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清清冷冷一男声从云雾环绕的温泉深处传来。
我似乎能够通过云雾缭绕的温泉池面看到里面那人谨慎戒备的样子,本来打算离去的我却突然想要逗弄这受伤的野兽,也许是这段时日太过无聊太过闲适了,闲适的我都忘记了往往受伤的野兽最具有攻击力,而无论野兽伤成什么样也都是野兽。
温泉是地下而出,泉眼有数十个之多,强弱不一,每个泉眼周围亦都有小池,天然而成形似笔洗,泉水自泉眼而出汇于小池再流入大池,我刚才站的位置是大池尾端,现在来的地方却是首端的小池部分,一般来说小池的水过于滚热所以并不能用于洗涤身体.
才不过短短几丈的距离,这里的水汽就比外面闷热了许多,实在不敢想像那人是怎么呆在里面的,也不怕被蒸熟了,不过也许是特殊癖好也不一定,比如我以前的一号手下钟鸣玉钟大护法就喜欢在最里面的那个小池子里煮鱼,每回我洗完总也能从他那里挖来几条,别说还是满合我的口味的.
眯起眼睛朝着后方几个小池走去,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想到那人还真的在小池子里泡着,这小池虽说比较靠外,水温也较里面的低些,但是绝对也足以把人烫层皮下来,他敢进去着实是种勇气.
水雾掩映那人的面貌身形逐渐在我眼前清晰,肌肤如玉似雪,面貌倾城绝色,乌发散于池边缠于水上,说不出的魅惑妖娆,我一惊赶紧转过身去,默念几句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务视等等,可才念到第二遍就猛然想起刚才明明是个男子的声音怎会突然变成女子了?赶紧回头也不顾人家浑身赤裸上下无力,直接将头掰了过来顺带往胸上摸了摸,平的——
这时近看其面貌,眉目英挺如霜似雪,哪有半点女子模样,只不过这身肌肤细腻有质当真比之女子犹胜一筹。
既然他不是女子我也就不在乎的多摸了几下,正巧我也比较喜欢男子,可才触了几下就惊觉不对,摁在他身上的手竟觉寒气森森,直如北疆寒玉一般,细看只见那水中人肌肤之下隐现青紫之色,显然是寒极的表现,我不禁吃了一惊,若此人处于冰窖之中酷寒之地如此模样实属正常,可这里比之夏季犹热许多,热气蒸腾之下竟然如此模样那就犹不得我不惊奇了.
就在我惊奇这人如何在沸水之中身寒似铁的时候,那久久不见动静的人突然翻出一掌,我惊觉急退却还是被打在了身上,暗呼自己倒霉还没来的急哀悼反击,却发现那掌根本半点力道也没有,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了立即提掌打算再来一回,可惜上天是眷顾我的,老天是不根据常理来判断的,所以在他打着我之前他先吐血倒地了.
我蹲下身子,试探的拿手指捅了捅倒在地上的北极美人鱼,对于他狠狠的瞪着我的眼神选择彻底的无视,还好心的帮他擦了擦他唇边的血迹,我说他全身上下一点伤口也没有我先前见的血是哪里来的呢,原来都是吐出来的,我瞅瞅手里染红了大片的鲜红痕迹,刚才给他擦嘴的时候他又吐了一口,将些须的血迹成功扩大成了一片,随手将沾了血的衣衫扔到一旁,至于水里的人还有没有衣服穿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毕竟我拿他的衣服给他擦血是绝对无可厚非的举动.
