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之炎————隐芳

——只有这么一次而已。
息颜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如此自私的自己啊……
即使，那是一种因为他的感情流淌进来而造成的错觉，但是，那无所谓，因为他的感情而带起的胸中的疼却是完全真实的。
嘴唇无数次轻忽的接触，在这种完全温柔以对的亲吻之下，彼此探索着对方的反应，在这一刻，息颜觉得自己幸福又痛苦。
或许，时间在此刻停止就好……
“原谅你……”他低喃着。
不原谅又能有什么办法？爱着他，爱他爱到就算是他背叛自己无数次还是会伸出双手把他抱在怀里的程度，爱到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可以原谅的程度，这样的自己，让他自己都不齿。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爱他，更加无法自拔。
如果可能，只希望自己不要爱上这个人，至少，不会伤心如此……
在两人缠绵热吻之时，没人发现，睡在阳泉膝盖上的少女，默默的睁开眼睛，然后再度酸涩的闭上……

轻而持久的接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当阳泉无力倒向息颜的时候，息颜用力拥着他，不打算再放开。
“我们如何离开？”阳泉低声问着，胸口因为刚才的吻而微微起伏，
“我们三个人一起跌下，灭蓝不会不管，她必定会威胁太守开城，无夏也会得到消息，城里还有我放进来的蛮族可以在大荒月里引路，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待他们来寻找就好了。”息颜答道。
现在阳泉身上的血纹回来了，行走不便，琉璃又娇弱，他们三个人活着走回去的可能性几乎就是没有，不如老实在这里等待救援火下去的希望可能还大一些。
阳泉仔细一想，息颜说的一点错也没有，便安静的点头。有点怕冷的靠向息颜，他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不是一般颜色的血液，而是青中透着浓烈浊黄的颜色——那是剧毒！
而且——是夏族所使用的剧毒！
几乎就在同一刻，息颜一把把他抱到了怀里，却无法止住他不停呕吐的鲜血，琉璃也再装不下去了，一把抓过阳泉，双手一分，一道青光从掌心逸出，一手朝阳泉胸口上一按，另外一手则按向地面，阳泉体内的毒暂时被她移出体外了。
“暂时应该没事了……”做完这次转移之后，琉璃本来就白皙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容颜上全是汗水，“但是这毒毒性太大，我就算使用转移的能力，也只能转移个半天。”
息颜没有说话，只是抓着阳泉的手臂，检查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中的他，刚才毒发实在太过凶猛，只怕他的内脏都已经受损了。
而琉璃说转移之法只能用在一时，息颜拧起眉毛，开始仔细思考到底该怎么做。
至少，现在不应该再等着人来救援了，虽然却是会有人来救援，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阳泉身上的毒却是等不得的！打定主意，召唤火龙出来围绕周身，一把把阳泉用自己的披风裹好，阳泉对琉璃说，“我们现在就走，回城！”
不能拖也拖不得，夏族就是以炼制毒药著称，他们的毒奇可怕无比，不是一般人可以解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去，找到无夏！
琉璃也毫不犹豫，立刻跟着息颜起身，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被大荒月的风暴所席卷的外界。
即使有息颜召唤出来的火龙保护着自己，但是那种刺骨的寒风还是在空气里飘荡，钻入人的肌肤，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怀里的阳泉身上，一边照看着琉璃，息颜心焦如焚却丝毫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现在只能找到无夏！
凭借着来时的记忆，息颜和琉璃向城的方向走去，当他们走过铁塔遗迹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只蛮族的队伍，隐约看到他们，蛮族的队伍中立刻奔过来几人，跑在前面的正是灭蓝和无夏！
无夏自从息颜离开之后就非常担心，留在京城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然后确定无事，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边境，当她赶到的时候正好是灭蓝在太守府邸几乎要大打出手的时候，了解了前因后果，她当机立断组织蛮族的队伍，出城搜索，结果，果然遇到了息颜一行！
灭蓝自然是不管阳泉息颜的死活，立刻一直线冲到妹妹前面，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之后，拿身上的披风包上，直接送到随队伍而来的保暖马车里，再行清算旧帐。息颜抱着阳泉也上了马车，在临上去值钱看了一眼无夏，无夏也心知肚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乖乖的跟着也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把怀里的阳泉向无夏面前一推，他问道：“怎么回事？”息颜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是彻底的冷漠。
“……我对他下毒。”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无夏说道，息颜听到了自己最心腹的部下说完之后，他沉默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他会妨害到您！”
“好理由。”他牵动了一下嘴角，嘴角却了无笑意，他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无夏，一字一顿，“他若死，我不独活。”
“——！”他还是做的太晚了吗？无夏浑身一个剧烈的颤抖，她绝望的凝视着自己的主君，声音里是比死亡还冷的声音，“姬王……我给阳泉下的毒……无药可救……”
息颜却只挑了下唇角，“那正好。”他死，他也死，却也落得干净。
这世上若没有阳泉，他息颜活着有什么意味？
没有想到阳泉对自己的主君而言居然如此重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无夏只是匍匐在马车上，浑身颤抖。
不在看她，只是小心的把阳泉唇角的污物擦拭干净，他缓慢的，温柔的，将嘴唇叠在他的唇上。
无夏的颤抖却没有丝毫减弱。
她知道阳泉说的当真。

