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门之两翼 下————素心秋雨

“我不知道少主，但我知道的是，阿沁哥如果有一线机会，哪怕只是一息尚存，也会回来找你，抱着你……”望着无尽的冰河，雅人脑子里闪过的，是几乎快昏厥的阿沁，冲上去帮少主挡下横空劈下的刀子那惨烈的画面，闪过的，是阿沁冲上前抱住少主挡住老大迎头打下的拐杖，还有兄弟们无数的棍棒袭击的画面，闪过的，是伤痕累累的少主被阿沁紧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疼爱着的画面，这样的阿沁，一定不舍得把少主自己丢下，独自离开这个万恶的世界。

“雅人，你觉得，这河里的水有多冷？有多深？”眼同样望着这冰河，脑子里早已做了一个决定，而这样的决定，如果被阿沁知道，一定会被狠狠地教训，但是，就算被教训，这个决定，也会坚持下去。

“冷到你跳下去就全身麻痹，深到你跳下去就不见踪影而已，但是如果你跳下去，雅人会陪着……少主，你知道，我向来不会改变你的决定，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而已……”声音依然平淡，但雅人却又带着固有的坚持。

“中天雅人……你是笨蛋吗？死都陪着我，有病啊……”回头望着面前的冰山，逸尧觉得自己简直会被气死，该死的愚忠。

“少主，阿沁哥如果出了事，而少主也随着去了，大少爷会崩溃的……你想过没有……”眼睛里闪过的，是一种责怪，而逸尧望着那样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哥哥眼底的无可奈何。

“你……你很爱他吗？”站起身，高瘦的身体，对于雅人是一种压迫，但声音却低沉得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

“少主，雅人不懂……”扭过头，逃避问题，也逃避答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中天雅人，你到底还要逃避多久？”扳着雅人的双肩，一双眼直直的望向的，是雅人的深幽。

“少主，你够了没啊……你到底想做什麽……”推开逸尧，中天雅人觉得自己被思维如此跳跃的人气到了……

“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真的我和阿沁都不在了……至少还有你，可以陪着他～也许你在身边，他比较容易度过，所以，不准陪着我一起死，中天雅人，这是命令，而你，只可以服从我……”

“你陪着阿沁一起死，然后让我陪着他一起伤心，这就是你的决定吗，少主，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点……”

“中天雅人，至少我没有对自己残忍，不是吗……”所有的对话，就停在这一刻，雅人被一句话震撼到，至少没有对自己残忍，也许吧……也许阿沁哥走了，留下一个再一次孤单无依的少主真的比双双离世残忍得多，至少他们会在同样的世界里，看着彼此……

转身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有一种想要微笑的心情，阿沁，你可知道，可以陪着你赴死，都会让我笑出来，因为有你的世界，才有爱……

深夜

幽静的长廊，刺鼻的来苏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孤傲的身影伫立在这寂寞的走道上，透过其中一间病房门上的小窗口，望着躺在床上的人，一双宁静的黑眸，说不出悲喜……

忘了究竟有多少次，在如此寂静的夜，安静地在走廊里悄悄地凝望，忘了究竟多少次，看着突然间就接近迟暮般苍老的他安静地睡着，甚至忘了，每一次看到他，是喜是怒，是悲伤还是深恨，但是，这样偷偷地来，再悄悄地走，早已成为习惯，父亲，多么遥远的称谓，多想像哥哥一样，甜蜜的叫你爸，但是，话到口边却再也说不出，任苦涩溢满整个心底。

“少主……”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了陷在思绪里的逸尧，回过头，唐叔安静地站在背后，一双眼睛带着些深沉的了然。

“唐叔……”微微地颔首，然后深深地望着病房里躺着的人“父亲他……还好吗？”

“唉……自腰以下都没有知觉了，人算是废了……”摇头叹息不已，想年纪不过四旬的老大，居然就这样，再没有以往的威风……

“唐叔，多开解他吧……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淡淡地说不出悲喜地回了一句，然后转身要走，但是却被唐叔叫住。

“宝宝……进去看看老大吧，乖乖几天没有来了……你也只是深夜才来，现在老大病成这个样子，你就不计前嫌地进去看看他，陪陪他，不好吗？”

“我……还是不要了……父亲应该休息了……不要打扰他……”犹豫着要不要走进房间，最后还是决定不见为好……

“宝宝……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间传出来，曾经不可一世的声音，现如今却带了些浅浅的哀求。

父亲……逸尧愣在原地，这可是他威风八面的父亲，慢慢地，不由自主地推开房门，走进带了些阴冷气息的病房，和曾经眼睛里都是坚定的父亲现如今浑浊不堪的双眸对视，忍不住鼻子开始发酸“父亲……“

