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受记 上————游凌儿

杨轩顿时僵掉了，直挺挺的站在肖翊安面前，脑中只有“我只看了你的”那几个字。几个大字硬邦邦的砸在脑袋上，顿时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你好傻，好天真！”肖翊安好不得意几乎要爆笑出来，伸手捏着杨轩的脸就往一边扯。

“我……”老狐狸翘着尾巴在笑，杨轩傻傻的站在一边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恍惚中还不忘拍开肖翊安在他脸上肆虐的手。

“你什么？不信吗？”肖翊安宽宏大量的把他的调查报告丢到杨轩跟前一页一页的翻给他看，果然……各种不合理的地方都用笔勾出来了，连错别字都没放过，居然看得这么仔细。杨轩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男人。

最后只剩下愿赌服输四个字了。

“怎么样？”肖翊安侧着头看杨轩，手指危险的又要落在他脸上。

“我不行？”杨轩理亏的低着头躲过肖翊安的手，有点想赖账了。

“什么？”肖翊安不高兴了，叼着烟靠了过去，冒着火星的烟几乎要烧到他脸上。

“我考不了研！”杨轩心一横，未必肖翊安还能吃掉他，即使理亏也干脆的抬起头迎着肖翊安的目光。

“杨轩你是个男人就该说话算话！”肖翊安严肃的摁灭手中的烟，把他的调查报告合上放到他跟前，“其实你这份报告做的很好，你做事的态度也很好，专业知识也很扎实，我对你有信心。”

“但是……”杨轩犹豫了。在他的印象里肖翊安似乎还从来没这样鼓励过别人，除了他标准高之外，他也没这个好心来鼓励别人，但是杨轩有他的苦衷，不仅仅是时间不够的问题。

肖翊安皱着眉从桌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点上，偏着头看杨轩，“陈霭也考。”

“他……他考跟我有什么关系？”杨轩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就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采取了完全的自我保护方式。

“我知道你喜欢他。”肖翊安冷静的吐了口烟。

“什……什么？老师你别乱说，我……我们都是男的？”杨轩从来不知道肖翊安会知道这个事情，明明能坦然撒谎扯过的话题，居然在这个悠然抽着烟的男人面前变得措手不及，多说多错，那样断断续续勉强的反驳跟掩饰没什么区别。

“这个动力够吗？”肖翊安脸色不太好看，但是说气话来依然掷地有声，“如果你毕业了，陈霭却还在这里读书，你用什么借口来找他？何况他从来都只当你是普通朋友里的朋友而已。”

“老师！你别乱说，我……”

“杨轩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连喜欢都不敢承认你还能做什么？”完全没想到肖翊安还有这样一面，严肃的样子已经高出了杨轩所能承受的范围，终于被击中了红心，叹口气挫败的坐在椅子上。

“即使考上了又怎样？老师你想的太简单了，我……”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困难，但是你不走下去怎么知道一定会走不过？何况你认为你跟陈霭的几率有多少？”肖翊安焦躁的丢掉手里的烟头，把桌上的报告丢到杨轩怀里，“出去……想通了再来找我，要不然你说我是故意为难你也好。不过抱歉的是……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杨轩不理解的看着眼前明明一直都是从容淡定的男人，怎么忽然就发起火来了？恍惚的“哦”了一声拿起被打回来的报告就要走。

“报告后天交过来，顺便告诉我你的决定。”肖翊安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把门带上。”

杨轩被弄得莫名其妙，难得的是他也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肖翊安翻脸翻的比书还快，然后他躲的倒是蛮快，离开的时候居然还真的没忘记关门。回到宿舍的时候谢然他们才刚刚起来。杨轩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太过容易被肖翊安牵着鼻子走了，沮丧的样子当然逃不过谢然的眼睛。

“怎么了？出门踩大便了？”谢然靠在床上冲他飞眼。

“嘴这么臭，刷完牙再跟我说话！”杨轩抄起桌上的书砸了过去，谢然笑嘻嘻的从枕头下摸出眼镜戴上，“肖翊安又找你麻烦了？”

“看他那张大便脸就知道了！”程幕从自己的被子里揪出一个脑袋，使劲晃晃，程晨依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双手搭在程幕身上使劲贴过去，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冷！==（这娃彻底被偶毁了……摊手）

“嘴巴都这么臭，昨晚抱着大便睡的吗？”损人的事情杨轩也不差，虽然比不上谢然的百无禁忌，也比不上程幕的语出惊人，至少他也是后来者居上吧！

“我昨晚是抱着春梦睡得！程幕抱着什么你自己也看到了！”谢然笑着打了个呵欠。

“洗床单吧你！”程幕抽过程晨床上的枕头丢过去，“程晨说冷，我也没办法。”

