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小小艾

郁知非苦笑起来。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到底是要达到什么目的呢？让他不再爱男人，还是只要不爱自己就好？
这么胡思乱想的，再见到桑妮的时候难免有点走神。
"知非，你在想什么？"桑妮唤他，似笑非笑的，"你不会是要悔婚吧？"
"啊？什么，怎么会！"郁知非立刻否认。
郁知非知道桑妮也花了很多的努力说服她的爱人，走到现在，这婚似乎是非结不可了。
"那就好。"桑妮闲闲的，话里带刺，"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呢。"
有朋友过来打招呼，郁知非一边应着，一边将自己昨晚的言行回想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桑妮笑笑，没再说什么。经过昨晚，她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郁知非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结婚的建议。不过作为朋友也有需要固守的距离，郁知非既然不想多说，她也只有不问。

"桑妮，嗯......你有没有兴趣，见见我大哥？"
"哦？好。"
回到家，门口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郁......"孟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郁知非还记得他，立刻想到是程佳遥的事情，脱口问："遥遥怎么了？"
孟柯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就是程佳遥爱上的那个人么？程佳遥受苦的时候，他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去寻欢作乐！
孟柯决定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说明来意："程佳遥住院了，要不要去看他随便你。"
郁知非失色："为什么他会在医院？！"
看到他那么紧张，孟柯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感冒，后来又发烧，所以......"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孟柯疑惑起来。郁知非的焦急不会是假装的，那程佳遥的伤心是为了什么呢？
郁知非到的时候程佳遥正在打点滴，脸色有些苍白。见到郁知非，他先是一愣，看到后面的孟柯，眼睛里立刻冒出火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孟柯耸耸肩，转身出去了。
"你瞪他干什么，他也是好意。"郁知非自己找个凳子坐下来，温和的笑了笑，有片刻两人都沉默着，互相凝视对方，然后郁知非问："为什么会发烧？你身体一直很好。"

程佳遥咧咧嘴："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跟朋友露天过夜，结果他没事，我却......"程佳遥说着想扬扬手，不小心扯动了手背上的针头，痛呼一声："哎哟！"

郁知非慌忙扑过来："小心！"轻轻帮他把手放好，脸上有难掩的怜惜：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打针，每次都呼天抢地闹的满世界知道。"
"现在也一样。"程佳遥微笑，"不过我已懂得不挣扎，不然会更痛。该来的总要来，逃不掉就是逃不掉。"
郁知非心里一痛，勉强微笑："真的有那么痛吗，说的这么惨。"
"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吃过的苦比这多的多。"
"是不是还要说你吃盐多过我吃米？你以前不爱说这些的。"
"我老了。"
"你怎么会老？"程佳遥凝视他，"时间在你身上不管用，你十年前就是这个样子。"
"也许我未老先衰？那时候你就叫我老头儿。"
程佳遥笑起来："你这个人真记仇。"
郁知非也笑。
两个人像从前一样，随意的说着话，程佳遥的脸色渐渐好了一些，双颊添了一点点血色，看上去白里透红，晶莹剔透，十分的好看。
郁知非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红润的脸："遥遥，你现在长大了，要学会爱惜自己。"
程佳遥双眼湿润，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你呢，你不要我了？"
"我当然要你。可是我会有自己的家庭，再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你......"这个姿势有点暧昧，郁知非想抽回手，试了试，抽不动。
"你真的要结婚？你爱她吗？为什么我看不出来？"程佳遥泫然欲泣。
"当然......"郁知非说不下去，他还是对程佳遥的眼泪毫无抵抗力。他转开头，不敢与程佳遥的视线相接："遥遥，你爸很爱你，虽然他什么也不说。如果他知道，你......他一定会很失望。"

"我怎样？喜欢男人？还是喜欢你？"
"没有区别。"
"有。你知道的，有很大的区别。"
"遥遥，"郁知非艰难的说："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为什么......？是因为寂寞吧，因为寂寞的时候正好我陪着你。你看，我比你大那么多，我在你身边的时间那么少，我也并不是最疼爱你的人......"

