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狼————红河(苍海)

作者:红河(苍海)  录入:04-29

  对於这边的事情,庄恩琉都是知道的,不过相关於黎桦的事情他了解得并不多。他特地亲自找过来,原本就是想和黎桦本人会上一会,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怎麽只有你一个人?」
  他问,「你既然睡在这里,就代表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人呢?」
  「不清楚。」庄恩霖也很想弄清楚,为什麽黎桦又一次不声不响地悄然离开。是不是真的这麽喜欢和他躲猫猫?
  「我来的时候大门没锁,他就这样离开,不怕你在熟睡中遭人绑架?」
  「他大概求之不得。」
  「哦?」
  庄恩琉托住下巴,「不过我的确有点意外,我没想到你要找的人,原来是一只野猫。」若有所指的视线绕著庄恩霖身上打转。
  庄恩霖低头看了看,肩上、胸膛、腰间,细长的抓痕如此显眼,无论这是泄愤还是情到浓处。
  野猫吗?的确,黎桦就像那样不驯、乖张,上窜下跳,有一点点神经质,再加一点神秘兮兮。
  「这房子里的酒气,应该不是你?」庄恩琉知道庄恩霖历来不嗜酒。
  「不是。」庄恩霖掀开被褥下了床,开始穿衣。
  庄恩琉看到他背後的痕迹,摇头低语:「看来这只猫不单野,还是酒品不佳的醉猫。」
  ※ ※ ※ ※
  这次庄远夫妇从美国回来,是为了庆祝两人的三十年结婚纪念。加上庄恩霖庄恩琉不久前和景家人有了联络,夫妻俩想和老朋友聚聚,这也是他们专程回来的主要原因。
  几天前庄恩霖就在酒店订好了桌席,晚上,两家人聚在一起,尤其是长辈们之间其乐融融,著实很有种家庭集会的大气氛。
  「如果景睿是女孩,现在就是你向他家人提亲的最好时机。」庄恩霖在弟弟耳边低声说道。这样说并无他意,只是偶然有感。
  庄恩琉盯著他半晌,忽然勾住他的肩膀,同样低声地说:「如果我们不是亲兄弟,我会爱上你……」
  庄恩霖脸上波澜不兴:「景睿在看你。」
  「嗯?」庄恩琉的视线调向桌对面,果然景睿正直直瞪著这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其实之前住在那边时,景睿经常会看到这两兄弟的相处,轻松但是平淡,从没看过他们这样亲昵地勾肩搭背,他当然好奇。
  庄恩琉嘴角一挑,缓缓抿起唇,又轻轻松开,一个浅到几乎不像是飞吻的飞吻……景睿耳根一红,瞪了瞪眼,最後还是移开视线。
  庄恩琉趴在庄恩霖肩上沈沈低笑。庄恩霖双手抱怀坐在那里,不期然地想起黎桦,不过随即又将之摒出了思绪。
  一件事归一件事,他不喜欢在一件事情里面把其它不相干的事情夹杂进来。
  晚筵即将结束时,景夫人提出要去山上看流星雨,电视预报里说夜里会有。庄远夫妇表示附议。长辈们这样兴致勃勃,作为小辈自然不好扫兴,於是开著车上了山。
  然而直到时锺跨过零点,预报中的流星雨也一直没有出现。只好下山,又去吃了夜宵,然後两家人才各自归去。
  第二天一早,景连夫妇就过来,这是昨晚约好的事。因为下午庄远夫妇就要回美国,他们的事情也比较多,抽空过来这一趟并不容易,所以要抓紧时间多和老朋友叙叙旧。
  几位长辈自行出门,他们的节目就没有小辈们的事情了。之後庄恩琉也出门,带景睿去约会。
  下午要去机场给父母送机,今天一整天庄恩霖都给自己放假,也没什麽想去的地方想玩的娱乐,最後他坐在了书桌前。
  手提电脑打开,镜头调出来,看到的画面只能用凌乱来形容。
  一堆人,男男女女,横七竖八地倒在客厅里。黎桦和另一个男人睡在沙发上,一个睡这头,一个睡那头。黎桦睡在外边,沙发下还坐著一个女人,就趴在他的腿上睡著。
  庄恩霖静静看著,每个人都在睡,睡得很沈。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
