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史供奉了,这些东西,花了你不少心思吧,做得这么精致。”龙行天心里清楚,这样的东西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出来的,一定费了很多功夫。
“能对少主有用,便花再多时间也是值得。”史供奉又躬了下身,“少主待我等出于至诚,属下等便掏心挖肺,也是愿意的。”
送走两位供奉,云浩向龙行天笑道:“看来,月堂众人对贤弟甚是满意。”
二十九
“贤弟睡吧,愚兄出去了。”为龙行天压好被角,云浩正要离开,却猛然脸色一变,龙行天觉得眼一花,人便从他眼前消失了。
门外传来一阵“呼呼”的声音,龙行天正想去看个究竟,云浩已在外面喝道:“贤弟莫要出来!”
龙行天略一沉思,走到门边向外看去,云浩和一个黑衣人正在对峙。那人乌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奕奕的眼睛。仔细看了片刻,龙行天突然眼一亮:“龙毅?”
“是,少主!”黑衣人扯下面巾,倒身下拜。
“快起来。”龙行天弯腰扶起龙毅,笑道:“我昨天到影堂打听,他们说你快回来了。我正等着你呢。”龙毅躬身道:“属下一回来就听说少主来问过属下,所以就直接过来了,想是扰了少主休息。”
“那儿的话。”拉着龙毅,龙行天笑吟吟地走进房里。
“大哥,他是龙毅。龙毅,这是我大哥,云浩。”为两人互相介绍之后,龙行天便问:“龙毅,你这些天一定等急了吧。我本来想给你留封信的,可是想不出该怎么联系你。”
“启禀少主,属下在凌阳等了五天,之后又曾经回去过一次。可是没有见到少主。属下便在沿途寻找,可是问过的人都说没有看见。属下想,少主容貌出众,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既然没有人看见,说明少主一定没有从这条路上经过,当时属下只以为少主可能走错了方向,就向另一边追了下去。”
龙行天眉头一皱,说:“等一下。龙毅,那间密室里还有另一个出口,通往后山,你当时没有发现吗?”“没有,属下也曾在室中仔细寻找,没有找到第二个出口。而且,之前副门主给属下看过图纸,上面也只有一个出口。”
龙行天缓缓站了起来,“龙毅,你现在还能不能想起来,秦叔给你看的图,大概是什么时候画的?有很长时间了吗?”“不是,副门主就是在属下离开总坛之前,当场画的。”
“这样啊,你接着说吧。”
“之后属下一直在附近想找到少主的踪迹,直到收到总坛的消息,赶了回来。”
龙行天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这些天实在难为你。”想了想道:“现在有点晚了,你就睡在这里吧,别回去了。”眼珠一转,有些顽皮地笑道:“这样,我们去厨房看看,做点东西来吃。”
云浩一呆:“贤弟跟愚兄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愚兄还不知道贤弟竟然会下厨?”
龙行天一笑:“有一阵子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走吧。”
找齐了要用的东西,龙行天兴致勃勃地想要大显身手。可是看着灶却傻了眼:“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生火,你们谁会?”
龙毅和云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云浩深吸一口气,开始挽袖子,“愚兄来试试吧。”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少主,还是让婢子来吧。”龙行天吓了一跳,见是雪儿站在门口,不禁笑道:“到底是练武的人,我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雪儿抿嘴一笑,“婢子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什么,云护卫他们早就听到了,只是没说。”她动作娴熟地生好了火,“少主想烧什么?”
“看我的,你们就等着吃好了。”
调了一大碗稠稠的面糊,看得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等水烧开,把面糊一点点地拨下去,不时用铲子搅一下,然后放进切好的青菜,再加进一些调料。“好了,吃吃看。”
雪儿和云浩已经熟悉了龙行天的脾气,谢了声便坐了下来,龙毅却是神情僵硬,好半天才端起碗。龙行天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吃着。
雪儿吃了两口,赞道:“少主好手艺,这么简单的东西,能做出这么好的味道。”
龙行天微微一笑。为了给福利院里的孩子用有限的东西改善伙食,他从十五岁就四处到酒楼、饭店去打工,不到两年,他就成了院里的掌勺了。
回到房中,龙行天笑着对雪儿道:“雪儿,再拿一付被子和枕头过来,你就去睡吧。”
“是,小婢这就去。”她动作很快,不大功夫便铺好了床。“少主,你们请休息吧。小婢告退。”
龙毅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此刻他看着雪儿走出去,忽地抬起手,向云浩打了个手势。
云浩眼神一闪,龙行天就看见他象一缕轻烟一样“飘”了出去,再看龙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只觉得眼一花,他就已经在窗子外面了。
好象只是喘了一口气的时间,两个人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龙行天瞧得目瞪口呆,唉,高手就是高手!
