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高的城墙上,梅玑仍是抱着他,无视满山遍野的战火,对他说,“小玄,不怕,小哥哥会护着你的,不会让任何人
伤你的。”
那一战,妖界各族都知道了梅玑的实力,更知道了这个实力其实远胜上任妖皇的妖王是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他的。于是,
妖界从此安稳下来。
五百年后,他终于化为人形。
他为自己取名为梅玄机,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哥哥”。是的,他想这样唤梅玑,因为这样很亲切,就像他们原来
就应该这么亲切一样。
梅玑不再抱着他,而是摸他的头,笑得温柔,“小玄是妖界最好看的人呢。”
他很惊讶,“可是小哥哥才是最好看的人啊。”
梅玑于是站起来,眼底有着看不清的流光,说道“在小哥哥的心里,小玄最好看。”
他很高兴,却还是问道“那妖界其他的人呢?”他一直都觉得给他穿衣的小如姐姐就很好看啊,还有瑜儿姐姐也很好看
。当然,都没有梅玑好看就是了。
梅玑笑了笑,却有着说不出的冷意,“在我眼里,他们算什么?”
他于是第一次明白了总是对他温柔笑着的梅玑,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极度冷傲的人。梅玑看不起任何人。梅玑虽然也从不
伤任何人,但不是因为善良,而是不屑。
那时的他歪了歪脑袋,又问了一句,“那在小哥哥眼里,小玄是什么?”
梅玑仍是很温柔的看着他,眸光似水,“小玄是小哥哥最在乎的人,永远永远都是。”
他于是笑着亲了梅玑一口,说道“小哥哥也是小玄最在乎的人,永远永远都是。”
梅玑便笑的很美很美。
可是当时的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梅玑在听了自己的话后会笑的那么开心,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一个人竟可以笑得那么美
,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
然而,悲剧很快就发生了。
在那天后不久,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一个妩媚娇美的女子,他的侍女——小如。
然后,梅玑生气了。
他亲眼看着梅玑把殿外最高最大的那棵榕树瞬间劈成了灰烬,老榕树已经可以化形很久很久了,却还是那么轻易地被劈
成了灰。他于是第一次开始害怕妖力如此强大的梅玑。
再然后,梅玑更生气了。
他亲眼看着梅玑把小如打回了原形后甩袖而去,小如是他那时最喜欢的女子啊,梅玑却如此轻易的不顾他意愿的让小如
丢了千年修行。他于是第一次开始讨厌起已经和以前不同的梅玑。
再再然后,梅玑终于爆发了。
就在大殿深处的他的寝宫里,梅玑把他压在身下,撕碎了他的所有衣服,一次次的在他耳边说,“我爱你啊,你怎么可
以喜欢她?”“我爱你啊,你怎么可以喜欢她?”紧接着便是凶狠的侵犯他。他于是第一次开始恨起这样对自己自己却
无力反击的梅玑。
从害怕到讨厌再到恨,不过短短的时间,他与梅玑便发展到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直到那一夜,他动用了妖界禁地的诅咒之卷,他得到了比梅玑更为强大的妖力。
于是,他重伤了梅玑,在梅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后将他关进了孽都——传说中的世间最恐怖的地方,与炼狱
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地方。
而动用了诅咒的他,也开始慢慢的孤独起来。卷上曾说过的,‘克尽旁人,一无所有’。
他把梵摩城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除了孽都里的梅玑。
他每日都去看梅玑,看着他如何的痛苦。然后,自己再在大殿深处痛哭失声。他们,为什么竟会变成这样?明明说过的
,彼此都是对方最在乎的人,不是么?
就这样又过去了五百年。
那一天,他发现梅玑不见了,彻底的真正的不见了。
他把大殿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你说过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的”。
但他知道,梅玑是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于是,梵摩真正的成为了一座空城。一座死城。
于是,在七千年前的一千年后,也就是六千年前,他和麒麟神上弈,赤龙神龙玖成了世间最不好惹的三人。而他不好惹
的原因在于,惹了他的人都死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人即使不惹他,只要碰触过他也是会死的啊。
一无所有,连仇人都没有。
他一直觉得欣慰的是,上弈和龙玖似乎并没有收到他的影响。可是,在一千年后,他还是隐隐的发现了两人神力的削弱
。于是,他和他们断绝了来往。然而,就在不久后,两人都因争夺领地的战争陆续被封印。他心里明白,如此轻易的被
封印,这和他们与自己的过度频繁的来往是不可能没有关系的。
一无所有,自然没有朋友。
他从回忆里转醒,微微的笑了笑,那些都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啊。
然后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哥哥,哥哥原来并没有死,哥哥原来是记着自己的,哥哥还为自己流泪了。他取出那颗泪石看
了看,哥哥,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再然后想起了也是不久前见到的上弈,他也很好,不仅解封了,神力大增,而且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大家都很好,那
就好了。那就够了,够了。
再再然后,便是现在了。
他看着大殿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时空裂缝,有人摔在了他的脚边。
他把那个人翻了过来,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整整六千年不见却深刻如初的脸,“小哥哥。”
梅玑看了他一阵,漠然的转过头,声音很低的继续在说些什么。
他愣住了,他什么都想过,却没有想过梅玑竟然会不认识他。梅玑怎么可以不认识他?梅玑不是说过自己是他最在乎的
人么?梅玑不是说过他爱他么?
