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风花雪月————冬楠枫

　　陆夏抓了抓头发：“他烧还没退，还在低烧着。医生说搞不好会撞到脑袋，保险一点给他做了个检查。就是在等那个报告啦。”
　　古末柏定了定神，低头推了推眼镜：“那你通知了他家长没？”
　　陆夏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是本地的孩子，而且你是他的导师，所以我想咨询一下你的意见。你应该比较明白那孩子的意向。”
　　古末柏想了一会，拍了拍陆夏的肩膀：“不用了。我想王翔应该不想让家里担心，让父母赶过来。我会负责照顾好他的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你明早还有课吧。”
　　陆夏张了张嘴巴，还是一副不放心地样子看着病房房门。
　　古末柏一笑：“你再犹豫下去的话，都要凌晨一点了。你想让明早的课没有质量么？那可会对不起你的学生。”
　　陆夏看着房门好一会才点头：“我明天下课就过来，今晚麻烦你守着了。”
　　“傻话！这是我学生，是我的责任。你就走吧。”
　　陆夏笑了笑，古末柏送了个“快走”的眼神过去。
　　韦烨睡不着。今天应该挺高兴，可以让他做梦都会笑的。不只中午和古末柏吃了饭，晚上还抓到他一起去看电影，这不是挺美的一天么？怎么现在搞到愁眉不展地失眠的了？
　　韦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坐了起来。该不会是因为马旭来找过自己问王翔在哪吧？
　　韦烨只觉得一瞬间很鄙弃自己。呸呸，这什么鬼理由！
　　他一把翻身，将自己闷在枕头和被子之间。可是还是心绪不灵，总是焦躁不安。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
　　靠靠靠靠！
　　他有种想吼的感觉，又翻过身来，望着床顶。他决定打电话去骚扰古末柏！
　　古末柏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的手机，他在计算，从学校到这儿的时间，顺便回想，是多久前接到韦烨的电话的。
　　刚才，他呆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打盹，不料却被手机的震动弄醒了。一看来电显示，他就想杀人。这天杀的臭小子，就知道会扰人清梦。为了不吵到王翔，古末柏体贴地到走廊接电话。
　　才按通了通话键，对面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着不找边际的牢骚话。古末柏才刚睡了一阵，被吵醒，心情极端的坏，于是心肠也好不起来。
　　他只是说了一句：“王翔烧到40度撞了脑子现在在医院。”然后他就掐断了通话。
　　后来古末柏也睡不回去，才思考起自己那句话可能引发的后果。
　　古末柏想到了几种可能性，却对每一个都没有把握。
　　可是他没能再思考下去，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一抬头就见走廊那一边出现了个熟悉的人影——韦烨。
　　韦烨一手扶着墙脚，一手弯着腰扶着膝盖喘着大气。他应该跑得挺急的，呼吸急促，只穿了双拖鞋，上身穿着的衬衣只是扣着三颗纽扣，看样子，也是出来的很急了。
　　韦烨似乎稍稍顺了气，一抬头看见古末柏盯着他，连忙站起来挺直腰背，干咳了声，故作姿态地掩饰了一下，才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来到古末柏面前，瞄了眼房门号，却问：“你没事吧？还好吧？你也很累了，我陪你守夜，你睡吧。”
　　古末柏挑了挑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你这副样子还有人肯载你过来啊？”
　　韦烨哧了一声：“敢拒载我就投诉他！”
　　“你翻墙出来的？身手不错啊。”
　　韦烨顿了一顿：“我担心你嘛……”
　　古末柏抿紧了嘴唇，就怕自己当场笑了出来。他拍了拍韦烨的肩膀：“坐吧，迟点我告诉你发生什么事。我下去买点吃的喝的，你要什么？”
　　韦烨笑了笑：“你决定就好。”
　　古末柏耸了耸肩，就去了。
　　在走廊转角处，古末柏故意停下往回看。果然见到韦烨那家伙进了病房。
　　古末柏插着裤袋靠在墙边。
　　不简单啊，一句话就扑过来了。这个臭小子还想掩饰什么？还是说逃避什么？是，他不否认刚刚和他相识的时候是有来电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一闪而过，现在已经过去了。不再存在有发展的机会了。而且大一的时候，那小子分明就和王翔好上过。究竟是为了什么分开？又为什么弄得这么讳莫如深？
　　古末柏开始往小卖部走去。他承认他是八卦了，好奇了。
　　等王翔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有古末柏和陆夏。
　　陆夏松了口气：“好了，你总算清醒了。”
　　“啊？”王翔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古末柏将事情经过大约跟他说了遍：“你现在还有些低烧，要记得吃药和好好休息。检查过了，你的脑袋没问题。”
　　陆夏拍了拍他的脑袋：“拜托你下次不舒服有点儿自觉，你老师我可不能再被惊吓第二次。”
　　古末柏有些好笑地看着陆夏，补充了句：“你放心。既然你没什么事，自然没跟你家里说。免得老人家担心。”