  他拿起手机,黎桦的手机号码在里面,是那天黎桦半醉不醉的时候给他输进去,说要保持联系,等毒药做出来了第一时间叫他过去品尝。
  号码拨通,铃音开始响起。
  画面中的黎桦起先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动了动,手开始胡乱摸索,最後在沙发夹层里摸出了手机,贴在耳朵上。
  「喂?」沙哑的嗓音带著些微不悦,睡眠中被吵醒自然如此。
  「在做什麽?」庄恩霖清冷地问。并不报上自己是谁,他知道黎桦不会听不出他是谁。
  「啊?还能做什麽,不就是睡觉。」黎桦打个呵欠,抓抓头,坐了起来。
  「昨天去了哪里?」
  「和朋友一起去玩了,很久没见。」
  黎桦倒是相当坦率,「结果还被那群白痴抓去看流星雨,受不了……」
  「流星雨?」
  原来在同一时间,两人做了同样的事。
  「哼,别提了,还流星雨呢,连一根流星毛都没看到。」黎桦不爽地啧啧嘴。
  这时,先前趴在他腿上睡觉的女人醒了,爬起来坐到他身边,往他肩上一个劲地依偎过去。
  黎桦随手推了几下,推开了又回来,他这才正眼看向女人,把手机拿开了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远远地飘进听筒传来:「做什麽?你是谁?……哦,你是大虫的女朋友?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大虫,大虫在那里。」他指指睡在沙发里的另外那个男人。
  「哎呀,昨晚你不是说要我把大虫踢开跟你吗?」女人格格地笑,一点也不为之惭愧。
  看来这些朋友不是太逊就是太好,好到过火。
  黎桦缄默几秒,轻笑一声:「这个啊,其实我是针对大虫说的。其实我喜欢的人是大虫,但他总不肯接受我,而且不断更换女朋友来刺激我,我也只好这样刺激他,没想到你会当真了,我道歉。」
  趁女人呆怔在那里,黎桦站起来窜进卧室,爬到床上躺了下去。
  「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对於电话那端的沈默,黎桦不自觉地就讲了这样一句。
  庄恩霖不表态度,只是问:「你那样说没有关系?」
  「什麽关系?哦,没什麽。这群朋友,我是说男的那些,他们很多都是双的,有的还同时有男女朋友,都无所谓了。」
  庄恩霖再度沈默,稍顷之後才说:「你今後要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你是说工作这些的?」
  「嗯。」已经不是大学生,还有空跑到乡下修行半年多,自然是个自由人。
  「这个啊,我打算开药店,不过还要筹备一段时间。」
  黎桦顿了顿,发出自满的笑声,「我的药店一定会是很强很专业,其它药店都不能相提并论,你信不信?」
  「信。」
  虽然喜欢借专业之便搞一点恶作剧,但是黎桦对医药方面的认真,庄恩霖并不怀疑。
  「哈哈,听到你这样说,我倒是意外地高兴呢。好吧,谢谢你了,那就这样,我要继续补眠了。晚安……不,日安,祝我做个好梦。」
  「好梦。」
  「咿,惜字如金,真小气……」

  饿狼 10

  办公室里,来谈事情的人都离开了,庄恩霖从沙发中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天边的夕阳如同红缎铺陈。下班高峰期,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站在高楼上来看只是密密麻麻的小点。
  手机突然响起。庄恩霖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拿到耳边。
  「嗨,姐夫的朋友,在忙吗?」电话那头是消失了好几天的黎桦。
  「没有。」
  「不忙是吧?那我问你,你能不能搞到一架直升机?」
  「怎麽了?」庄恩霖微微眯起双眼。
  黎桦的声音听上去软软的,没什麽精神,这已经不太寻常,甚至还要一架直升机?
