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天空————葱葱

“这位听众，您好！请问你有什么要咨询的吗？”“主持人，我上个月知道自己是同志。想咨询一下象我们这样的人在性交中如何保持卫生，才不会染上艾滋？”“这个……”不会吧？！我一下惊跳起来，感觉脸一片绯红。什么时候有这种栏目的？歌什么时候唱完的？“如果要肛交的话，一定要戴避孕套……”那边厢还在喋喋不休，我听不下去了，伸手就要去关。几乎在同时，邵单的手也伸了过来。我俩的指尖碰到了一起，我反射性地要收回。他比我更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他的手很大，很厚实，手指相连处有明显的茧巴，而且出乎意料的温暖。我被他握着，那股热力从相握处蔓延到全身，似乎连心都被慰烫了。和同类人的接触我一直都停留在聊天上，从未有过身体接触。没想到感觉是这么美好，我被迷住了，完全忘了挣扎，就这样被他抓着直到我家。

七
终于还是到了他家。如果可能，我宁愿这段路程永不结束。贺离的手被我紧紧握着，小小的手，却和我的非常相契。刚才借着微醺的酒意，凭着一股冲动，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害怕他会大力甩开我，也许还会加上几声怒骂，甚至是一耳光。可我的想象一样也没出现，他就这样静静地让我握着。是被吓呆了，还是碍于面子？车仍在奔驰，我的心上下起伏，摸不出一点头绪。
“前面那栋就是。就在这里停好了。你还要开回去……”他细细的声音传来，有点嘶哑。同时慢慢轻轻地把手抽了出去。我捏紧了拳头，想把他的温度留在掌心。“谢谢”他打开车门，身形停了一下，“回去小心。”脑袋“轰”地一下热起来，身体自动有了反应。我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力量太大，他差点被推出车外。我埋首在他的脖颈，那细长的脖颈……我用鼻头摩擦着，贪婪地吸纳他的气息，把嘴唇印在上面，品尝他的味道。我感到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直，但很快放松下来。他的心跳得很快，气息紊乱，是因为我吗？为什么不挣开？为什么不骂我？求你走开，我会控制不住的……

不是吧？为什么？我的脑筋快变糨糊了。他怎么就这样抱上来了？我都没有思想准备……咦？他是狗变的吗？一直蹭个不停，我那里的皮要破了……湿湿的东西是什么？他厚厚的唇？不要吸了，会有痕迹的……酥麻的感觉从头窜到脚，还好我半边屁股挂在椅子上！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吨位，太高估我了吧？一下扑上来，还好我反应敏捷，否则他现在抱着的只有空气而已……我乱七八糟地想着，后背紧紧地与他的胸膛贴和，他的心跳忠实的传递到我心中，粗壮的手臂环在胸前，把我密实地圈在他怀里。他灼热的呼吸吹在耳垂上，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然后发现：我居然硬起来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他看到……我心里乱叫，一使劲挣脱了他，跳下车。我的脸已经快烧起来了，根本不敢回头看他，发足狂奔。
“贺离，贺离……”他的呼喊在我身后想起。我跑得更快，慌慌张张跑上楼，连电梯都忘了。等我一气跑上12楼，肺已经烧起来了。我在门口起码喘了五分钟，好半天才直起腰。正要拿钥匙，门自己开了，姐姐一脸贼笑地看着我，“回来了？”我一边应着，一边进屋。“不错哟！”姐姐在后面笑着说，什么不错？我懒得理她，拿起水杯猛喝。心情总算平复了。“他还在那里呢……哦，在抽烟。”我霍的转身，却发现姐姐正拿着军用的双筒望远镜从窗外往下看！“贺舒……”我吼了一声，抢过望远镜。太离谱了吧！这简直就是偷窥！难不成刚才那些也被看到了？怪不得她笑得坏坏的……唉，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没关系，你们又没做什么……”“很遗憾吗？”我咬牙切齿地打断她。姐姐扑哧笑了出来，今天的她怎么这么三八？我恶狠狠地想。姐姐坐到我身边，手肘撑在我肩上：“是谁？很帅，和你很配。”“人家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不是？”姐姐很干脆地打断我的话，“我看他肯定是，要不他这么主动？你太迟钝了吧，如果不是圈内的，他发神经才抱你，女人抱起来不更舒服？”姐姐连珠炮似的分析，有道理！他长得五大三粗，如果不是和我有一样的取向，怎么会这样做？或许刚才他叫我是想向我……表白？！我腾的一下站起来，就是就是，反正我也喜欢他，等他先说我会很有面子……我脑中转过无数念头，越想越觉得象，简直就是事实了。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向两边咧开，“你很高兴嘛！是不是也喜欢他了？”姐姐把我的反应全看在眼里，重重拍着我的肩，把我推到窗口边。望远镜还在我手上，姐姐拿起我的手举到眼前：他还坐在车里抽烟，眉头皱得紧紧的。我的心又开始乱跳了，还等什么？快回去吧，还要交车呢！仿佛是听到我的催促，他把烟丢出车外，发动了引擎，临走前还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绝尘而去。直到车消失在视野中，我才把手放下来，刚才他抱住我留下的触感和体温这时变得无比鲜明。“感觉怎么样？”姐姐促狭的声音响起，“洗澡睡了！”我没好气地回答，扭头进了卫生间。

