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奇遇与戒指誓言————Abbyss

作者:Abbyss  录入:03-02

总而言之,在这三两天的功夫里,两人已结为挚友,将心比心,无话不谈。

“原来您母亲的娘家是费拉拉的埃利恩蒂家族?”

“正是如此。”

菲利贝尔对朋友坦言自己的家事。相比之下,奥古斯特对涉及到往事的话题总是巧妙地予以回避。菲利贝尔虽然好奇,但鉴于之前对方明确的表态和目前已有的融洽相处,他也就不太去计较追问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接着说。

奥古斯特点点头,“不,很好!那是一门古老的望族,出过不少了不起的大人物。”

“听您这么说,她会很高兴的。”菲利贝尔笑着回答,“特别是出自像您这样的贵族子弟之口。”

“您还没死心呐!”

“我说的事实,不是吗?”

对方笑而不答,菲利贝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继续说说您母亲的事吧!”奥古斯特再次平静地将话锋一转。菲利贝尔无奈地耸耸肩,“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琐碎。”

“怎么?”

“女人家的抱怨,没完没了。”

“莫非她有什么烦恼?”

“可想而知,还不都是因为钱!”

“为什么?”奥古斯特皱了皱眉,“钱可是好东西啊!这在您家里可不缺。”

菲利贝尔撇撇嘴。听到对方这么说,他稍稍有些意外,但很自然地并不感到讨厌——就这几天下来的生活所感,钱确实是好东西。

“这正是问题所在,”他说,“我母亲恨死弗罗林和杜卡多了。她总说是我父亲,确切地说,是我的祖父用钱买了她;他和他的家族除了赚钱,一无是处。您可以想象,她的祖父辈中有好几位都是在战场上捐躯的,而我的父亲和兄弟们除了算盘和笔杆子,再也使不起别的任何东西了。”

听了他的话,奥古斯特默默思索了一番,说:“很显然,她把贵族的定义看得太绝对了。”

“那么在您看来,真正的贵族应该是什么样子?”菲利贝尔殷切地问。当然,在他的心目中,早就把这位神秘的独行客看作是具有高尚情操的英雄典范了。

“这个问题嘛……”奥古斯特习惯性地抓抓下巴,“我也不容易说清楚——打个比方吧!”他愉快地挥了挥手,“我们知道,从古至今,人们总是将那些在战场舍生忘死、功勋卓著的英雄封为贵族。因为他们忠于君主,富有勇气和卓越的武艺,珍惜荣誉胜过一切,这就是我们所谓的‘高贵’。”

菲利贝尔深表赞同,对方继续说:

“换在如今,尽管您的母亲如此瞧不起您父亲那样商人起家的‘长袍贵族’,可在我看来,可敬的德·佩内桑先生并非真如夫人说得那样懦弱无能——他不但有勇气,决心,而且还异常地慷慨呢!”

“这我倒没想过!”菲利贝尔耸耸肩——慷慨?他的父亲?!不可思议。

“但是你也说过,当初为了荣誉,他向国王和国家捐赠了许多财产。以他的出身和资质,要在战场杀敌立功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像福音书上说的,‘按各人行为审判人’,他不过是换了一种牺牲的途径罢了。”

“生命可比金子要宝贵得多啊!”

奥古斯特点点头,“那是你的看法。但是对您父亲这样的人来说,要他们的钱,不比要他的命更艰难吗?”

菲利贝尔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含沙射影的打趣竟丝毫没有触怒他什么。

“您的母亲一定以您为自豪。”

奥古斯特忽然说道,语气显得十分轻柔。菲利贝尔愣了愣,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

“是的,您说得不错。”他说,“她确实很爱我,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很上心。喏,就是她亲自帮我选了那些——”

他不假思索地回头一指,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荒凉路景。

“该死的坏蛋!”

菲利贝尔气恼地痛骂。奥古斯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别伤心了,我的朋友。只要是真心侍奉天主的,我主不会亏待他们——属于您的一切,最后一定会原封不动地回到您身边。”

“但愿如此。”

菲利贝尔叹着气,突然,痛苦地一下子皱起脸,惨叫一声。奥古斯特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了?!”

“我的脚……”菲利贝尔呻吟道,疼得不得不坐在地上,抱起自己的右脚,查看受伤的脚底。

旅店买来的廉价旧靴子经不起长途奔波,鞋底被磨穿出一个洞;刚才又有一颗锐利的碎石子透过去,硌破了他薄嫩的皮肉,嵌在里面,弄得一下子鲜血淋漓。奥古斯特看了朋友的伤势,帮他把靴子脱下,拔出匕首冷静麻利地从袖缝里割下一段衬衣,用十分老练的手法为他包扎妥当。

“不过是点小伤,不会有什么大碍。”他鼓励地笑着对朋友说;然后回头看了看四下,站起来走到前面,从波诺手里接过缰绳,把马牵到菲利贝尔跟前。

“来吧,骑上去!”

