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恋（出书版） BY 三阶菱

　　「呜……冽于？」上官井困惑的睁开眼，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你喝醉了，打电话要我送你回来，刚刚不知道踩到什么跌倒了。」慕冽于觉得两人下半身紧贴的姿势太过暧昧，正要起身却发现腰间的手紧搂着自己不放，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脸，却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欲望。

　　「冽于，我喜欢你……」虚弱的语气伴随着温热的唇，在慕冽于颈边微微吐息着，带点欲望与挑逗。

　　慕冽于叹口气，「我是男的。」

　　「在泳池看了那么多遍，我没瞎，当然清楚你是男的。」上官井的神智渐渐清醒。

　　「但是我……」

　　眼前的人完全不给对方言语的机会，伸手就压低对方的后脑，直接吻上对方，吸吮着对方口中的甜蜜，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伸入衣内缓缓抚摸着对方细滑的肌肤。

　　慕冽于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要奋力挣扎，这样也许有机会可以逃走，但是身体却背叛了他，因为对方的碰触而微微兴奋颤抖着，彷佛等待着对方的碰触等很久了。

　　明明是第一次接吻，但唇瓣的触感却是那样的熟悉，眼底涌上异样的湿润感，胸口有股暖流窜入，可是，脑袋却忆不起任何关于此类亲吻的回忆。

　　没有任何抵抗，被对方解读成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于是被掀起的上衣，以及被解开的裤头，这一切的碰触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嘴里吐出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呻吟与娇喘。两人身体最兴奋的部位被只大手亲昵地贴靠摩擦着，仿佛要融合两人灼热的体温，周围弥漫一股炙人的气息。

　　黑暗中带点醉意的激情，在充斥于下腹间的腥味滋润后，只剩下喘息跟虚脱在两人间流动着。上官井几乎完全清醒过来，轻轻吻着眼前不到一公分的美丽脸庞，同时也尝到了对方眼角的咸味。

　　「对不起，我不做了，你别哭啊。」几乎是不知所措的抱紧对方，慌张的安慰起对方来。

　　泪水沾湿了颈间，传来像是被灼伤般的刺痛感。

　　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慕冽于，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泪，但是……为什么还是搞成这样？

　　「我累了，想睡了……」慕冽于带点鼻音的说。

　　「嗯。」上官井轻轻将他放置在自己床上，进入浴室拿条干净的热毛巾，擦拭着那令人尴尬的激情痕迹，替他盖条被子后开启窗户让那激情的气息散去，自己则去浴室洗掉满身酒臭。

　　再次走入卧室，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看着慕冽于缩着身体睡在床的右半部，规律的呼吸证明他已熟睡，他蹑手蹑脚的躺入另外半部，伸手悄悄的将他拥入怀中。

　　就算一下下也好，他只想再多抱抱慕冽于。

　　窝在上官井怀中、背对着他的慕冽于其实一点睡意也没有，思绪早乱成一团。他不讨厌上官井的碰触，但也称不上喜欢，毕竞自己本来就不是同性恋，不过不能否认的，待在上官井身旁令他觉得安心温暖。不知道这样胡思乱想多久，直到背后的呼吸已经稳定，确定对方睡着后轻轻的转过身看着他。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睡不着吗？」闭着眼的上官井，忽然幽幽的开口。

　　「你装睡……」被吓到的慕冽于不满地说。

　　「你不也装睡。」上官井仍然没有张开眼，说他胆小也好，现在的他不想从慕冽于眼中看到无奈与后悔。

　　「我想……我们以前，可能真的见过面吧。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总是那样的熟悉，不过我却一点记忆都没有。」慕冽于叹口气说。

　　上官井睁开眼，看见换他闭上眼的慕冽于。

　　也许……面对爱情，他们俩都一样胆小。

　　「无所谓，别想了。」嘴角带着浅笑，再次闭上眼。也许今晚都该让两人冷静一下，慢慢来吧。

　　这个夜晚，慕冽于梦见了一个结冰的湖泊，四周飘着雪花，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依偎着，看起来是那样的幸福却带点悲伤。场景中，还有耳边一直回绕着的那句话，「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久久不散。

　　第五章

　　翌日早晨，当慕冽于睁开眼睛时，那么一瞬间有种丧失昨夜记忆的错觉，看着明亮的四周以及被微风吹起的白色窗帘，有种不属于自己房间的梦幻感。稍微动了动，看见身旁也是刚刚转醒的上官井，正眼带惺忪的看着他。

　　「早安。」上官井傻傻的笑说。

　　「早，现在几点了？」慕冽于坐起身，看了看桌上的时钟——十一点。嗯，快中午了……等等，中午！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啊。思及此，再困也被快速的惊醒了，火速下床将自己的衣服捡起来，噢，皱得可怕。