“程妈你真的过回去了！”杨轩看着依然眯着眼睛贴在程幕身上的锅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晨吃饭了！”谢然在对面扯着嗓门喊。果然程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谢然笑得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

“嗯……”程晨揉着眼睛从程幕身上爬起来，看到杨轩便慢悠悠的问：“杨轩你回来了？报告怎么样了？”

不说还好一说杨轩整个人都垮下来了，板着脸皱着眉跟被霜打过似的，整个人缩在椅子里陷阱了沉思中。

“有话就说，玩什么深沉？”两个枕头同时砸了过来，杨轩暴起来反手丢了回去，“硝酸铵要我考研！”

“啊？这关他什么事呀？”谢然狐疑的问，“你考研对他没好处呀？”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我都说时间来不及了，报名也晚了，可他连我报过名的事情都知道。”

“那你就说你报的是外校就是了。”谢然摸摸鼻子，这种信口胡诌的事情他向来比较擅长。

“可问题是……”杨轩拍大腿，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不过……肖翊安既然连你报过名的事情都知道，那就没道理连你报的是哪里都不知道吧？”谢然套上外套，幽幽的补上一句，“他调查的还是蛮清楚的啊！”

“不过你不愿意也没人能强迫你吧？”程幕也说话了。

“话说……杨轩你为什么报了名又决定不考了？”眼睛依然睁不开的程晨又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了不恰当的话。

十八、你的双手是我的

“老师，为什么你会不喜欢我的触碰呢？我很喜欢诶！你的手是我摸过最温暖的东西。”——摘自谢然日记

杨轩不考研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但是他对外宣称的官方理由便是家里没钱，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个理由。不过是他的家事倒是真的，这些事情他不愿意说别人自然也不会问。

但是宿舍的人却是知道的，程晨一直都是在程幕的保护下，有这个弟弟就是万事足了，刚刚睁开眼的人脑袋还没清醒本能就发问了，被程幕一个爆栗子敲了回去，一个歉意的笑容已经代表了一切。杨轩倒不介意，反正现在的他也不是很在意了。等程晨回过神来意识到好像戳到杨轩的伤疤了。

杨轩放弃考研其实就是他任性而已。从大三开始准备考研，在大四的时候才知道爸爸妈妈一直瞒着他早就离婚了。按道理他这么大的人了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只是他不能容忍的是，两个人明明在他高三那年就已经决定了离婚，拖到他大二的时候才办完手续，为什么会是大四才让他知道。

爸妈的理由是不想影响他的学业。杨轩当时就把考研的资料丢到了垃圾桶里，报的班也不去上了，并且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再回家。很少有人会在他面前把这些事情再拿出来说，他也就渐渐忘记了，接到爸妈的电话也能安静的坐在这头听，但是……肖翊安却让他把这些原本一直躲避的东西又翻出来了。

“去死去死！”杨轩烦躁的踢着脚下干透的泥土。说好了跟谢然一起来踢球，结果因为天太冷足球场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人对着踢了一会也觉得没劲就在边上的阶梯上坐下了。

“你一定要跟你家里对着干吗？非得弄得自己这么烦躁？”谢然把原本丢在台阶上的围巾死死的围在脖子，刚刚还热乎乎的四肢也开始凉下去，这种天气还坐在这里聊天不是脑袋被门夹过那绝对是夹过门。不过看到烦恼到爆头的杨轩，他还是搂着对方的肩膀狠狠的拍上两下表示做兄弟的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没办法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杨轩低着头拨着手上的足球。

“你又不是小孩子，爸妈离婚就离呗！”谢然叹了口气，如果跟杨轩一样想的话，那他早就该暴走了，杨轩的爸妈至少不会干预他的事情。而他呢？这么大的人了，做什么都会有人在后面死死的盯着，总是企图来规划他的未来。

“我没说不让他们离呀！我只是不考研而已。”杨轩也知道自己是太任性了，用这种东西来作为报复的工具是很可笑，但是丢了那么久了的东西再拿起来是不是久代表他可以释然了？

“幼稚……不还是想让他们后悔，让他们以为是他们影响了你的前途。”谢然缩在围巾里笑得很夸张，“我说……你幼不幼稚呀？”

杨轩实际上也差不多就是个问题学生了，尽管成绩好，但任性的时候任何老师都没办法。就像那时候跟肖翊安对着干一样，其实退一步回去把打错的图重新打印一份就好了，他偏偏倔强的要跟肖翊安对着干。而这次放弃考研其实也是意气上的事情，放开来想他还真的是小题大做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明白我？”是很幼稚呀！但是嘴皮子上还是忍不住要倔强。

“其实你现在捡起来再学我觉得问题应该也不大，你好歹也开始过嘛！不想靠他们你可以争取拿奖学金呀！咱们学校的奖学金好像好蛮多的。”谢然笑的很贼，“占学校的便宜很爽的。”

“没心没肺！”杨轩踢了谢然一脚，“你要不要这么扫兴呀？”

“你就继续考吧！反正不出去工作闲的也蛮无聊的。”谢然撞撞杨轩的肩膀，“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好呀！”

“那你为什么不考？”杨轩白了他一眼，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呀！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谢然扭头给了杨轩一个笑容，“你知道的，我跟你不一样嘛！我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因为外界的原因而放弃。我多了不起呀！”

说完站直身体伸了个大懒腰，一步一步跳下台阶。.

