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奇诺么?”叶文宣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询问。
一下子对上叶文宣的眼睛,奇诺的脸就更红了,头也低了下去。
这下,叶文宣与林扬都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而在两人之间的奇诺也只能呆呆的看着了。
眼前的奇诺,是林扬在意大利的朋友,20岁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十足的内敛害羞,这常常成为林
扬的笑谈,而叶文宣虽然会同情这孩子,可有时实在是受不了这孩子被捉弄的可爱样子还是会跟着一起笑。
第十六章
从住处出来,奇诺沉默的带着林扬与叶文宣走到河边,然后上船。
静谧的划过水面,留下一条条淡淡的波纹,转瞬即逝。远处有鸟鸣声,听起来清脆婉转,像是有一只小手在闹弄心窝。
两岸低垂着不知名的植物的长叶竟深入水中,叶文宣有些吃惊的望着这一切,略带神秘的旅程让他的心怦怦直跳。
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被触碰,温暖的触感袭来,然后被握住。叶文宣抬头看向林扬,发现他眼神迷离的望着远处,略带
悲伤的深情让他心头一痛。沉寂的气氛在四周蔓延着,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默念着什么,听不清的,模糊的,但是像
是一种预告,一种预知,让人紧张。
不知行进了多久,船靠岸了,奇诺跳下船去,林扬却依旧紧紧握着叶文宣的手一动不动。
沉默着,沉默着,平静而安宁,甚至让人觉得可怕的死寂。
叶文宣知道,所有的秘密都要开始被揭开了。
“我会告诉你一切,只要你和我离开。”
他和他离开了,为了知道所有的一切,为了不被蒙在鼓里。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小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么。我一直觉得很孤独很寂寞,总是觉得心中缺少着什么,或许那缺
少的,正是你们所给我的东西吧,我在你和你母亲那里所得到的比在自己家得到的还要多,所以即使是年幼的我,也想
过离家出走。可是直到走出门,我才发现我无处可去。”
他是在说母亲还在世的事吗?叶文宣睁大眼看着林扬,满是不可置信,他一直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酒吧里。可是
林扬的说法让他完全的震惊了。
没有等待叶文宣的回答,林扬有些自嘲的笑着继续说道:“离家出走未遂之后,我在家族的地位几乎就每况愈下。我是
家中的三子,不能继承家业,却可以得到很多钱,但是,为了你,我放弃了。我和母亲姓,从安扬变成了林扬。”一句
一字的吐出来,林扬平静的看着叶文宣。
叶文宣忽然一阵战栗,脸不自然的向一边偏去,避开了林扬的眼神。那眼神虽然平淡但让他惊惧,心里是愧疚与懊悔,
那种五味陈杂混于心中的滋味并不好受,那是一种残忍的煎熬,让人恐惧。
“那年再次见到你之后,你不动声色的靠近我,而我乐于沉迷你给我的爱情游戏,虽然怀疑,但却也想过我们之中是否
还是会有真爱,抱着这样矛盾的想法,我答应了父亲的条件,放弃继承权,换取自由。”嘴角扬起的自嘲的笑容。讽刺
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出现,似乎是不断的证明其实他是白痴的事实。
长久的沉默,叶文宣屏住呼吸,心疼的竟让人坐立不稳,他颤抖着,闭上双眼。
“我为了找你费了很多时间,那之后你转学,搬家,手段干净利落,就如同预谋已久一样。而我失去了钱与家族的权利
之外,竟连找到你也成了奢侈的梦。”
仿佛是被桎梏住的蝴蝶一般,除了孱弱的挣扎,什么也不能改变现状。
手被紧紧的抓住,指甲渗入了皮肤,红色的血纹显现出来。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我……”干涸的沙哑的嗓音。
轻轻的蒙住了他的眼睛,温和的附在脸颊上吻,那是一个轻盈的快得甚至让人抓不住实感的吻。只有叶文宣知道那意味
着什么。
抬起颤抖的手,缓缓的附上林扬的另一只手,四手紧握。微凉的气息渗入皮肤之内,慢慢的融入血液、骨髓。
他张了张嘴,吐出轻微的叹息,却在很久之后,说了一句,“对不起……”仅此而已。
他们坐在船桅上,相互拥抱着、亲吻着,不带一丝情欲。那仅仅是唇与唇的触碰,气息的吞吐,却像是一个亘古恒绵的
仪式,神圣的,让人敬畏。
“答应我,一直和我在一起。”
伸出的手满怀期待的等着另一个人的回应,只是等了很久,那个人也没有伸出手。
手指轻微的抚摸着,从额头到唇角。叶文宣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他哭让他笑的男人,他给了他太多的记忆,曾经
的美好与伤害,在现在都变成了回忆。舍不得的,忘不掉的,最终都化作一个吻。