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北极美人鱼其实不穿衣服比较好看,你见过哪条鱼穿衣服吗?你说不穿衣服会冷?我打量了一下地上滩着的美人鱼,随手摆弄了一下鱼鳍,照他这温度估计有了衣服也白搭。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我看过他穿衣服的样子之后也一直没有改变此时的想法,不过那个时候我不好意思让他脱了就是了,但是如果他要自己脱我也不反对——坚决不反对。
美人鱼挣动了两下,似乎想让自己不要显的那么狼狈,不过似乎效果不怎么显着就是了,我不由自主的上前扶了他一把,顺便将他从那热水池子里提溜了上来,也是这时我才发现其实这条寒水鱼的身材并不矮小甚至是十分强壮,不过线条柔和不似肌肉就是了,伸手在那身上上下探索了一下骨架结构,顺便了解了一下北极美人鱼的身体构造,虽然跟摸冰块一样,不过为了知识我决定奉献了。
“咳咳”北极美人鱼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发颤,顺带还给我衣服添了点红色。
我扣住他的手腕,不由蹙起眉头,脉象鼓动不安内息散于四肢无法归结显然是走火入魔之兆,只不过这人发现的早遏制的也早所以对于本身功力并没有太大影响,不过也足以让他元气大伤了。
将人抱起,走出小池范围,这里闷热难当我自然不愿多留,再说热气对他这个病也没好处,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跑到里头去泡热水,活够了也没有想当死猪的啊!
没想到刚走到池边的青石上那人就噌的一声窜了出去,一闪身就进了旁边的紫娟花从,身形优美如踏云之仙,前提是他先把衣服穿上。
我摇摇头,现在的年青人啊都受伤了还这么活波,看来我真是老了,闲庭信步的跟了进去,三绕五绕的来到已经盘膝打坐的北极美人鱼面前,他难道当真以为这无极阵能困的住我不成?随手摘下一朵紫娟花,竟然用花摆阵当真是个雅人。
北极美人鱼显然没有想到我能入的了这无极阵,还是以这么快的速度找到他,吃惊之于不免有些分神,他现在正值紧要关头稍有差池非死既伤,我若在这个时候推他一下——
45.指点(一)
龚袭面色沉重的走在前面,他身后的人显然也颇为紧张时不时擦着头上的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龚护法”侍女盈月迎上来人,不着痕迹的扫了龚袭身后的人一眼。
“右护法大人可在?”龚袭看了一眼竹帘高挂的内堂,不知道是否应该贸然进去。
“大人正在沐浴,吩咐龚护法来了直接进去,不过——”盈月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跟在龚袭身后的人,紫冥吩咐了让龚袭进去可没有吩咐让不让别人进去,要是放进去——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现在里面的人可是在洗澡,要是不放进去——这人显然是跟着龚袭一起来的而里面的人还等着回报,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吩咐下来说龚袭一到就立即放进来了,盈月左思右想不由为难起来。
龚袭一听紫冥正在沐浴,不由一愣,随即摆手示意盈月退下,说了句“无妨”抬脚就要往里走,不想却被身后人牵住了袖子。
司徒伯自然也听到紫冥在沐浴了,一看这龚护法就这样要进去,那还了得?今日下午右护法座下首席护法龚袭直接进的缥缈楼找的他,言明要查人,可查来查去查终于查出来了,可一看查出来的结果这龚护法立即就变了脸色,他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是缥缈楼里掌管文书的,说白了也就是些文字记录,比如说这个院里缺了什么添了什么,那个院子有什么人出去回来,多少都要在关口登个记什么的,平常也不过是项例行琐事,八百年也没人翻一下,可这位护法来了二话不说命人抬了各处记录就整整看了一个下午,末了还把他提溜了见右护法,右护法是什么人?那是先教主的弟子,武功怎么样他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先教主的性子是学了一个十成十甚至还有无限发展趋势,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绝对首屈一指,当年他一怒直接就把先五楼楼主之一的花楼主给端了,那死法之凄惨比之入邢堂还要可怕,更何况他还连带的杀了几个护法,根本就没把教主和左护法放在眼里,对着这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司徒伯哪有不小心的道理.
再次擦把冷汗,尴尬的收回自己逾越的手,汕汕而又牵强的笑了笑“龚护法,如此——不好吧?”