　　「这么急着走？我衣柜里有不少衣服，你挑一件穿吧，反正我们身高体型相去不远。」上官井也跟着起床准备换装。

　　慕冽于打开衣柜，站在满满整齐挂好的衣柜前，反而不知道该挑什么穿了，这时上官井不经意的靠近，伸手越过他，从里头拿出一件简单的休闲服递给慕冽于。

　　「啊，谢谢……」因为刚刚对方的靠近，慕冽于忽然紧张了一下，到也不是因为紧张，好像有那么点害羞、心跳短暂失速的感觉。

　　「你昨天的衣服先放着吧，我帮你洗干净后再还你。」平静的口吻，让人感觉不出他的情绪。

　　「今天中午我家要聚餐，要一起去吗？」看着对昨晚事情绝口不提的他，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对于上官井意外冷静与故作轻松平常的样子有些在意——不，是非常的在意。

　　莫非……他真的全部忘记了？在他对自己上下其手之后？难道是因为酒后乱性，对象是谁都可以吗？

　　只要一想到昨晚耳边的爱语全都是假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快点穿上吧，快十一点半啰。」

　　慕冽于如果再继续这样光溜溜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上官井可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昨晚的一切，上官井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包括属于慕冽于的触感、他身上清新的香味，甚至是他泪水的咸味……

　　因此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自然的与他对话、自然的答应他的邀约，不过他再也不会去碰触他的身体了，并且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随手拿了件衣服与裤子套上后，走入浴室。

　　慕冽于看着上官井那状似平常、却带点生疏的态度，原本想说什么，但是声音像卡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好默默地穿起衣服，两人一起出门回家。

　　一到家门口，慕冽于看见了熟悉的红色轿车，那是夏采熏的，差点就忘了自己也有约她一起来。两人下车后，碰巧对方也刚到，穿着连身米色纺纱洋装的她将肤色衬得更完美无瑕，美丽的小脸与带点波浪的卷发，将清纯与成熟两种对比巧妙的融合在她身上。

　　「刚到吗？」慕冽于率先打招呼。

　　「是啊，这位是……你的朋友？」怎么没听说他有这么一个名人明友。

　　「帮你们介绍，游泳认识的朋友，名字不用说妳应该也晓得吧，晨间新闻主播上官井，至于这位是……」看着夏采熏，慕冽于想着要如何介绍两人关系。

　　「青梅竹马？」上官井接话说，印象中上次他有对自己说过，没想到会是如此美丽的一名女子。

　　「呵呵，这年头没人这么说了吧。小时候是邻居兼玩伴，上官先生你好，我叫夏采熏。」美丽的嘴角漾着笑，主动打起招呼。

　　「妳好。」上官井朝对方点点头，露出主播式笑容。

　　「快进去吧，爸妈应该等满久了。」慕冽于带了两人进入。

　　对于上官井的出现，慕冽于的父母似乎没有很大的反应，好客的招呼他坐下，并且为他添了碗筷，饭桌上也不停的替他夹菜、倒水，让上官井整个受宠若惊到最高点，就在这和乐融融的气氛下，慕父忽然说话了。

　　「冽于，我说你也快三十了，什么时候才要跟采熏结婚哪？」

　　「伯父，这事不急……」夏采熏笑着含糊说。

　　「你们不急，我跟你伯母可急着想抱孙子啊。」

　　「你们……交往中？」上官井疑惑的看看这两人，怎么没听他说过？心里直泛酸，难怪昨天晚上碰他就哭了，自己真是禽兽。

　　「我……」慕冽于有些哑口无言。

　　「是啊，上官先生，你看他们很相配吧。」慕母开口说话了。

　　「嗯，是啊。」看着慕冽于，眼神有些复杂。

　　在这样一个和乐融融的家庭中，上官井觉得自己像个外来者，一个会打破目前美好现状、妄想独占慕家独子的侵略者。于是吃完饭后，上官井假借还有事情，先行离开慕家。

　　此时，慕冽于跟夏采熏正并肩坐在院子里吹着下午的暖风。他们总是这样，在家里会扮演着感情良好的伪情侣，好像也扮了好几年，当初慕冽于是为了躲避父母疯狂替自己找相亲对象，而答应夏釆熏的建议，但如今自己心中好像多了一个人，那个刚刚匆忙逃走的人。

　　「你这样不跟他说清楚，好吗？」夏采熏喝了一口花茶说。

　　「……有什么好说的？」淡淡的瞄了眼天空，好蓝，一片云都没有。

　　「他是送你表的人吧？我看到了喔，他跟你戴着同一支表。」夏采熏戏谑的笑着说。搞了半天，原来自己输给了一个男人，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自己也想不到有哪个女人比自己更好、更配得上慕冽于。

　　「你观察得太仔细了吧。」慕冽于苦笑。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一直都很认真看着喔，只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就让我们一直当对青梅竹马，永远最了解彼此、随时都可以谈心的好朋友，好吗？」夏采熏微笑地看着他。

