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紫气(出书版)+番外 BY 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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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坚定地说:「不反悔。」
「那好。」张真深深吸气,正色道:「既然如此,阿紫想必不在意我的过去?」
阿紫笑眼看他,眸中异芒一闪,点头,「无论真哥哥过去为何,阿紫只在乎眼前的你。」
张真露出回忆般的表情,娓娓道来……
三年前,张真是张家驱鬼的大弟子,镇守城西。
一日,张真自外回府,正收服一鬼,准备将他打得魂飞魄散,那时张家老爷仍在,怜其有反悔之
意,因而放他一命。然偏是当下的仁慈,害了张家老爷。
鬼为好吃鬼,那时张家易聚阴,某满月之夜引来一妖,是花妖。
花妖本无歹意,因他修法不茹荤,便好奇好吃鬼吃肉,恰好被张老爷撞见,张老爷怜他可爱天真
,便答应花妖留下,每日张家供素菜予他。
过了一个月,花妖生活如意快活,与张老爷感情过从甚密。张真虽感不妥,但花妖无邪意,他只
提点张老爷后便不管。然而可怕的事情刚才开始……
花妖开始与张老爷同进同出。花妖人形容貌美艳,看似天真,张老爷疼入心坎。不经意中,张真
发现花妖与张老爷竟同住一房,让他大吃一惊!
一人一妖同房生活后,张老爷很快的便形销骨立,再不见以前的精神,倒是花妖越见美丽、道行
越高。张真发现时,花妖早以房中术吸走张老爷全数精血与道行,而张老爷则一命呜呼!
张真持雷霆之怒,大挥紫霞剑,一掌打碎花妖内丹,也因与花妖一斗,使出全数道行险胜之后,
身子精神大不如前。张家时已家道中落,人人俱怕张家人,因而张老爷后事只草草办妥,葬入张
家竹林,花费最后一笔钱为其刻碑。
「可那时紫霞剑仍未断,区区花妖,即便修行房中术,功力未必会大增,所以真哥哥能一掌打碎
花妖内丹,使之不存三界。」阿紫道。
张真颔首,目光遥远。
「若家父免去那颗仁慈之心,便能不为花妖所惑,如此一来就不会英年早逝。」
「这是劫,张老爷未能度过实属遗憾,却是命中注定。」
「可恨我竟无法劝告家父,任其一步步走入幽坟。」
「一人之力无可敌天。」阿紫顿了顿,「后来呢?紫霞剑折于何时?」
张真苦笑:「张家不幸,继花妖之后又来一妖,紫霞剑便是于那时所折。」
阿紫思量道:「那妖呢?」
「逃了。我道行不够,无法收之,只能任他负伤逃了。」
「在那之前,他必定与真哥哥发生过某事吧?」
张真回头看阿紫一眼,「……那妖……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阿紫拧眉,不甚理解。
「……你可有那种感觉?分明彼此陌路,却一见如故,每日每夜想着念着都是他……那熟悉感彷
佛彼此已认识许久,一股不舍的莫名愁绪也因此萌发……」言至此,张真收住话语,半晌又笑道
:「那许是阿紫说的『轮回』吧?」
阿紫目眶一热,五味杂陈,不知该哭还是笑。
「阿紫,我已后悔,悔不当初。情爱非是我所想那样简单,对那妖的感觉曾以为是爱,可我恍然
大悟了……那不是爱。因此我才问你─可懂情为何物?可懂爱为何物?」
阿紫轻轻闭眼,记忆中总有一道白色背影。那人给他的,总只有那修长挺拔的背影,似乎连正眼
看他都觉得厌恶……
「仙人言爱?你又知晓情爱是何物!」
「一切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淡漠的嗓音透着冰冷,斜睨的目光露出一些不屑与嘲讽。
阿紫记起那时他只任那人挥开他抓住他的手。
「……直教人生死相许……」阿紫喃喃地说。其实他当时想回答的,只是这一句话,看着那人的
眼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真垂首反复咀嚼:「……生死相许……生死相许吗……」半刻之后,重又抬头,双眸晶亮:「
阿紫,你可别忘了我们一道成仙。」
「……不会忘……我绝不会忘……」若真能生死相许,那该有多好?
