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此药者甚少,而他们的师父便是仅有了几人之一。
“做不到。”平静的直视对方,知道二师兄是出于关切,但自己真的做不到。没有它,自己如何在涧月面前保持镇定自若?如何与涧月见面而不被发现。
“你!该死的你以为那是什么!”一把揪住祁非的衣襟,寒天穹真想狠狠揍醒他!“是栖玄给你的吧?好!你不给我,我去找栖玄!我让他把东西收回去!”
“栖玄不会答应。”
“不答应?即便知道会让你死他也不答应?我知你和小师弟关系最好,但那又如何?我不信他会眼睁睁看你寻死!”
“那你请便。”仿佛谈论的对象与自己无关,祁非扯下寒天穹的手,径直起身走到桌边。“只不过,我的脾气,小师弟也是最了解的。”倒了杯水,仰头喝下,再转而看向寒天穹,露出清冷的笑来:“你说是不是,二师兄?”
寒天穹不说话了。是的,祁非的脾气……不仅小师弟,自己和大师兄,四师弟他们,又何尝不知道。但要让他看着自家师弟自残的行为,他却万万不能做到。
爱一个人,真可以不管不顾?他寒天穹即便没爱过,也算是看过、信过了!他原是恨着风涧月,但连日的相处让他知道,风涧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他与祁非不过错在身份之差、时局之差啊!恩怨情仇,简单四字,却真真叫人饱尝刻骨之痛、灼心之味!
“告诉我,你还有多少药?”这天下间,能有“无名”的只有栖玄。那药虽是出自自己的手,当初却全部赠予了栖玄,并发誓不再炮制。
“十颗。”这次,祁非没有隐瞒。
十颗?那就是说他已经服了五颗?当初以为他是易容变声来躲避风涧月,不料却是药效?自己也疏忽了啊!然而,这十五颗,若全部服完……也足够叫人生不如死了。从未听过有人能服用撑过十颗的。
寒天穹深深换了口气。“小非,我不会让你有事。”没有再问他取回药,也没有再多说阻止的话。寒天穹默默走到门边,又停住转身道:“你说要离京一段时日,那药……”
“我知道。”祁非打断寒天穹的话,他明白寒天穹想说什么。无非是让他不要用那药。自己何尝不珍惜,只剩下不过了。不见涧月,他何须要用药。
“好。不过,你让我留在京中的事,怕是无法继续了。”他要出关回大漠,要找出抑制“无名”的解药。
“二师兄?”
“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我要回大漠。至于京里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你信我!还有鑫铭在,不会出事。璃兮的大婚后,你我立刻启程。”若没猜错,小非是要去南阳,而自己出关走北路,正好能与他同一程路。路上也好有照应。
祁非静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算做同意。看着寒天穹即将远离的身影,祁非突然开口:“二师兄……多谢。”换来的却的对方回头怒目而视的一瞪。心底的惆怅消散不少。
是了,他们几个师兄弟情深意重,就如同亲生手足。他早该想到二师兄不会不管自己,自己又何尝真想寻死?不过是迫于无奈而已。若是能活,哪怕苟且于世也好啊。至少还能看看涧月,不是吗?
大仇虽未报,但也快了……一切都将结束……最多还有一月而已。
29.揭露
清风宫,龙蓝皇后的居所,后宫群殿之首。平日清静的清风宫今日不同寻常,诸多太监宫女候侍,只因清风宫的主子今日设宴,而宴请的人无他,便唯有一人——龙蓝国大皇子。
蓝念阔与萧后的关系向来和睦,蓝念阔在其母身边长至五岁,才被赐予独居宫邸,搬出清风宫,因而对清风宫也是颇有感情。当然了,母上在此,心里更是多了一份记挂。
外人看来,此母子真可谓是龙蓝的表率。蓝念阔的恭卑孝顺在龙蓝朝里朝外也是出了名的,萧后独溺爱子也是闻名遐迩。
清风宫正院内,天然与人工混杂的怡人景色让人眼前一亮,精气顺畅,心情疏朗。
此一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合风而奏,曲觞婉流。
“母后,儿臣此次出宫许久未归,心里时常挂念母后凤体。回宫月余,却忙于帮父皇打理国事,未能及时前来请安,实在是惭愧。”
蓝念阔与萧后相对而坐。蓝念阔看着萧后依然风貌犹存的面容,一身得体的装束和高贵典雅之相,与自己脑海中的印象重叠。
“念儿不用自责,国事为重是应该的。你父皇重用你才会交由你打理。龙蓝不过你与三皇儿两位皇子,将来的国事怎么也是交代你俩手中。”萧后的语气平缓淡然,几分从容,几分威仪。“你且记得与三皇儿好好沟通,别让你父皇过多操心才好。”
“呵,母后说的是,儿臣铭记在心。”蓝念阔回以恭敬的笑答。
萧后颔首,眼波一转,贴身女官了然的下了命令。下一刻,偌大的厅堂独留蓝念阔母子俩人。
“念儿,莫要过多拘束了。来,让母后好好瞧瞧。”萧后的眼里有些泪光,伸过手搭上蓝念阔的衣袖,脸上的慈祥不曾有半分虚假。
蓝念阔心底喟叹,母后对自己向来的宠爱有加。从小到大,记忆中母后根本没有责打过他一次。前几日在朝堂,是自己过分了。
“母后。”想到几日前在朝堂上的怒目相向,蓝念阔心生愧疚之情。不由开口歉然的道:“前几日在朝堂之上,是儿臣无礼了。母后莫怪,儿臣不过是……”
萧后心里一“咯噔”,但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是笑看着自家皇儿歉然的低下头,才稍稍变色,然也不过瞬间。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是了解。萧后从小便把一生寄托在了儿子身上。这个国家、这个天下、这个龙蓝泱泱大国。她要让儿子登上最高峰,要让儿子坐稳皇位,要把自己失去的夺回来!
