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风樱雪

　　“开车吧。路上小心，到了之后打电话给我。”压下心头些微的不舍，给他一个短促的吻。

　　颈后被用力压住，灵活的舌同他纠缠良久，让他以为即将窒息才放开手。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蓝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拍拍他表示安慰：“你回去之后就可以发布人事命令，我把这里的工作交接一下，顶多三四天的时间。”

　　退后一步，轻轻说了声：“小心！”

　　“我会的。”知道他在说什么，深深望了他一眼后发动了车子。“亚力克，我爱你。”

　　回到家里，他开始着手整理物品，算算戴维会在一小时后坐上飞机，两小时后，自己就能接到他从机场来的电话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有些意外，戴维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要他先留在贝里，至于什么时候前往总公司报到，会另行安排。

　　没有多问原因，只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放下了听筒，手按在上面，迟迟没有移开。

　　危险的预感袭来，似乎有一缕寒意在心上升起。

　　十六

　　在商场上，戴维是狠辣而不容情的，眼光犀利，动作迅捷，这为自己得来了‘金狼’的外号，也引来了各种不满和非议。

　　一定是事态严重，才会让他做出这种决定。

　　真是事不关已，关已则乱。

　　电视一直开着，亚力克有些微的烦燥，一向让他乐此不疲的家事也被丢到了一边。儿子一回到家，看到厨房里空空荡荡，顿时嘟起了嘴。

　　“爹地，我饿了！”

　　“啊？哦！对不起瑞奇，爹地忘了为你准备吃的。”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不住饿。

　　“耶？爹地你快看，那个是戴维叔叔！”吃着玉米粥，瑞奇突然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

　　快步走到客厅，凝神贯注：“本台下午报道的斯洛尔集团总部大楼可疑邮包事件已经有了后续消息，据警方称邮包中发现了一个自制炸弹，现在引爆装置已经被拆除。目前尚不清楚这起事件的目地，本台将继续关注事情的发展……”

　　画面上出现戴维的照片和一栋气势非凡的高层建筑，女声旁白介绍那是斯洛尔总部，并称戴维是集团成立百年来最年轻也最成功的领导人，但由于近年来恐怖袭击增多，此次事件对集团的影响不容乐观，今天下午股市开盘后，斯洛尔的股票已经下跌了7个百分点……

　　事情不妙。

　　亚力克丝毫不怀疑戴维解决事情的能力，但却不能不开始担心。

　　这次是被排除了，下一次呢？

　　“本台最新消息，正在分公司检查工作的戴维·温特尔先生已经赶回伦敦，并称绝对不会对任何威胁低头，集团有能力保护员工的安全……”

　　吃过晚钣，亚力克把儿子叫到身边：“瑞奇，爹地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看到那双乌亮的大眼紧盯着自己，他绽开一抹微笑。

　　“戴维叔叔是爹地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他遇到了一点困难，爹地想到他身边去，你愿意陪爹地一起去吗？”自己是非去不可，但儿子却不能勉强。

　　象个小大人似的偏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好吧爹地，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个戴维叔叔，不过既然他是爹地的朋友，那我们就去帮帮他好了。”

　　这小子，他以为他老子有多少能耐？

　　打发儿子睡下，亚力克为自己倒了杯茶，在电视前坐了下来。

　　新闻重复地播放着，不时也会有一些新的内容出现。他伸手抓起电话，又放了下来。

　　现在打过去，只会增加他的压力。

　　一个念头跳进脑海，让他在黑暗中瞬间一震。

　　那是个久远的、远到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过往，那时，他是好幸福的……

　　开朗的母亲，沉默的父亲，还有成天带着微笑的自己……

　　远处的钟声传来十二声悠远的震响，亚力克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在沙发上坐了好几个小时。

　　轻叹一声，刚想去把电视关掉，瞬间切换的画面让他如惊雷贯顶，顿觉透体冰寒！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斯洛尔集团主席戴维·温特尔的住处一小时前被几个蒙面持枪男子闯入，报警的路人并称听到了枪声……”

　　心，象被乱麻纠成了一团，无力跳动。

　　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快步走进卧室，从抽屉的最底层拿出一个记事簿，翻到其中一页。

　　在自己来不及后悔的时候按下一串号码。

　　一串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去碰触的号码。

　　“说。”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传到耳边的是一个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说的是中文。

