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歌----风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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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华那晚救了大家,他除却夺了柳凤行躯体外又著实无甚错误,古云与楚清弋闻言也是伤神,沈季棠却向前冲出就要跃入湖中,两人大惊,古云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了他,厉喝道:“沈季棠!别做痴傻之事!”
沈季棠挣脱不得,流下泪来:“他就不痴不傻麽?我後悔了,好悔,可是他在哪里?”
两人拉著沈季棠不住劝慰,他却一直不能静得下来,正拉扯间一卖鱼的老翁从几步远处经过,一忽儿就走前了些了,沈季棠不知怎麽的使力挣脱了两人飞快地追上那老翁,伸就去拽老翁腰上别的秤,那老翁见他穿得贵气又如此举动一时竟不敢与他争执。古云与楚清弋赶上去时他已将秤夺了过来,却将秤盘子连秤一起扔在地上,只抱著一物不住地拿衣袖在擦。待他将面上的泥污擦去,两人才看清那是只白玉麒麟。
世上哪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两人都道是沈季棠想的痴了,楚清弋心中一酸,忍住泪拉著沈季棠衣袖道:“季棠,这是这位老翁的物品,却不是原来那尊。”
沈季棠极小心地把那玉麒麟捧给二人看:“看,真的,真的是凝华啊。”
两人这时也看见了玉麒麟背上那抹碧色,同样的位置与大小,怎能不信。见他二人神色沈季棠更是欢喜,把玉麒麟抱紧了在怀里便一直看著,也不再说话。
古云见那老翁仍站在一旁一脸恐慌战战战兢兢地望著他们便安慰他道:“老人家不需惊慌,这是沈家少爷前几日在湖上游玩不小心掉落湖中的,因是心爱之物打捞了许久,却不知超老人家何处得来的?”
那老翁听了这话才安定一些:“小老儿前几日在湖上打渔,半日也没收获,只捞了这个上来,满是泥污,我掂了掂有些重量,便拿来做了个秤砣,却不知它是这般的贵重,还望几位公不要为难小老儿。”
古云笑笑:“幸亏您把它给捞上来了,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回头在沈季棠的衣袖里掏了一会,把银子都摸了出来交给那老翁:“老人家,您这是救了沈家公子,这些银子您拿著,就当我们与你把玉麒麟买了可好?”
老翁盯著银子愣了半天没敢去接,古云干脆直接给他放进鱼篓子里,然後拍拍他肩:“您就收著吧。”
老翁见他说的是真的也高兴起来,谢了许久才提著鱼篓离开。
回头与楚清弋一同带著沈季棠回了沈府,沈老爷见他们将人找了回来,亦十分高兴,由众人簇拥著将沈季棠送至卧房,古云转头对沈老爷道:“沈老爷,我与清弋有些话要与季棠说,您能行个方便吗?”
沈老爷闻言看了看安静下来的儿子,道了声无妨,便又领著人出去了。
古云这才转过身来看著被楚清弋扶著的人,扳过他正色道:“沈兄,季棠!玉麒麟找回来,却不代表凝华也会回来,你可明白?”
沈季棠闻言瞪著他半晌不语。
古云只得继续道:“其实凝华那日换魂时我便已察觉,他早先因两次封印柳凤行已是元气大伤,换魂又耗去功体无数,至後来与蛇妖相斗时已是强弩之末,看他本意应是想著即使不能灭了那蛇妖,也要用尽自身功体及元神将封印住,可那蛇妖却跑了,这便表示```表示``凝华元神尽散,不复存在了。”
沈季棠一下子拽了他衣襟道:“休要胡说!凝华就在这麒麟里,他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古云扯下他的手叹了口气:“那个现下只是尊玉麒麟了,倘若在极有灵气之地在修行千百年,或可再见`````````。”
《忘尘歌》 还君明珠 十五
楚清弋听到这里已是不忍,他阻止古云道:“云鹏!不可再说!”
