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功勋 上————满座衣冠胜雪

　　凌子寒点头，看着他的装束，平淡地问：“你这是干什么？你是将军，是指挥官，不应该亲赴前敌。”

　　“那你呢？”雷鸿飞有点嬉皮笑脸。“指挥官是林靖，我现在已经不指挥他们了。我这次是以个人身份参战，希望你批准。”

　　凌子寒有些无奈：“如果我不批准呢？是不是可以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我没带降落伞。”雷鸿飞无赖地笑。“你实在要扔就扔吧。”

　　被他一闹，凌子寒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些，这使他从亲情的重负下解脱出来，情绪更加冷静，感觉更敏锐，思维也更敏捷。

　　他和梅林都将自己使用的特种部队的通话系统调整出两个频道，一个是他在国安部的专用指挥频道，一个是猎手一组的秘密频道。

　　他在猎手的频道里呼叫卫天宇，问他：“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卫天宇的态度始终很冷静很专业：“我刚刚发现，除了我们河北局的人外，还有人在跟着他们，前后有两辆车，交替跟踪，目的不明。”说着，他把那两辆轿车的图像发了过来。

　　凌子寒看着手表上的屏幕。

　　京珠高速上车流密集，几乎全是大货车，他们为了抢时间，有些超载的车想逃避检查，通常都在夜里赶路。在这些大货车中夹杂着轿车、越野车、面包车、大客车、小型货车，数量很少，从卫星居高临下拍摄的图像中可以看向很清楚。卫天宇已经把那两辆车做了标记，让凌子寒一目了然。

　　那是一辆小型厢式车和一辆越野车，有序地交替上前，始终跟在那辆大货车后面。

　　河北省国安局的人则分别开着面包车、皮卡车和越野车，也在不动声色地跟踪着。

　　凌子寒看了几分钟后，问道：“他们与大货车没有发生接触吗？”

　　“没有，大货车开出去那么长时间了，他们始终没有停过，也没有过更多的动作，两车之间也没有通讯联络。”卫天宇随即又给他发来另一个图像。“这是我在八十七号地区发现的，这几个人相当可疑，我把他们的面部特征与世界上几大罪犯数据库进行了比对，发现其中有两人疑似‘缔造者’里负责行动的骨干。如果他们是来事先知道大货车的行进路线，前来接应或者伏击的，那么大货车就会在前面的出口处出去，离它现在的位置大约还有十五公里。”

　　凌子寒看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那些图像，冷静地问：“我们能不能在他们会合时赶到？”

　　三十秒后，卫天宇便道：“能。你们的航线要调整，我把数据传过来了。以你们现在的飞行速度，十八分钟后可以到达。再给我两分钟，我会提供最佳降落地点。”

　　“好。”凌子寒将收到的飞行数据传给了雷鸿飞。

　　雷鸿飞立刻下达命令，要直升机驾驶员调整航向，保持速度，突击队准备降落。

　　他们后面跟着两架武装直升机，三架飞机都是静音型，成三角编队，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疾速飞行。

　　很快，卫天宇便将最佳降落地点和两个备选降落地点的经纬度传了过来。

　　雷鸿飞随即传到直升机的导航系统里，同时向突击队员下达命令：“十五分钟后飞机降落，准备战斗。”

　　结束通话后，他摩拳擦掌，兴奋地说：“好久没活动过了，这次得好好干他一家伙。这帮王八蛋，竟然敢到北京来劫人，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凌子寒看着他微笑，随即问卫天宇：“二组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卫天宇看着游弋他们三人进入了六四三医院，冷静地回答。“蚁窝有动静，二十秒前，黑盾和赤矛同时启动了。”

　　“蚁窝”是六四三医院特别医疗处那个密室的代号，而“黑盾”是罗瀚安装的防卫系统，“赤矛”则是卫天宇安装的攻击武器。

　　凌子寒看了屏幕上传过来的一系列监测数据，立刻说：“通知武警那边，按原定计划实施，不得擅自行动。”