  「嗯,我今天到山里面找药材,但是不小心摔到山崖下面了。一只脚受了点皮外伤,另外一只脚扭到,现在坐在这里动不了。这种深山普通车辆很难进来,也太费时了。我想来想去,直升机最好,你也应该有办法弄得到直升机吧。」
  黎桦说得轻松,庄恩霖却越听越皱眉。
  到深山里找药材?这小子,简直比野猫还能乱窜,而且有很重的武侠情结。
  现在也不是时候训他,庄恩霖问他要了地址,让他等著。
  「你一定要快点啊,山里面的晚上很冷的。要是我变成了冻死鬼,那你就等著我化作厉鬼回去找你『叙旧』了。」黎桦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不良口吻,如果不是夹杂在话语中偶尔的吸气声,根本听不出他正身陷困境。
  结束了通话,庄恩霖调来公司里原本就配备的直升机。虽然他自己就会驾驶直升机,不过他还是另外找了两个驾驶员。
  黎桦去的地方并不是在本市,直升机飞过去花了将近两个锺头。来到黎桦所说的山林,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块合适的空地降落。
  下机後,庄恩霖再次拨通黎桦的手机,这之後就要一直保持通话,以便确定具体方位。深山老林里没有任何路标,要找一个地方谈何容易。
  正驾驶留在飞机上,副驾驶则与庄恩霖一道进入林中。经过一番搜寻,也许是天意相助,顺利地发现了不远处闪来烁去的光线。那是黎桦用手电筒发出的讯号。
  赶过去,只见黎桦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脚底下一只大背包。看到救兵来了,他笑眯眯地扬起手打招呼:「嗨。」
  庄恩霖没搭理,蹲下身先给他检查伤势。
  就像他在电话中所讲的,一只脚是皮外伤,膝盖上蹭掉了一大块皮。他自己已经做了处理,用随身带的纯净水冲洗了伤口,将药草嚼碎了抹在上面。药草是他先前采了装进包里的,正好派上用场。
  另一只脚是扭伤,脚踝肿起,他也用红花油揉过了,但这样并不能立竿见影。总之现在他两只脚都是处於当机状态,否则也不必坐在这里干等。
  庄恩霖先给他包扎了膝盖的伤口,然後将他背起来,往直升机那边回去。一起过来的驾驶员走在前面。
  就这样走了一阵子,黎桦突然说:「当心一点,这种山里有蛇。」
  话音刚落,庄恩霖就停住了脚步。
  「怎麽了?」
  黎桦狐疑地看看他,再低头一看,只见一条青色细蛇正热情地狂吻著他的小腿。驾驶员也回头发现了,立即拔出腰间的军刀,跨步上来将那条蛇拦腰斩杀。
  「见鬼,我的嘴巴又不是金子做的。」
  黎桦摇摇头,叹了口气,「放我下来吧,我正好带著解蛇毒的药草,帮你处理一下。」
  下地後,黎桦就地而坐。庄恩霖在旁边坐下,黎桦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先用军刀割开一道口子,然後托起来,将嘴唇凑过去。
  庄恩霖眉头微皱了一下,按住他的额头:「你说的处理就是这样?」
  「这是一个步骤。好啦,又不是小女生,亲亲小腿有什麽好害羞的。」黎桦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撇了撇嘴角,低头,从他的伤口处吸出毒血,再吐掉,如此反复几轮。接著从背包里拿出两种药草,一种弄碎了抹在伤口上,一种拿给庄恩霖让他吃下去。
  为了这次进山,黎桦堪称是准备齐全。他也的确不愧是学医的人,在这种时候表现十分专业。
  从特种部队出来,庄恩霖对刀伤枪伤很在行,但对蛇毒到底没多少经验。
  伤口包好之後,黎桦说:「你最好是休息一下,毒散得没那麽快。」
  「长官。」
  以前曾经是庄恩霖部下的男人仍习惯性地这样称呼他,「我去跟Gray讲一声,叫他过来。」
  Gray是留在直升机那里的驾驶员。一个人扶不了他们两个,再叫一个人过来是合理的。
  庄恩霖颔首应允。脚上受伤就是这点不好,不方便走路,不然血又稀里哗啦地流。不是说有多痛,只是人的血不是用来这麽浪费的。
  离开之前,驾驶员在附近捡了些树枝,生起一座小火堆。夜晚的山风著实阴冷。