“来……宝宝……坐这……”拍拍自己身边空出的床榻，伸手招呼儿子过来，一双眼随着越来越靠近的身影移动着，直到他站到自己面前，伸手把儿子拉坐下来，仔细端详着“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居然惹到A列的人，怎么样？没事情吧？”

“父亲……没有事情……只是……哥哥为了我受了伤……所以这两天没来看你……”

“有乖乖和阿沁护着你，我就放心了……你这孩子，鲁莽的厉害……唉……A列可是你一个人就可以闯的，幸好阿沁和乖乖赶回来，要不你就完了……”

“知道了父亲……”反正我就是什么都不如哥哥就是了，带着淡淡的伤感，但表面上波澜不惊的逸尧，还没有等自己跳出悲伤，就被父亲的双臂搂住，而这样的拥抱，似乎好久没有过了……

“你这孩子，到底懂不懂我话里的意思，【龙虎门】垮了就垮了，没什么大不了，我就两个宝贝儿子，一个都不能少，下次，不准再这样的莽撞了……“

“呃……”眼睛傻傻地望着眼前的父亲，宝……宝……宝贝……宝贝儿子？这个可是在说我？？？

第九十二章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搭上肩头，逸尧回头看见的，是哥哥一贯温和的脸，呆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大声起来“哥？你怎么会来，伤口还没有愈合好跑来做什么？”

“还不是担心你，每次去找你，你都不在家，要不是唐叔说你每天深夜都会来看爸，我都不知道到在什么地方才可以见到你……真是……”笑着埋怨着，然后抬头看向微笑着的爸爸“爸，好些没有，这几天我都没有过来，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要不是为了宝宝……乖乖是不是还不打算过来啊……老爸很伤心……”病了的老大少了威风八面的气势，平和得更像一个父亲。

“没有啦……宝宝和老爸都很重要，一个都不能少，你说对不对啊，宝宝？”甜笑着搂住弟弟的肩膀，坐在他身边，同倚坐在病床上的老大聊天。

“呃……嗯嗯……”有些浑然还在梦中的不解，只有附和的点着头。

“哼……你们两个少骗老爸，我看你们啊，一脸的不诚恳……”嘴里说着，但是老大的脸上笑容越来越温柔，表情也越来越快乐，而这样的父亲，是逸尧很少见到过的，现在看着父亲和哥哥和谐的开着玩笑，心底有了些怅然，或许自己的性格，真的不讨喜，所以才不能让父亲可以如此的开怀。

“不诚恳，老爸，这样说可错喽，我和宝宝最诚恳了……宝宝……你看老爸欺侮我们，走……我们走……不要理他……”站起身，拉着宝宝的手，就要往外走的蕤宸，脸上带了些诡异的笑容。

“喂……你们两个……想走不用使这样的手段，还诚恳呢……骗老爸你们还嫩点，快滚回去睡觉，省得碍眼……滚啦……”笑着亏蕤宸的心思。

“老爸……我看是你想睡觉轰我们走吧……真是……走了……省得碍眼……唐叔，老爸托付给你了……”蕤宸笑着告别，然后望了一眼还在迷惘的逸尧，眼睛转了一下，放了手，率先走了出去。

“这臭小子……”摇着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走出去，脸上的笑容带了些宠溺，再回头看看愣在原地的小儿子“宝宝啊，下次来不要选晚上，很累……现在很晚了……快回去吧……”

“嗯……知道了……”点了点头“那……父亲……呃……爸，你早休息……”忽然间觉得像哥哥一样称呼爸爸似乎是很幸福的事情，而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就这样脱口而出，说出来的话，让自己都楞掉。

“臭小子……还以为这辈子听不到你叫我爸呢……真是臭小子……快滚回家睡觉，还嫌自己不够瘦，快走啦……”恶声恶气地打算轰儿子出门，但是，眼眶却微微地红了……

“那我先走了……唐叔……爸……你们早休息……”微微地颔首，然后离开了房间，随手带上门，但在们关上的瞬间，逸尧听到父亲兴奋的声音“唐，宝宝叫我爸嘞……他终于肯叫我爸了……”

眼睛一下子红了……忽然间，很想被爸爸紧紧地拥抱，就算弄疼了也无所谓，至少可以证明这是在现实而不是梦境。

“走吧……我送你回家……”适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悲伤，蕤宸倚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一脸忧郁，一脸难以置信的弟弟。