“你了不起，你要是了不起就不会赌气选了许名城的课题。”杨轩跟着站起来，拿脚去踢谢然的背。明明家里给他安排了更好的。

“我不是赌气，我只是在争取某样东西前打好基础而已。”谢然一脚飞起阶梯下的足球，然后人就随着足球跑过去。看的杨轩莫名其妙。不过操场那头的雕塑教室门开了，门口站在的男人正在伸懒腰。杨轩看着谢然飞过去的身影，愕然。

“老师！”谢然脚法很准，足球滚到许名城脚下的时候正好停住，谢然追过去立在许名城诧异的说，“这么巧？”

然后伸过手就要拉许名城的手。

“一个人踢球？”许名城把满是泥巴的手掌举高，避过谢然抓过来的手。

“是跟同学一起，不过同学没什么心情踢了。”谢然没抓到手，干脆顺着摸到许名城裸露的手臂上，发现居然是一片冰凉，“怎么这么凉？”

“刚刚在给学生做示范。”许名城有点不自然的收回手臂。做示范的时候担心会弄脏衣袖才会把袖子卷起来，刚开始还不觉得冷，被谢然这样一说还真的觉得有点冷了，看着自己两手的泥巴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么冷的天，老师也不知道多穿点。”谢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好性子，帮忙把许名城的袖子放下来，又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戴到许名城的脖子上，“这个……先借给老师，下次我去老师那里拿。”

“这……”这种过分亲密的事情确实让许名城有点不适应，但是脖子间传来的热气却让他感触了不少，这个孩子是真的在对他好。

“你不冷吗？”很想伸手摸摸谢然的头，许名城看着自己两手的泥巴冲谢然笑了。

“不冷！老师不冷我就也不冷。”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大男孩了，偏偏用那种带满稚气的脸说着这样孩子气的话。

许名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教室里的学生也觉得奇怪频频往门口看过来。许名城觉得有点尴尬了，带着谢然进了雕塑教室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要比外面暖和的多，许名城关上门就去洗手。谢然当然注意到那些频频用诧异眼神看过来的同学，知道许名城是不好意思了。他低着头含笑的望着站在水龙头前洗手的许名城。然后在对方不自不觉的时候整个人贴过去。

“老师？为什么要进办公室呀？”

“呃……”许名城犯难了，总不能说害怕别人的目光吧！实际上这些都没什么的，不过是跟学生关系好一点而已，而谢然这么乖巧的学生只会让他越发的疼爱，只是怎么能用这种事情来约束他。

“老师，手泡在冷水里不觉得凉吗？”谢然注意到许名城手还放在水龙头下面，冷水哗哗的冲了下来都没知觉。心疼的急忙捞起来，拉起边上的毛巾擦干净，捧起许名城的双手放到嘴边呵气。

“你……干什么？”许名城吓得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收进口袋里捂得严严实实，说起来孩子气比较多的人应该是他吧！

谢然偷笑的别过脑袋，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几乎能挤出泪水来的表情，“我没想干什么。老师是不是……我只是看老师的手比较冷想……对不起……”

其实谢然憋得很辛苦，他这样的人怎么也跟这幅表情挂不上钩。他就吃定了许名城不会拒绝这幅表情，便随时拿来用，似乎越用越上瘾，现在完全是身体机制自发调节出来了。

“这样啊！”许名城犹豫了一下，抽出手放到谢然头上，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其实……老师是很喜欢你这个孩子的。”

“嗯？”扶正有点歪的眼镜，谢然努力眨着眼睛。

“那个……没什么，老师比你年纪大，应该是老师来照顾你，所以……刚刚那样的事情……”

“老师不喜欢？”

“呃……”许名城犯难的皱起眉头，倒不是不喜欢，应该是没办法习惯吧？活了三十多年了还从来没被人这样仔细的呵护到捧着手掌放到嘴边呵气。

“我知道了！”谢然抽出椅子坐下。会不高兴吗？当然会有一点，他开始打的就是缓缓贴近这张牌，很显然这次是急进了些，吓到对方了。

看到谢然坐在那里不吭声，许名城又不忍了，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晚上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