张真渐与阿紫亲密,然止于礼,并未有逾越之举。为促日后修仙之路,阿紫说服张真治腿。
张真坐卧床上,阿紫掀开张真下袍,袍下有裤,阿紫若有所指地笑道:「真哥哥要自个儿来还是
阿紫来?」
阿紫的手在张真裤绳上打转。张真面红,呐呐道:「你先转身,我自行动手。」
阿紫掩嘴笑笑,一脸贼相,率性转身。
身后一阵窸窣,片刻,张真道:「可以了,你来吧。」
阿紫回过身,点头,正欲撩开张真用以遮掩的衣袍,一双大手却按住阿紫手腕,再次道:「我的
腿难以入目,若你不适,便别帮我了。」
张真看似失落,阿紫安慰地摇晃他的手,笑道:「真哥哥别担忧,阿紫定会治好你。」
「那,麻烦你了……」
阿紫呵呵一笑,撩开,赫然一见张真双腿,阿紫不由一呆。
张真以为他吓坏了,羞耻不已,想拉过一旁被子遮掩,却为阿紫阻止。张真抬眼一见,阿紫笑容
转淡,眉间微蹙,口吻淡冷:「那妖取走真哥哥多少道行?」
「……至少一半。」
阿紫长长吐气:「怪不得……」
张真小心翼翼观察阿紫脸色,道:「……已无药可救吗?」
「不是。只在想真哥哥腿疾如此严重,怎都不说?」阿紫用手使力去压张真的腿,又问:「可还
有感觉?」
张真苦笑摇首,「腿无感觉已一年,阿紫即便将他斩下也无痛觉。」
阿紫幽幽长叹,轻柔抚摸张真双腿。张真双腿形貌萎缩,但不严重,只是双腿上皮肤焦黑,坑坑
洞洞,肌肉如石头般无弹性,血脉凝结冷寒,诡谲的是……双腿表面竟隐隐约约有人面之形,显
已有魔气入体!
那般双腿就像日前后山黑罗刹身旁的黑雾人面,可怕阴森、令人作呕!
「真哥哥,你的腿疾不能再拖。若再拖,这双腿上的人面成魔,活生生割肉断骨,魔气逆行入心
,你也迟早成魔,成为第二个黑罗刹!」
张真面色一白,略微颤抖。「那……那待如何?」
阿紫沉吟,脑中思绪百转。如今他法力受创尚未完全恢复,对于这双腿还真有些棘手……要让皓
雪知情他偷施法,少不了又一顿念!
张真知阿紫苦恼,涩声道:「阿紫若无法也无妨,是我连累你了。」
阿紫双眼滴溜溜一转,吟吟一笑:「是有法子,不过做来费时,阿紫怕真哥哥太过痛苦。」
「若能治好,再疼我也定咬牙撑过!」张真神情坚决。
阿紫点头,俯身再次细看张真双腿,边道:「首先,真哥哥必须于水中浸泡七日七夜。水由乌木
烧成,水中放符,水外布阵,浸泡之人需心禀纯净无杂念。
「符与阵是去阴用,加以药师咒,并于此七日中三顿药膳补品,以补精血元气。此阵又需在天地
灵气最盛处,以修阵中人的元神。」
「如此便能治好腿疾?」
「七日后,迫使魔物所成的人面抽离,若我猜得不错,这二张脸已侵骨,拔出他们必使真哥哥痛
不欲生。拔除之后,身子转为弱阴,之后最好补阳,如此一来真哥哥就可与平常人无异,不再受
阴气所苦。」
「腿好之后,我便可修仙了?」
「是。」
「可我道行尽失,如何重新来过?」
阿紫元神受创,不能妄胆施法,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双修,以肌肤之亲来换取两人元神间的流通。
可阿紫不会这么做,只因他不想紫霞觉醒后,再在自己身上添上一层鄙视。
何况张真的情感只是短暂的几年,即便日后紫霞仍记得他曾许下的诺言,可想必也只是令两人之
间的关系更加难堪。
紫霞不会感动,也不会动心。
何必呢?
