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笑师傅,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改天我把春红领来给你瞧瞧,我计划明年攒够了钱娶她进门儿!”程璃俞愈说愈离谱了,他从来没有这么骗过人,头一次骗,感觉十分良好,越发胡编乱造起来……
制造谎言的结果就是要去收拾。程璃俞本来可以避免很多状况,一走了之,但是他不愿意。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一走了之的能力。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饭庄的跑堂儿,过着这种生活,便要守这种生活的本份。
“我当是谁找我!原来是阿成啊!”春红一步三摇地过来,身后还跟着老鸨派来伺候她的小丫鬟。“我一直当自己消息灵通,可和你私订终身这事情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情势所迫,春红姑娘见谅!”程璃俞微微一笑,递上刚才在街上买的果脯,来求人,礼物是必不可少的。
“那小桂的亲事是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求不来的,你却拒绝,胖子三笑主动开口可是难得,你过了这村儿就没有这店儿了。”春红拈起一颗甘草腌制的杏子吃着,尝到嘴里不由点点头。程璃俞买的是高级的果脯,看是有心而来。
“我不想要的,在别人眼里多好我都不要。”程璃俞被春红拉着坐在身旁,两人一起吃着,“我来是想请春红姑娘有空的时候到饭庄去走走,等我的活儿干完了便陪着姑娘聊天,请姑娘吃饭,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瞧你这文诌诌的,哪里是个当跑堂儿的人,虽然你帮过我,可没有好处的事情我是不干的!”春红阅人极多,何况今日程璃俞举止不俗,她琢磨出这个年轻男子可真还不简单。
“我……这两年走南闯北,手里有些积蓄……”程璃俞刚开口便被春红摆手打断了。
“成哥儿!我十二岁便被买入这里,摸爬滚打多年……我们这里的人盼什么,不就是盼着有一天有个良人给自己赎身,重新开始生活……可出去的姐妹幸福的有几个……既便这样,我们还是希望有人赎。这算是这行当最大的人情了,我春红若是被你赎出,服侍你成哥儿倒还好,可是我见你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无以为报的事情,不能答应。”春红一席话,说得干脆利落。
程璃俞看春红如此态度暗自点头。不管春红这表白是真是假,是真心还是欲擒故纵,这都是勇气,都是心智,都是让人佩服的。
“春红姑娘,如果你真的不嫌弃我赎了你后一贫如洗,便平日帮我洗洗衣服,我当你是我姐妹一样照顾。”程璃俞欣赏面前这女子,决定赎了她。
“洗衣服?嘻嘻,成哥儿你用不用我也洗洗你身上别的地方儿?”春红看程璃俞说得认真,不由媚笑,把身子往程璃俞身上倒去,搂着了程璃俞的腰。
“我一会儿就跟老鸨讲……”程璃俞没有推开春红,反而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把上面一朵儿俗气的花儿摘去,又抹去了她脸上涂得厚重的脂粉。
“啪!”春红忽然一个巴掌轰上来程璃俞的脸:“姑奶奶不要你可怜。”
程璃俞看着春红强忍着眼泪、咬牙切齿的样子再没有说话,看了她一会儿便出去了……
旁边的小丫鬟看程璃俞出去后春红不停地掉泪,趴到床上闷声哭泣不由劝道:“看那人虽穿着普通,可对姑娘还是很好的,为何不让他给姑娘赎身?也许他不喜欢姑娘,可是连我都看出他对姑娘你一点恶意都没有。”
“就是因为他是好人……”春红抬起头,泪眼婆娑。“我才不想累了他!累他被人说闲话!”
“姑娘你……真傻!”小丫鬟也暗垂珠泪……
流云无迹--35
“翠红楼”的晚上最热闹。酒足饭饱的客人都来此寻欢作乐。大厅的一个角落,潘员外正搂着春红调笑。
“心肝儿!听说前些日子有人要赎你,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潘员外被春红用酒灌得晕晕乎乎的,可还死抓着春红的手不放。
“潘爷!怎么可能!春红我可舍不得您啊!”春红满脸媚笑,心里骂道,你个老东西,也不怕被你们家那母老虎踢死!
