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微笑 第三卷+第四卷————拉克西丝·杨

　　七戒深吸一口寒气，用力拧住眉头：“你要托付我什么事？”

　　君文乙轩和霍碧若被面前的悬崖堵截了去路，回头，是那漫长无边的雪原，虽然一路的伏击全部被扫除，他们却也已累得精疲力竭。

　　不管接受过怎样严酷的训练，体能的极限永远不会消失。

　　就在他们感到惘然的时候，远处飞来一架直升机，那种熟悉的螺旋桨声令他们感到绝望。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霍碧若死咬住牙，举起机枪，其实已经没有子弹。

　　“等一下！”君文乙轩伸手拦住她。

　　他们看见渐渐接近的直升机打着一束强光，以一定的规律忽明忽暗。

　　“是信号！”发现那道光示意的正是某种编码，君文乙轩读解其意，有点喜出望外，“他说是自己人！”

　　“是陷阱吧！”霍碧若不免怀疑。

　　接近中的直升机打开舱门，放下绳梯，他们看见有一个人影站在舱门口，举白旗向他们示意。

　　“我们是接到古先生的命令，来接你们的！”

　　直升机的对外扩音器里传出干练的女性声音，同时，站在舱门口的人喊道：“请你们上来，我会告诉你们情况！”

　　霍碧若和君文乙轩交换眼神，小心谨慎地质问对方：“我们怎么相信你们！”

　　通过扩音器，女人说道：“古先生吩咐我们，一旦他出事，就由我们来接替接应工作。他刚才给我们发送了紧急信号，接到这个信号，就说明他可能……”

　　女人有些犹豫，站在舱门口的男子便接下去说：“古先生可能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要骗你们，你们身上没什么对我们来说有用的价值。”

　　直升机放下的绳梯已然在君文乙轩面前摇晃，君文乙轩却退了一步，心底阵阵冰凉。

　　如果古渊死了，那七戒……

　　他二话不说，拔腿往回跑。

　　“君文！”

　　雪地上留着深深的轮胎印，君文乙轩就顺着这些轮胎印寻找，和过去一样，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却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七戒。

　　只是寒冷令他感到异常疲惫，腿上的伤因为冰冻而没有继续流血，也不怎么疼，但是那块冻僵的地方却迟钝得尤其厉害，右腿比左腿沉重许多，使得他走路不由自主地一瘸一拐。

　　积雪的湿冷渗入骨髓，浑身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处还暖着的地方，皮肤阵阵刺痛，手指冻得破裂，又被冰雪凝结，可是不论身上有多少不适，他都没有在意，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他一心只想着那个人。

　　七戒，七戒，你千万别死啊！你不可以死！

　　你不可以就这样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他被雪绊倒，投向雪地的怀抱，满脸的积雪顿时让脑子里的神经都冷得发痛。双手抓起一些雪，喉间抑制着哽咽，他咬紧牙关想爬起来，却又跌倒。

　　长发钻入后颈，还是冰冷。

　　他累得不停喘息，已经无法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七戒死了，他会陪他一起去，可是至少他要看到七戒的尸体才甘心！

　　然而茫茫的雪原，他应该上哪去找？不同于在黑岛，不同于红野，更不同于离沃他一直伴在七戒身边。

　　他想起在离沃时，七戒喝醉了，他抱着他坐在酒吧门前的台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和现在比起来，那又算什么？

　　他现在还记得，七戒当时忍着胃疼，回应他的感情，那一刻他终生难忘。

　　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又有了勇气，挣扎着准备爬起来。

　　“君文！”

　　一声呼唤，仿佛给他的身体注入了无限力量，他抬头看着迎面奔来的少年，几乎要喜极而泣。

　　“七戒！”

　　他想在对方伸手扶他前，自己先爬起来，不过他正想直起膝盖时，却还是一头栽倒进对方的怀里。

　　他苦笑，曾几何时，竟倒过来了呀……

　　七戒将他的手挂上脖子，跌跌冲冲地扶他起来，踏进雪中的双脚剧烈颤抖着，同样冰冷的身体撞在一起，其实两人看上去半斤八两。

　　“你和大姐头走散了？！”

　　“不是，我……”

　　找到了七戒，君文乙轩心里安心了，再多的话语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内心的一丝暖意，虽然他们依然身处寒风中，他却无所畏惧。

　　七戒，这个世上只要有你在身边，无论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受伤了？”七戒发现君文乙轩腿上的伤，忙又检查他身上其它各处。

　　“没事，一点皮肉伤。”

　　“你冻伤得很厉害。”

　　七戒扶着他，在雪中慢慢地走，他不想给七戒太多负担，努力靠自己的双脚支撑，却觉得脚已不听使唤。

　　“没事，还能自己走。”他只能嘴上逞强，身体却力不从心。

　　他觉得自己浑身压在七戒身上，看着七戒黑发上落下的雪花，感受着他消瘦的身体使劲拖住自己，他心如刀割。

　　那一刹那，寒冷和疲惫让他几近放弃。

　　“七戒，你冷不冷……？”