从半夜开始下起了淅沥的小雨,润湿了泥土,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不到六点,天已微亮。
林扬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小路上踩着泥泞的人。阴沉的天不见一丝的光,如同他的心情。
身后的门打开又关上,“叶先生已经坐上了回中国的飞机了。”奇诺这样说着,静静的站在林扬的身后等待答复。
可是,沉默持续了很久,林扬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叶文宣离开了,带着那些一知半解的解释回到了苏铮的身边,就像4年前一样将自己丢弃了。
“老板,老板,现在要怎么办啊?”见林扬没有反应,奇诺壮着胆子询问。
被叫回神的林扬有些恍惚的回头去看身后的人,一瞬间眸子变得清亮。“打电话给白总,叫他做好准备。”他扬起嘴角
,“战役要开始了。”
叶文宣,离开你的四年我深刻的发现那怕我天真的为你放弃所有的权利,你也不会留在我身边,你只会更加用力的去践
踏那个早已残破不堪的心而已。
苏家大宅的门大开着,载着叶文宣的黑色小轿车驶到门口停下。
叶文宣下车,深吸了口气,然后大步走进那个被他认为是狼窝的地方。
“文宣……”
微弱的叫声,让叶文宣身体一颤,脚步也有些放慢。
眼前出现的人,不是苏铮,也不是苏雅。而是那个让自己想恨却也不能恨的人。
“爸……”他张了张嘴,干涸的嗓子里只发出了这样一个单音节的字。
“哥哥!哥哥!”
骨瘦如柴的男人身后跑出一个女孩子,声音清脆悦耳。
叶文宣一怔,顺手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孩子。难以置信的叫着:“希美?”
“哥哥……”
微弱的声音引起了叶文宣的注意,他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有些怯生生的另一个妹妹,“夏美?”
叶文宣一下子有些混乱不堪,口中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却没能说出什么。就这么愣生生的对着面前本不应该出现的一大家
子。
“你们……怎么……在这?”吐出心中的疑惑。
“是苏铮哥哥接我们来的啊!”希美很开心的叫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苏铮?”叶文宣僵硬的反问,心里的不安一点一点的扩大。为什么?为什么苏铮要把爸爸还有妹妹们接过来?那么…
…他知道了?
可是,叶文宣的惊疑并没有被家人发现。叶父带着两个女儿回屋,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活泼的希美一蹦一跳的唱着歌
,即使是平时羞怯的夏美也一脸幸福的模样跟着希美哼歌。
诺大的院子里忽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风中立着,巨大的别墅在面前像是个怪兽,呼吼着狰狞的向自己扑来。脑海里的
画面由清晰变为模糊,逐渐空白。
他对苏铮说,自己回家去看亲人,于是苏铮答应给他一个月的假。其实这段时间,他和林扬在一起。他提前两个星期回
来,却没有想到,苏铮比自己还要迅速。
“叶先生,少爷要你去书房。”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叶文宣的思考。
“我知道了。”沉静的回答道,转身走进大门。
管家目送叶文宣进去,忽然有些无奈的摇头。
在推门进去之前的犹豫惧怕最终被自己愧疚的心情所掩埋,叶文宣打开门之后看到的是站在墙面前仔细欣赏画的苏铮。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简单的衣着,却让人觉得很漂亮。
听到动静之后,苏铮转过头来,凌厉的眸子射向自己的时候,叶文宣惊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两人沉默良久,苏铮终于开口说道。
“你回来了……”像是忽然放心一般的说道,转而又问,“你在家乡过的好么?”讽刺的味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
回来了。”
如果是在以前,叶文宣或许会因为自己的欺骗而畏缩,现在却不一样,面对自己的家人类似与被绑架的来到这里,即使
是他,也无法再继续妥协。
没有回答苏铮的问题,叶文宣凌厉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把我家人带到这里来想干嘛?”
“为了让你以后再也不用受到思乡之苦的摧残。”苏铮哼笑一声,“怎样?看到他们,你很开心吧?”
“把他们送回去!”他猛地激动起来。
天,难道他要看着苏铮将他的恶魔之手伸向自己的亲人?太可笑了,这个人,这个自以为是的人。这个披着狼皮的人,
他以为他会不知道他的邪恶用心吗?
“他们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你爱上我。”苏铮冷酷的宣布。完全不在意叶文宣近乎抓狂的样子。苏铮说完,径直
走出门去。
“苏铮!”
