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上——阿舞

作者:阿舞  录入:12-08

年永赐凝神望着风致远又缓缓道:“少主,依我看,这云少可不一定是普通人,孰知昨儿晚上那场大风暴不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了要你来到此岛与他相遇呢?且是我有种有奇怪的感觉,总仿佛这岛、这山、这人,只怕没我们想像得那么简单才是!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古怪,我们且走着瞧罢了。”

风致远听罢便点了点头,一双秀挺的剑眉微微上挑着,清冷的黑水晶般的眸子凝视着年永赐道:“如今,船已是损毁得很厉害,在船工们将船修复之前,我们也只能暂且在这岛上居住下来,只是我顾虑我娘亲她如果接不到我的平安信儿……”

“少主大可不必为夫人担心。”年永赐眼中刹那间掠过一丝难以描绘的神色,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从容道:“夫人她是我年某生平所见过的最勇敢坚强的女子,就算几年之内都收不到我们的消息,她也断断不会因绝望而自暴自弃。我坚信,无论如何,夫人她一定会在国内做好一切万全准备,等候着少主长大归来。”

的确,若不是夜婧阑夫人卧薪尝胆忍辱偷生,用她那并不宽大的羽翼拼命呵护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也许早已不会有站在这里的风致远,而他身上那坚忍的性格,少年老成的脾性,和那一身的傲骨,也正是得益于夫人平素的教诲。

娘亲……你放心,儿子定然不会叫您失望,你一定要,一定要,等我回来……风致远眼中微涩,定定地望着大海西南的方向,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胸口挂着的那块由夜阑婧夫人亲手挂在他颈间的玉石,那份淡淡的温暖,仿佛随着思念延绵在海的那边。

林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偶有一两只飞鸟掠过林尖,带起树稍头的叶子簌簌作响。站在竹楼下的四人皆默不作声,亡国之恨,离家之愁,如挥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渐渐浓翳,让人困顿其中,无法脱身。

过了良久,还是风致远率先开口,打破了四人之间这悲凉抑郁的气氛。长长吁了一口气后,风便对着年永赐道:“年师傅,既然瞧来那云笑天对我们并无恶意,倒不如便由我去与他结交一番,你看是如何?”

“那倒也不急,反正我们在这琴麻岛上的时日长着呢。”年永赐悠然望了一眼仙霞袅袅的云梦山,又接着道:“不过,在这岛中,我们却是人地两生,少主还须万事小心才是。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要去云梦山上找云少,须得带上程轩和若兰同去。”

说罢,年永赐语句稍一停顿,到底还是不放心,便又补了一句道:“少主,你第一次上山拜访,我也同去。”

 

第四章 趣向

天边,启明星正在闪耀,曙光熹微,晨光细细洒落,透过青葱竹窗流连在沉睡的人身上。

雾气还没有散尽,不知名的鸟儿还在啁啾声声,风致远却已是悄悄的起了身,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云梦山,忍不住咬了咬唇。已经过去了三天,那位神秘的云少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但风致远知道,他就在那里,就在山的顶峰,云的深处。

那俊秀的眉眼,那温和的笑颜,那飘飘的衣袂,那闪闪的银发,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的脑海中盘旋,栩栩如生,挥散不去。风致远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自己曾几何时,会如此在意一个互不相熟的陌生少年?难道,仅仅因为他姓云……

风致远轻轻取过搭在床沿的外袍,蹑手蹑脚的下了竹楼,没有惊动一个人。不知为何,似乎是出于本能的,他不愿意有人打扰他与云笑天的会面,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年师傅和游氏兄妹俩。为此,风少还给自己寻了一个借口,自己想独自上山,不为别的,完全是因为那日云笑天只邀请了他一个人,仅此而已。

于是,在天色还未亮的时候,风致远便趁着众人仍在熟睡之际,独自一人信步上了云梦山。

秋高气爽的天气,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天上的云团团簇簇,慢慢悠悠的在湛蓝里弋动,在天边聚了又散,纯净,悠远。一轮红日在海与天交界之际缓缓升腾而起,丝丝缕缕的日光亦从云后渐渐散落出来,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树叶被阳光照射的清香。