菲利贝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不……这是您的马!我不能……”

“没关系,骑上去。要是走得太清闲,这家伙会长肥的。”

紧接着,他不由分说,将菲利贝尔从地上扶起来,送到马跟前,扶着他的腰,轻而易举将他送到鞍子上去。作为马的主人,他走到前面去牵起缰绳。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跟朋友保持平等的交谈,他一次也没骑过自己的马,现在牵马带路的样子活像个娴熟的马夫。

菲利贝尔无法推辞,坐在马鞍上感激又不安地俯视这位无比高尚的男子:他那俊逸优雅的脸庞,蓝灰色的清澈双眼注视着前方,目光如此坚毅。

“您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那么……也一定见识过不少美丽的女士吧?”

“您怎么想到问这个?”

奥古斯特似乎轻笑了一声,菲利贝尔顿时觉得脸红耳赤,硬着头皮接着说:“作为男人,我们不该讨论这个吗?”

“您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就谈谈吧!”奥古斯特似乎觉得无所谓。菲利贝尔想了想,不自觉地清了清喉咙。

“您有情人吗?”他问。

奥古斯特又笑了,“您真是爱打听。”

“难道不是吗?”菲利贝尔抢着说,“像您这样既高尚又英俊,风度如此迷人……”他说着说着便低下头,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小了。

奥古斯特好像没在意到这个小插曲,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曾经有过。”

“她是怎样一位夫人?!”菲利贝尔激动起来。

“她嘛?美丽,温柔,善良……嗯,高贵迷人……”

他每说出一个赞美的形容词,菲利贝尔的心就一点点沉下去。但是最后,奥古斯特摇摇头——

“唉,毫无意义,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后来呢?”菲利贝尔追问。

奥古斯特抬头看着他,骑在马上的年轻人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没有什么后来,我一直崇拜着她,可惜她嫁给了别人。”

“那真是可惜。”菲利贝尔言不由衷地感慨道,“尽管您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一名随从,但在我看来,您的气质和心灵比任何一位真正的骑士都来得高贵且完美。那位夫人选择实在算不上明智。”

奥古斯特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

“您把我夸得太厉害了!”他说,抬头看着菲利贝尔,“难道您不觉得您自己也是一位顶顶俊俏可爱的美男子吗?”

菲利贝尔脸红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高兴地嗡嗡作响。

菲利贝尔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睡不着。

月上枝头,眼下恐怕已经过了午夜。接连劳累了几天,照理说,以他这样年轻健康的身子骨,本该一挨着枕头就能坠入梦乡。可是今晚,陷在这堆柔软轻盈的羽毛,思维反而越发地清醒和顽固了。

皎洁的银白月光透过上方的小圆窗洒落进室内,把屋里的摆设照得清清楚楚。远处树林里的各种鸟兽发出各种奇异有趣的叫声。菲利贝尔转动眼珠,视线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一旁那张小床上睡着的人影。

奥古斯特。

这神秘不可捉摸的男子,身手不凡又如此优雅冷静,具有故事书里才看得到的完美的骑士风度。他的言行举止,说话和思索时的眼神和表情,风趣又睿智的谈吐……所有这些都越来越牢牢地吸引住了年轻的德·佩内桑少爷。以至于此时此刻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令他彻夜难眠。

是的。在他的心中,对此人崇拜之情早就超出友谊所能囊括的范围,变得更加细腻,敏感,掺入了肉欲的爱慕。菲利贝尔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位英雄,他那颀长的躯干,矫健的四肢,月光照亮那俊朗的面庞,他听到他熟睡的呼吸声……

年轻人的欲望就像野地里的火,一旦着了,只会越烧越旺,难以平息。想入非非的菲利贝尔控制不了心中的渴望,他感到呼吸困难,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乱,觉得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奥古斯特?”

他小声喊出对方的名字。没有任何回答,睡眠中的呼吸始终平稳沉着。

壮着胆子,他又喊了一遍,声音稍稍提高。还是没有反应。菲利贝尔小心翼翼坐起来,离开床,轻手轻脚来到奥古斯特躺着的小床边。

因为脚底的伤,他走了这几步就忍受不了疼痛,顺势跪在地板上。这下子离对方更近了。菲利贝尔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欲望的火焰被清新的风助了一把,把他的心思照亮得更明确了,终于既忐忑又渴求地慢慢伸出手,放在了对方袒露的胸膛上。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刻啊!菲利贝尔激动地差点落泪。就像他刚才看到的,这汉子的胸膛是这么地健美,像铁打的一样结实光滑,由里到外透着令人陶醉的温热,随着呼吸时起时伏,那颗教人着迷的心,跳得这么鲜活有力。