"你是，我知道你是。"
"那又怎样？你那么小，我只是把你当作我的小孩来爱......"
"可是我现在长大了，你看看我，你看看现在的我！"
"我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郁知非摊开双手，苦笑，"半辈子时间花在玩乐上，没有家庭，没有事业，一转眼已是中年，家人几乎都要放弃我，唯一一个至交好友，我还与他儿子纠缠不清。"

"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朋友的儿子？"
"遥遥，"郁知非叹息，"如果你爸知道，他会杀了我的......"
"他真的那么重要？"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知道，能有一个一生的朋友是多么困难的事......"郁知非看看表，"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郁知非走到门口，想了想又站住，"遥遥，你以后会知道，失恋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会经历比这更大更多的挫折。无论如何，不要让它影响你的生活，更不要让它伤害到你。"

程佳遥呆呆听着，郁知非的每句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却没有足够的气力去细想。空旷的房间渐渐有了一点压迫的意味，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第十六章
孟柯就等在门外，郁知非一出来他就站了起来，带点希冀的望向他。
郁知非笑了笑："为什么这种表情，我又不是医生。"
"你当然不是，你是他的药。"
"你只怕弄错了。吃药要找医生，乱投医是不对的。"郁知非拍拍他的肩，"遥遥就麻烦你多费心了，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运气。"说完转身。
"你为什么这样对他？"孟柯在他身后，声音不觉大了起来，"你别想否认。程佳遥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你对他怎样，我看的清清楚楚。"
"你看错了。"
"不可能！你也爱他，我看的出来。你为什么这么懦弱？就因为你比他老，就因为你是他父亲的朋友，你就打算放弃他？"
"还不够么？"郁知非声音沉沉的。
"可是对他不公平！"
"与你无关吧？"郁知非从容回答，"这不是公平与否的问题。程佳遥没告诉你吗，我要结婚了。"
"啊？"孟柯下巴掉了下来，有些不敢置信，"你也能爱女的？"
郁知非忍不住笑了："小朋友，你不懂的还多呢，先弄清楚自己的事再管别人吧。"
我有什么事？孟柯没问，眼睁睁的看着郁知非离开。
孟柯的预感一向很准，进门的时候就多了一点小心翼翼。
果然，程佳遥一看到他眉毛就竖了起来："谁要你多管闲事？你有病啊？"
"没有......"孟柯低声嘟囔，不敢让他听到，"有病的是你。"
程佳遥大发脾气："你这个大嘴巴！你怎么不到大街上喊去啊？叫他来干什么！看我的可怜相？你那么无聊不会干点正经事？......"孟柯早就想好了，不管他说什么都只听着，也不回嘴，程佳遥越说越气，"烦死了！这破医院我不住了！"伸手就去扯手上的针头。

这可不行，孟柯赶紧按住他："别动，别动！一会儿护士要骂的！"
程佳遥突然泄了气，无力的倒回床上，直勾勾的瞪着天花板。
孟柯在旁边观察了一下，讨好的凑过来："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程佳遥摇头。
"我给你削水果？"
"......"
"你想看什么书，我给你借去......"
"孟柯，你知道吗，他要结婚了。"程佳遥淡淡的说，脸上波澜不惊，"其实我从小都知道，有很多人迷他，可是我总觉得他是我的，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只要我能早点长大就可以了......我是不是很傻？"程佳遥嘿嘿的笑起来。

孟柯默默的低头坐在床边，听着。
"其实每次他去工作我都不想让他走，可是我想让他觉得我很懂事，所以我什么都不说......我以为即使我不说，他也是知道的，我以为他每次回来都是为了我......"

是不是因为我不珍惜，所以老天让我失去他？在我终于可以爱他的时候，我失去他了。
程佳遥痛的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你是够傻的。"孟柯终于开口，
"现在什么年代了，结婚都可以离，更何况他还单身？你也不值当为这点事就半死不活的。他又不是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就不会再努努力？这么快就打算放弃，我看你对他也不怎么样！"

程佳遥愣愣的转过头来，"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你要还舍不得他，就赶紧养好了追他去，不然等他结了婚，你再想做什么可就是第三者了！"
程佳遥脸上发出光来："对啊，他们现在只是订婚，没有法律效力的！"
"你啊，你真让我失望，"孟柯故意做出一副鄙夷的样子，"挺聪明的一个人，笨起来也真够瞧的！"
程佳遥露出了笑容："你说完了没有？烦不烦啊？"
"不烦。"孟柯也笑，"难得能骂你一次，我要好好过过瘾！"
程佳遥心情好多了，精神一好就指使孟柯："哎，我要吃香辣鸡翅，你给我买去。"
"不行，好像说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我给你弄点稀饭吧？"
"我讨厌稀饭！我要吃香辣鸡翅！"程佳遥耍赖。
"医生要骂的！"
"我不管，我就想吃香辣鸡翅！"
孟柯头疼："少爷，你怎么就欺负我啊？"
孟柯一进门就扑到罗军家的沙发上，一脸的苦大仇深。
"哥，我要喝可乐！"
"你谁啊，要喝自己拿去！"杨洋吼他。
"别闹了。你呢，喝什么？"罗军起身，顺手捏捏杨洋的脸。
"我要果汁！"杨洋说，转头又打量孟柯："你有段日子没来蹭饭了，今天怎么来了，还一个人？"
"程佳遥前一阵病了，唉！累的我够呛。那家伙太任性了，仗着自己是病人，天天指使我！"孟柯牢骚满腹。
"那你就来指使我家罗军？"杨洋翻白眼，"再说谁叫你去伺候他了，愿打愿挨的事！"
孟柯不敢跟他斗嘴，接过罗军手里的饮料猛灌。
"程佳遥现在好点没有？"罗军问，一边在杨洋身边坐下，把打开的饮料给他。杨洋喝一口，又递还给罗军示意他喝。
"已经好了。"孟柯回答的无精打采。程佳遥被他几句话一鼓动，已经是斗志昂扬，人一出院就没影了。
"这么失落，你还没伺候够啊？真是一物降一物，活该。"杨洋笑，突然看到罗军嘴边有残留的泡沫，立刻凑过去，用舌尖轻轻一舔，见罗军低头冲他温柔的笑，又吻一下。