是的,外人看来她与蓝臻夫妻情深,不过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只是掩人耳目。蓝臻爱的,从来不是她,当然也不会是后宫众多妃子中的任何一个。她心中的那人,除了前朝孽臣风阔天,再无其他。而当年的静妃之子,因为流着风家血脉,也被那人牵挂找寻至今。
迟迟不立太子,无非是想等那杂种回宫!怎么能!自己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已经赔上是自己毕生青春韶华,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情爱,换得的多少辛酸事不为外人知。而今自己的皇儿,若不能登上皇位,她怎能甘心!
幸而念阔才智过人,心思慎密,又懂得玩弄权术,善于心计,足可独挡一面。这让萧后不仅心里颇感安慰。但是这次的事,自己考虑再三,还是应当与念阔说个明白。
“念儿。”
“母后?”蓝念阔被握紧的手引得抬头而忘,却见自家母后一脸肃容,私下里难得的严谨在他俩之间盘绕。
“你与那风涧月是何关系?”
蓝念阔一愣,而后抿了抿唇,微侧开头,停顿了片刻。最后微扯嘴角,笑道:“儿臣与风将军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在宫外曾经相识而已。”
萧后的话让蓝念阔想起了当日下朝后的场景。自己追上了速欲离去的涧月,然后者冷漠的表情让自己怔愣,犹如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冲的心底冰凉。
蓝念阔忘不了当时对方那嘲讽讥笑的表情与话语:“怎么,大皇子还指望下官下跪行礼,顶礼膜拜一番?抑或是想要治风某不敬欺瞒之罪?”
蓝念阔自然不会责怪涧月隐瞒,事实上当初他的身份自己早就知道。可面对这样的风涧月,蓝念阔却动了怒。“不错,你当初的确欺瞒了本殿。风将军,你敢说个‘不’字吗?单就这一项罪责,也够让本殿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了!”
“那大皇子想如何?参下官一本?大皇子请自便。下官想,在这皇朝,想要扳倒下官的多如过江之鲫,不差大皇子一个。当然,大皇子的分量自然是他人不能比的。”
对方脸上的冷笑与轻蔑是那么明显,让蓝念阔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心知自己刚才也有错,自己并非想与涧月弄僵啊。可,刚才对方的态度,未免太过嚣张跋扈了!
“如果大皇子没有其他话了,那么下官告退。”见风涧月转身欲走,蓝念阔一把拽住对方的手。促眉低唤:“月弟!”
背对他的身影没有回头,背脊直直的挺立。而后是淡然无温的口气:“下官担不起这称呼。大皇子身份高贵,下官不敢妄图高攀。”
被甩开的手尚留对方的温度,却达不到心底。蓝念阔看着离去的人,暗暗握紧的双拳。
当日之后,他便再没见过涧月,然而他早就下了决心,定要与涧月重归于好。心底的细微蠢动让蓝念阔知道,怕是对涧月他……
“只是相识而已?”萧后自然是不会相信。
这次蓝念阔但笑不语。萧后心中的忧郁更甚,思索再三,缓缓开口道:“念儿,你可知那风涧月……”
“母后!”蓝念阔突然打算自家母后的话,也似决定了什么,眼神坚定的看着萧后道:“母后,儿臣答应了娶月璃兮为妃。不过有些事儿臣不想隐瞒母后。当日在巫溪,我与月璃兮、涧月结拜为异性兄妹。虽然我知涧月与我彼此心底都把那当做是口头制约,但怕那月璃兮是当真的。所以这次,儿臣想在大婚前先与之见一面。”
蓝念阔停了停,接着道:“还有风涧月,作为龙蓝第一武将,且不说他将会是儿臣登基的助力。五位亲王的势力日益壮大,儿臣即便牵制了其中一二,也无法全盘握在掌内,所以风涧月对儿臣来说至关重要。况且,儿臣不想隐瞒母后,儿臣对他的感情怕是……”
“住口!”起先淡定自若的萧后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猛然大喝,连带着拍案而起。面容也化为狰狞扭曲,全身颤抖。“不许!本宫不会允许!”
可恶!那该死的杂种!竟然勾引念儿!他该死!该死!他们风家个个都是狐媚的骚货贱人!个个都该去死!