　　“明白。”卫天宇说着，接通了武警派驻六四三医院的中队长，向他下达了命令。

　　说话之间，那辆大货车已经驶出了高速公路，沿着普通公路向西疾驰，显然卫天宇的判断是准确的。

　　他们的直升机航向不变，迅速飞抵预定地点，缓缓降落在一片低矮的丘陵之间。

　　雷鸿飞拉开门，第一个跳出机舱，凌子寒和梅林也随后跳下来。

　　另外两架飞机舱门大开，突击队员们飞快地跳出来，迅速跑开。

　　他们按照飞机上雷鸿飞的指示，井然有序地分成四个小组，向前包抄过去。

　　凌子寒和雷鸿飞都看着自己头盔系统中显示出的图像。

　　那辆大货车正向这边驶来，跟着他们的那几辆车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偶尔超车，不久又落后，看上去很正常，不会引起怀疑。

　　凌子寒他们通过夜视仪，很快发现了卫天宇说的那些人。

　　在一处偏僻的路边，有辆油罐车似乎抛锚了，几个人围在那里，忙碌地修着车，看上去并无可疑之处。

　　突击队员们埋伏下来。

　　今晚乌云满天，星月皆无，夜色很黑，偶尔有虫鸣响起，更衬出四野的安静。

　　不久，大货车隆隆开来，两道大灯直射前方，将他们照得清清楚楚。

　　这在夜晚是很平常的事，那些人并不理会，照常修车。

　　大货车开到他们旁边，停了下来，坐在副驾位上的人探出头来，关切地叫道：“要不要帮忙？”

　　天下司机是一家，尤其是夜里，在荒郊野外碰到抛锚的人，大部分司机都会这么问一声。跑长途的人，都有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算是为自己积积德。

　　其中一个修车的人抬起头来，大声说：“是刹车轴断了，你那儿有备用的吗？”

　　“有。”货车上的人笑道。“你们还真运气，刚好我有一根，前天才买的。”

　　“兄弟，我加点辛苦钱，你卖给我吧。”车边的人高兴地说。

　　货车上的人推门跳下来，豪爽地道：“什么钱不钱的，大哥你看着给。”

　　货车司机便缓缓将车停到路边，下车走了过来。

　　几个热情地递烟，寒暄，却不见有其他的动作。

　　跟在他们后面的车为免引起怀疑，不能停下来，只得保持原速度，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就是这时，凌子寒听到猎手的秘密频道里传来游弋兴奋的声音：“老大，我们找到童院长了，他被藏在地下室的一个小隔间里，看来是被麻醉了，没有外伤，也没有生命危险的迹象。”

　　“很好。”凌子寒松了一口气。

　　梅林也听到了游弋的话，顿时喜上眉梢。

　　凌子寒对雷鸿飞说：“已经确认了，人质不在那辆货车上，我们可以放手干，不过，最好能抓活口。”

　　“好。”雷鸿飞立刻向突击队员们下达了新命令。

　　凌子寒对梅林说：“我们抓那两个‘缔造者’的骨干。”

　　雷鸿飞却道：“子寒，打仗是我们的事，你在一边看着就是了，用不着亲自动手。”

　　梅林立刻点头：“对啊，老大，你歇着吧，童院长不在车里，这就是单纯动手的事了。你责任重大，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指挥，现在就不要动手了。”

　　凌子寒听到童阅已经找到，便完全恢复了理智和冷静，听了他们的话，他马上点头：“好，那我就在这儿看着。梅林，你也不要去了，他们有他们的风格和程序，配合惯了，你一个人插进去反而有可能干扰他们。鸿飞，这事就交给你了。”

　　“你就瞧好吧。”雷鸿飞开心极了。他全身绷紧，随时准备冲出去。

　　凌子寒和梅林都不再吭声，免得打扰他的判断和指挥。两人只是凝神看着前方的情况，耳边听着其他猎手的通话。

　　赵迁和罗衣避开了严密的监控系统，已经潜到了六四三医院特别医疗处的密室门前，正准备悄悄进入。

　　这时，公路上除了停在那里的集装箱货车和油罐车外，两边都没有车子经过，远处也看不到车灯，听不到汽车的马达声。

　　货车司机立刻和油罐车旁的几个人跑到自己的车旁，打开集装箱的大门，爬进箱中。不久，他们抬出一个大口袋，看形状像是里面装着人。他们快速走向油罐车，准备将口袋放进去。

　　就在这时，几声沉闷的枪声响起，没有抬口袋的一个人痛哼一声，倒在地上。

　　其他几个人立刻将口袋放在地上，迅速躲到车下隐蔽，开枪还击。

　　凌子寒对雷鸿飞说：“等一下，两边的人一起抓。”