古云再叹道:“不说得清楚他如何能清醒过来,难道让他一直抱著玉麒麟这样下去麽?他今日明日甚至几年都还可安慰自己凝华尚在,但他一直等不到又如何?他这痴态外面那位老人家要如何伤心啊。”
楚清弋别过脸去无法再想,古云这下却也说不出来了。正沈默间那沈老爷又在门外喊道:“季棠啊,凤行著人送了物品与你,可要看看?”
沈季棠听见凤行两字心中一颤,却还是过去开了门,沈老爷见他来开了门把手中的瓶子递给他道:“就是这个。”
沈季棠接过瓶子道:“谢谢爹。我与两位兄台尚有话说,爹请回去休息吧。”
沈老爷听他这话觉得他似是又正常了些,更是高兴了,捻著胡子慢慢踱出了院门。
沈季棠回到屋中将瓶子放在桌上,见瓶上有一封符不由有些奇怪,伸手便揭了开来,从那瓶只缓缓而出的青影,却是古云与楚清弋再熟悉不过了。
那青光一点点飘离瓶口,直接没入沈季棠抱著的玉麒麟中,沈季棠一惊,捧起它反复地看,怕得直问古云道:“古兄!这是怎样了?这是怎样了?”
古云心中早已明白,也有些欣然,对他道:“不需惊慌,你的凝华,这次是真的有希望了。柳凤行竟然另藏了他部分元神,想是当时是怕被他反噬吧,他必竟有几百年修行,却没想到那时因了这符咒他这部分灵识没有出得来,便保留下来了。如今柳凤行将他还你,必是已经想通了,释然了吧。”
沈季棠听到这话渐渐清明起来,不由问道:“那我要何时才能见到凝华?”
古云道:“或许几年,或许十年,或许更久,你可有心相待?”
沈季棠道:“如何没有?他不在身边,十年百年也是苦的;有了这盼头,才能正真的活得下去不是```”
楚清弋闻言执了他的手道:“你能如此想便好,季棠,好好地照顾他吧,他既是千年灵玉,又曾为镇墓神兽,或许,相见之期不远。”
古云也顺了他的话道:“是啊,沈兄,他既爱你,到如今兜兜转转也又回到你身边,应是你们缘份未尽,你还须好好爱惜自己,才能等到他。”
沈季棠抱著玉麒麟看著他二人良久方道:“两位请放心,我既负他一次,从今往後必不会再负於他,只求能得他回心原谅,已是我唯一执念;即有此悟,自当自惜,少棠累二位担忧了。”
楚清弋摆手道:“我二人无妨,只是沈老爷却是忧心万分,还请季棠珍重些。”
沈季棠又沈默了一会方道:“季棠知己罪深,多谢二位好友多次相助,现下已是清明,还请放心。”
二人看他却已无先前的混然之态,倒也真放了心,又与他聊了一会,期间楚清弋将玉麒麟拿在手中悄悄将琉璃珠这几日修复的力量又渡了过去,想著能助他多少便是多少。然後与古云一同婉拒了沈季棠的挽留,起起告辞出府而去。
杭州城外,古云与楚清弋挥别了前来送行的秦越和张子安,便驾著沈季棠送的马车向西南而行。
古云与楚清弋都坐在车门前,一人一边地靠在门框上,随著马车的颠簸都有些沈默。
照古云那晚在水下发现的情况来看,腾蛟应是往西逃了;将清溪镇与杭州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腾蛟还会继续折腾下去;清溪镇上尹家与杭州沈家的事发生时间间隔并不长,腾蛟应是同时操纵的,若他在其他地方也如此施为```若地方多上几处,那腾蛟必然还有同伴,想到些古云眉头有些拧了,所以目前紧要的,自然便是找到腾蛟,然後阻止他跟他的同伴;不过``````时不时瞅瞅坐在旁边的人,古云想了许久,犹豫了许久,虽然放不下心中疑惑,但那晚楚清弋被腾蛟一掌击出的情形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还是开了口:“清弋,此次西行你当真执意要前往麽?”
楚清弋看了看他:“自然当真,怎麽?”
古云坦然道:“腾蛟既往那边逃,定然是有同夥,此行凶险,你````”
楚清弋不待他说完笑了:“这我自然知道,云鹏难道是怕我成为累赘?”