“嘿嘿,我就知道心肝儿你最疼我了!”潘员外一听心里痒痒,站起身来,拉着春红就要进屋。
“你个老不修!敢背着我上这里来,老娘我今天可算逮着你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从两人后面响起,春红还没等回头就被一只手拽了过去,脸上接连挨了三四个重重的耳光,打得她口鼻流血。
“娘……娘子!”潘员外回头,吓得魂飞魄散,他怕老婆和好色都是这城里出了名儿的,家里这个母夜叉是他那有钱丈人的独生女。
“给我把这小贱人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潘夫人摆手,让手下给老鸨捧上二百两银子作为赎金。
“这……”老鸨看着银子,心里动摇,赎身够了,可是活活打死人也太……这母老虎是杀鸡给猴儿看啊!让以后谁也不敢做潘员外的生意。
潘夫人带来的几个手下都五大三粗,听了吩咐上前就对春红拳打脚踢起来,没一会儿春红便口鼻喷血,只听“喀嚓”一声儿,胸骨也似折断。
“不要啊!娘你救救姑娘吧!”伺候春红的小丫鬟看不过去了,跪在老鸨的面前哭求着她救春红一命。
“哼,还有人给她求情啊!”潘夫人冷笑“你们给我先住手。”几个手下见她吩咐便停了下来,整个屋子鸦雀无声,旁的嫖客和姐儿都看好戏地等着潘夫人下一步的动作。
“既然有人求情儿,我就饶了这贱人一命吧!”潘夫人看着小丫鬟那惊恐的表情,“你们打了这么半天也累了,趁着她还有口气儿,赏给你们玩儿玩儿!就在这里,马上!”说道最后,潘夫人的脸狰狞起来,用力狂吼。
几个手下不敢怠慢,忙上前脱春红的裤子,要当众强暴春红。
“不……”春红眼里都是额头流下的血,面容恐怖,嘶叫着,不让那几个大汉得逞……
“不要动她!”春红抵抗不过,裤带刚被人拽下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众人一看,门口进来一个青年,面容普通,可眼睛里面含着杀气,如野兽一般!这青年过来把那几个壮汉就从春红身边拽走,推到了一边,俯下身去看春红的伤势。在老鸨面前跪着的小丫鬟一看,也跑过去,搂着春红就哭。
“我前些日子说赎人,你怎么不守信用。”青年,也就是程璃俞一步步地走向老鸨,那眼中的阴寒看得老鸨浑身发抖。
“你……你还没有给钱。潘……潘夫人……给了钱。”老鸨还是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话。9586A463E96F7847AA秋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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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我花了二百两,人要死要活可都在我手里。”潘夫人看他轻松就推开了自己的手下,心里也不敢小看。
“哼,卖身契呢?没有吧!既然没有,就说明老鸨还没有决定对不对!”程璃俞看她两手空空便猜出来了,说罢还狠狠看着老鸨,吓得老鸨不敢说出“不”字。
“呵呵,就算如此,你出多少钱赎她?”潘夫人看程璃俞一身破旧,鄙夷不屑。
“这些!”程璃俞把腰间的袋子解开,将里面的钱倒在地上,整块的银子,碎银,铜钱,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共折合二百一十两!”程璃俞大声对老鸨说道。这是他这些年积攒的,准确的说是自己挣的,可称是他全部的家当,云无迹给他的银票他则很少动用。
“哼哼!”潘夫人一声冷哼,心下更气,她出来抓奸,没有带多银子,但还是不甘示弱,拔下头上的玉簪,递给老鸨,“这个值一百五十两银子!你这穷小子还有更多么?”
“……”周围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这样的场面可不常见啊!
程璃俞看着那女人,强忍着自己杀人的念头,现在春红受伤,找个医生治病是正经的!不能跟这女人在这里斗富!心一横,又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张五百两银票,一块玉牌。递给老鸨。
老鸨接过那银票和玉牌不禁瞪圆了眼睛,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潘夫人好奇过去看,脸上的颜色也变了。那玉牌上清清楚楚刻着三个大字--慈王府。
那是段隆给程璃俞的,让他有急事的时候用,程璃俞本来推辞不要,可是拗不过段隆,没想到今天还用上了。银票数目巨大,拿出来怕这些人污蔑他是江洋大盗,把玉牌掏出,估计能堵了这些人的嘴。
“我是那里的侍卫,奉主人命令暗访。”程璃俞淡淡说道,盯着老鸨和潘夫人。
“误会!都是误会!”潘夫人忙换了笑脸,让老鸨把银票和玉牌都递还程璃俞。“这女人就算小妇人送给公子的。”
“春红我带走了,还有……这丫鬟。”程璃俞看丫鬟对春红一片真心,也想有个人照料春红,便也要买了她。“银票妈妈你收着,我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买卖自由。既然潘夫人礼让,在下便带人走了。”说罢抱起春红,领着丫鬟出了“翠红楼”的门。他不想给段隆他们添麻烦,还是花钱了事……
流云无迹-36、37
程璃俞回到饭庄的住处便给春红疗伤,喂她吃了药,又续了骨头。第二日过了午后才去上工。到了伙房那儿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阿成……不,那个,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老板看他要去干活儿赶忙拦住他。潘夫人怕这位成哥儿的事情已经全城传遍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但都肯定阿成是有背景的。