一路上开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倒退，逸尧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愿，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家几天了，自己都不清楚时间，每天都是清早就跑到河边吹冷风，直到夜深才回来，这样周而复始的轮回着，原因在于一种不可言喻的绝望，一种无法自拔的绝望。

蕤宸什么话也没说，对于弟弟的动向，他比谁都清楚，天使组的人每天都在详细的汇报，也就是因为清楚，今天的碰面不是偶然，而是一种绝对。但是，对于两兄弟间的这种沉默，并不想打破，因为这个时间，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苍白无力，狂和邪的进展非常的缓慢，缓慢到没有一个人不担心会在两个月以后，失去了阿沁，但是，却不想和弟弟言明，因为真的说出来，他会受不了，就给他一丝丝希望吧，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希望非常地渺茫。

车子稳稳地停到了公寓楼的楼下，到家了，没有人开口，也没有做出要离开的动作，直到逸尧再也忍不住问“他……好吗？”

“很好……”

“呃……那我走了……晚安……哥……”逸尧打开车门，刚将长腿迈出，便听到蕤宸低低的声音“他，一直待在你房间，他总觉得那里很熟悉，每一天，每一天，都躺在你的床上，看着你喜欢看的书，听你喜欢听的音乐，我觉得，你一直都在他的心里，始终没有离开过，也始终没有真正被忘记过……宝宝，你从来没走出过阿沁的心里，真的……”

“我知道……我相信，阿沁不会真的忘记我……哥……我等着阿沁来接我，他一定会来，如果阿沁身上的炸弹取下来，你告诉他，我等他……”

“嗯……照顾好自己，晚安……好好休息……”

长腿一跨，逸尧迈出车外，摇摇手，转身离开，走进大厦，背对着车子的脸，带了些悲伤，阿沁……每天守在自己房间的阿沁……每天都记不起许逸尧是谁，但却感觉着我的阿沁，这样的阿沁，真的，很舍不得失去……

默默的在深夜推开房门，这间公寓和自己同一层还有相邻的两层都被哥哥高价租下来，住满了保护自己的人，但是，为什麽我身边站满了人，我还是觉得孤单，而这种孤单，总是如影随行，是因为阿沁吗？因为阿沁不在身边，所以就算被所有人围绕，却没有我所想要的暖，那么阿沁呢，忘记了爱情，忘记了爱人，忘记了一切一切美好或忧伤的阿沁，是否也被一种不知名的寂寞所环绕呢？那样看着我的书，听着我的音乐，躺在我床上的阿沁，又是如何守着我的世界，孤单地生存着？

心思有些偏离，思绪越来越乱，但是，一丝轻喘穿进耳朵的同时，让早训练有素的逸尧第一时间清醒，而且立刻摆出备战的姿态，站在漆黑的房间中间“谁在那？”

问出话的瞬间，屋里突然间灯火通明，一个妩媚却又清冷的女子站在电灯开关的旁边，一脸平静地，看着，完全摆出战斗姿势的逸尧，不发一言，目光带着的是一种讥笑，还有一种咄咄逼人。

“嫣然？”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看着说不出爱恨的容颜，逸尧却不知道她的来意，该防范还是该放松，一时间无从选择。

第九十三章

“若想杀了你，你一进门便死了，何必等到现在……小逸。”微微地轻笑，眉宇间不只是讥讽，似乎还多了一丝轻愁，慢慢地坐到椅子上“请我喝杯咖啡吧……”

“呃……好……”被一时间嫣然口吻中的悲伤击中心，似乎要窒息的疼痛着，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默默地回身煮咖啡，让咖啡的香气在沉默中慢慢地冲斥整个房间。

待到两只漂亮的马克杯摆在面前，一直望着逸尧沉思的嫣然再抬起头，微微地清醒了一下，伸手握住蓝色的杯子，暖暖的温度温暖着孤单的冰冷，轻尝了一口，猛然发现这咖啡的味道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还记得小时候，总喜欢偷偷地带着小逸跑到门口冷饮店，点上一杯焦糖玛奇朵，再亲亲热热的分享，那年不过十一二岁，那年如此地亲密无间，而如今，早忘记了当时那么贪恋的焦糖玛奇朵是什么样的味道，现如今，手中的温暖，却让自己了解，当年曾和自己亲密的分享这两个人的甜蜜的小逸，心中，始终不曾忘记过关于自己的一切，就如同这杯焦糖玛奇朵，熟悉得一如从前。而这样的贴心，这样的熟悉的小逸，让早已冰冷的心，温暖得想要被融化，不知不觉中，一滴滴的泪滴进手中的杯子，为带着些甜蜜的焦糖玛奇朵添了些这些年沧桑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