　　“没你冷。”

　　听着若无其事的回答，他苦笑。

　　七戒，我来找你，并不是要增加你的负担啊……

　　他看着他始终努力不屈的样子，轻轻地说：“七戒……万一我支持不下去，你不要管我。”

　　“去！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废话不要多，保存体力吧。”七戒坚毅不屈的双眼望着茫茫大雪，从来不曾放弃，“这种山上应该有洞穴什么的，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知道，七戒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即使面临死亡，他的淡然中也始终抱有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伸手抓牢。

　　和这样的七戒在一起，他自己仿佛也注入了求生的欲望。

　　不，是和七戒要相守在一起的强烈欲望。

　　就这样，七戒拖着他，穿过整片萧条的树林，他们没有说话，只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彼此都已冰冷的身体即使精疲力竭也不想停下，飞雪之中，他们犹如顽强的蝼蚁。

　　他们在崖壁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被枯藤遮蔽。

　　“七戒，你看那里！”君文乙轩指着隐约在风雪中犹如海市蜃楼似的洞口，难掩起死回生般的激动。

　　七戒却是淡淡地笑：“老天爷对我们还算是厚道嘛。”

　　这仿佛，就是上帝给与他们的恩惠，在他们看来，那既是一个奇迹，也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如果没有那座洞穴，我们会拥抱在一起，直到体温耗尽的最后一刻吗？

　　七戒，我只要能握着你的手，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哪怕世人会看见两具冰封的尸体紧紧搂在一起，即使会一笑万年，那又怎么样？

　　我反而会骄傲，因为他们会看到，我怀里的你，那样美丽……

　　第四十三章：相惜

　　那是一个天然的岩洞，洞口有藤蔓遮挡风雪，里面堆满了干柴和枯草，好像曾经也有人在这里躲避风寒的样子。

　　它就像是在静静地等待需要逃离纷繁世界的人，给他们一夜的春梦。

　　或许是老天刻意的安排，一个小小的洞穴，确是他们在这世上，可以避开一切喧嚣吵嚷的安宁窝巢。

　　就像是，一个为他们而准备的坟墓。如果在这里长眠，或许从此以后都不必再经历伤痛和苦难。

　　洞外的大风呼啸，大雪纷飞。在冷意遍布的空间里却试图寻找温暖，会不会是徒劳？

　　可正是在这样寒冷的环境里，想要寻求温暖的呼唤才会越发清晰强烈。

　　燃起一把火堆，暖流在洞穴里慢慢溢开，虽然很微弱，不过照在脸上那淡淡的暖意已让他们知足。

　　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

　　七戒扶着君文，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岩壁边，紧挨着温暖的火堆，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清晰地映在深褐的岩壁上，彼此不经意交汇的目光比火焰更温暖。

　　“呼……”放下君文后，七戒挺起身子，抖去衣服上的积雪，望着岩洞深处，“不知道那些叶子可不可以吃……”嘴角的一丝讥笑，他淡淡地说完，又觉得很索然无味。

　　岩洞最里面长着一些细细长长的长青叶，看起来绿郁娇嫩，对于挨冻又挨饿的他们来说，那色泽实在很可口。

　　靠着岩壁的君文觉得自己浑身都冻僵了，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火光照暖了他的脸，使他感觉疲惫像难以驱逐的侵略者，慢慢吞噬他的意识。

　　不过，他的目光却从未有过的清晰，自始至终凝视着七戒，不想移动视线，只想一直一直，哪怕到死，也要看着七戒的脸入睡。

　　“你饿了？”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如同淡淡化开的雾，失去了原有温润和恬静，沙哑含糊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七戒终于放弃了想用那些长青叶充饥的念头，低头看君文：“算了，万一被毒死就不划算了。”挠了挠后脑勺，无奈地耸耸肩。

　　坐在墙角的君文努力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虽然不知道笑得好不好看：“你要是被毒死了，我马上来陪你。”是玩笑，也是真心。

　　这或许是世上最温柔的甜言蜜语，可是七戒听了却皱起眉头，颇有不满：“喂，我拖你走了那么多路，不是要和你一起死在这啊！”

　　君文笑了：“哦，我知道了……”他心里很清楚，七戒比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存的机会，否则，他就不会成为东方军司最优秀的机械操作兵，他的大名就不会成为其他机械兵的骄傲。

　　七戒也笑了一下，像是回应。碧绿色的眸子静悄悄地流露温情，宛如清清的河水流淌，抚摸河床底下的鹅卵石那般轻柔细腻。

　　或许不像那些干柴烈火的爱情那样浓烈深刻，可是君文喜欢他淡淡的温柔。

　　“我看再这样下去，你会走得比我快。”半开着玩笑，七戒蹲到君文身边，弯起双膝跪了下来，不顾膝盖与坚硬而冰冷的岩石地面接触，若无其事地跪坐于君文面前，捧起他的手。

　　君文看着他的膝盖碰地，心颤动了一下，既而静静注视着七戒被火光照应而微微泛出红润的脸，就像是怕下一秒会再也看不见似的贪婪地望着。

　　“七戒……”呼唤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被浓郁而绵密的情丝缠绕住心头，发自内心地想一遍一遍念爱人的名字。

