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梦华风飞絮————花九

　　躺在你的衣柜
　　作者：花九

　　一朝梦华风飞絮1

　　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家是在荆州偏远的一个小山村。
　　说是依稀，是因为他在六岁那年就被卖给了荆州县城的一个大户人家，那时候年纪太小，这些事情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往事如烟的感觉。
　　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还在父母膝下承欢，可他却在别人家里当下人。当下人很苦，更何况当时他还这麽小，当他终於踉跄著提起一桶跟他差不多高的水桶,却又被地上的石块跘了一跤，一大桶水全洒在他身上，连带著正好从他面前经过的管家。
　　管家非说他是故意的，说他反骨还没抽，这麽小就懂得和大人作对，要让人打断他的腿，教教他做下人的道理。看著几个下人拿著板子走来，他害怕极了，捡起一块石头朝其中一个人砸去，立马转身就跑，快得连身後的管家在嚷嚷这什麽都没听清楚。
　　很久以後他会回想起这件事，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的他可以跑得很快，那是因为他现在武功很好，他会轻功，可当时才六岁的他，怎麽会快的连几个大人都追不上？
　　任云霄还小的时候听他讲这个故事，很好奇的问：“那那个管家到底在後面叫什麽？”
　　在叫什麽？他倒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反正不是“抓住他”就是“快放狗”。
　　任云霄仰著头，“你就没想过他会说‘哎哟，打死人啦！’吗？”说完，连自己都不相信地笑起来了。
　　莫螭也笑。那个时候他能有多大的劲？怎麽可能打得死人。
　　总之当他停下来喘气的时候，那座豪宅已经被远远地甩在身後了。
　　接下来往哪里走？他迷茫地站在路中央，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墙角有几个啃著冷馒头的乞丐，看他可怜，招呼他过去一起吃。
　　他顺从的走过去，拿著馒头和乞丐们坐到了一起。乞丐们边吃边谈论，他在一旁听著，突然觉得一阵恐慌。
　　难道以後就做乞丐，靠别人施舍过日子？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一把丢掉馒头，头也不敢回的跑了。身後的乞丐气愤的大叫：“你不吃也别丢地上啊！这馒头可是我讨了好久的……”
　　没有目的的奔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不知道该怎麽办了，至少跑著只用看前面的路，还不用思考这麽深奥的问题。
　　他埋著头一鼓作气的往前冲，连从旁边飞驰来的马车都没有注意到。“砰”的一声，他只觉得一阵剧痛，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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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在想会有人来看麽……┐(┘▽└)┌

