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息怒……”朱佑樘着急的站在两人之间,挡住朱文圭噬人的视线。
朱文圭冷冷瞪了他一眼,怒道,“你闭嘴!”
一个渡劫期的高手发怒,即使不是针对自己,这强大的威压也让朱佑樘有些脸色发白。朱文圭震怒的表情到是没吓倒朱厚照,他只是悠闲的坐着。
直到看到自家父皇被骂,他才懊恼的起身将朱佑樘抓到自己身后,不悦地道,“你骂我父皇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说完……就刚刚那些话就已经够让两人大惊大怒了,再让他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朱佑樘不停地拉扯着他,恨不得能冲上前去捂住自家儿子的嘴。这位老祖宗可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打也打不过,人家也不怕皇家的势力,真要发起火来将自己这宝贝儿子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好,好!”朱文圭连连三声好,眼神像是冰冷的箭狠狠地盯着朱厚照,“就让你一次说个够,老道倒要听听你还能说些什么!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哼!”
他未完的话充满了威胁的意思,但是朱厚照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回头笑着对朱佑樘安慰道,“父皇,您别急,听我说完。老祖宗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朱文圭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气到如此七窍生烟的地步了,他喘着气做回椅子上,怒气冲冲的道,“你说,你还不快说!”
朱厚照朝两人一笑,淡定地道,“老祖宗不必动气,我之所以想确定您是不是朱文圭,只不过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
“没错,我就是朱文圭,那个建庶人,有什么事情,你还不快说!”朱文圭毕竟是修道了这么多年,一番恼怒之后反倒冷静了下来。
这小皇帝如此大胆,必然是有所倚仗,既然他一点也不怕触怒自己,又不像是个蠢人,那必定是能确定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能让自己不再追究他的无礼。
朱厚照朝他点了点头,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道,“难道老祖宗您不想知道惠帝的下落吗?”
“惠帝!”
“父皇?”
刚刚坐下的朱佑樘与朱文圭又被他说出来的话惊得站了起来。
明惠帝朱允炆,这个才当了几年皇帝的建文帝在靖难之役以后便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削发为僧,又有人说他逃到了南洋,众说纷纷,即使明成祖以举国之力也没能找到他。如今朱厚照却说他知道建文帝的下落,这怎么不让两人吃惊。
“我父皇……他还活着?”朱文圭不敢置信的喃喃问道。建文帝败走的时候朱文圭才两岁,早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情,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建文帝的尸体,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还会听到自己父皇的下落。
“照儿,到底怎么回事!”就连朱佑樘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
“父皇,您别担心。是假消息我也不敢说出来告诉你们呀!”朱厚照连忙阻止他的训导,他也知道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若不赶快说出来只怕面前的两位就要急得恼羞成怒了。
“这事说来话长,你们听我慢慢说吧!”他不客气地坐回椅子上,摸了摸下巴朝着朱佑樘问道,“父皇,您应该还记得当年我拜师的时候,从宫里拿走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和灵物走吧!”
“没错,你当时说是拜师之用,所以父皇说任你取用!”朱佑樘点头道,想起来这件事情,不过自家这个儿子当时倒是很大方,取走了不少珍贵的东西!