　　王翔点了点头：“谢谢。”
　　出院的时候，王翔问了句：“昨晚，只有你么？古老师。”
　　古末柏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是啊，怎么了？”
　　第 6 章

　　王翔是下午清醒出院的。那时候马旭孔卡卡他们还得上课，古末柏和陆夏便留在宿舍陪他，等他的是有回来了跟他们说明一下，好让他们照顾一下王翔。
　　结果王翔吃了药，还是睡。一直睡到古末柏和陆夏跟唐辰他们交代好了走了都没醒过来。
　　古末柏和陆夏走后，剩下孔卡卡、唐辰、马旭三个人，却谁都没有作声。
　　闻讯而来探病的毛毛和狄粤广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尴尬的画面。
　　毛毛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们：“怎么了？三个被点了穴？都杵在王翔床边干嘛？又不说话的。”
　　“嘘……小声点，王翔还在睡。”狄粤广拉了拉毛毛。
　　毛毛反射性地捂住了嘴巴，点了点头。
　　那三人终于像是被解穴一般开始各自动作了。
　　孔卡卡搔了搔头：“我过去将笔记抄多一份，免得他醒过来对着那成堆的笔记呼天抢地。”
　　孔卡卡自己知道自己事情。他非常明白自己是心里不舒服了，想要补偿。他是最后一个见过王翔的人，却没发觉什么奇怪的地方。试想一下，如果王翔不是在陆夏那儿出意外的话怎么办？何况……他和王翔的关系……说是同学，朋友，好兄弟，又好死不死多了一重不该有的肉体关系，所以多少有过些暧昧不明。所以孔卡卡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唐辰则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古老师说小翔还在低烧，我去给他打水泡毛巾。”
　　转眼间就走了两个，毛毛隐约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却说不出来，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狄粤广。
　　马旭在王翔床头坐下，伸手拨了拨他的刘海：“就算是平时，打雷他都不醒，何况现在还病了。”
　　马旭天外飞来的一句让狄粤广和毛毛都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跟他们说的。
　　毛毛忽然觉得自己和狄粤广和他们脱节了，于是使了个眼色给狄粤广：“笔记挺多的，我过去帮一下卡卡。”
　　潜台词就是去八卦。
　　狄粤广点了点头，也跟马旭说：“我过去跟韦烨说一下，他QQ不在线，手机打不通，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终于，就只剩下还在睡得不省人事的王翔，打水回来的唐辰，和坐在床头的马旭。
　　唐辰捧着水盆，看着马旭。马旭却只看着床上的王翔。
　　唐辰低着头，看到自己在水里的倒影……挺难看的呢。唐辰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深呼吸一下才过去：“你碍着我了，还不走开？”
　　马旭抬头看向唐辰，唐辰笑着挑了挑眉。
　　马旭垂下眼帘：“给我吧，我照顾王翔就好了。你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马旭也不等唐辰有什么反应，就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去。唐辰也是愣愣地放了手，却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直直地发愣。马旭却没有理他。
　　好半晌，唐辰动了动嘴巴，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只是低声说了句“我去帮猫子他们”就转身走掉了。
　　唐辰走后，马旭看了下门口，又看回去床上的王翔那，拧了手帕替他擦了擦汗，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就这么靠着床柱，盯着王翔的脸发呆。
　　等到黄昏，肚子饿的时候，孔卡卡带着毛毛和唐辰摸过来找马旭一起去吃饭。
　　其实唐辰过来说帮忙抄笔记的时候，孔卡卡就知道不对劲了。何况笔记说多不少，他和毛毛两人手脚快也差不多的了。唐辰呢？只是对着笔记发呆，反而拖慢进度。
　　孔卡卡知道毛毛和唐辰、王翔感情都不错，但是总体来说更偏向唐辰。因为唐辰怎么看都比较柔弱，多少激发了毛毛性格里那种鸡婆的保护欲。毛毛是不太清楚王翔私下里有多烂，毕竟王翔在毛毛面前还是挺装的。毛毛也就大概知道王翔和马旭最近走得比较近了，但是毛毛更清楚觉得是，马旭应该喜欢的是唐辰，和唐辰是暧昧关系。反正孔卡卡也弄不清唐辰自己是怎么和毛毛说的。所以最近，毛毛对王翔多少是有些意见。不过现在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王翔还病着。
　　之前孔卡卡就觉得唐辰太迟钝，导致马旭这么风流快活也没关系，顺带还继续左拥右抱的。可是现在似乎出事了。
　　唐辰貌似要开窍了，不幸的是马旭真个多情了。说好听是多情，情不自禁，对谁都是真的，说难听的就是渣人一个，天生花心胡萝卜，拿去榨干都不用觉得可惜。