“母后!你怎么了?”蓝念阔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萧后,记忆之中,自己的母后向来的端庄树德,仪态高雅。哪有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不免心忧。
“念儿!我不许,不许你喜欢那个人!”猛地抓住蓝念阔的双肩,萧后的双眼因为激动的情绪染上丝丝血红。她甚至忘了自己的称呼,开始直接以“我”相称。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蓝念阔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母后说的是风涧月。然而他不懂,风涧月不管是公是私,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况且对自己的助力绝对的超乎想象。母后为何要反对?蓝念阔一直以为,萧后是自己登基路途上最大的支柱,一直在默默的扶持着自己。可现在,他迷茫了。
“为什么?好,好!你要听,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萧后颓然的放开抓住自家儿子的手,面容开始扭曲,带上狰狞之色。牙齿被咬的吱吱作响。尖锐的指甲刻入木质的桌椅。
“你可知……他真正的身份为何?”萧后并非是真要蓝念阔回答,而是给自己的话起了个开头。“当年,前朝覆灭,我萧家助你父皇一统,因而稳定大局。你父皇娶我,并非出于情爱,而是因为他不得不娶!他要用我来稳定诸多势力,当然,也因为我这个棋子比较听话,比较乖顺。”
嘴边泛起苦笑,萧后说的无奈,也凄凉。“别人看似举案齐眉,不过是外表光鲜。念儿心底该是察觉的出,你父皇爱的并非是我。”
“母后……”蓝念阔此时眉头深锁。不错,他知道,他一直就知道。所以蓝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老狐狸,也并非值得敬重的父皇。自己的恭顺,不过是屈于时事,迫于臣礼罢了。
“你可知你父皇爱的是谁?”幽幽的开口,声音随然平淡,却叫人冷到骨子里的彻寒。“呵呵,他爱的是一名男子,叫风阔天。念阔念阔,哪怕你的名,也带上了对那男人无限的思念与悔恨。哈哈,哈哈哈哈……”
仰头大笑的萧后,早已没了素雅,唯有一派狂态。她不甘心呐,输给那个男人一辈子,自己为蓝臻付出的又何尝少?
蓝念阔心底一颤。风阔天?风?自己的名字?这……
“风阔天,前朝大将。”萧后笑完,继续道:“哼,只可惜,他该死!他死在了你父皇手上,是你父皇亲手杀了他!哈哈哈……皇儿!”萧后满脸癫狂,倏地语调转为轻柔。“你可知,当初为何你父皇会杀了那人?是我,是我暗中挑拨,是我把你父皇的计划透露给那人听。你可知那人是何等忠义,他何尝能容忍叛国的千古骂名。所以,你父皇唯有杀了他,打消囚禁他一辈子的念头。呵呵呵……”
“不错,我逼你父皇杀他。我暗中谋划了这一切!可是我没错!是那男人的错!他勾引你父皇,他是贱人!还有他们风家,统统都是!风静芸那婊-子,比他大哥更贱!竟然在被我利用后还能装模作样的跟你父皇在一起,不顾身份地位的留在宫中,满口情爱,到头来却还是被人杀了!呵呵,天助我也!她与你父皇生的孽畜被人抱走,从此流落宫外。
我以为我能安心了,可是那杂种没死,他没死!所以这二十年来,我日日夜夜派人探查,我定要彻底除掉他!可惜,老天似乎总要跟我作对。”萧后看向蓝念阔,眼神阴冷可怖。“念儿,你的弟弟除了三皇儿外,可还有一人呐……风家的贱人,个个都是骚货,个个都爱勾引男人!念儿,你懂吗?不可以喜欢那个杂种。”话到最后,眼中的泪竟然控制不住的流下。
心中再恨再怨,表面再光鲜再强势,终究也不过是个为爱痴狂的可怜女人。也会有懦弱悲戚的时候。
“……风涧月……是……我……弟弟?”怔愣的无法反应,只能喃喃自语地低下头,反复的想着刚才听见的那些事实。犹如受到巨大打击般,身形不稳地晃了晃,蓝念阔勉强撑住木桌,稳住颓势。
“不错。他是你同父异母的皇弟。你若要等上皇位,就必要除他!你父皇迟迟不立太子,难道你还不知道是为何吗?他是你最大的阻碍!”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蓝念阔生在皇族,从小就明白现实的残酷,他不指望获得完整的爱情,也从来不屑不信!然而这些观念因为遇见涧月得以试着改变,短短几日相处,却让他时刻铭记。
可而今,母后的几句话便把自己的希望变成了奢望?把自己的探求狠狠的践踏、粉碎的彻底。
不!不该是这样的!他蓝念阔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他将会是龙蓝的新皇,他也会得到风涧月这个人!不管是不是兄弟。
目光转向萧后,这一刻的蓝念阔已然平静下来。眼中闪着不知名的光,脸上的表情甚为坚定。“不管他是不是我兄弟,我都要他!只要他!”不错。其他人可以成为他的妃子,只要需要,蓝念阔不会吝啬给予对方身份与地位,为了后代,他也不吝啬给予对方应有的临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