  看黎桦抱著膝盖蜷在那里,庄恩霖脱下风衣披在他身上。
  「唉……」黎桦拨了一下风衣领口,像是想拿开,但最後还是收回了手。
  「想要什麽药就直接跑进山里来采,药店是做什麽用的?」庄恩霖低沈地说。对於黎桦这样的行为,他始终不能表示赞许。
  「问题是有些东西药店里买不到啊。」
  黎桦理直气壮,「要麽就是不新鲜,不纯,反正就是不好。」
  「那又为什麽一个人,你不是有个师傅?」
  「师傅不是在这里,他那边还要更远,我就懒得跑了。」
  庄恩霖静默片刻,缓缓道:「你这麽积极来找的药材,是救人的良药,还是毒药?」如果是後者,那真是要打屁股,竟为这无聊的事险些赔上半条小命。
  「哼哼,我是两手兼顾,一箭双雕,功德圆满。」黎桦得意地比了个V字。
  这不是庄恩霖头一次发现黎桦有时候会乱用成语。
  圆满?分明是差点「圆寂」。
  「如果今天我来不了,你怎麽办?」
  「这个啊,的确是会有点难办。」
  黎桦耸耸肩,「我还不知道其它有哪个朋友能随便弄到一架直升机。不然的话,大概就只有找我继父了吧。我想他是有办法的,不过还好有你,我不用找他。」
  不想找他?
  「你讨厌他?」
  「没有,他是个不错的人,对我们都很好。他一直邀我去美国,是我不愿去。他还说安排我在他公司里做管理,可是我哪做得来?我也没兴趣学。总之我不讨厌他,所以也不想麻烦他。」
  「所以你找到我。」如果按照「不讨厌……於是不麻烦……」这样的推理。
  黎桦眨眨眼睛,咧开嘴角露出小犬牙,呵呵的笑声听起来莫名高深。
  其实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找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救兵。
  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总是赢,赢了,却不会沾沾自喜,总是维持著那种目空一切的淡漠,仿佛在他而言,什麽都是理所当然的……不知不觉就让人认为,难道他真的是无所不能?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谁会把自己的生命安危托付在一个讨厌鬼的身上?
  黎桦笑得越发微妙起来,忽然往庄恩霖那边挪啊挪地靠过去,来到他身後,背靠著他的背,坐定。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蛇。」
  黎桦伸著懒腰说,「这样坐最好,可以保住後面,不然你要是被蛇咬到屁股我可不要再帮你吸了。」
  坏心眼地说完,见庄恩琉都没反应,黎桦没趣地啧了啧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铝制的烟盒。盒子上画著水墨山水图,十分精美。
  他打开盖子,里面只剩了一支烟,其它的都被他在之前等人的时候抽掉了。
  「还有最後一支烟,可以给你先抽前面一半,要不要?」他问庄恩霖。
  「不用。」
  「哦──?不吸烟的男人,我以为在地球上已经绝种了。」黎桦戏谑道,拿出打火机点著烟,吸了一口。过了一会儿,他将手臂从庄恩霖的脸颊那边绕过去,把烟嘴递到他唇边。
  「吸一口试试。」
  黎桦仰起脑袋枕在庄恩霖肩上,从他的这一边注视著他的侧脸,似笑非笑地说,「有的男人就是适合吸烟,那种优雅中带著一点慵懒和颓废的样子,确实有型极了,我想你应该也是?让我看看怎麽样?」
  庄恩霖斜睨著他,半晌,握住他拿烟的手往上移,瞥了一眼:「我想烟嘴上的红色并不是血?」
  「你……」
  黎桦极慢极慢地吸了口气,又一下子重重吐出来,按住额头,「你是人类吗?你真的是吗?你确定你和什麽妖魔鬼怪没有血缘关系?见鬼,人再精明也该有个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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