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复仇————安初

作者:安初  录入:05-24

周诺看看手指笑了:"小靖,你包扎得比医生还好。"
欧靖清哼了一声:"那当然。"
"啊,对了。"
看他又慌忙起身,欧靖清一伸手又拉回沙发:"你又要干什麽?"
"还有一个菜没炒。"
欧靖清撇了撇嘴,索性抱住还要站起来的清瘦男人:"别炒了,"摸了摸他受伤的手指,"少炒一道菜又饿不死人。"
"嗯,"伤口被抚摸的感觉让周诺心里有点发软,但是爱操心的个性又让他想起一件事,"啊,还有无花果没洗呢。"
"坐下!"
被用力地按进沙发里,几乎被欧靖清压倒地注视,周诺不由自主地就脸上发烫。青年黝黑的眼珠也仿佛变得更黑了,忽然对著他低下头。心脏立刻跳到嗓子眼。结果只是额头被轻轻的,久久的,chu了一下。身上忽然一轻松,欧靖清已经丢下句:"我去洗。"就拨著头发往厨房里去了。
还以为会被亲嘴。
心里酥酥麻麻的,几乎都有些失望。
周诺半躺在沙发上,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残留著青年柔软薄唇的温度。
这麽大年纪了,还被像小孩子一样吻了额头,又是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学生,真是太让人害羞了。可是......感觉好像也不坏。
就在这时,厨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咆哮,吓得周诺连忙拉回三魂七魄。
"搞什麽鬼!你到底买了多少无花果!"
跑进厨房一看,高大俊美的青年正挽著两只袖子,一手抓了一只无花果。漂亮的眉毛又拧起来了。
"那个......难得看到有人卖这个......而且你也喜欢吃,我就多买了一些。"
"我什麽时候喜欢吃了?"欧靖清脱口而出。
"呃?"周诺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你小时候总是偷偷去摘邻居的无花果,还分给我跟小文......为这个,你没少挨罚。要是不喜欢,为什麽......"
一脸不耐烦的青年忽然怔了怔,脸庞立刻涨得通红。就像被人点中了死穴,才想起那是死穴一样。
"呜......嗯,小时候什麽都新鲜嘛,现在还有谁喜欢吃这个。"
"哦。"虽然迟钝如周诺,也觉得以上藉口太鬼扯,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无花果也不知得罪了谁,落到欧靖清的手里,一个个被粗鲁地搓了一遍。放了一半在冰箱里,另一半装了满满一只水果盘。鳜鱼汤开始冒出阵阵香味,但火候还是略差一些。两个人便端了无花果先去客厅坐一会儿。
周诺拿了一个递给欧靖清,欧靖清迅速地摇了摇头。
"一个也不要吃?"
"嗯。"对方乾脆捧著腮帮子,隐约流露出牙疼的表情。
周诺也不勉强,自己剥给自己吃。一口气就吃了三个。大约吃得太香甜,一直在旁看著的青年都有点疑惑了。
"有这麽好吃麽?"说著就伸过脸去,就著他手上吃到一半的第四只无花果咬了大大一口,"......"
周诺看他脸色都有些变了,连忙拿过垃圾桶:"实在不喜欢,就吐出来吧。"
欧靖清紧抿著唇,半眯的眼睛有点凶,可是咬得那一口无花果著实太大了,结果腮帮子鼓起圆圆一块。倒像一只闹别扭的小花猫。
周诺轻轻噗了一声,再想忍回笑,已经来不及了。
欧靖清很没面子地强咽下无花果。看了一眼周诺,苍白的脸颊因为血气上涌染成了粉红色,安静的眼睛也有点闪闪发亮。心里冷不丁就跳出一个念头:嗯,小诺笑起来的样子还蛮好看的。算了,看在他难得笑得这麽没顾忌的份上,就不生气了吧。
"对不起。"生性腼腆的男人还是没笑多久就开始道歉,"我也知道的,无花果这东西,很多人都不喜欢吃。"
哼,本来就是,烂烂粘粘的,有什麽好吃的。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喜欢吃。"周诺重新拿起一颗,眼神变得有点飘忽。
"那你後来又怎麽喜欢了?"