其实自从他们关系曝光以后，常常会当着孟柯的面有一些很亲昵的动作，孟柯以前倒不觉得，今天看着格外的碍眼。"哎你们别那么肉麻好不好？"
杨洋回头瞪他一眼，索性抱住罗军要来个热吻，好在被罗军奋力推开了："小洋，别闹！"
"亲一下怎么了！你想亲我的时候我哪次不是让你亲个够？"杨洋不甘心，又扑过去搂他的脖子。
罗军被他闹的哭笑不得，只好任他赖在怀里，报复似的在脸上叭叭的啃了几口。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别人，转头一看，孟柯根本没在看他们，正发呆呢。
"孟柯的春天到了。"杨洋给他做结论，"你这个兄弟终于......"罗军捏他一下，示意他住口，"小柯，今天在这里吃饭吧，我们买了很多菜。"

"唔，好。"
罗军做饭去了。杨洋美其名曰帮忙，也钻进了厨房，厨房里很快传出两人打闹的笑声。
孟柯突然觉得寂寞。
他从以前就有种感觉，罗军和杨洋的二人世界，是别的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虽然罗军一直都很照顾他和罗兵，可是那种兄长式的关心，与他对杨洋全身心的疼爱和宠溺，是完全不一样的。只要杨洋在场，罗军的眼睛就只围着他打转，他是他心里眼里唯一的宝贝。而杨洋，无论在外面如何精明能干，到了罗军怀里，就成了个爱撒娇耍赖闹脾气的小孩，不知满足的索要他全部的关爱和注意。

这就是爱情吧，真正的爱情。
孟柯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爱情是太麻烦的一件事，有朋友就够了，何况自己有那么多的朋友。可是他现在开始羡慕，非常非常的羡慕。
还有程佳遥，吃了那么多苦，还是不死心，为一点点希望高兴的满脸放光。
想到程佳遥，孟柯心情又不好了。
他又跑去找那个人了吧，也不打声招呼，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朋友放在眼里啊？
无聊的时候找自己打发时间，忙的时候想都不想一下，在他心里，自己怕是连那个人的小指头都比不上吧。朋友......他们算是怎样的朋友呢。
孟柯心里有些酸酸的，想到一会儿还要看罗军和杨洋的如漆似胶，更是郁闷，就打算回去了。
往厨房走的时候孟柯还在想，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一抬眼就透过门缝看到了厨房里的情景。
做饭的材料都被凌乱的堆在一角，杨洋坐在台子上，整个人如章鱼般紧紧缠在罗军身上，两个人吻的如火如荼......
孟柯大气不敢出，努力放轻脚步，偷偷的溜走了。

第十七章
程佳遥闲闲的伏在阳台上，感受着傍晚难得的凉意，正在想该做点什么呢，就看到孟柯低着头，慢吞吞的沿着宿舍楼边的小路走过来。
这样从远处俯视孟柯，程佳遥第一次发现，原来孟柯也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高高大大的，宽肩细腰，身材匀称，两条长腿似乎是长的过分了，走路肩膀晃得厉害，有那么点懒洋洋的痞气。

也难怪他平时自我感觉那么好，程佳遥想。
孟柯越走越慢，终于停下来，开始围着路边的一棵树转圈。
程佳遥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孟柯的习惯，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的找一个目标，然后没完没了的打转，直到问题解决。这是孟柯在中学时候养成的习惯，现在看起来，真是有些傻里傻气的。

孟柯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掏出了电话。
程佳遥正在楼上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一看居然是孟柯，赶紧接听，"喂？"
"程佳遥，你在哪儿呢？"
"啥事？"程佳遥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去看孟柯。孟柯还在转圈，如果他肯抬头，就能看到阳台上的程佳遥，可惜他一心一意的盯着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