龙毅脸色十分凝重:“少主,属下有一件事,想当面和您说。但这件事,属下自己也没有把握,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三十
龙行天心里一跳,神情还是很轻松。“是什么?你只管说。说错了也没关系,反正又没别人听见。”
“是。属下在到了凌阳的第二天,就听见说东方英奇也到了凌阳,当时就觉得奇怪。东方家虽然有几处生意在那里,但大当家亲自前来,又是在这个时候,未免太凑巧了一点。”龙行天眼神一动,“他那天就到了?”见龙毅停了下来,便示意他再说下去。
“属下等不到少主,便再去密室找寻。之后在凌阳向北的那条路上,一路搜寻,并无收获。但却遇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什么事?”
“属下在那条路上,发现东方世家一个姓万的管事,带着一队人拦住了一双母子。当时他们正在路边休息,先是几只狗突然窜了上去,然后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但那两人显是平常百姓,与江湖无涉。”
“属下怕惊动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就见那个万管事跟那老妇讲了几句话,老妇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给他看。万管事只打开闻了一下,就把瓶子还给她,又给了些银子,便带着那些人回头向凌阳方向去了。”
“让属下吃惊不小的是,那只瓶子,属下怎么看都是当时在密室里交给少主的那只药瓶!”龙毅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迎向龙行天的目光:“东方世家同我龙门向来不睦,那几只狗分明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是不是少主有什么发现,才会把药送给别人?”
龙行天专注地听着,不时在房中走上几步。
“龙毅,你说得对,我当时的确是心有所疑。但还是有些地方对不上。”他洁白的牙齿轻咬着嘴唇,象在询问,又象自语:“怎么差了这么久?”
过了一会,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从书架上找出一张纸,对龙毅说:“你看,这是当时你在密室中画给我的路线图。但是我离开之后,这张图并没用上。你现在把平远县城,还有万管事拦下那双母子的地点,在图上标出来。”
龙毅拿起笔,在图上点了两下。
“还是不对……”龙行天思索着,又问:“本门中传递消息,是用飞鸽吗?”
“是,是专门培育的异种雷鸽,飞行极速。”
“那么,你在密室中和我分手,回到凌阳发出消息,总坛要几天才能收到?”
“大约二到三天的时间。但属下当时并未把信寄往总坛,因为当时副门主就在定州等候消息,属下下山之后直接到回到凌阳,当夜把信发出,第二天就收到了。”
“鸽子在飞行的过程中,需要休息吗?”
“会停下来喝水和进食,但不会有太多时间。”
“这样啊……”龙行天轻轻抚了下光洁的额头,在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下,随即豁然开朗。“不错,那是第二次了!”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却快得让人来不及看见。
“龙毅,你回想一下,你当时看到了几只狗?”
龙毅想了一下,“可能有三四只吧。”
“三、四只?你确定不止两只?”“不止,至少有三只,属下看得很清楚。”
“那就没错了,是两队人……”
又拿起图来看,他点点头说:“对了,你们看,这是我住的隐园,这是平远县,这是凌阳。隐园四面都是山,山前山后各有一条官道。前边的直通凌阳,进东门,后边这条则是走了个弧形,要从平远绕一下,进西门。”他微微一笑,“东方家显是志在必得,但却空跑了一趟。擦肩而过,好险啊。”
见龙毅一直看着自己,他笑得神秘,也笑得开怀:“龙毅,你那一把火,烧走的可不光是那帮黑衣人呢。”
象是去掉了一个大包袱,龙行天舒展了一下腰身:“不早了,大家都睡吧。”
三十一
一大早,龙行天带着云浩和龙毅走出龙居。
晨风吹来,龙行天不禁缩了缩肩。云浩见状便道:“贤弟稍待,愚兄去给你取件披风。”
一进入大厅,龙毅和云浩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又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大长老龙文一一介绍,那是日前刚刚赶回的庚金、癸水、戌土三堂堂主。
“属下拜见副门主,四位长老,众位堂主。”
副门主秦啸只淡淡地“唔”了一声,举手一挥,云浩和龙毅便起身站到一旁。
秦啸看了龙行天一眼,沉声道:“影堂一号。”
龙毅身上微微一僵,踏上一步,恭声道:“弟子在。”
秦啸深沉莫测的眼神在龙毅身上停留片刻,缓缓道:“影堂一号,当日老夫派你去迎回少主,老夫问你,当时你在那里见到这位公子?”