这是一次很好的了解男人的机会,欧靖清怎麽可能就此放过。
男人却回神地"啊"了一声,有些怯懦地笑了笑:"也没有什麽,都是些很琐碎的小事,说来也挺没意思的。"
是人都是有倾诉欲的。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向人倾诉的权利,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足够的好运气找到一个真心倾听的人。以前他不懂,总是絮絮叨叨地对周围的人说那些自以为很悲伤的事,到最後......哦不,很多时候根本说不到最後,就会被别人不耐烦地打断。
屁大一点事,值得你翻来覆去地说。
烦不烦啊,你要是闲得慌也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什麽大不了的事,比这惨一百倍一千倍的都多著呢。
世界上的事是这样的,无关冷酷还是温暖,只是一种现实:也许对你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痛,但对别人恐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琐事。
好歹都已经三十二岁的人了,哪能还是不懂。
对於欧靖清,他满怀感激。因为欧靖清是世上最应该鄙弃他的三个人之一,可是却肯留他在身边,还说喜欢他。光是这些还不够吗?还想要求什麽呢?
不是太贪心了吗!
见欧靖清还在看著自己,周诺讪讪地笑了笑。直到下巴被半强迫地捏住,转过头去,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又像鸵鸟似地低下了头。
近距离的对视下,欧靖清的眼睛更漂亮了,深黑深黑的眼瞳仿佛有催眠的能力。
"我想听你的事,再小也想听。"
辛苦伪装了很久的坚强就让青年轻轻的一句话击得粉碎,眼泪不听话地流出了眼眶。
欧靖清手一伸,便把周诺紧紧地抱在怀里,把那略嫌宽阔的额头紧贴在自己脉动清晰的颈边。轻轻地拍他细微抽动的背,揉弄他像猫毛一样细软的头发。
"说吧,我想听你说。"
"......"
怀里的男人颤抖了一会儿,终於点了点头。
周诺没见过他的父亲,因为他是遗腹子。父亲是一个口碑很不错的公务员,可惜命不太好。老老实实做了十年的小干部,好不容易要升迁了,却出差遇上桥梁瘫塌事故就这麽去了。
父亲出事那天,母亲和外婆正在家里忙里忙外地做饭等他回来吃。接到第一通电话,是父亲的老上司特意打来的祝贺电话,说等父亲一回来就提拔到新职位。母亲和外婆高兴得不得了,连声道谢。放下电话不久,又是一通电话,同样是那个老上司。母亲还沉浸在父亲即将升迁的喜悦里,以为老上司又有什麽补充,结果却得到了父亲的噩耗。
周诺当然没能亲眼见到那一刻母亲经历了多大的痛楚。可是外婆看见了,在以後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地带著满脸泪水说给他听。
外婆说,接起第二通电话时母亲笑得别提多开心,清脆地叫了声老上司,等了一会儿,大概是那边一直不出声,便渐渐有些疑惑。外婆问,怎麽了?母亲也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把耳朵更贴近了电话迟疑地道,是不是,升迁的事有了问题,真是那样,您不必觉得为难......