梅玑不为所动,仍是在继续低低地说话。
他于是凑上前去仔细听,听见梅玑是在反复着一句话,“什么都没了,怎么办?”“什么都没了,怎么办?”
他轻声地问道“是什么没了?小哥哥。”一如当年。
梅玑居然有了反应,声音略微大了些,“叶子没了,花也没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又放轻了些,继续问道“什么叶子和花?很重要么?”
梅玑突然一把扯住他,剧烈的摇晃,“很重要的,很重要的,很重要的。”然后又是无休止的重复说着。
他于是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梅玑。心中暗暗问道,你怎么就疯了呢?又是为了谁呢?
梅玑却又自言自言起来,“蛇王叶没了,极乐花也没了,小玄身上的诅咒怎么办呢?小哥哥说过要永远护着小玄的,怎
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突然抓住梅玑,“你说什么?什么诅咒?”
梅玑似乎被他吓了一吓,虽然还是有些语序混乱,但却很老实的说道“我找了一千年小玄,不是,是叶子,又等了五千
年,还是没了,还有花也没了,被别人动了,弄坏了。怎么办?”
他抓住了梅玑话里的重点,问道“你是为了小玄才离开的?为了破解诅咒才在外面呆了六千年?你是为了这个才疯的?
”原来,你是为了我。
梅玑看着他,似乎想了很久才又说道“诅咒会让小轩难受的,小哥哥不要小玄难受,小哥哥说过会永远护着小玄的。”
说着突然又激动起来,“小哥哥不是故意要丢下小玄的,不是的。可是,叶子和花都没了,小哥哥不敢回来,不敢。”
他于是抱住梅玑,一次次的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小玄不怪小哥哥的,小玄也不难受,小玄的诅咒也没事了
,真的。”你醒来好不好?你别再疯了好不好?我们以后一起过好不好?你爱我我也爱你好不好?
是的,他的诅咒已经好了,因为上弈。
是的,他爱梅玑,一直一直都是爱的。
所以,梅玑,你快点快点好起来,我们好好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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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他翻了个身,然后把被子给踢了下去。
梅玑突然睁开眼,替他把被子盖上,然后嘴边绽开一个温柔的笑,眸光似水,声音极轻的说道“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这么大了还踢被子。”
他背对着梅玑的眼角于是流下一颗泪来,坠地成石。
原来,你并没有疯。
原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这么爱我。
原来,兜兜转转千年,站在原地等你的我真的可以等到你。
第二十二章
两人回芜城的路上,
沽御尔雅不停的碎碎念,而且冷笑,“你们惨了,你们惨了。”
本应得到良好环境以便修养的温柯终于受不了,怒道“尔雅!”
“楚楚?”沽御尔雅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温柯叹气,“我是病人,你该知道吧?”
“知道啊。”沽御尔雅偏了头看着他,关心道“楚楚,你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温柯摇头,继续叹气,“病人是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来休养的,你也知道吧?”
沽御尔雅更无辜了,“知道啊。可是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病人。
温柯拿起手边的书就朝他丢了过去,恨声道“可是,尔雅,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沽御尔雅点点头表示明白后,很老实的梛呀挪,梛呀挪,一直挪到马车的角落里,然后做龟缩状,继续碎碎念,而且冷
笑,“你们惨了,你们惨了。”
温柯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决定漠视掉他的存在。
这时,从车外传来了一阵极小的声音,自然没有逃过两人的耳朵。
沽御尔雅有些兴奋,“难道是山贼?”要知道,六千年了他还从没见过山贼的说。
温柯也很高兴,“终于有人可以让你发泄一下满腔的热血了。”
沽御尔雅于是探出头去,紧接着又很失望的缩了回来,对温柯说道“是杀手。”
“杀手?”温柯无奈的笑了笑,“我发现我们很讨杀手喜欢也,是哪里的杀手?”