“启禀副门主,属下到了隐园之后,那里的人已经尽数遭劫。属下是在副门主所说的密室里找到少主的。”
“也就是说,除了这位公子之外,你并没有见到任何人。是吗?”
“是。”
“那你又如何断定,这位公子就是你要找的少主?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龙毅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但随即又恢复平静:“启禀副门主,属下一开始见到少主的时候,的确是有过疑心。少主说他之前已经知道了总坛发生的变故,但他虽然显得有些异样,却不见多少悲伤之色。”
大厅中众人开始交换眼色,龙行天只是微笑。
龙毅目不旁视,续道:“此后少主同属下商量对策,定下脱险之计,属下只觉少主心性坚忍过人,才能举重若轻,履险如夷。那一点疑心,自是早就烟消云散了。”
秦啸眼中神光一闪,冷冷一笑:“如此说来,你当时并未确定他的身份。”
龙毅一呆,这时,一直静坐一旁的四位长老突然同时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
秦啸眉头一皱:“几位长老,这是何意?”
大长老“哈哈”笑了一阵,方才敛了笑声道:“秦兄弟,老夫知道你一心想不负门主所托,但你无须再担心了,就在少主回来的当天,我兄弟就已经确认了少主的身份。”
秦啸眼神一闪:“哦?已经确认过了?”
大长老微微一笑,转向龙行天:“少主,请你将上身的衣服脱下来。”
龙行天呆得一呆,但见大长老神情甚是认真,便起身解衣。
大长老走到他身后,举手贴上他后背。“少主,可能会有点烫,请少主忍耐一下。”
龙行天觉得后背越来越热,到后来简直发烫,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大长老收回手掌,“大家请看,少主背上刚才空无一物,但经老夫真气动,却出现了一个飞龙花绣,老夫等人,便是凭此物认定少主的身份。”
秦啸皱眉:“此话怎讲?”
大长老淡淡道:“这花绣,是当年少主被送出总坛时,老夫亲手刺下。用的乃是一种特殊的针法,顔料也是密方配制。平时看不出痕迹,只有当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出现。少主那日沐浴的时候,我兄弟亲眼看着飞龙出现,便知的确是少主回来了。”
什么?龙行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四个老头子,敢情被他们看光了。
秦啸摇了下头:“密方可以重复配制。也未必便只有大长老一个人会这种针法。”
二长老龙武微笑道:“秦兄有所不知。那密方当年只配了一帖后便即毁去,自不能再配。最要紧的是,那飞龙是当年门主亲笔所画,故此可以肯定,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花绣,秦兄无须多虑。”
秦啸呆了半晌,不禁嗒然若丧:“这件事,大哥竟从未对我露过口风。”
四长老龙汉呵呵一笑:“秦兄何必介怀,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负担越重,门主也不是每件事情都告诉我们。”
这时,一旁的月堂主龙耀开了口:“副门主,大长老,既然少主身份已经不容置疑,那么有两件事情,是不是可以开始商量了?”
“两件事?”大长老手拈银须,点点头道:“唔,不错,是该要打算一下了。”
“且慢。”龙行天一派从容,浅浅一笑:“耀叔和文伯说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几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做一件事。”
“哦?少主想要做什么?”
“我想,揭开一个谜底。”
“谜底?什么谜底?”
龙行天拿出一块金牌托在手里:“就是它。”
三十二
大厅里众人面面相窥,做声不得。
好半晌,大长老才开了口:“请问少主,这是否就是传说中门主留下的那块金牌?”
“不错。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它的用途,还是在密室里,听那些黑衣人说起的。也许是天数使然,我误打误撞,竟被我找到了地方。”
大长老白眉一耸:“什么地方?”
龙行天微笑:“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这块金牌两面都有字,但龙行九天四个字除了嵌进了我的名字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让我注意的,是背后的两句唐诗。”
“我当日下山到返回总坛的过程,想来大家都知道了。我遇上了巡山的老人,并且他送了我一副画。就是这一副。”龙行天把画打开,放在案上。
“大家请看,这画上的两句题诗。”
“我想,这副画应该是爹爹留下来的,他想到我会看到它,但他不可能知道老人会把画送给我,所以不会有夹层。画中如果有含义,应该是在画面上。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两句诗。因为金牌的背面,也是这两句诗。那时我就想,如果能找到爹爹预留的那批人,眼下正是用人之时。”
“在密室中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两句诗,一定是有所指。联想老人所说的话,买下那座山的员外,说自己来自长江南岸,一个名叫江南的小镇。我推测这两句诗,暗扣的就是江南二字。因为这两句,便是取自白居易的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