母亲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连外婆都听得见。
然後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串细碎的话语。
母亲的脸整个都呆滞了,电话慢慢地从手里滑了出来,叭嗒一声掉在桌上。
外婆连忙接过电话,一听老上司说完便大哭起来。无论她怎麽呼唤母亲,母亲都没出声。
母亲就那麽面无表情地坐了一整天,任眼泪不停地流下。仿佛那些眼泪不是从她眼里流出来的。
那以後,母亲就痴傻了,叫她坐她就坐,叫她站她就站。连父亲的丧事都是外婆一个老人家操持的。
过了几个月,生他时又大出血。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是母亲的情况更糟了。
有一次,外婆叫母亲到院子里走一走略微活动活动,自己便去忙著洗衣做饭了。加上还要照顾在繈褓里的他,这一忙就忘了时间。直到中午该吃饭了,才猛然想起母亲。母亲就顶著大太阳,38摄氏度的高温在院心里团团转了一整天。脸晒得通红,身上的汗把衣服全湿透了。
外婆心疼得要命,再也不敢离开母亲。从此就把他背在背上,走到哪里都要带著母亲。
可是母亲还是每况愈下。终於到他两岁时,一觉不起。
周诺到现在都弄不清楚,像母亲那样,年纪轻轻也没生病也没意外,算不算寿终正寝。
外婆倒是说,母亲的魂魄其实早跟父亲走了,这几年就落一个行尸走肉罢了。人没有魂魄自然是要早死的。
就这样,周诺对母亲的印象也等同於没有。他只能从那些泛黄的照片,还有外婆干瘪瘪的嘴里,用自己的想像复原父母。
他最喜欢父亲高中刚毕业时的一张照片。父亲带著一顶学生帽,架一副黑框眼镜,但是人很端正地坐著。腰挺得那麽直,英气勃发。再後来的照片,渐渐就能从眼角找到疲惫,甚至背也微驼了。母亲的变化却不大,只要站在父亲身边都是一个温和的小妇人,眼睛总会笑得弯弯的。
後来因为家里实在没钱,外婆只好卖了父亲家的那座老屋,带著他搬回乡下去了。一老一小,能搬走的东西有限,再舍不得也只能丢下。周诺只留下了父亲的那张照片,以及和母亲的喜照。
那一年,他七岁。关於童年的绝大多数记忆,都从那年开始。
外婆家的屋子很老旧,是那种可以清楚看得见砖头如何垒砌的老屋。可是很结实,厚厚的墙壁能让屋里冬暖夏凉。
外婆常把他抱在怀里自豪地讲,这是她的爷爷,也就是他的曾曾外公用一辈子的汗水钱自己买的砖瓦自己砌的,从头到尾,连糊个砖头缝都没有假手他人。她小的时候,这里下过一场冰雹。一个一个的冰疙瘩快赶上拳头大小,好多人家的房子都被砸出了大洞,只有她家坏了一些门窗。
外婆家没有院子,但是屋前屋後都有各种各样的树。木枣树,梨树,桃树,梧桐树......还有好多说不上名字的树。其中就有无花果树。
每到初夏时节,无花果树上满是沉甸甸的紫红色果实。
外婆就会拿了一只大面筛笑得一张脸皱巴巴地站在树下,接他从树上摘下的果子。
周诺那时候是一点都不喜欢吃这个没什麽味道,粘了巴叽的东西。但是他喜欢爬到树上帮外婆摘那些果子,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只会要吃要喝的小孩子,也能帮外婆做很多很多的事。
外婆会高兴地摸著他的脑门,露出讲起曾曾外公一个人砌房子的自豪表情说,嗯,我的乖孙子真能干。
然後用拉起他的手一起去洗无花果。
外婆笑著说,我们家的人都很喜欢吃无花果,这是从你曾曾外公传下来的。因为他老人家肺不是很好,而无花果正有润肺滋养的功效,就是这麽一代代影响下来的。说著外婆被重重皱纹挤小的眼睛就有点湿润,很久又加上一句,你妈妈小时候也很喜欢吃。
周诺帮外婆抹了抹眼泪,说,外婆,我也喜欢吃。
他吃了一个又一个,看得外婆又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吃惯了,还是血缘的关系,後来就真的很喜欢吃了。还能吃出淡淡的甜味来。
不过,和外婆一起坐在台阶前吃无花果的幸福到了十六岁就失去了。
那一年,外婆已经八十六岁了,与其说走路,不如说硬是在挪。无花果树上才有几只果子半红不熟。外婆一手拄著拐仗,一手拉住他,颤微微地走到树下。指了指树上道,上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外婆在下面接著。
周诺刚爬上树,就听树下噗通一声。外婆干瘦的身躯已经倒在了地上,像一片枯黄的叶子一样蜷缩起来。
外婆太老了,实在等不到他真正长大了。

怀里的男人不停地掉著眼泪,却还要道歉:"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说著自觉羞愧地紧紧捂住脸,可是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明明痛到无以复加,却还要拚命忍耐。