天长地久是无法的事,阿紫想要的,也不过是短短拥有的一瞬。
张真对他来说,就是那一瞬。
至于紫霞,他早不敢妄想。
心底的苦埋得越深,阿紫面上的笑便越灿烂,外表年少的他笑得纯真,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澎湃
海涛。
「这事真哥哥不必担心,有阿紫在,登天不是难事。」
张真一喜:「也是说,我与你的永远不是难事了?」
一听,阿紫低眉,掩饰着自己面上快要支撑不住的笑容。
「……嗯……」他没有勇气对张真说……
他与他的永远,是被紫霞自己所鄙弃的。
第七章
因阿紫暂不能施法,而改以写咒于黄纸上,以火烧,渗入乌木烧滚的水中,以养张真元气精神,
并侵入他的双腿,以咒捆绑魔气,意欲缚死它。
阿紫选定之地为张家竹林,原因不外有它,便因紫霞剑置于竹林中,将医治之地设于此处可大增
灵气与正气,妖魔鬼怪不至于半途杀出,使医治徒劳。
且阿紫也能日夜打坐伴于张真身边,张真医腿他修气,盼能早些恢复功力。
自然,不甚放心的皓雪也日以继夜陪同一旁,监视阿紫,以防他做出傻事。
至于福君则守在竹林之外。
天地灵气为修道人之贵,阿紫连日来功力复元甚快,然之前受创甚深,最多恢复四成,想来要对
付阿庄也是吃力,因而阿紫目前只专注于张真腿疾。
阿庄近来也乖巧,不知是否因这竹林正气,不曾见阿庄尾随进来。
阿紫每日潜身出门采买,也只见阿庄守于厨房埋头料理中,而那夜可怕的面容已然消褪,恢复无
知天真。
张真全身浸于大乌木桶中已两日一夜,虽其间曾出桶休憩用饭,然大多时候都在桶中。不过一日
一夜,那双腿上焦黑已淡,腿上人面之形也渐消,肌肉不似之前如石坚硬,已渐有弹性,张真心
喜,阿紫同样欣慰。
然七日七夜未过,越到后头才是越难熬过。这时,皓雪趁张真沉睡与阿紫商谈,阿庄体内的妖可
能是狐妖,且他异香甚浓,可见道行不浅,黑罗刹被他吸食不是不可能。
但要伏黑罗刹,紫霞剑即可。然紫霞剑折,只余七宝罗伞,且阿紫己身功力受创、又不是往日仙
体,只能将黑罗刹收在伞中再转交阎君,由他定夺。
不妙的是现下又多出狐妖与黑罗刹结合,收服妖魔之体更是难上加难,欲用七宝罗伞收服他,只
怕是痴人说梦了……
皓雪见阿紫愁眉苦脸,不由道:「阿紫,不如让我带紫霞剑请阎君帮忙修复?」
阿紫摇首,「不了,阎君无法修它的,必得由紫霞或我来。毕竟紫霞剑是我所铸,要如何使它完
全恢复罡气,也只我知晓,胡乱令他人碰触,便只会折损它的正气。」
皓雪闻言,沮丧垂首。「那该如何是好?」
阿紫眨眨眼,「船到桥头自然直。」
皓雪抬首,龇牙咧嘴,「你不怕到时翻船!」
「我会泅水。」
狐声一哼:「阿紫可知『弃』字如何写?」
皓雪话中有话,阿紫微微一笑:「千百年前,我试着写过,但我的思念却始终画不出这个字。」
是什么样的痴与恋才能使阿紫无怨无悔?
面对紫霞那样的仙,若是皓雪,早在佛前磕头五百年,只求永生不要再遇见他!
「也许我是由人修成仙,情欲不断,无法如佛所说,万般皆空。」
「可你这样的人却也学不来怨恨!」
「为何要恨?该说我自作多情,怎可怪他?强求来的本是如此,皓雪不清楚吗?你与阎君之间,
莫不是也是一个强求?」
「别提他!紫霞可比他无情,至今仍能无耻地与你约定相伴一生!他怎能只因寂寞而说出如此残
酷的话!」皓雪想都不敢想,万一日后紫霞重回天庭,而得知他与阿紫在人世的关系后,会怎么
想?