“右护法在等着我等回报,耽误不得”要在平常龚袭估计也不敢就这么进去打扰人,可这次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在第一时间将情况报上去的话,等待的结果将是更大的愤怒,揣着怀里的几页附录,龚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他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就不知道那人在右护法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地位了,现在的他十分矛盾,他一方面希望紫冥发怒,另一方面又害怕紫冥震怒,想是因为那人付出这么多看的他都心酸不已,若最后换得惨淡下场,实在于心不忍,可若震怒无疑他也是跟着倒霉的人,而且还不止他一个,更重要的是,在龚袭的思想里一切是以紫冥为最大考量的,自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徒伯不敢多言,只得跟着龚袭进了去,穿过三道竹帘走过两段门廊方才到达里方,隔着一处大理石的屏风拜了才敢抬起头来,当然也是不敢直视或者窥探的,尤其是后方的司徒伯,他现在甚至连头上的汗也不敢擦了,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查出来了?”紫冥闲散的往身上撩着水,任由旁边的侍女为其打理头发。
“是”
“如何?”
“……”
龚袭的沉默,成功的让紫冥蹙起了眉头,他在猜测这沉默是因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好事。
“说”
“琉璃公子顶替轻竹公子进了銎玉园”龚袭再不敢迟疑将所查到的事情巨细无疑的说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我毁容变哑的事情,连带的还有我毁容变哑的经过——
“缥缈楼下第五旗奉命护送轻竹公子还家探亲,不想被天玄宫的人突袭,轻竹公子及其侍童不幸殒命,正恰巧为琉璃公子所见,楼经语等人本想杀人以灭罪证,却见琉璃公子与轻竹公子有些相似遂起了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心思,将琉璃公子毁去容貌削去声音送入銎玉园代替已死的轻竹公子,以此来逃脱惩罚。”龚袭一气呵成,心中却再次升起一种悲哀不满的意味,只不过这心酸被他压的很低,低到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而已。
“缥缈楼下第五旗已全被拿下”
“楼经语已经畏罪自杀”
屏风之后良久没有声音,龚袭垂手侍立默默无言。
我会出现在莱州城外说实在的都是紫冥下的命令,要不是他把我扔出去我也不会这么巧的就成为被人杀人灭口的对象,更不会给人喂了哑药毁了脸送到这里来,在他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惨遭抛弃痴心不悔却被负心人害的跟苦参一样的苦主。
“你说他的容貌毁了?”屏风内的声音有些干涩却更为冰冷,司徒伯战战兢兢的打了个哆嗦,可该说的他还是要说。
“护法不必担心,轻竹啊不琉璃公子的容貌还可以恢复。”
紫冥没有搭理司徒伯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一声笑不打紧,却把司徒伯的魂赶走了一半,现在他知道这回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大人是真的动怒了。
“龚袭”
龚袭赶紧道“楼经语等人给公子服用的是易容丹,只要服下解药不日既可复原。”不幸中的大幸。
紫冥眉头稍稍松了一些“哑了?”
“楼经语等人给公子用了断声散”
“医的好?”
“……只怕很难再次开口”意思就是医不好,彻底哑了。
紫冥又不开口了,龚袭站在屏风外面只见着里面水纹浩瀚良久才平静下来。
“人在哪里?”
“这个——属下不知”龚袭也想不明白人是怎么从銎玉园中跑出去的.
“立即找回来”龚袭看错了,紫冥从头到尾都没有冷静下来,他后悔了,他后悔将人扔出去,后悔没有把人带回来,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对于他来说这不同于往的情绪实在是场难得的体验.