菲利贝尔的心情越来越狂乱,如坠云端,终于按捺不住,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对方的嘴角。可是紧接着,像是一下子清醒了似的,他倏地站了起来,不顾脚底的疼痛,连连后退几步,转身对着挂在墙上的基督受难像,一面划着十字,一面在心中默念忏悔的话,为之自责不已。

一只手从后面轻轻牵住他的手腕。

菲利贝尔的心腾地一下蹿到了喉咙口。

“我、我、对不起……我……”

他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闭紧双眼不敢看周围的一切,心里害怕到极点。奥古斯特的胳膊从后面温柔地环绕住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脖子,嘴唇凑在他的耳畔小声说:

“不,不要说这样的话,亲爱的菲利贝尔……”

然后,他扶着对方的肩膀,令他转身过来面对自己。菲利贝尔深埋着头,下巴几乎挨到了胸口。奥古斯特用手指尖轻轻托起他的脸庞,低头下去,吻了吻他的嘴唇。

“你很可爱,我亲爱的朋友。”

“噢,奥古斯特,我……”

菲利贝尔激动地喃喃。他再也无法隐藏或者说压抑自己的愿望,张开双臂用力抱紧对方,热烈地吻住他的双唇,将身心都交付给这火一般炽热又强烈的欲望。

互诉衷肠的一对有情人抛开所有的顾虑,把衣服什么的统统脱下扔到一边,欣赏彼此健美动人的身躯。钥匙放入空等多时的锁孔里,打开那扇禁忌的门;让骑士在玫瑰盛开的花园里纵情狂奔,用柔情驯服那带有野性的羔羊,一同畅饮着甘美醉人的蓝色泉水。

两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就这样热热烈烈地快活了一番,直到黎明时分才勉强尽兴,躺在床上,依旧难分难舍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真是该死,我们竟然在这神圣的居所里干这种事!”

菲利贝尔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半开玩笑地埋怨自己。奥古斯特笑了笑,用他那迷人的低沉嗓音说:

“这你可说错了,我亲爱的。在天主为我们创造的这人世间,没有什么比爱更神圣伟大的。”

菲利贝尔转脸陶醉地看着他,“你真是一位诗人。”

说着,他把脸贴上去,两个人深情地又吻了一番。爱情令他对这男人的崇拜更进一筹,几乎快要代替心目中天主的位置了。

奥古斯特也以同样的热情爱着这个单纯,勇敢,有时也稍稍有些莽撞的漂亮小伙子,对他的爱护无微不至。因此,当听到菲利贝尔不经意地叹息,他马上察觉到了什么,担心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你在烦恼什么?”他问道。

菲利贝尔点点头。情人之间的心心相印,对此时的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惊奇了。

“是的,”他说,“我在想这个星期四就要举办的比武。我依然感到遗憾,没有资格参赛。”

奥古斯特松了一口气,“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等我们到了那地方再一起解决,你不会是对我没信心了吧?”

菲利贝尔点头表示同意。听到对方这么说,他已经感到十分安慰了。

“明天我们就能到那儿了。”他说,“说出来你别笑话,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走得这么远呢!”

“这算什么?”奥古斯特满不在乎,“凡事都有第一遭。”他抬起胳膊,将对方再次拥入怀里,亲昵地抚摸他的后背,“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我会带你去得更远。”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双重含义,菲利贝尔听了以后,愉快地笑出了声。

“你也参加比赛吧!我想看你比武时的样子!”

但是奥古斯特摇摇头。“不,我不参加。那份荣誉对你来说才是最有意义的,我只要看到你的快乐就完全满足了。”

“你真让我感动。”菲利贝尔说,“可惜了!那些没福份的人只能看一个暴发户儿子的二流表演!”

“你这样奉承我可有点过头了,我亲爱的。”

两个人藉此笑闹起来,然后再适当地温存了一番。

菲利贝尔想起来,说:“我听说图卢兹伯爵有个女儿,长得比神话里的仙女还要漂亮百倍。”

奥古斯特转眼狐疑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图卢兹伯爵的……‘女儿’?”

“正是。”菲利贝尔回答。对方的反应稍稍出乎他的意料,令他有些紧张——莫非他在嫉妒?“薇奥兰小姐,据说美丽又富有智慧,难道你竟没听说过?”

奥古斯特愣了愣,突然失笑地咳嗽起来。

“恕我直言,”他叹着气,一只手按住额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亲爱的朋友。据我本人所知,那位小姐应该不是什么伯爵的女儿,而是他的亲妹妹才对。”

“妹妹?!”菲利贝尔惊讶地瞪了瞪眼,“天主保佑!照你这么说,我崇拜多年的贵妇难道是个老太婆吗?”

“当然不是!”奥古斯特说,他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一只手掩在嘴上像是在阻止自己的一场大笑。“呃,我想你是把伯爵……嗯,估计得太老了点;据我所知他今年……呃,还不到三十岁;所以他的妹妹嘛……虽非豆蔻年华,也不过年方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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