“……”程璃俞看大家的架式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不下去了,便跟老板拱手“老板,我妹子身受重伤,暂时不宜挪动,希望借住几日再走,这些日子的房钱和饭钱我先结算。”说罢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老板推脱半天还是收了,走前命人好好给程璃俞他们三人做饭,伺候满意了。
“三笑师傅,我在这里的日子蒙您照顾了。”程璃俞看胖子三笑眼睛湿漉漉的知道他是伤心。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普通人,可惜我闺女没有福分。我的传人啊!”三笑看着程璃俞一脸的豪气,明白这是只鹰,不是自家的小雀儿能配上的……
过了半个月,春红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程璃俞买了马车,亲自赶着,带着春红和那丫鬟--铃花一起上路,告诉她们说是去京城。
“谢谢……”春红看着赶车的程璃俞,轻声儿说了一句。她那日后来已经昏迷了,所有的经过都是铃花儿跟她讲的。这些日子程璃俞为了她忙进忙出她也都看在心里。
“……我没想到,所以去晚了一步,对不起。”程璃俞没有回头,继续赶车,知道春红不愿意别人看到她哭。
“不会……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晚……”春红终于哭了出来,紧紧抱住铃花,和她相对而泣。
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晚?程璃俞听了这话竟是一愣。
他……想到了云无迹……
他从没有停止过对云无迹的思念,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再也不会那样以尊严为代价,回到云无迹的身边了。可是……如果他有一天老了,而自己也老了,临死前再见云无迹,对云无迹说自己一直爱他……真的……会不晚么?
真的痴了,自己……
盘桓数日在路途中,程璃俞三人终于到了京城。他没有带春红和铃花去慈王府,而是先住进了宇内楼。顺便先看看张晓容的情况。
张晓容还在,还是帐房,把他那身份掩饰的好好的。看到程璃俞十分开心,跟他说自己一切都好。
问起凌舞雪,张晓容倒是黯然,没有具体说什么,只说凌舞雪浪迹天涯去了,但所有人都对不起凌舞雪。
程璃俞想着那个少年,心下恻然,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开心的微笑。凌舞雪心里面有很多苦,可是他没有多少朋友可以对之倾诉,如果当时自己陪着他,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张晓容看程璃俞伤心,连忙找了话题宽程璃俞的心,问他带了两个女子干什么,是不是要和自己一样,同时娶两个老婆。
程璃俞一脸苦笑,说都是他朋友,要送到段隆那里让段隆帮着照顾。不过先借住宇内楼几日。张晓容一笑,便命人准备上房去了……
过了两天,程璃俞打听好了段隆和慈政都在府中便带着春红和铃花过去。
下了马车两个女子见到慈王府的牌匾便大吃了一惊。程璃俞安慰她们说自己的师兄在这里当差。
“当别人的差已经是寄人篱下了,我们两人何苦再去添乱!程哥,我们还是走吧!”春红明白事理,不想程璃俞难做,这些年,人情冷暖,她什么没有尝过。
“相信我!”程璃俞过去敲门,出来个神情倨傲的仆人,看程璃俞身着破旧,刚想撵便看程璃俞递过一块玉牌。那仆人大吃一惊,忙让程璃俞三人进去,自己飞跑去后堂禀报。
不一会儿,程璃俞便看段隆快步过来,后面还跟着慈政。
“璃俞!”段隆看着那眼睛就知道是程璃俞,上前搂着程璃俞声音哽咽。程璃俞没有按约来王府过年让他很担心,今日一见,心才放下。
“师兄!”程璃俞控制情绪,把身后两个女子拉过来跟段隆见礼,“我的两个朋友,想请你多照顾。”
“好!”段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程璃俞很少让他帮忙,既然开口自己必然尽力做到。
“……不知,这两位姑娘是何方人士,怎么和璃俞在一起呢?”慈政被段隆忽略半天,有些不高兴,上下仔细打量春红和铃花。
春红不知道慈政是王爷,也大方的看着他,铃花见了慈政这么俊朗的人物倒是红了脸,低下头去。
“她们……”程璃俞开口想找个说辞,不让两个女子感到难堪,结果慈政一摆手,让他不要吱声儿。
“……”春红看着慈政举动,决定说出事实,那双眼睛不是随便就能蒙骗过的,“我原是青楼女子,她是我的丫鬟。我们都是程哥赎出来的,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
“妓女啊!妓女也想进府让人照顾。”慈政冷笑。段隆在旁边瞪圆了眼睛,可转瞬又平静了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拉着了脸变色的程璃俞,让他不要冲动。
“你……”铃花被那话伤得脸色煞白。
“妓女如何?天下哪个女子情愿?既然不是自甘堕落,我又何苦自责!”春红咬了牙,她不管慈政是谁了,自己要是服了软,岂不是给程璃俞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