“不,还是不要带回来,你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46.指点(二)
我自然不会因为惨遭抛弃痴心不悔而变的跟苦参一样,捅捅身边闭着眼睛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北极美人鱼,顺便摒弃寒冰一样的寒冷在鱼身上徘徊一下,我不得不说在这万千花丛之中与一条鱼相伴也算一种难得的经历,尽管这条鱼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死鱼。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条鱼,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条鱼的做法,在他在我面前运起九火疗伤的时候,我便彻底的明了了他此时的情况,九火九火原应在洌水寒潭之中以其极寒育其重火,但是我当时留下来的九火本就不全,本道何麟生寻得了青龙果,去不想竟是逆向而行,企图颠倒内外以突破关层,这种练法说白了就是在赌命,即使最后能练到第九层那练成之后也只有死路一条,我来回走了一圈,绕着闭目运功的人转来转去,这人说来也算我半个徒孙,说来也是我幽冥教当家的教主要这么死了我老人家也实在是没面子,可若是现在救了他我又如何解释我的由来,我不傻即使何麟生找我并无其他想法,但是谁又能保证现在大权在握的人会不起其他心思?若我武功还在还好,怕只怕我救了他他杀了我,那就实在是太可悲了。
美人鱼脸上的两种颜色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颜色也越来越重,我一在旁注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就这么让人死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离傲生啊离傲生你当真害我不浅,若这人以后害我便全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什么仁义道义,我一个心狠手辣心无旁骛两袖清风不沾俗世的大教主至于这么心慈手软吗!
看准时机上前一把将那还在找死的人拽到地上,白蔹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我顾不得这些立即将人拽出花丛抛入温池。
有些人总是聪明的很,这种人就是别人口里的天才,这些人往往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手把手的教,只要稍微提点那么一下就可以达到别人达不到的效果,我相信眼前这个就是个天才,否则也不会想出这么个练功的法子,还能练到第七层才出麻烦,他比离傲生脑子好用,也不比紫冥过度刁钻,所以有这么个接班人我还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还长的这么好看,我老人家顿觉很有面子。
白蔹本就在生死关头,偏又不能动,这时突然被人抛到水里纵他神功盖世也不由大惊,暗道此次纵使不死也是废人了.
却不想温水入身,体内原本游离乱走的真气竟然有所缓解,这一发现无疑让他惊喜非常,试想他自少时修炼九火一来无不磨难重重,能走到今日一步实属不易,好不容易突破了第七层却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甚至还有反噬的现象,先前他咬牙忍过只一心想要练至第八层,无奈天资所限难有所进,急进之后反倒落的如此下场,幸好他功力深厚才勉强将之压住不至于当成走火入魔,可即使是这样他一身功力也消耗殆尽,身处热泉之中又身于禁地之内,如若不是这人突然而来他就是死在那里怕也没人知道.
白蔹立即打坐起身,企图趁这个机会控制住身体内似要暴走的真气,他明白若错过这次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他反噬之症已久,先前靠着功力深厚强压下来,这次却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了.白蔹只感觉自己体内两种气流一冷一热冲击来去,散入四肢之中如针刺里,时冷时热更似要爆炸一般.
企图强行压制的后果就是再次吐血,我在岸上看的直摇头,既然决定要救人我自然不会放任他不管,于是出言指点道:“禹开山而通渠,引水归海,始得升平之世,强制之不如善导之,何苦冲其锋芒攻其利刃?”
“任他生,任他灭,任他来,任他去,万法齐观,复归自然……”
悠悠的声音从岸边传入耳中,白蔹不由自主的按照声音运起九火,只觉纷乱的气流霎时横冲直撞起来,比之刚才更是厉害,咳出口血,暗恨自己轻信他人。
这时岸上的人又说话了“止动无动,动止无止,两既不成,一何有尔……究竟穷极,不存轨则,契心本等,所作俱息——”
“狐疑尽净,正信调直,一切不留,无可记忆。虚明自然,不劳心力,无他无自,唯念不二。”短短不过数十字,却如醍醐灌顶一般,白蔹先前的疑惑尽皆离去,也顾不得思考来人究竟是敌是友,专心致志的运起功来,那人的一番话就如指路明灯一般,所行之处尽皆通畅,运功完毕竟然发现自己又进了一步,随手拍出一掌,功力已经恢复了八成,而久久没有突破的九火竟然又提了一层,第八层,九火第八层,还有一层他就可以和那人一样问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