　　“我是林震。我需要帮助。”报上那个已有十多年未用的名字，然后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不需要费心证明身份，他很清楚，对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关于自己的一切。多年来他苦心掩埋的过往将被全数揭开，不过比起他想做的事情，这也不算什么了。

　　有片刻的停顿，然后：“要求？”

　　“伦敦斯洛尔集团，戴维·温特尔的安全。”不到一分钟就做了确认，真是高效。

　　“明白。”电话啪地挂断，亚力克轻轻吁了口气。

　　长久的坚持，就这样被自己轻易打破。

　　清脆的手机铃声竟让他打了个寒颤，吸了口气，他压下按钮。

　　“你好，亚力克·林。”

　　“震。”低沉的声音入耳，让他倒吸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翔？”

　　“你过得好吗？”平淡的问句，却让他急急合上双眼，强压住盈眶的泪水。

　　“我很好……真的很好。谢谢你们，翔。”

　　“那很好。”随即结束了通话。

　　握着手机，亚力克呆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眼中含泪，唇边却扬起微笑。

　　十七

　　彻夜未眠，亚力克在焦急地等待下一个不知是凶是吉的消息。

　　不止一次地感谢现在发达的资迅传播，电视里不停地播送最新的消息，让他能在最近的时间里了解事情的变化。

　　“进入卡亚大道一百三十五号的几名蒙面匪徒，在被警方包围了六小时后第一次同警方对话，要求警方放弃对他们的围困，同时要求一架直升机和一亿英磅……”

　　儿子起床了，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没有象往常那样扑上来撒娇，乖巧地自己去洗漱整理。

　　“爹地。”小手伸过来抓住他的衣袖：“你不高兴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出了父亲眼中的焦虑和不安。

　　“哦，没有。”抚了下儿子的头，他考虑着措词，不想吓到孩子：“是戴维叔叔遇到了几个坏人，现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全。”

　　“那爹地不可以给他打电话吗？”

　　“就是不能打电话，所以爹地才会担心。”亚力克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先征求儿子的意见：“瑞奇，爹地想去看看戴维叔叔，你愿意先到茱莉阿姨或者特里叔叔那里住几天吗？”

　　“好吧。”

　　送走儿子，亚力克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再去工作了。打了个电话给经理，表示希望能有几天休假。

　　“当然可以，亚力克。戴维先生之前说过你将会被调入总公司，所以你完全可以在报到之前把一个月二十天的年假休完。”

　　他都忘了自己积了不少假下来，这下正好派用场。

　　订了最近一班飞机的机票，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新闻的时间又要到了。

　　电话铃声响起，他心里陡然一跳。

　　做了个深呼吸稳定自己，然后才接起电话。

　　“解决了。”只有三个字，然后便是“嘟——”的断线音。

　　怔怔地立了良久，他轻轻搁下话筒。胸口传来隐约的闷痛，他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

　　“各位观众，发生在卡亚大道的持枪抢劫案有了戏剧性的变化，负责看守温特尔先生的一名劫匪在楼梯上摔倒，枪支走火打中了另一名劫匪，同时把自己摔成了颈椎骨折，而正和警方对峙的两人在听到里面的枪声后夺路而逃，已经被警方抓获……”

　　笑意油然而起，干得好！

　　“警方随即进入现场，温特尔先生的胸口中了一枪，目前已经昏迷，已被紧急送往医院……”

　　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戴维！

　　找出他塞给自己的名片，几个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亚力克觉得自己处在前所未有的慌乱中，他丢下话筒冲进厨房，用凉水在脸上用力泼了几把才镇定下来。

　　给特里打了个电话，然后直奔学校接回儿子。

　　亚力克在当晚到达伦敦，直接向戴维入住的医院赶去。

　　“对不起先生，温特尔先生不接受任何采访。”在服务台，他想向护士查询戴维的病房，却被有礼地拒绝了。

　　“哦，我不是记者，我是他的朋友，听到消息之后想来探望他。”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旁边的一位中年护士打量了他一眼，或许是亚力克温和安详的气质很得人的好感，她好心地指点：“你可以先打电话到斯洛尔公司预约时间，然后再到这里来。”

　　“我明白了，谢谢。”