山道旁的一片枝繁叶茂的枫林已是红了,疏枝斜伸,满山枫叶随风摇曳,那绚丽的色彩,和蓝天交织辉映。山林深处,枝叶翻涌如海潮激荡,卷起一片耀眼的枫红,树影斑驳之间,偶尔乍露出一线耀眼的阳光,清澈的透明。

风致远一边沿着石块砌成的山道徒步而上,一边欣赏着这无边的美景,秋风轻轻吹拂着,带着山林特有的清新芬芳,很是让人心旷神怡。

云梦山虽然高达数十丈,但他自幼习武,脚步轻快,是以,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是攀上了云梦山的山顶。在一片蒸腾的雾气中,在几株苍翠的松柏下,静静座落着一间毫不起眼的屋舍,被暖金色的日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华。

见山顶四周万籁俱寂,没有一丝人声,风致远便一边向前走,一边试探的轻轻唤了一声,“阿啸,你在么?我是风致远。”

“阿远?!”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活的从屋舍里头奔了出来,待云笑天瞧见风致远正往屋子走来,浮现在他脸上的微笑却顿时凝固住了,急促的喊道:“唉,阿远,你先站着别动!”

风致远听得这一声突兀的叫唤,正疑惑着,已跨出去的左脚却好似触动一根丝线,风致远心中顿生警惕,忙收回左腿时却已是来不及,只听耳际传来丝丝破空之声,二支碧绿色的小箭从左的松树中疾驰而出,向着自己飞了过来。

幸好风致远反应甚是敏捷,百忙中足尖点地,硬生生往右挪移数寸腾身跃起,在空中又一个转身这才堪堪让过这两支来势甚急的小箭。谁知,身子才一落地,脚尖却又好似触动另一根丝线,就在这时,云笑天已是飞身扑了过来,与此同时,一大盆水仿佛从天而降,将压在风致远身上的云笑天浇得如同在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这一切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风致远含愠带怒的爬起身来,瞧见云笑天为了护着自己不被水淋湿,反而自个儿浑身湿透,满头的银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脸庞上,站在那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再怎么也对他生不起气来。于是,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阿啸,难不成,这便是你们琴麻岛的待客之道么?”

云笑天一边忽眨着含着委屈的眼睛,一边将自个儿身上湿透了的衣袍脱了下来,吐了吐舌头怪不好意思的道:“哎,我不晓得你今天会来啊,这一套机关可不是对付你的,本来是要作弄我六师兄的呢……”

说话间云笑天已是将自己上身的衣裳除了下来,密密的水珠沿着少年白皙紧致的肌肤缓缓滑落,瞬间折射出来自山顶阳光的七彩斑斓,见他还要继续脱身上的中裤,风致远莫名的心脏漏跳一拍,忙道:“喛,阿啸,外头风寒,别再脱了,还是赶紧去屋里头换衣裳吧!”

“哦……”云笑天随口应着,解开了头上的束发带,将满头的银发丝丝垂放了下来,突然又用力甩了两下,轻舞的银色发丝将沾连在上头的水珠四下里飞洒了开来,趁风致远正看得发愣时,已是溅了他满头。

还未待风致远反应过来,云笑天已是放声大笑着绕过松树往屋舍跑了开去,跑了两步,却又停了脚步,转头笑眯眯的道:“阿远,绕过右手第三棵松树过来,那里没有机关。”

这坏小子,还算有良心!风致远气呼呼的拉过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却再不敢乱走,便依言往右边第三棵松树绕着走进了他的屋舍。

屋子里头有些凌乱,到处堆着曲尺、墨斗、刨子、钻子,以及凿子、锯、铲子等木工工具,还有大一堆从没有瞧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搁满了一屋子。风致远站在案前,好奇的看着一只小木猴顺着一只七层高的木架子自动翻上翻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物件儿是怎么做出来的,不由得赞叹不已。

见云笑天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一边儿拿软巾擦着头发一边儿走了过来,忍不住便问道:“阿啸,屋里头这些玩意儿可都是你做的么?”