“其实那就是为了救建文帝用的!”朱厚照笑道,将自己如何骗到一个师父的事情说了出来,“当年大罗宫的吴老道一直在寻找一些东西救人,后来被我撞见他们偷入宝库,才和我交易说我给提供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是大罗宫要收我为徒。而且救人除了那些东西以外,还需要轩辕夏雨剑的帮忙,这到也是他们愿意传授我修道的原因。”
他颇有些得意的笑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要救的人就是建文帝,既然都是我朱家的人,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帮忙了。之后我才从我师父那里得知,太祖爷爷知道建文帝生性善良,在性格上也有些软弱,于是在临死前曾经留下一个铁盒,吩咐看守之人在他大难临头之际打开。”
“那铁盒子里面有三张度牒,还放有僧衣剃刀银两,更有一封遗书早已为他安排了后路。之后建文帝便削发为僧,专心修佛了。太祖爷爷本就是出家之人,在寺庙里也安排了人照顾建文帝,即使是成祖派出的人也难以查到。”
“太祖神机妙算!”两人听到这里不由得感慨起来,若不是太祖留了这一手,以明成祖朱棣的能力,只怕建文帝根本逃不掉。
朱厚照点了点头,继续道,“后来建文帝隐藏在太祖爷爷安排的地方修行,之后居然也学有所成,度过了四九天劫,但是他对于当年的事情还有些怨恨,再加上人到晚年越发想念自己的两个儿子,三十年前他在度六九天劫的时候不巧遇上最后一劫是心结,结果被乘虚而入遭到心魔入侵。”
两人闻言大惊,幸好朱厚照接着说的话又让他们松了口气。
“我师父那时正好在场,花了不少功力保住了建文帝的性命,但是他的神智却因为邪魔入侵久久无法恢复……”朱厚照看到两人神情紧张,于是讲述速度加快了一点,“之后我师父一直在找办法恢复他的神智,直到搜集齐那些药材……”
朱厚照说故事并不是十分精彩,只不过是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平铺直述出来。他拜师以后刘伯温就开始利用那些药材开始制药,等他能激发出轩辕夏禹剑一成功力之后便开始着手救人。
虽然朱厚照说得简单,但是其他两人却能听得出其中的凶险,心中感叹不已。朱佑樘眼神闪烁不定,他有些懊恼,自己直到今天才知道照儿在那么小的时候就面对过危险,幸好没事,否则……
听完朱厚照关于建文帝的讲述,两人都放了心,朱文圭也对他再也没有一丝气愤,反而心怀感激。
之后两人又问了朱厚照一些关于建文帝的事情,知道他正在绵山的某处潜修,朱文圭立刻想要前往绵山拜见百年未见的父皇。
在朱厚照答应帮他安排之后,朱文圭看到这个之前触犯自己的小皇帝是越看越顺眼,他被幽禁多年没怎么接触到人,本就是个天真直接的性子,当下就拿出不少他多年来收集研究出来的稀罕玩意送给朱厚照,并且要他常来庶人庄。
一老一小莫名其妙的相谈甚欢,也不觉得疲惫谈天说地直到三更,总算三人中间还有个理智的朱佑樘,看到时间已经不早,某个新出炉的皇帝再不回宫的话,只怕就要成为第一个刚登基就不早朝的人了!
第005章 新的难题
“钱宁呢?”
“回禀皇上,钱大人在您寝宫中看书呢!”
回到乾清宫,朱厚照一边问着宫人,一边朝着自己寝宫走去。他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边走边将头上的冠冕扔给身后的随侍。
寝宫里朱佑樘正悠闲的在软塌上看着书,惬意自在的模样让朱厚照胸中怒气更盛。他也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瞪着朱佑樘。
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今日只怕是又在大臣那里受了气,朱佑樘心里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他,微笑道,“回来了!”
他那和煦的微笑反而让朱厚照觉得更加委屈,他心中微微发酸,抿了抿嘴不肯说话,却径直朝着朱佑樘走去。
朱佑樘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朱厚照衣服也没换,粗鲁的蹬掉靴子就爬上了软塌,一双手臂牢牢的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朱佑樘的腰际。
“照儿……”朱佑樘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他头上用手指轻柔的为他梳理着发丝。
“我累了!”朱厚照闷闷的声音从朱佑樘的衣襟中传出,带着小孩子般的任性与倔强。
自欺欺人的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更何况朱佑樘。可是朱佑樘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只是更伤这孩子的心,他无奈的伸出双手为朱厚照揉着太阳穴,没有开口。
长长的沉默使得寝宫中的空气紧张得让人都有些难受,朱佑樘只能等,等着怀里的儿子能够想通。
即使现在不情愿,但是照儿总有一天会想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最终还是必须要妥协。
想着心思,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朱厚照的头发,思绪却回到了半月前从庶人庄回来的那一天。
两人的争执起源于那日的早朝,朱厚照当皇帝的第一次早朝。
即使朱佑樘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也知道大臣们早就在背地里筹划着,但他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毫无准备的朱厚照则彻底蒙掉了。
早朝时大殿之上百官齐跪,请求新皇选妃立后,虽然想过登基之后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但是朱厚照却没有想到第一件难事就是人生第一大事——成亲,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他被大臣们弄得措手不及。
在他想来,自己年龄还小,又是刚刚登基,即使要谈婚事至少也能拖上几年,甚至过了明年打退西方那帮子侵略者之后也好,到时候可以凭着自己在朝中的威信压下臣子们的反对,想出两全齐美的办法。
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生在古代,对古人来说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早该成亲了,尤其是他现在身为皇帝更是必须充实后宫留下子裔的时候。
“父皇,您早知道我登基后就会面临这样的情况吗?”