　　走出医院，亚力克拿出手机想打给戴维，响了几十声却一直没有人接。

　　大概是根本没带在身上吧，这可做难了。

　　打电话到公司？还是算了吧，公司里谁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没准还会认为他是哪家小报的记者想混水摸鱼呢。

　　静静思忖了片刻，他决定先找落脚的地方，一面想办法联系上戴维。

　　能不能见面还在其次，主要是必须确定他是否脱离危险。

　　一颗心象被放在油里煎熬，每隔二十分钟就拨一次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

　　“请问是戴维·温特尔先生的手机的吗？”不是他的声音。

　　“对不起先生，我是温特尔先生的厨师，先生现在住在医院。”

　　对了，听戴维说过自己走后他找了个厨师专做中餐。“我是戴维的朋友，他现在情况还好吗？”

　　“手术已经结束了，还在监护中。谢谢先生。”没有透露多少有关雇主的信息。

　　“那太好了，谢谢。如果你去医院的话可以把戴维的手机交给他吗？”就算不能打电话，也可以看到自己打过去的号码。

　　“当然，先生。”

　　把手机收好，看来只能等戴维主动联系了，反正这人肯定耐不住的。

　　铃声猛然响起，亚力克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号码，心上顿时一紧。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十八

　　“林震。”按下通话键，没有寒喧，只是报出姓名。

　　“危险没有终止。”然后通话结束。

　　有些木然地收起手机，亚力克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儿子在两个月突发重病，自己却没有足够的钱把他送进医院的时候，也只是焦急万分地去奔走筹借，而不是这样发呆。

　　深深吸了口气，迅速让自己振作起来。

　　把儿子安顿到好友那里，他再次来到医院。

　　一定要尽快见到戴维，否则他无法放心。

　　打过戴维的手机，可是已经被关掉了。也就是说除非他主动联系自己，自己就无法收到他的消息。

　　几位医生从身边走过，亚力克的眼神倏然凝注在一个方向——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略显苍老却红润的面容……不会错的，是他！

　　快步走了过去：“是安登医生？”

　　身着及膝白袍的老人一怔：“是的，请问你……”声音突然停顿，老人退后一步，向他认真打量起来：“里斯？”

　　淡淡笑了下：“我的名字是亚力克·林。”

　　“你是来探望戴维的吗？”老人感兴趣的只是他的来意。

　　“是的。您可以告诉我怎么才能见到他吗？”

　　“太好了，我这就带你去。你可以多陪他一点时间吗？你走了以后戴维有整整两年都在酗酒，我真怕他会就这样疯了。好在他是个坚强的孩子。”

　　眼神微微一黯，老人没有说得太多，但他也知道不会只是酗酒：“之前我已经见到他了，但我还不能肯定将来会怎样。”

　　跟着安登医生一直走上七楼，两名警卫拦下了他们：“对不起院长先生，我们没有接到可以让这位先生进入的命令。”

　　花白的眉微皱：“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我可以担保他不会给温特尔先生带来任何危险。”

　　两名警卫对看一眼，耸了耸肩。

　　暗暗吐了口长气，他还以为自己必须要复习从前的功课了。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隔着玻璃墙见到戴维的时候还是胸口被重击了一下。

　　那个飞扬俊朗的男子，现在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大大小小的管子插在身上，面上还带着氧气罩。

　　他象是连眨个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湿意冲上双眼，亚力克急急合起双眸。再张开时，已经转为冰冷。

　　危险没有终止，还有人想要伤害他！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现在不行。等他醒来你可以和他通话，如果一切顺利，他会在醒来二十四小时后转出重症监室，你就可以一直陪着他了。”

　　“他醒来能进食吗？”

　　“要等麻醉过后六个小时才能吃些流体的食物。”

　　“我明白了。”

　　“里斯，有句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转头看了老人一眼：“我想，我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

　　“那你会留下吗？他很需要你。”

　　亚力克转开视线，眼神望向前方：“这个问题，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但我保证，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安登医生点了点头：“戴维快要醒了。如果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他一定非常高兴。”

　　“快要醒了？真是太好了。”

　　床上的人眼帘在轻轻颤动，当那双眼缓缓睁开，亚力克立时被那双蓝若天空的眸子吸住了视线。

　　眼中放出惊喜异常的光彩，戴维象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眼前的绿州。

　　给他一个温暖的微笑，做了个“放心，我会陪着你”的手势。

　　戴维动了动嘴，象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