“是啊!都是我得闲时做的,你要喜欢,顺便拿去玩儿!”说着,云笑天又将一块干净的软巾递到他的手中,微笑道:“拿着,擦擦身上溅到的水。”

风致远虽早有心里准备,可在听到他的话时还是愣了半晌,忍不住从新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一脸轻风明月般笑容的云少,喃喃问道:“阿啸,你可知道,你做的这些物件儿,随便哪一样拿到中原,可都是稀世奇珍哪。”

“哦,是么?”云笑天只是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眉,旋即又绽开了一抹笑容,轻描淡写的道:“这些不过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算什么稀世奇珍,下次带你看更好玩的东西!”

 

第五章 飞

不消他说,已是看得眼花缭乱的风致远这会儿又被窗前木架子上一个物件儿所吸引,不由得凑了过去专心致志的端详起来。

这也是一件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底部是一座呈三角形的支架,上头水平横放着一根约有三指粗、二尺来长的橼木条,靠窗较短的那头系上了一块大石,较长的那头则挂着一个竹制的网兜,里头还搁了一个灰色的布包,瞧起来份量应该比那石头轻许多,但竹兜上还牵着一根细绳,系在木架子上,是以,两端挂着不同重量的物件的橼木条在支架上便保持了平衡。

风致远凝神瞧了半晌,却还是看不出这物件能派什么用尝,便转头问道:“阿啸,我瞧着这木架子倒也有趣,只是怎么玩儿呢?”

话音刚落,屋外头却好似隐隐有脚步声儿传来,云笑天推窗一看,忍不住微微一笑,便低声道:“阿远,外头好像是我六师兄来了,正好,就让你瞧瞧我这抛物机是怎么个玩法!”

说罢,便用手指着屋舍外二十步之远的那株松树,附身在风致远的耳际悄声道:“阿远,瞧见离屋子最近的那株松了没,过会子我出去和我六师兄说话儿,你看仔细了,等他走到那株松的地方腾身向空中跳起的时候,你便立即用这把小刀削断这竹兜上头牵着的细绳。切记切记,时机一定要把握的恰到好处,不然,便会打不中啦!”

风致远毕竟也年少心性,听得云笑天如此这般一说,玩心顿起,便自靴筒子里拔出一把随身佩着的匕首准备着,见他往屋外走去,忍不住关切的话儿脱口而出,“阿啸,你需得小心,可别让这机关又打中了你自己!”

云笑天闻言只回眸一笑,带着三分狡捷却偏偏又象个孩子般的无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径自出屋去了。那一头随意披在肩上丝般柔顺的银发,在山顶灼目的阳光下熠熠闪光,那耀眼的光芒,仿佛照亮了风致远心底极深的一处,让他的心忍不住有微微一下的颤动。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风致远便一个侧身掩在窗后,扶着窗棂向外瞧去,果然只见一位穿着一身藏青色衣袍的青年男子施施然上得山顶,瞧见从屋子里头笑着迎出来的云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板着脸迎了上去,开口便呵斥道:“笑天,昨儿个你为什么不来我座中听讲?每每师父不在岛上你就是这般无法无天,赶明儿师父回来了,有你好瞧的!”

云笑天那双清澈如夜星的明亮眼眸中眸光流转,笑眯眯的道:“可是,六师兄你讲的课好没意思,我都听过十几回了,倒着都能背,就算是师父讲的课,只要是我能背得出的,他都许我可以不用听呢!就你,老跟我斤斤计较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儿!”

说罢,云笑天仿佛想起了什么,指着他六师兄苗可的足下,急急忙忙的道:“六师兄,脚下小心哪!别碰着我设的机关!”