　　雷鸿飞立刻传下命令，要大家原地待命，并查找躲在暗处开枪的人。

　　不到三分钟，就有两个小组陆续报告，找到人了。

　　这些人分别埋伏在公路两边，一边四个人，采夹击之势，火力很猛。

　　雷鸿飞听完，立刻说：“一组、二组，你们上，给我摁住了，尽量捉活的。三组、四组，炸车，把车底下的兔崽子们赶出来，给我狠狠地干，最后留点活口就行。”

　　“是。”那些特种兵听完，都是气壮如牛，差点嗷嗷叫，马上就展开了行动。

　　凌子寒听他下命令的用语和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梅林也暗笑不已。他一直对这位性情豪爽，骁勇善战的青年将军很有好感，这时亲眼见他指挥战斗，对他的风格更加赞赏。

　　很快，两枚火箭弹从两边飞向那辆油罐车，随着连续两声巨响，那辆油罐车被炸得飞了起来，显然里面没有装油，否则只怕躲在下面的人得死伤大半。

　　隐蔽用的车子被掀开，他们无法再躲，便一边还击一边往大货车那儿跑。

　　公路两边立刻射来如雨般的子弹，打得又准又狠，刚才的袭击比起这一轮打击来，简直微不足道。

　　雷鸿飞看得眉飞色舞，笑道：“子寒，我这些兵怎么样？”

　　“很不错。”凌子寒微笑着称赞。“不愧是你和林靖带出来的兵，如狼似虎。”

　　“那当然。”雷鸿飞很得意。“子寒，你在这儿呆着，我去练练手，也过把瘾。”

　　“行。”凌子寒点头。“当心点。”

　　“好。”雷鸿飞说着，便窜了出去。

　　这时，罗瀚在猎手频道里向凌子寒报告：“老大，赵迁他们在蚁窝里发现七只苍蝇，全都中招了。”

　　凌子寒的神情未变，态度温和：“按原定方案执行。”

　　“是。”罗瀚早已安排好，立刻实施后面的计划。

　　很快，大批警察和武警赶到特别医疗处，将那个地方沿围墙团团围住，实行戒严。不久，几辆警车呼啸而去。

　　那些值班的医生、护士和前来看病的病人、家属都悄悄站在远处或者楼上的窗户看，虽然看不出个究竟，但也知道这里出了大事。

　　凌子寒一边看着眼前的战斗，一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六四三医院的现场实况，神情始终很沉静。

　　仅仅只是短短的八个小时，事情便闹得惊天动地，可这一切，却不过只是个开始。

　　第14章

　　凌子寒赶到六四三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童阅依然昏迷不醒，六四三医院的各科专家都赶来了，对童阅进行了详细的检查。童阅体内的麻醉剂成分并不是很特别，是常用的医用麻醉剂，他们使用了相应的药品，对童阅体内的麻醉剂进行了缓释，按理说，童阅应该很快清醒过来，可他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专家们对他的情况很不理解，对检查结果反复讨论，却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凌子寒跳下直升机，便和雷鸿飞一起，驱车直奔六四三医院。梅林按照他的命令，赶去和游弋他们会合，好好休息一下，再继续他们的工作。

　　雷鸿飞开车到六四三医院的停车场停下，凌子寒立刻跳下车，疾步冲进特别医疗处的大门。

　　这里仍然站满了武警，凌子寒掏出工作证，便顺利进入。

　　他直奔二楼，轻车熟路地来到他以前曾经来过很多次的重症监护室，只不过以前他是病人，而童阅是医生，可现在童阅却躺在里面，这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景象，让人难以接受。

　　他刚出现在楼道口，便看见了父亲。凌毅也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儿子。

　　曾经有很多次，他站在这里，等着童阅出来告诉他，儿子的伤势和病情究竟怎么样。而今夜，躺在里面的是他的爱人，他们相伴了二十多年，童阅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的凶险，凌毅的心里有一丝隐约的恐惧，可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凌子寒看着父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他跟着吕鑫到医院，看着父亲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那种难以言喻的内心的恐惧。那种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走到父亲身边，轻声问：“童爸爸怎么样了？”

　　凌毅低低地说：“仍然昏迷，专家们还在检查。”

　　凌子寒走到观察窗前，透过玻璃，看着屋里的情景。童阅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正在沉睡，神情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既没有在输液，也没有在输氧，显然情况还不严重。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他的床前交谈。凌子寒认识他们，这些都是六四三医院各科主任或教授级医师，全是名医。

　　凌子寒稍微放了点心，转身问父亲：“专家们现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