古云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怕遇上腾蛟,而且他如果有同伴,情况会更为严重,那时会伤到你,像那晚,很吓人的。”
楚清弋认真地看著他然後道:“不需为我担心,不然下次遇上腾蛟我先避开好了?”
古云无言,楚清弋又道:“其实`````我在找一样物事,我失了许久方才开始找寻,总也觉得腾蛟跟这事或许有关,所以,让我跟去吧,若是能找到,我定然不会再让云鹏为难了,好麽?那件物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啊````````````”
古云听著他好听的声音有些悲伤,然後渐渐低下去,不禁开口问他:“是何物事让你如此挂心?”却没有听到回答,古云转过脸去看他,却只见他平静温和的侧脸,头低垂,长睫遮住了眸光,似是已经睡著了,几丝黑被风吹著拂在脸上,让古云看得很想伸手给他拨到脑後去。
然後他真的伸手了,他想到这些天楚清弋身体自昨日从沈府出来後又开始有些不对劲,於是他挪过去轻轻将楚清弋抱起来轻轻放进马车里,拿过薄被给他盖好,拂开他脸上的发,看著他安静的睡颜心里一松,禁不住笑了:“也罢,同去便同去吧,放你一人去游荡,那麽容易就相信人的个性,我还真不放心。”
又伸出手做贼似的摸了一下楚清弋的脸,微凉的细致的触感,又摸了下自己的脸,不禁感叹:“作什麽人的区别就这麽大。”然後悻悻地出了马车继续看马尾去了。
红绿春色中,马车印出长长车辙渐行渐远。
西南方。
凌州城数百里外
栖霞峰
一座灯火半明的殿堂内。
满身血污的腾蛟跪在地上已有许久,上方那人仍然没有作声,但腾蛟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怒意与杀意,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也不敢出半句声,只能等著,待那人发落。
又过了许久腾蛟的体力灵力眼看流失贻尽,那人突然隔空一掌打在腾蛟胸口,腾蛟顿时觉得五内如火焚般痛楚,片刻之後有淡淡青印自他身上散出,那是玉麒麟留在他身上的残存封印,他心中一喜还未说话又是一掌袭来,他喷出一口血後趴在地上再不能动弹,只听得上方冷冰冰的声音道:“这一掌,惩你不力之罪。你自去离火窟内受刑去吧,三月为限,好自为知。”说罢转身走入殿後。
“谢主上。”腾蛟听得此话暗松口气,只是```````离火窟``````这回是难熬了。
“呵呵,离火窟可真是个好地方,腾蛟你说是也不是?”身又传来一个有些邪佞的声音。
腾蛟也不理他,硬撑著爬起来摇晃著往离火窟的方向行去,身後那声音继续道:“哟,一些时日不见你脾气倒更是见长,不过能见著你这狼狈模样我也很是满足了。喂,是谁让你吃了如此大亏,说来听听?”
腾蛟只是不理,身影渐渐没在黑暗里。
“喂,你!!”一个青衣人影自暗处行出,恨恨地看著腾蛟消失的方向,一脸不甘。
蓦地,那冷冰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时日将近。诸离,你去。”
“是,主上。”青衣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大殿中只余一片静寂。
《忘尘歌》 香如故 一
邑城
这座城方圆百里平原,南北官道商道皆由此而过,车队马队,达官商贾,江湖游侠,文人墨客,往来繁华,故此地风气开放,无论是否节庆,白日里人流如织,入夜亦是宫灯连街,揽月映星,好个妙处。
藏星楼
邑城极为出名之地,原因无他,美人,美酒,温柔之乡,缱绻之地。
此刻月如练,星亦茫,却不及藏星楼中那盏盏宫灯。
丝竹声响,轻纱曼扬,舞者发如堆云,衣如菡萏,款款而出,柳腰轻摆,独舞绿腰。纤足步步生莲,素手纤纤若兰,玉臂起绫纱漫卷;乐声轻缓处,螓首轻回,步摇犹摆,秋水目,芙容颜,朱唇微抿,笑意隐然,醉了看花者。
一曲毕,盈盈一拜,转入帘後,徒留倾慕一片。
语如嫣缓步向秋水阁走去,一路引来无数目光,只浅浅低笑,亦不回视,却见前面一阵混乱,老鸨叉著腰正在骂一群仆从与丫头:“全都是没用的废材!那麽个大活人就没一个人瞧见去了哪里!我养著你们这群废物有什麽用处?比猪还笨!明日全都卖了换成伶俐的才好。“
语如嫣走上前去和声道:”妈妈何必如此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麽好?”