　　孔卡卡摸不清马旭现在怎么想，但是他知道他在未来都会很麻烦。只因为，理智上他觉得王翔活该，但是感情上，他偏帮王翔。那么，不可避免，要和毛毛发生冲突。
　　唐辰叫马旭去吃饭，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以前都是马旭准时过北京标准报时地抓唐辰是去吃饭的。更让人跌眼镜的是马旭拒绝了。
　　“你们去吧，不能留王翔一个。我等他醒来再说。”
　　唐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说给他带吃的回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毛毛冷哼一声扯着就走了。
　　孔卡卡看了床上还像死人一样睡着的王翔，没有说话，追了过去。
　　三人在路上正好撞上了抓着韦烨去吃饭的狄粤广。狄粤广一开口就抱怨说韦烨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去偷人家老婆，睡得比死了更像死了，再让他睡下去他估计得死在床上。
　　唐辰只是笑了笑，毛毛索性没反应。
　　狄粤广虽然和韦烨交情匪浅，但是毛毛却不太喜欢他。这和毛毛的性格和为人有关，他看不惯韦烨这种吊儿郎当的人，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大一的时候和王翔那似是而非的暧昧。
　　韦烨衣服都没换过，他一回去宿舍倒头就睡。被狄粤广这样子抓起来的时候身上还是昨晚混出去那衰样，怎么看怎么狼狈。
　　孔卡卡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嗅到了一些刺鼻的消毒药水味。
　　饭后，狄粤广拖韦烨去看王翔被拒绝。韦烨眯着眼说他很累要睡不然会暴毙，说王翔死不了，就跑了，抓都抓不住。毛毛看着就更讨厌他了，拽着狄粤广就走，不让他追过去，说就让那种人死了算，省得浪费社会资源，遗祸人间。
　　唐辰一直心不在焉，迷迷糊糊的，吃也吃不多。
　　就孔卡卡一个觉得自己特头痛。
　　结果回到去，王翔还在睡，马旭却不见了。
　　“这么早约我出来，这倒是头一遭，转死性了？”
　　古末柏摇了摇手中的玻璃杯，看着里面随之晃荡的琥珀色酒液，如斯调侃身边的伙伴。
　　坐在古末柏隔壁握着玻璃瓶装的啤酒一言不发的人，赫然是马旭。
　　原来古末柏和马旭私交不错，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熟悉他们的人知道。说来，马旭和古末柏是在酒吧偶遇的，后来撞见的次数多了，就聊了开来。渐渐发觉对方还挺合自己脾性，于是便渐渐演变成这种奇怪的地下关系。
　　古末柏虽然是他们的导师，可是30还没到，年轻得很，所以和学生们也很聊得来。平时私底下见到了，也就像一般朋友那么交往，没什么师生关系的局促。
　　马旭转了转手腕，仰头灌了口啤酒：“想问你一些事情。”
　　古末柏挑了挑眉：“那……照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马旭转过头去盯着他，半晌，扯起嘴角笑了笑：“那简单，你知道什么全说好了。”
　　古末柏心知肚明他想要知道什么，可还是继续装：“我可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你想知道的事情啊。”
　　马旭再灌了一口，吐出两个字：“王翔。”
　　古末柏挑了挑眉：“我可是当着你们的面，说得清清楚楚了啊，没有一个字藏起来过。”
　　马旭一手撑着额际，微微侧头，眯起眼睛看着他：“昨晚，就只有你一个照顾他？”
　　古末柏垂下眼帘，喝了口酒：“怎么这么问？”
　　“韦烨手机不通，又不在线，狄粤广都找不上他，亲自过去逮人了，又耽搁了那么久。结果人还是没有过来看过王翔一眼，不觉得很奇怪？”
　　“你这就觉得奇怪？”
　　话音一落，二人正好都看向对方，视线直直地对上了。
　　马旭一笑：“是啊，不行？别人的梦中情人。”
　　古末柏的眼神冷了一下，轻哼了一声：“他自然不用过去看看，他昨晚都已经看了一整宿了，还有什么好看。陆夏来之前，他就跑了。”
　　马旭沉默了。
　　古末柏放下杯子，扯出了个嘲讽的弧度：“怎么了？之前不是和王翔各有各的世界的么？怎么忽然管起他和韦烨的旧事来了？”
　　马旭没有搭话，只是喝酒。
　　“正如他很清楚你和唐辰一样，你不也一直隐约明白王翔和韦烨那些勾当么？之前就没在乎过，怎么？现在忽然有兴趣起来了？”
　　见他还是不说话，古末柏索性继续说下去：“我还以为你一直很潇洒，玩得开，拿得起放得下，肉体再不忠，精神都专一于唐辰呢。现在该不会是碗里端着还不够，还巴巴地看着锅里的吧？”
　　“还是……”古末柏斜了他一眼，“有人竞争了，你就来劲了？还是不满这次的对象没将你放第一位？”
　　沉默了许久的马旭，终于开口了：“我喜欢他。”
　　“唐辰？还是王翔？”
　　“我说都喜欢，你会不会说我人渣？”
　　“哦，这倒不会，最多说你就是一垃圾。”
　　马旭苦笑了一下：“我跟唐辰二十年了，我知道他不喜欢男人，虽然他不排斥，但是他不是弯的，我知道。”
　　“表白过么？”
　　“不敢，怕连青梅竹马都没得做了。”
　　“于是王翔安慰了你么？”
　　“他啊……挺可爱的……”
　　古末柏转过头去看他，表情奇怪之余带点质疑。
　　马旭斜眼看了他好一会，忽而笑了，拿酒瓶碰了碰他的酒杯：“奇怪？疑惑？不解？对久了，你也会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