朱佑樘还记得那日早朝后儿子抿着唇眼含委屈的神情,面对这样的质问他却只能点头。早朝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知道尽管今日大臣们被照儿委婉地拒绝了,却还是会不屈不挠的继续上奏的。
“大婚、留下皇储是每个皇帝都不能逃避的责任!”照儿受伤的表情让他心疼,他却无法安慰,甚至还要说出更伤他心的话。朱佑樘的心有如被刀割般疼痛,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却无法回避。
“大婚?”朱厚照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摊开双手放在他的眼前,尖锐的质问道,“您以为我能用这双手去拥抱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您能忍受我们之间再加上一个女人?父皇,您把我之间的感情当成什么?”
面对朱厚照的质问,朱佑樘只能沉默。只要一想到只属于自己的照儿去拥有另一个女人,仅仅只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嫉妒得发狂,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日照儿带着他的皇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一个人,照儿,你只需要册立一名皇后,留下一名继承人,那些大臣们就不会再过多的要求了!”等到照儿有了属于自己的儿子,那个女人……朱佑樘的眸中闪过一抹阴狠。
“父皇,您太天真了!”听着他的话朱厚照却讽刺地笑了,“您以为后宫只有一个人,那些大臣们就会满意了吗?您别忘了,当年您自己的事情。哼,什么只要有一个就够了,他们只会想要往后宫中塞入更多的女人!”
可是我最后还是只册立了你母后一人……朱佑樘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出口。他也清楚,只要后宫空虚,子裔稀少,那些大臣们就会想要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选送秀女进宫,这既是为皇家血脉的延续,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这样的事情只会源源不绝。
“而且父皇……”朱厚照自讽的笑了,无奈地道,“我和您不一样,我根本没有办法看到一个女人的命运因为我自己的自私而被彻底毁掉,生下了继承人又如何。留下她,让她后半生都守活寡吗?或者,杀了她,那到时候你又要让我如何面对那个孩子。”
我来,父皇会帮你处理好一切……朱佑樘张口欲道,只要处理得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朱厚照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你会处理。父皇,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世上,那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他还会知道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因为自私伤害了自己的母后……您说,这样的孩子会不会性情大变,又或者不会对我们充满了怨恨呢?”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父皇,如果真的是出现这种情况,您说,这样的继承人又会不会毁掉这个皇朝呢?您难道想看到大明毁在我们的自私上面。”
“你说的只是可能,都只是假如……”朱佑樘说了几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虽然朱厚照说的那些话有些危言耸听,但是却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且,父皇,您不能太自私了……”朱厚照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却像是在哭一般,呢喃道,“照儿还记得,当年您说过向往一夫一妻的生活,那时候我就在想长大了要像您一样,这一生只守着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可是如今,您还坚持着自己当年说的理想,却要逼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悲哀的望着朱佑樘,带着微微的泣音道,“父皇,若真有一日,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人,即使是无关紧要的人,到那时,我们还能如此毫无芥蒂吗……我们之间,又情意何堪……”
朱厚照充满悲伤的话让朱佑樘的心痛得厉害,什么冷静自制与理智再也顾不上,他只能将照儿拥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他们两人都不是重情的人,今日也就不会如此痛苦。但是若不是因为他们太过重情,却也不会钟情彼此。
将自己的脸埋在父皇柔软的腰侧,朱厚照闭上眼睛一点也不想说话。黑暗中他静静的聆听着父皇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通过脸上的皮肤可以清楚的感觉得到父皇的胸膛正随着呼吸节奏的微微的上下起伏,温暖的气息仿佛化成一张温柔的巨网将自己包围。
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说,朱厚照好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只是拥着父皇到地老天荒。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就是在逃避,但是他却不知道除了逃避还能有什么办法。
无计可施,这是朱厚照现在面临的状态,也是朱佑樘的。明明是两个人都不情愿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做。
朱厚照明白,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人们对于血脉的延续,对于所谓的继承人都有些莫名的坚持,更不用说是在这样封建的古代,这完全是人类的本能,也是社会的约束。而他现在身处的位置,留下大明王朝的继承人更是一种必须的义务,容不得他任性的说不成亲。
如果两人都不是那么理智就好,但是偏偏他们却又都是不愿意逃避责任的人。除了拖,朱厚照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他知道,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大臣们会催得越来越急。在他们看来,一个当朝天子的后宫空荡荡成何体统,甚至他现在不愿意成亲、册立妃子,这简直是不可理喻,是大大的违反了祖制。
就连朱佑樘当初布下的一步暗棋——钱宁的入宫,也被人开始猜测起来。那些臣子们甚至认为当朝天子就是因为沉迷男色,所以才不愿意成亲,不愿意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