　　一朝梦华风飞絮2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净的床铺上。
　　我这是怎麽了？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被车撞了。
　　“吱嘎”一声，门开了。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进来，手里端著一盆水。看到他迷迷糊糊的眼神，“啊”了一声，赶紧放下水来探他的头。
　　“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我们的马车跑得太快了，”男子将手放下，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头痛吗？”
　　他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盯著男子看。
　　从来没见过这麽好看的男人。男子虽然身著简陋，却完全掩盖不住那出尘的气质。没有任何修饰，一举一动却透出清雅。他没读过书，却还是知道有那麽一个词，叫做“浑然天成”。
　　男子有些担忧的看著他：“真的没什麽问题吗？我怎麽觉得你好像呆呆的……”话音刚落，男子已经走到门边，推开门喊道：“娘子，娘子你过来一下～”
　　一个身披白裘的华装女子走了进来。男子拉著她，带著她走过来：“你看看这个小孩吧，我觉得大概是把头撞到了……”
　　女子也很美丽。他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就像他母亲怀弟弟时候的样子。
　　“小兄弟，你觉得头疼吗？”轻柔的女声响起，他回过了神，赶紧摇了摇头。
　　女子又仔细的检查了他的头，没有发现什麽问题，温柔的笑笑：“没事的，大概是受了撞击所以有点昏昏的，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男子开心的笑了：“这可再好不过了。小孩，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家？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家。”
　　原来那个家，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刚被卖给大户人家的时候，管家拿了一张纸让他按手印，严肃的告诉他从那一刻起他就和原来的家脱离任何关系了。
　　而那座豪宅，从来也不是他的家。
　　“咦，没有吗？”男子有些奇怪，摆摆头又问道：“那名字总有吧？”
　　他抿了抿嘴，小声地开口：“我姓莫。”
　　在乡下的时候，他听到人们叫他爹莫大叔。在家里娘也只是叫他石头，正式的名字是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
　　说不定名字也没有。乡下人，要来名字有什麽用？有了名字也不会写，有个称呼，知道喊的是谁就可以了。
　　“啊……没有名字没有家吗？”男子苦恼的皱著眉，随即又舒展开了，“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什麽都没有咯？”
　　他点点头。
　　“那要不要跟著我？”
　　什麽？他惊讶的抬头，对上男子诚挚的眼。清泠见底，完全看不见一点欺骗。
　　有些迟疑的开口：“可……可以吗？”
　　男子一下子笑了：“有什麽不可以的……”女子也笑著，摸摸他的头。
　　“怎麽样，要不要跟我啊？”
　　“要！”毫不迟疑的，他立马出声应了，生怕男子反悔。
　　反正，他现在也是什麽都没有，难得遇到一个好心人，就是做牛做马他也愿意。
　　“好，那你要听好了～我的名字是任青云，这是我娘子文慧吟，你叫她夫人就可以了。”
　　“夫人……”
　　文慧吟笑笑，点头算是应了。
　　他侧过头，望向任青云：“老爷……”话还没说完，头就被敲了一下。
　　好痛！他瑟缩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麽。
　　是应该叫老爷的啊……可男子的表情……怎麽很不满意？
　　“你笨啊，”任青云毫不留情的用手戳著他的额头，“跟著我又不是让你做仆人……要叫也应该是叫任叔吧？”
　　任……叔？
　　他呆滞的看著任青云，可惜後者完全没理会他的不解：“我说啊，回去过後要让刘妈把东屋那小间收拾出来……嘿，我们家云霄有伴咯～啊，对了对了，名字啊……”
　　任青云转过身，问道：“我可以给你取名字吗？或者……还是你想自己取？”
　　“您做主吧……”他摇摇头，回答道。
　　莫名的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欢喜与期待。名字……多陌生的词语，可是如今，他也要有名字了！
　　“诶……叫莫螭怎麽样？”任青云随手从桌上拿起纸笔，端正的写下了“莫螭”两个字，好心的解释道：“这个是‘莫’，是你的姓……这个是‘螭’，是无角龙的意思……本来我是想拿来做我家云霄的名字的，可是刘妈他们都说‘任螭’这个名字很难听……”像是想起了什麽，任青云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下，“那个，你会不会不喜欢？”
　　“我很喜欢！”他连忙摇摇头，发现这样好像表示相反的意思，又赶紧点头。
　　“好～”任青云开心的笑著：“从今天起，你就叫莫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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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更～
　　话说有人在看吗？…… = =