　　“嗯？”七戒应了一声，眼却落在他冻伤的手上，小心翼翼地将之捧于掌心。

　　“呼……呼……”七戒用残存于体内的温暖，一口一口地往君文破裂结霜的手指上哈着暖气，然后仔仔细细，小心谨慎地轻轻用双手捧着，揉着。

　　他呼出的气形成一团团白雾，很快就消失不见，仿佛它们根本敌不过专横霸道的寒冷。

　　不过，这细心的动作还是触动了君文的心弦，看着他结霜发白的硬直发丝，他心一跳一跳的作痛：“七戒……你的头发都结冰了……”

　　“惨了，你冻伤得很严重，估计现在完全没知觉了吧？这样很危险……”七戒像没听到他的话，专心致志地为他暖手，化霜，自言自语着。

　　君文嘴一努，把手缩回：“我不是要你照顾我。”

　　七戒嘴巴一撇，有点生气了：“耍什么酷啊！”眼中的温情立刻烟消云散，反而显得有些凶悍，“你小心手指头断了都不知道！回头有你好受！”

　　他固执地拉回君文的手，君文看他凶巴巴的样子，感动和心疼搅得心扉辗转反侧，竟不知该倾向哪一边。

　　“我怎么，变得要你照顾了啊……七戒，你也冻僵了吧？”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七戒的胳臂，掌心被寒冷刺激着。

　　“我还好。”七戒满不在乎的，仔仔细细帮他检查霜冻程度。

　　然后，他乖乖地放松全身不再反抗，看着七戒埋头一点一点为他的手臂揉搓活血，寒意已经渐渐地被淡忘了，他只是忽然觉得，七戒这样细致入微的体贴，让他很有罪恶感。

　　他想保护七戒，想照顾七戒，想给他无微不至的呵护，然而现在，受到呵护的确是自己。

　　“听说古渊出事了，我还以为你……”想起之前，他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寻找，那种惶惶不安现在仍心有余悸。

　　失去了再得到，才更懂得珍惜，何况他一次次把七戒找回来，尽管这次略有不同。

　　他凝视七戒，觉得七戒虽然就在眼前，却好像随时会消失。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怕一眨眼，就真的看不见七戒了。

　　于是，他发现七戒的神情有些落寞。

　　七戒的眸忽然黯然无神，火光让他的双眼看起来很呆滞，眉宇间悄悄流露忧郁。

　　“我不应该怀疑他……”他轻叹着，虽然脸上冷漠如冰，眼底却藏不住自责，“我知道他在孤身奋战，却没有去救他……”

　　火堆“噼里啪啦”作响，填充着令人感到压抑的安静，君文看着七戒脸上那一丝冷漠中的内疚，还有那哀伤的眼令他心碎。

　　他一把抱住了七戒，七戒瘦骨嶙峋的身子让他感觉不到真实的触觉，于是忍不住抱得很紧。

　　“这是常有的事，我们都应该习以为常。”他想不出漂亮的话，只能蹩脚地安慰七戒。

　　被拥抱的时候，毕竟还是会感觉到温暖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七戒呆滞的双眼闪过一丝不安，接着被平静抹淡，让自己放纵地靠着君文的肩头：“嗯……”

　　轻轻的回应，他心底其实空得像无底洞。

　　他们相依相偎，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是让本来就被风雪冻凉的身子叠加两倍的寒冷。

　　“七戒，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好。”君文忍不住说出内心自私的话语。那是他的真心，他不管别人的死活，只要七戒活着。

　　七戒的双手犹豫不决，当他紧紧闭上双眼时，才将双手环住了君文的背脊，他没有用力，而是温柔地抱着。

　　他们无声地相拥，在悄悄流逝的时间里延长拥抱，延长这比宝石还珍贵的安宁。

　　七戒的双手慢慢扶上君文肩头，轻轻一揪：“喘不过气了……”

　　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的胸膛一下子分开，君文没好气地看着他：“干嘛说破坏气氛的话……”

　　七戒平静的脸看起来有些神秘，清澈通透的眸子似碧水绿湖，宁静醉人，深邃却又单纯。

　　安静中，他们交汇的视线里，仿佛悄悄流动着一丝异样。

　　他忽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那么继续。”

　　刹那间，君文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双唇被封住了。

　　他感到七戒灵巧的舌头钻入他的齿贝，不是强硬，也不霸道，而是细腻温柔，在狭密的空间里轻轻触碰他的舌尖，用那已经算是奢侈的温暖湿润他敏感的舌苔，一点一点深入，耐心地舔，轻轻地摩擦，然后缠绕，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