　　「嗯。」如果我喜欢的人是妳就好了……眼神又再度飘到刚刚上官井停车的位置，自己对他到底是存在着什么样的情感？实在搞不清楚啊。

　　明明不喜欢男人，甚至是想到就觉得恶心，不过昨晚他的碰触，自己却不讨厌。

　　慕冽于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自己当成柔弱的花朵呵护着……可是当他得知自己心脏不好后，三不五时的关心与问候，自己常感到温馨。不喜欢让自己局限在只有一两个好友、总是维持团体友情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开始有事没事就打他的电话，与他单独外出。

　　只不过看着对方眼中那越来越藏不住的爱意，慕冽于也是感到心慌，甚至愚蠢的打算说服自己相信那是友情，理不出头绪，心下渐渐焦急，刚刚完全无法解释自己与夏采熏交往的假象，只能看着他神伤的离去。这样的自己实在差劲到快受不了。

　　努力回想着认识之后、近来几个月彼此日常互动的种种，逐渐出现的真相，让慕冽于逐渐感到茫然。

　　因为喜欢他，所以生活与心态有了改变，只是这样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要等到自己伤了他才想明白？

　　人性果然犯贱，永远是失去了才想要珍惜，寂寞了才会发现对方为自己付出的一切，受到刺激与打击才肯认真的面对自己。

　　上官井开始疏远自己……慕冽于感觉到了。

　　婉拒邀约，甚至开始不接他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手机再度被转入语音信箱，这已经是第几次，慕冽于也不记得了。现在他只能看着上官井的晨间新闻，才能确定他没有死在家里，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上官井……变成陌生人了。

　　变回两人还没有在游泳池相遇前的关系——观众与主播的关系。

　　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吗？好想当面跟他说清楚，不过最近上官井连游泳也不来了，看着萧宓却不知道该跟他问些什么，难道要问他为什么没来？问他为什么都不接电话？说到底，自己究竟是凭什么问这些。

　　「叹什么气、耍什么阴沉啊？本大爷浪费时间在这儿陪你喝茶，可不是来听你叹气的。」一掌打上慕冽于的脑袋。

　　「小润，干嘛这么用力打啦，很痛耶。」看着坐在眼前有着深轮廓的帅气男子抱怨道。

　　说到古川润，他是个中日混血儿，几年前他回台湾念大学时，两人在游泳社认识的，毕业后古川润在某知名日语补习班当主任，至今两人一直都有联络，偶尔会出来吃吃饭。

　　「别叫我小润，你是谁啊你。」口气凶恶的瞪着他。

　　「我说你是不是今天又被你家那口子气到了？怎么今天脾气这么暴躁……」吓死人了，慕冽于马上化身为柔弱的小白兔缩在一角颤抖着。

　　「哼，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努力扮演称职的情人，至于私底下我可是一个脾气超差的家伙，所以你少惹我。」看着慕冽于紧张的躲到一旁就感到好笑，想想以前最喜欢欺负他了，尤其是看到他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无辜大眼，总觉得不让他哭一下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润……问你喔，如果有一天你家那口子忽然都不答应你的邀约，甚至不接你的电话，你会怎么办？」慕冽于怯怯的说。

　　「直接杀去他家啊。」古川润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是……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去？」

　　「理由？这种时候还需要理由吗？因为想见他所以找他，因为想听他声音所以打电话，因为他音讯全无所以担心，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不坦率、那么胆怯了？」他所熟悉的慕冽于一向都是乐天、不计后果的勇往直前，虽然带点傻气，却很可爱、很吸引人。

　　「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小媳妇模样了，明明自己最讨厌懦弱的人，向来都是有话直说，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慕冽于头垂得好低。

　　「如果他是你想要的那个人，那就紧紧抓住他，除非他心里已经有别人，也摆明对你没意思，那么就别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又不是犯贱没人要。」古川润义正辞严的训了慕冽于一顿。

　　「小润，我一直很想跟你说……你的中文造诣真的很好。」慕冽于抬起头，对着古川润笑得很欠凑。

　　「X的，不是说别叫我小润吗，你找死啊！」继续追打。

　　不过，事实就像是古川润说的，上官井自从那天看见慕冽于跟夏采熏你侬我侬的情景后，就直接将之解读为慕冽于是异性恋，绝对不会接受自己；就算他跟夏采熏有八成可能是在作假，但是他至少乐得不用对任何人多做解释。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吧。看着他，只会想要对他做些更亲密的举动，上官井已经没有办法将两人关系倒退回朋友了，对他的喜欢早就已经变质，变得不只是喜欢，更想要拥抱他、亲吻他，想要完全占有他。这种想法就在他喝醉的那天借酒壮胆的实现，结果却让他哭了。

　　天知道上官井有多么后悔，如果那天没有那样做的话，那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在去过慕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当他朋友？是不是还是可以继续压抑自己，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邀约？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情感还可以隐藏多久，不过至少还可以藉朋友之名守着他，说不定哪天就能……

　　唉，自己最不愿意的就是强迫他不是吗？明明那么喜欢他，那么的想……爱他，搞到现在，连留在他身边的权利都没有了。

　　大叹一口气，上官井今天跟萧宓约了一起吃饭，在停车场停好车，一关上车门就发现有人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瞧，转头一看，竟然是慕冽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