「紫霞本性子冷,若今他仍有记忆,也如往日那般,你认为好?」
「自然不好!无论他有无记忆,仍是害了你!别忘了,他竟亲手喂你吃下那块鬼肉!这样的人,
你说他不狠心?」
「……那该是他的好心,只为逼我离去。」
「骗鬼!他与阿庄熟络,你怎不想想也许是他与阿庄合作,下此毒手为除去你!他那般狠毒,不
过三言两语,一字一句后悔,你便原谅了他!我可不原谅他!」
「皓雪。」阿紫轻声呼唤。
小小白狐立刻给了一记白眼,「干啥!别想说服我!」
「不,我只是想对你说……我爱得很幸福,虽然很辛苦。」
「幸福?」皓雪语调一扬,双目瞪大,又惊诧又忿怒,「他负你害你,你竟然还觉得幸福?」
「嗯……若他幸福我也便幸福了。」
「阿紫你太傻了!」
「傻?才不呢!你想过为何阎君放手任你离开吗?」阿紫反问,皓雪顿然无声。
它就说情字最难懂了嘛!
张真治腿于第四日开始,便感到双腿微麻、微痛、微酸,而后日渐加重,下半身几乎瘫软无法使
力。如蛆附骨般的疼,血液烧滚,因而张真自第四日开始,便连用餐都只能于乌木桶中浸泡着吃
饭,让阿紫一口一口慢慢喂食。
若非阿紫坚持定要张真按时用餐吃药,否则张真已疼得连口差点张不开,又何论吃饭?看了便倒
足胃口罢了。
最后三日,张真已疼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不知是否太过劳累以致精神恍惚出现幻听,他竟隐
隐约约听见耳际鬼哭神号,凄厉阴森,不绝于耳,彷佛来自地狱深渊。
阿紫闻言,笑言安慰,解释那是腿上人面魔气尽被拔除之故。魔遇正气,自然泣嚎,待魔气尽除
,一切便回归平静。
至第七日,张真精神与肉身俱疲,水深火热、生死皆不如,最后竟是由阿紫抱他出乌木桶的。一
个看似柔弱的少年竟抱起他这个大男人,外人看了许要笑话,然张真却一丝丝笑意也笑不出,身
心已然紧绷到极点,只盼早早昏睡过去了事。
幸而阿紫所言不假,最后一日虽彷若游魂,然剧痛已过,下身渐渐有了知觉,双腿肌肉已恢复弹
性光泽,再过几日休养后便能开始练习走路,事情一如阿紫所料。
张真认真且用心,努力吃药,努力拄着竹杖举步维艰地行走。
阿紫靠在竹干上,闭目养神,目前他的功力已恢复七、八成,这些日子来的辛苦有了代价。
张真笨拙地拄杖跛着一双宛如新生的腿─那是因他曾割肉喂阿紫,意欲下毒赶走阿紫,腿上少肉
而跛─至阿紫身旁,然后蹲下身凝望阿紫年轻俊秀的面容,目光流连忘返……
「……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阿紫所语犹言在耳,情、爱,皆是难解的字眼。张真早不相信情爱,但自阿紫到来,生命似乎有
了光彩。
阿紫的笑、阿紫的好、阿紫的信任、阿紫的真心与不悔,种种皆让张真看进眼里,记在心里,他
何德何能让阿紫只对他一个人好?
他疑惑、他不解,可在握着阿紫的手而感到安心与温暖时、在下毒逼阿紫离去而后悔时、在心底
的寂寞被阿紫说的「永生陪伴」抚平时,心田似被温泉填满,无一刻不感到充实与欣喜。
他想生生世世看着阿紫笑,一点一滴收进心中藏好;想与他一道成仙,携手偕老。
他是认真地想好好与阿紫一起,永远。
着魔似的,伸手欲碰触熟睡的人,却一抬眼撞入一双漆黑墨瞳,里头星彩熠熠、温柔如水,直直
地、毫无掩饰地直望着他。
张真一愣,伸出的手转而抚向阿紫披散肩上的长发。
推书 20234-06-04 :情陷MB————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