　　一朝梦华风飞絮3

　　直到现在，莫螭也觉得那大概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从水深火热中逃了出来，遇到了愿意收留自己的好心人，得到了名字，还有了一个家。
　　跟著任青云之後，莫螭才发现这个看似风华绝代无可挑剔的人，性格与外表完全是南辕北辙。明明应该是个孤高清泠的人，却有著孩子一样的性格，有些时候，连莫螭都要怀疑到底谁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
　　炎炎的夏日，莫螭拿著木剑一招一式的比划著，复习剑师教授的剑招。
　　说来也奇怪，任青云一无钱二无权，也不见他干什麽活，文慧吟会医术，平日里也会帮人看病，大多时候都还是倒贴钱出去，日子却过得不见紧凑。家里还时不时有各色行路的人来往，就好比现在这个剑师。
　　苏无穆面无表情的站在树下，看似正在闭目休憩。
　　“手再往外一点。”
　　“剑偏了。”
　　“这招太过用力了，稍微轻柔一点。”
　　“别用蛮力！掌握好力度……”
　　等到莫螭练得满身汗水，苏无穆才睁眼点头：“好，今天就到这里吧。”鼓励地拍拍莫螭的肩，“辛苦了，你进步得很快。”
　　莫螭羞涩的笑笑，正待说话，余光却瞟到从小径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小身影──眼看就要摔倒在石板上了，莫螭一个快步抢过去，一把抱起往下跌的小孩。
　　“小心！”
　　任云霄抬头，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大哥哥，笑脸如花：“莫……多……多……”
　　莫螭半宠溺半认真的点著他的鼻子：“是‘哥哥’不是‘多多’。”任云霄咯咯的笑出了声，伸出软软的手招呼苏无穆：“苏苏苏……”
　　苏无穆终年冰山的脸终於有一丝笑意：“云霄来这里干什麽？”
　　小孩咿咿呀呀的指著树：“爹爹……在……那里……
　　三人同时望向树，苏无穆试探性的喊了声：“老爷？。”
　　一隙树叶被掀开，露出任青云尴尬的脸：“哈，你们都在啊……”
　　任云霄一看见自己爹爹的脸，兴奋地叫著：“爹……爹……”任青云继续尴尬的笑著，苏无穆磨牙：“老爷，你爬到树上去干什麽？”任云霄赔笑：“我就下来就下来了……”
　　一阵静默，任青云丝毫没有下树的意思。
　　苏无穆无声地叹气，施轻功上树，把任青云从树上弄下来了。
　　“老爷，你就不要给属下添乱了……”
　　任青云不服气的嘟著嘴：“我又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想看看小莫剑术有没有进步嘛……”
　　“那也不用爬上树啊！明明就不会武功，现在被别人从树上弄下来很有面子？”
　　“没面子……”任青云嘟囔。真倒霉！明明准备等人走光了偷偷爬下来的，就算是被摔得四脚朝天，也比被自家总管逮著训的好。
　　“任叔……”莫螭喊了任青云一声，语气里有些忐忑。任青云开心的抱住他：“小莫啊我果真是没看错人连天下第一剑的苏木头都表扬你了好厉害啊好厉害啊～”
　　“任叔……我要喘不过气了……”莫螭哀号一声，任青云连忙放开他，一脸崇拜的望著他。
　　莫螭有些不好意思，“是苏师傅教得好……”
　　“不对不对，”任青云晃著修长的手指头，“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苏木头教的再好，你没领悟的话还是什麽都学不到。所以我说啊，是我家小莫有．天．分～天才哦～”
　　这下莫螭真的脸红了。
　　任云霄一直扒著自家爹爹的腿，仰著脑袋看著任青云说著他听不懂的话。久了便乏了，摇著任青云的腿，含糊不清的喊著：“爹……爹……迷藏……捉……”
　　“好～”任青云一把抱起任云霄，“我们捉迷藏去～”任云霄抬起小手，笑嘻嘻的朝莫螭和苏无穆挥手再见。
　　莫螭从来没问过苏无穆为什麽要叫任青云叫“老爷”，也没有问过任何关於任青云身份的话。任青云没有主动告诉他，自然有他的理由，或许是看他太小，或许是他还不够资格。
　　可不管怎麽说，莫螭最终还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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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S还是没有人看……
　　打滚ing……

　　一朝梦华风飞絮4

　　大概是第四年，莫螭已经十岁了，任云霄也有四岁了。突然有一天，任青云在吃饭的时候宣布，从今天起他们要开始搬家了。
　　“为什麽？”任云霄歪著小脑袋，不解的看著任青云。
　　“霄儿不会觉得这里住的好闷麽？爹也想到处去玩玩啊……”任青云捏著任云霄的鼻子。
　　任云霄点了点头，不再对问什麽搬家有异议了。可是莫螭从任青云有些微蹙的眉看出了，事情肯定不是那麽简单。
　　第二天一早，任云霄就拖著一家十二口奔往南方。这之後每三个月都会搬一次，那架势倒还真有点像举家旅行。
　　大概是在躲什麽仇家吧？莫螭想。
　　到了第四年底，腊月时节，任青云一家已经在北方了。北城启建常年积雪，任云霄身体弱，穿的跟个刚出炉的包子似的。不过他倒是很喜欢这种六棱形的花片，老爱拉著莫螭跟他一道出门去打雪仗。
　　“宵儿今天玩得高兴吗？”莫螭拉著任云霄的手，带著小包子回家。任云霄笑嘻嘻的仰头：“好玩～莫哥哥，我们明天也出来玩好不好？”
　　“要是宵儿能把论语背出来的话……恩？”莫螭抬头，注意到院门停著的几辆豪华的六驾马车。
　　“咦，是爹的朋友吗？”任云霄好奇的探探头，院门紧闭著，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啪”的一声响起，像是耳光的声音。莫螭皱了眉，对云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地绕到了门左侧。轻轻的抽出一块砖石，莫螭凑上前去。
　　院子里多了好几个人出来。任青云跌坐在地上，长发散落，遮住了他的脸。文慧吟一手扶著他，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然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莫螭从来没见过的华服男子。英健的眉宇，不输於任青云的气度。头上的青玉冠与腰间的麒麟玉，都彰显著他的尊贵身份。对文慧吟的怒视，他完全无视掉了，只是冷笑著，看著那个跌落在地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