八
我从未觉得日子这么难熬，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就连能消除寂寞的飙车也让我觉得乏味。七天的长假我度日如年，每天犹如困兽一般在屋里窜来窜去。贺离手的触感似乎还遗留在掌心，贺离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端，贺离的心跳似乎还烙印在手臂上……他那句“回去小心”使我无法控制，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关心的感觉了。尽管只有四个字，我知道他不是客套，我知道那是他的真心。所以我才……他就那样停在我的怀中，我的手臂正好圈实他。不仅是手，就连身体也这样契合。他温顺得让我产生错觉，好象我已经这样抱了他一生一世，就在快失控前，他挣开我，不要命地跑开了。觉得我太无耻吗？没有挣扎是给我留面子吗？下次见面他会是怎样的表情？会有下次吗？无数的问题在我脑中撞来撞去，我如坐针毡。有几次我都到了他家楼下，可要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和他在一起让我有种奇异的安适，连心的最角落也变亮了。我才发现自己对爱情并没有绝望，尽管被所谓的母爱伤害得遍体鳞伤，可仍然对爱充满向往。贺离象个发光体吸引着我，若是我告诉他我喜欢他，结果会怎么样？想他那样的人，即使拒绝我，至少还不会看轻我吧……整整七天，我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最后的结论是不管怎样我都要告诉他，至于他听了会怎样，我决定忽略。明天，对，明天……
九
我快抓狂了！整整七天，老姐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跟苍蝇似的，我恨不得手起刀落……整个世界清净了……我梦呓般的低语，可她还不放过我：“喂，今天上班要去找他，跟他说清楚，你们不在一起多可惜。他身材好好，你不会吃亏的……”老姐两眼发光，依我看简直就是淫邪的光。自从那晚邵单送我回来，扛不住老姐的狂轰滥炸，我巨细无遗地坦白一切，就连生理变化这种事也给她问了出来。还以为可以落得耳根清净，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第二天清早老姐出现在我房间，以一副发现世界第八大奇迹的语气告诉我：“去告诉他你喜欢他，要和他过一辈子。”我以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她，她兀自在那滔滔不绝：“老姐看人很准的，邵单和你很配……他又喜欢你，也能保护你，你不会受委屈的……”我是明天就要出嫁的姑娘吗？！这样的状态一直到我今早夺门而逃，老姐的声音如魔音穿耳：“记住要说——”
我趴在办公桌上，视线盯在某样东西上不知多久了。老姐七天的锤炼还是有效果的，我脑子里现在都是些限制级的东西。那天发觉到自己的生理反应，我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邵单了，也许还不止喜欢而已。他抱着我的感觉太好了，若不是我那不听话的东西……接下来他会吻我吧？他的厚唇很有肉感，亲起来一定很舒服……慢着！又要开始不听话了。我强迫自己把这些有色图象摒出脑海，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做呢！
假期完后总是很忙，因为我花了工作的时间来想其他事情，所以公事只好加班做。等我搞定一切，已经10点过了。下了楼，初夏的夜尽管有了暑气，但仍有点凉。我搓了搓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缩了缩脖子，还打了个哈欠。水气涌上眼睛，我取下眼镜擦了擦。这时一辆子弹头滑到我身边，车窗摇了下来，“贺离，上车。”是邵单！心跳马上加快速度，刚才被压下的记忆全跑出来，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上车，我送你。”见我木头样站着，他重复到。我回过神来，努力笑了一下。坐上车，还是副驾驶的位置，还是那首《雨夜的浪漫》，他也还是一身休闲打扮，熟悉而亲近的感觉，心情缓和下来了。
车平稳地驶出单位，他还是一样，沉默地开车。“你怎么知道我加班？”这个班可是我自己让自己加的，除非是我肚里的蛔虫，否则不可能知道。“我有事找你。”他没有直接回答，可我明白了，同时也紧张起来，他要说什么？刚才还有些凉，现在却开始出汗了。我轻微的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正襟危坐，侧耳听他准备说什么。一分钟，两分钟，八分钟……不会吧，下个路口就是我家了，他怎么还跟闷葫芦似的？
车停在楼下的院子，邵单熄了火，拿出烟点上。我在一旁看着，心里开始发急。他再这样一声不吭我可要走了。我抓住了车门的把手，他终于开口：“我是同性恋，所以那天才那样做。给你添麻烦，对不起。”他说得很快，可我还是听出那几个字在他嘴里顿了一下。只是对不起吗？我盯着他，你对我没有感觉吗？我无声地问他。他没看我，眼光落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该说什么？预想是他告白后给他一个拥抱，或者勾引他来吻我。可现在他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吗？这是什么戏码？我的表情僵硬了，既然这样我没什么要说的。趁还没陷下去，脱身还来得及。“我以后还会麻烦你，因为……我喜欢你……”嗳？！脑筋还在想退路的问题，我一下没跟上。他说什么？他是真的喜欢我，喜悦的浪潮席卷全身，我忍不住要笑出来了。这时他转过头来看我，视线相交，我发现他咬紧了牙关。指控般的声音：“你在笑。算了，当我没说。至于我是同志这件事，希望你不要乱说。”？？？他大大曲解了我，喂，大块头，那可是幸福的笑，和嘲笑是两回事吧！看着他狼狈沮丧的样子，好吧，不要戏弄他了。我做了个深呼吸，用和他一样快的语速说：“我也是同性恋所以那天才让你抱，我以后一定麻烦你因为我也喜欢你。”然后停顿呼气，盯着他。他猛的转头，力道大得让我怀疑会不会扭断脖子。他黑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然后火焰升起。下一刻我已经在他怀里。这回我可有思想准备，双手圈上他的脖子，把侧脸紧紧贴在上面。他的味道让我心神皆醉。他会吻我吗？这个想法填满了我整个脑海。他的大手上下抚摸着我的背，他在我耳边炽热地吐露：“我很高兴你和我一样，我真觉着……幸福。”他的语气到后来有些模糊，我还以为是不好意思。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是要哭了。“我也觉着……幸福。”我紧贴着他的耳朵，用同样的热情诉说着。