回到了边境城市，太守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城市里最好的房间，灭蓝也不理会息颜，径自住到了最好的房间里。
息颜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房间住下，到了这时，阳泉才苏醒过来。
“醒了？”息颜坐在他床边，枕头边的台子上放着一堆工具。
对自己昏厥前还有电印象，阳泉轻轻抹了下嘴唇，“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中毒了？”
“对，无夏对你下的毒。”无夏已把一切都说出来，她当初刺在阳泉身上的一剑，已下了潜伏期长而绝对无药可救的剧毒。
沉默看他一下，阳泉抬手，擦去额头上细细的汗珠，雪白腕上的血红咒文衬着黑发，分外的妖艳，“无夏是个少见的人才，对你忠心耿耿，还是不要随便处罚的好。”
“我没处罚她。”她对阳泉下毒是对他好，无可指摘，何况现在他没有想要处罚任何人的想法。
“这才是王者风范。”阳泉点头，“告诉我，我能还活多长时间？”
“多不过十天。”
“无夏仁慈，对我用这么温和的毒药。”阳泉轻笑，丝毫不在意。说完，他看向阳泉，“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在我死后？”
这男人爱惨自己，他若死了，息颜又会如何？
息颜只淡然一笑，“你若死了，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闪黄需要你。”
“我不管闪黄如何，我只做我想做之事。”息颜也笑。
理所当然的回答自然是在阳泉的意料之中，他沉默了一下，摇头，不再去碰触这话题，“那，息颜，我想和妹妹说话，谁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到她。”如果是坐马车回去的话，从这里到王城大概需要十天，他最多只能活五天，无论如何见不到自己的妹妹。
息颜知道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从床边取来可以随时通讯的器具，转身，走了出去。
没有必要打扰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那是他们的世界，他们的生活，与他无关也插不进去。
那——是阳泉的时间。

走出去，站在寒冷的庭院里，听着屋子里隐约传来的阳泉温柔的声音，息颜仰头看天，在他低头的瞬间，看到了在回廊下，一个有着一对青色眼眸的少女正安静的凝视着他。
“琉璃殿下。”他礼貌行礼。
琉璃也不答话，只是直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的开口，“颜姬，我有办法让阳泉活下来。”
息颜立刻张大了眼睛，他看着面前的少女，而琉璃却露出了一个仿佛在哭泣一般的苦笑。她不再说下去，反而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颜姬，你知道吗？青白家下一任的帝王是谁吗？”
“灭蓝殿下不是吗？”
“对，但是我问的意思是，您知道下一代的帝王会是谁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和救不救阳泉有什么必然的怜惜，但是既然她问了，息颜也就认真的思索，最后，他慎重的回答，“难道不是灭蓝殿下的孩子吗？”
“不、不可能，下一代帝王只能是我的孩子。”琉璃笑着说，温柔的眯起眼睛，“因为我是青白家族本代女性里唯一具有生育能力的，而且，在青白家里，最强的人是我。”
“——！”息颜一惊，他不禁换了一种眼神去凝视面前祥和的少女，听她诉说。
“但是，我的能力和姐姐们相比，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我可以把任何能力自由的转移到任何物体上，但是转移的这个过程，代价是我的寿命被耗减，并且，一旦我死亡，那我转移的东西就会恢复成原状。所以，我可以把阳泉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再转移出去，也就是说，我可以无限期的拖延阳泉身上的毒发，不过，这会耗去我大量的生命，如果我现在就开始使用这个能力，我大概还能再活个七八年，到时候，一旦我死，毒就会回到阳泉身上，我死后数天，他也会死。”
“……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如果您是打算以这个作为条件交换阳泉到您身边去的话，我宁肯和他一起死。”
听到息颜的话，琉璃张大眼睛愣了一会，然后笑了起来，“您不说的话，我还真忘记了有这个可能呢，他可以一直在您身边，无论如何都没关系，我的要求是对您的。”
“如果是我可以做到的。”
“……请您，保护我和阳泉的孩子。”说道这里，风忽然骤起，带着寒冷气旋的风从两人头上抚过，吹起了少女明亮的金色头发，一时之间，息颜只能无语，他凝视着以清澈的眼神看着他的女子，良久才找到说话的力量。
“确定了吗……”
“有这感觉……”
“那么……祝福你。还有，我答应。”说完，息颜也不再说话，转身，走到了他和阳泉的门口，隔着门板，他听到里面阳泉的声音正在温柔的对牙夜说话，“牙夜……你要和染李好好相处……那孩子真的爱你……”
转头，他看向身后，微笑，绝色，“其实，我很庆幸，首先遇到阳泉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因为，如果是你的话，他毫无问题，会爱上你吧。”
对于自己的情敌如此之高的赞美，琉璃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是提起裙子，向息颜深深一躬。
息颜什么都没说，一声长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