢，之后你又该怎样？”孔阙的话里透着淡淡的酸楚，他不知道为何曾经那个给他亲切感的大哥哥会变成这样，或者说他本来即是如此，可是这些最大的可能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还记得男人拿他名字开玩笑时，笑的爽朗的样子，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乎只剩余音绕梁；某个醉酒之夜，有人站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他，那么温柔的目光，如今却成了奢望；男人第一次对他告白被拒绝时的豁达，至今不能忘怀。

可是所有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如今却像梦一场，虚幻，无法触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认为是这样，那就是吧，我没什么想要解释的。还有你似乎忘了我来这的目的，并不是听你说教，或是表达内心的想法。”钟离避开令人尴尬的话题，企图找回主导权。孔阙每说一句话都像抨击到他最敏感的地方一样，那里是无人知晓的禁地，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想触及。可是孔阙却准确无误的讲明。

“目的么？那好我告诉你，不可能，先不说现在我心系在辰诺身上的，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选择你。”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孔阙毫不犹豫将最残酷的事实摆在男人面前。

钟离苦笑，即使早已猜到了结果，可是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出来的酸楚还流遍了全身。

“你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的话么？无论身心你都想要，我骂你贪心，你却告诉我，爱一个人不就是想要占有么。那是你第二次和我说爱，但是我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你将曾经你给我的那份感觉击得粉碎，看着满天飘舞的粉末，我真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彼此落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泪水已经止不住，孔阙胡乱的摸着脸颊，想要掩盖它们存在的事实。眼前俊帅的脸蒙上一层水汽直至不见。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低身呢喃。

“他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对啊，为何要将彼此至于如此不堪的地步。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相处模式，明明可以选择做一辈子的朋友，却非要弄到如今再见两相生厌的局面。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了爱？还是为了自己从不曾拥有的东西？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孔阙，画面竟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即使当时的他打扮的再神似，喉间的凸起还是出卖了男孩的精心装扮。

是那个时候吧，那个时侯自己就想如果再见到这个孩子，一定要好好对他说爱。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承诺做你的孔雀 四 53

“你TMD疯了？！滚开！！！！”

“我疯了？嗯……我是疯了……不过你不会就这么看着多年的好友疯了吧。”钟离用力压着身下已被捆绑在床的男人，胡乱的撕扯单薄的衣服。原本锐利的双眼，因兴奋而充血变红。

辰诺根本闹不清状况。钟离今天一回来精神就有点不太对头，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人坐那抽烟。失魂落魄的和被人赶出来的流浪一样。他本来想问一句今天是不是遇到么不顺心的事了。可不说还好，话一出口，男人就和换了一个人一样，嗖的冲到他面前。要不是他被紧捆在床上非吓得贴墙上不可。

本以为男人只是如往常一样坐的近点，谁知道男人刚靠过来他就挨了一耳光。那声音脆的恨不能屋外都听个清楚。那一巴掌打的他有点懵，脑子嗡嗡的，细胞和灌了铅一样完全不运作。

这几日钟离待他并不差，除了没有自由，其他的都还算是周到。好吃好喝的，就是无聊了点。不管哪次钟离在孔阙他们那受了气，回来也只是对他说个没完，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