看着苏铮离去的叶文宣脑海中翻腾着几千个想法,却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想着父亲和妹妹都在苏铮的手中,叶文宣才
猛的惊醒,应该先将他们送回去,脱离这个狼窝。
疾走在长长的走廊之上,叶文宣发现自己从来也没有那么心急的做一件事,为了家人,他可以做任何事。
客厅里孩子们的吵闹声渐渐入耳,叶文宣走过去发现那是希美在和一个陌生小女孩玩闹的声音。一边的沙发上,父亲和
夏美安静的看着巨大的背投电视上播放的电影。看起来非常的平和的画面,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底下有多少暗潮涌动。
“爸。”尽量小声的叫着父亲,生怕惊扰了完全沉浸在电影里的夏美。
叶东华看了一眼在一边站立的儿子,终于叹口气起身走了过来。
跟着儿子一路走到后花园,意识到两人的对话不会有人听见之后,叶东华有些不安的停下脚步,叫道,“文宣,有事就
说吧……这里就好了……”
叶文宣猛的顿住脚步,转过神来,眼神凌厉的看着叶东华。叶东华在那眼神攻击之下,竟有些招架不住的瑟缩后退一步
。他从来都很怕自己的这个儿子,尤其是在自己的生活完全靠他辅助之后。他知道一旦自己和这个儿子不和,自己所有
得到的一切都会消失。以前或许还不怎么明显,现在的处境却可以轻易的显示出这一点。
“爸,你带着希美和夏美回家去吧。”叶文宣有些无奈的看着父亲,口中也满是劝说之意。这里实在很危险,这句隐藏
在背后的话语,却没有办法说出。
叶东华却沉默着,不言一语,表情也颇为踌躇,看着父亲犹豫的模样,叶文宣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呢!夏美和希美都还要上学,现在在这里只会耽误时间而已,你做父亲的,难道就一点自觉也没有?”
“文宣……”微小的声音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
叶文宣只觉得自己心头上的火都被盖了过去,父亲的年纪大起来,即使他有再多不好,他始终还是他的父亲。“爸……
为什么呢……”
“苏铮把你两个妹妹的学籍都转到这里来了,家里的房子也退掉了。C城已经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了。”
“什么!?”叶文宣睁大眼睛反问,他根本就难以相信这种事情。然而很快的,他就失去了那种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愤怒
。苏铮的手段,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之前自己也已经领教过了。
只是,那个地方,有很多回忆,和母亲的、父亲的、弟弟妹妹的。童年的美好,或许说是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候,都是在
那里发生的。那个长长的古道上,参天大树的林荫,单车,还有孩子们欢笑的脸庞,都因为家的消失而被彻底的埋没了
。
“文宣……”抬起手臂,叶东华似乎想要安慰自己的儿子,只是手还没有触碰到对方,对方就轻巧的避开了。
看着失魂落魄的叶文宣离开花园进屋去,叶东华五味陈杂。
如果他告诉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请求苏铮带着他们来这里,他会不会生气呢?
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的树荫,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流逝了。那些曾经珍惜的东西
,苏铮只要弹弹手指就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哥哥……”
细腻的声音将叶文宣拉回现实,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夏美。
这个妹妹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却相当的聪慧。
果然,只见夏美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轻声细语的说起来,“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呆在这里?”
居然就这么简单的被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叶文宣苦笑着点点头。
“为什么?是因为苏铮哥哥吗?”夏美的眼睛清澈如水,泛着波光,仿佛一瞬间就让人看到了自己最深刻的一面。
叶文宣猛的避开夏美的眼睛。
白嫩的手掌伸到叶文宣的面前,握上他的手,温热的触感由皮肤传到心里。奇迹般的,手掌竟有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心里逐渐的安定下来。叶文宣感激的看着夏美,发现她嘴角微微的笑意,带着一丝羞涩,却更坚定。
“哥哥,如果你需要我,请一定告诉我。”
“夏美……”千言万语都只在一句话中,叶文宣感激着妹妹的蕙质兰心,感激她对自己的理解。张开口还想再说什么,
楼下“砰”的巨响,将两人的谈话打断了。
叶文宣有些惊愕的走出门去,来到楼梯口,眼前满目的鲜红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发生了什么?”随后而来的夏美迟疑的问着。
叶文宣马上转过身去蒙着夏美的眼睛,夏美略微挣扎就安静下来。
屏住呼吸看着楼下残忍的一切。
那是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身体扭曲着,几乎分不清身体与四肢,口中不断的溢出鲜血,苟延残喘的伏在地上
。他的面前苏铮居高临下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人高马大的几个保镖。
“哼!这就是背叛苏爷的下场。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吧!苏爷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想找死啊!”黑
衣男人怒气冲冲,越说越气不过,抬脚又是一下,直接把地上的人踢到墙边,地上拖出长长的血迹,连墙也不能幸免。
“小三,算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拖出去埋了吧。”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的苏铮,摇摇手指着外面。
“是!”小三马上没了刚才的暴戾之气,一脸恭顺的向苏铮鞠躬,打了个手势,让下人把那人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