老鸨一见是她立刻换了笑脸道:“哎哟我的好如嫣,还是你贴心呀。辰月楼那个要是有你这般乖,妈妈我就省心喽。”
语如嫣道:“可是那辰霜公子又不见了?”
老鸨一抛纱巾道:“可不是他?这马上就该他献舞了,可偏偏就是找不到人,这不急死我了。”
语如嫣闻言笑道:“妈妈怎麽又忘了,去厨房看看吧。”
老鸨一听,想到前些次的事件,一顿足道:“我怎麽又忘了,哪个体面的公子姑娘像他那样没事总窝在厨的?你看我总也记不住。乖如嫣哪,你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说完带著一票人便住厨房去了,语如嫣停了一会,果然见老鸨拉著一红衣人又转出来了,那人手上还兀自拿著个鸡腿,那老鸨一边走一边道:“我的祖宗,你可别再吃了,客人们都等得急了。”
那人也不理他,照吃不误,老鸨见他不理只得赔笑道:“辰霜啊,先跳舞吧,过会我让厨房专门给你弄吃的可好?”
听到这话那人才抬起头看她,一双美目灿若朗星:“好,你说的。”话音一落跑去前厅了。
老鸨追在後面喊:“把鸡腿扔掉!快扔掉!别带著它去”
话音未落老鸨哎哟一声,一只啃得难看的鸡腿正好砸在她脑门上,气得她转头对著跟得最近的丫头就是一巴掌:“气死我了!怎麽会有这麽个东西!气死我了!”
这时前厅乐声已起,又传来一阵欢呼叫好声,拍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好在还能赚些钱银,倒有许多客人反是喜欢他这模样。如今总算哄去了。”回头瞪身後的人:“你们该干什麽该什麽去,忏在这里做什麽?没一个省事的!还有,叫厨房给辰霜弄些吃的,别让他发脾气。”下人们应了便散去了,老鸨也晃著便去了前厅。
语如嫣捂著唇笑得开心,也往秋水阁去了。
关上房门谴退了丫头,坐在梳妆台前,去了钗环珠花,取下豔色牡丹,散开如云长发,然後对著铜镜许久,她脸上浮起一阵诡笑,伸手一遍遍地抚著自己的脸:“这张脸真美啊```````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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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云与楚清弋到邑城时已过午时,连日车马劳顿两人都有些累了,吩咐店小二将马车安顿好,两人梳洗了下吃些东西休息了一会,还是决定出门看看。
虽久已听闻邑城繁华,但亲眼得见方才知道此地果然与别地不同,熙来人往,商铺如林,小摊小贩沿街摆满,商品琳琅满目,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有,南北各地都有;而往来客商亦是南北混杂,各色均有,甚至还有异族人。
正行间,忽地前方一阵混乱,有人叫什麽美人来了,一下子许多人都扔下手中活计翘首去看,古云也觉得十分新奇,想看看让大家如此动作的美人是何样子。
他拉著楚清弋的手怕挤散了,正要上前却听得众人包围中一个声音大叫道:“烦死了,我受不了了!。”
接著人群突然自动分开一条路来,一道红影自人群中奔出,衣袂飘飞,长发飞扬,丝毫不顾形像。
众人倒是十分激动地看著美人疾奔,就算是如此没有形像之事,在他做来,也是十分美好。
楚清弋听得那声音已是呆了一呆,不及反应,那人已到了近前,正想开口骂人挡道,却看清了他的脸,当下一把抓著他道:“清弋,弋弋,是你啊,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是来看我的麽?我太欢喜了。”说著一把就要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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