“夙夜令。”沽御尔雅耷拉着脑袋,似乎很不满,“有人送上门来却不能打。居然是夙夜令的。怎么可以这样?”这不
是‘玩弄’他的感情么?
温柯点头,“的确不能打,打了罹叔会找我们拼命的。”要知道,夙夜令的老大罹夜,何许人也?他是百里鹙离的爱人
不说,光是从镜渊出来的这点也不能动他啊。镜渊与岐山冰原不仅交好,而且勾搭成奸,‘通婚’无数。
沽御尔雅于是在包袱里翻了翻,直接取出那块至今还没派上用场的琥珀牌子扔了出去。
一时间,外面的杀手全部肃立,无声。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哪。
温柯掀开车帘,看了看一众杀手,叹气,“你们怎么还不让道?改行当山贼了?”
沽御尔雅却是灵机一现,突然对其中一人招手道“你过来,对,过来马车这里。”
被不幸点中的人于是老实的走到马车前,看着沽御尔雅,又是一阵默然。
沽御尔雅偏了头问道“这夙夜主令的规矩是不是‘见令牌如见门主’啊?”
那人认真的点头,“是。”
沽御尔雅又问道“那是不是说明现在我就已经是你的门主了,你们必须要听我的啊?”
那人又答道“是。”
“哦,那就好。”沽御尔雅偏了头笑得灿烂,“那我现在让你们去绑,不,请一个人来。你们是不是也会去做?”
那人似乎有些奇怪他的话,却仍是点头道“是。”
“很好。”沽御尔雅点头,很满意的说道“那你们现在就去把芜城的浅川小筑的主人,注意要是个男的,给我绑到夙夜
令去,也就是你们门主那里。明白么?”
“明白。”那人说完后便领着其他人迅速离开了。
温柯这才看着他,问道“尔雅,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绑叶茔?”
“报复。”沽御尔雅笑的阴森森的,说道“算计我们的事跟小七脱不了干系,绑了叶茔我急死她。至于罹夜,敢派杀手
来追杀我们,我玩不死他。”顿了顿,又道“楚楚,你也许还不知道罹夜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小七。”
温柯默然,罹叔要知道是我们怎么可能派杀手?这样你也要和他算账果然是小气啊。
沽御尔雅却似乎很高兴,不再碎碎念,而是坐到温柯旁边,让车夫继续驾车。
然而,好景不长。
一炷香后,车夫突然停了下来。
沽御尔雅颠了一下,忙问道“怎么了?”
车夫似乎受到刺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路被树给挡住了。”
温柯不以为然道“那就绕路啊。还能全被它给挡住了不成?”
车夫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犹豫,“的确是全都被挡住了,而且那树是突然出现的。”
突然出现?沽御尔雅一把掀开车帘,然后看见了一棵迎风招展的梨树,上面还零星的生了些白色梨子。他愣了一下,觉
得渴了,“梨子貌似很甜的说,好想吃。”
温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唤道“桃离。”
两人于是一起跳下车去。
梨树便在此时变成了记忆中的那个浅绿衣裳的精致少年,盈盈浅笑,“沽御,小柯,又见面了。”
沽御尔雅有些失望,“梨子,梨子又没了。”
温柯便取笑他道“桃离已经化形五千年了,哪里会还有梨子?就像我们,化形以后便不再繁衍新的翦祁。”
桃离也笑了笑,说道“我便住在这附近。感觉到你们经过想着见一面总是好的,毕竟相识一场。你们这是要回芜城去么
?”
温柯笑着点头,“是要回去。原来织染所说的狐谷竟就在这附近么?”
“不是的。”桃离说道“我们有事在路上耽搁了,这才在这里先歇一歇。说到狐谷,其实是在繁都附近。”
“哦。”沽御尔雅偏了头笑道“有事耽搁?先歇一歇?怎么都不见那只公狐狸?”
说到了云织染,桃离似乎挺高兴,甚至有些得意,“织染需要休息。”
休息?另两人心中了然。
过了一会儿,沽御尔雅又问道“说到修行,桃离你和公狐狸谁更强啊?”
桃离看着他,答道“自然是织染。”云织染是仙。
“哦?”沽御尔雅更好奇了,“那为什么好像总是你主动的?公狐狸居然也肯?”
“我那是‘趁狐之危’而已。”桃离笑得狡诈,“即使是属仙的狐仙一族也是有发情期的,这时他的法力便远比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