欧靖清觉得自己的心都跟著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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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扯开男人的双手,果然一双眼睛已经红得像可怜的兔子。男人还挣扎著试图躲避。
欧靖清抓住男人双臂往怀中一带,就把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一边扣紧了男人扁扁的後脑勺,一边亲吻那紧闭的双眼。男人的颤抖从长长的睫毛传到了他的嘴唇,一直传到心底,心里面酸涩得快要溶化,"这怎麽是笑话。"
男人的身躯微微抖了一下,下一秒便搂紧了他的脖颈,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欧靖清的胸口都被濡湿了。听著男人的啜泣,就不能不把他抱得更紧,又像捧著一个脆弱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恨不能心跟心都可以贴在一起。
人们是生而不平等的。
有些人生来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幸福,有些人生来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凄凉。
正如他和小诺。
父亲权倾一方,母亲文才并茂,从小不愁吃不愁穿。任谁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照顾周到。而小诺呢?无父无母,和年老的外婆相依为命。即使小诺不说,他也知道,周围的人会怎样地冷眼以对。
欧靖清一动地不动抱著周诺。不管别人怎麽地伤害男人,鄙薄男人,以後他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了。因为他的小诺,是他的宝贝。

第五章

刚站到咖啡店前,就看到那个笑得魅力四射的男人对他大摇其手:"靖清,这边。"全然不顾周围一票男人女人的注目。
欧靖清眉毛一挑,身旁的周诺却已经惊讶得嘴巴变成0字:"江江......江怀朴!"那个有名的影星。
再看著他时,周诺的眼里全然是仰慕了:"小靖,你的朋友真了不起。"
听著男人真诚的称赞,欧靖清却高兴不起来,越真诚就越不爽。他是很想在小诺心目中树立起无所不能的高大形象啦,但是绝不可以掺杂任何其他因素,就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拉住受宠若惊的男人,优雅地走过去,优雅地落座,顺带优雅地开骂:"江怀朴,你发什麽神经,我又没瞎。"看见眼前友人已经代点好的咖啡,眉毛又是一皱,"明知道我不喜欢喝咖啡,还每次都来这种地方。"一边骂著,一边端起咖啡轻轻呷了一口。
周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像他这种小人物已经习惯了欧大少爷的冷言冷语,可是......可是对方是影帝级的人物啊!
被骂的帅哥却还是笑得阳光灿烂:"我难得才回国一次,也不给点好脸色,你还真是冷淡!"
欧靖靖眼也没抬,从鼻子里丢出一记冷哼。
江怀朴显然也对友人的爱理不理习以为常,对周诺好友地笑道:"你就是周诺吧?靖清经常提起你哦!"
"是,是吗?"不习惯跟名人对话的老实男人结巴了。
平时跟欧靖清出去,就已经十分拘谨了,更何况今天身边有两位绝顶出色的男人。想不自惭形秽也难。
江怀朴倒一点也不拘谨,猛盯著周诺上上下下全看了一遍,笑呵呵地说:"嗯,眉眼很清秀,皮肤也很好,完全符合我的想像。靖清果然没夸张。"
被一个同性称赞长得清秀皮肤好,周诺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心里有一点点想看看欧靖清,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
江怀朴看他这麽容易害羞,也就不去逗他了。回头又瞄了一眼欧靖清,不禁咦了一声:"现在流行这种发型吗?怎麽好像少了几撮。"
说著就要去摸。才过了桌上的中心线,就被欧靖清一把拍掉,加上那一脸嫌恶的表情,简直就像拍一只苍蝇。
江帅哥立刻一脸伤心地捧著玉手道:"人家的手可是公司出面买了保险的,一只一千万美金呢!"
周诺吓了一跳。
欧靖清只管面无表情地喝咖啡。
头发的确是少了几撮,也不是什麽流行的新发型。
昨天他和小诺两个人拥抱了很久,谁也舍不得放开谁。心里真的在想,就永远这样的依偎下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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