贺离主动地拥着我，力气很大。他的嘴唇紧贴在我耳朵上，我们的脸磨蹭着，我还感觉得到他的镜框，凉凉的。眼睛潮潮的，幸福感充盈在胸间，我的心整个复苏起来。爸死的时候我还以为从今后不会再有泪水，此时此刻，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我拼命忍下来，这是幸福的泪水，我要让它流进心里。我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已经快跳出来的心脏，手搭上贺离的肩，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以便好好看看他。光洁的额头，镜片后闪亮的双眼，圆圆的鼻头，红红的脸颊，然后是微张的嘴唇……视线集中再也挪不开。

他打算看多久？我的嘴唇开始刺痛，那种麻麻的感觉向四肢百骸游走，连指尖也开始发抖。我知道他想要，因为他的眼里满是欲望。搭在我肩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呼吸声粗重地在车内响起，象有把看不见的鼓槌一下一下地敲在我心上。“快点，快点”我的眼里应该盛满了邀请，难道隔着镜片看不到？他的视线象火，我的嘴唇都快烧起来了，而且开始哆嗦。就在我以为我快自燃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举动，伸手摘掉了我的眼镜。眼前一片模糊，他的唇终于落到了我上面。我是无神论者，还是党员，但当时我心里喊了声“感谢上帝”。

我辗转吻上贺离的唇，相触的那一瞬好象有什么在我脑中炸开，然后四散到很远很远……他的口腔灼热，舌尖微颤，我卷过每个角落，间或啃吸他的双唇。他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煽情霸道的吻，全凭我支撑着他。他的味道不可思议的好，我简直停不下来，吻了又吻，直到我俩都气喘吁吁。

我靠在邵单的身上喘着。他的吻和我想要的一样，充满占有的意味。我尽全力来回应他，希望他就这样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我的下身不受控制地硬起来，想必他也一样。但眼镜被取走了，无法证实。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我也在余韵中慢慢清醒过来，却赖在他怀里舍不得走。他也纵容地抱住我，还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俩沉浸在温柔的情网里，身体相拥，心意相通。

十
上篇
我坐在电脑前拼命敲键盘，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雨夜的浪漫》。和邵单成为情侣快两个月了。随着相互的深入了解，我们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就在上周末，邵单还带我去看了他爸。在墓前他轻轻的说他现在过得很好，他不再孤单，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我在旁边听着他的低语，想不感动也不行。和我不同，邵单的路全是自己走过来的，想到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我真是很心疼，轻拥着他，无声地传递那份怜惜。那时的他偎在我怀里，象个大孩子。那次过后，我就约他今天去我家。既然你没有了亲人，那我的亲人就算你的。只是没想到不仅老姐变成他的，就连我的第一次也……知道一定是他的，可也快了点……
下班后一起回家，老姐对他比对我还亲，居然还亲自下厨！自我懂事就没见过老姐穿围裙，震撼程度可见一斑。我姐夫则象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晾在一旁。一顿饭吃下来，我和姐夫全然不知其味，因为所有的菜都被塞进邵单的嘴里。看着他费劲地吞咽，我有点幸灾乐祸：够你消化的。饭后邵单霸占我家洗手间长达半小时，老姐终于察觉到她热情地过了头：“我以为他五大三粗的没问题，看来肠胃不好。”就是铜肠铁胃，你这样填恐怕也要穿孔！“小离，今晚他就和你睡。这是胃药，让他睡前吃。”什么什么！谁要和他睡！是你把他弄成这样的，我不要当垫背！完全没料到会变成这样，要改变老姐的决定等同于对牛谈琴，对马吹萧。我把求救的目光瞥向姐夫，看在我俩都还饿肚子的份上……咦？什么电视这么好看吗？饲料广告……SOS石沉大海。老姐打了个哈欠“下回厨房腰酸背痛。老公……睡了。”千娇百媚的一声呼唤，我看姐夫全身都快酥了。没等我开口，两人已经消失。邵单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我张大嘴呆站着的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