苗可忙低头瞧时,果见身前隐隐有透明的丝线,忙跳起欲要跃过时,屋子里头的风致远见机已是手起刀落,一下就削断了抛物机竹兜上的细绳。只见那橼木条挂着石块的一头顿时吃重往下一压,竹兜里头的灰包立即被这股巨大的作用力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向正在腾身跃在空中的苗可头上砸去。

那苗可的反应也算是敏捷,见有异物当头而来,也不及细想,伸掌便向那灰包劈去。谁知那灰包却是用极薄的帛布做的,便苗可这般用力一劈哪还有不破的道理!当下里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声响,那灰包在空中便破裂了开来,里头却是满满的装了一整包的沙土,顿时落了苗可一头一身,在一片风沙尘埃中弄得他好不灰头土脸。

“云、笑、天!”苗可气得几要抓狂,一边儿抹脸一边怒喝道:“你这小子,有种别跑!”

“哈哈哈……六师兄,我可都已经提醒你有机关的啦,这怎么还能怨我呢?!”云笑天见自个儿六师兄那狼狈样儿忍不住放声大笑,当即冲进屋子里头,拉着风致远的手便往外头跑,一边儿跑一边儿还不忘没口的夸赞道:“阿远,你真行,时候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不过,现在我们得快跑,六师兄正在气头上,被他逮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云笑天的手指很修长,将风致远的指尖握在自己掌中,有一丝温暖,从他掌心缓缓递送了过去。

风致远胸口莫名一热,不由得也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指,待看清了他们两人所跑的方向,却忍不住道:“阿啸,跑错方向了吧,下山的路在那头呀?这儿过去是悬崖!”

“阿远,你跟着我就是了,让我们来玩点刺激的!”云笑天回头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便拉着他一起足下发力快速奔跑到崖边。这儿可是真正的峭壁悬崖,放眼望去脚下是层峦叠嶂,莽莽林海,到处弥漫着浓厚的云雾,瞧来尽是壮阔苍茫的景色。但是,却没有下山的路!

云笑天却不慌不忙的自崖边的松树下取过一张造型漂亮且又十分独特的弓弩,又取过一支连着一捆绳索带着爪勾的羽箭,并不用手张弓,而是脚踏弓弦,将弓弩架在手臂上,将那支箭自肩头一般的射了出去。

巨大的后挫力震得云笑天连退三步,站在他身后的风致远忙伸手将他扶住了,帮他将臂上的弓弩取了下来。只见从这张弓中射出去的箭虽然绑着绳索,但力道之强,速度之快还是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间,数丈长的绳索已是穿越了重重云雾,带着爪勾牢牢的挂在了近半山腰一株古树的上头。

而绳索的另一头便紧紧的缚在悬崖边的这株松树的树干上,上头还用三股绞的麻绳连着长短不一的三个铁环。云笑天弯腰捡起铁环上的绳索,突然抬眸问道:“阿远,你怕不怕?!”

风致远双眉一挑,轻哼一声,不答反问道:“告诉我,怎么做?”

云笑天好似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答案,嘴角轻勾,暖暖的笑意从他那双明眸中流泻出来,当下便伸手将铁环上的一束麻绳紧紧系在他的腰际,然后吩咐道:“双足踏在下方这两枚环上,双手拉住上面的那一个。”

风致远黝黑深邃的眼眸只轻轻扫了他一眼,也不多话当即便依言站了上去。

云笑天见他站定了,便随即也站了上去,和他面对着面,双足轻轻的踏在他的脚背上,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便伸去上方铁环上的绳结,一边拉住了绳头,一边轻轻笑道:“阿远,你双手一定要用力拉住铁环!我们,要起了!”说罢,已是将绳结解了开来。

话音未落,三枚连在绳索上的铁环便带着相拥在一起的风云二人飞一般的向绳索的另一头滑了下去。

风致远从来没有玩过如此刺激的游戏,一瞬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只听见,劲风,从耳际飒飒飞过,怀中的人那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随着风在山谷中来回荡漾。

突然想到安全用的那束麻绳只系在自己的身上,风致远倏的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双那么清亮幽凝静如深潭,且带着一丝笑意的眸子……风致远忍不住腾出抓着上方铁环的一只手,环住了他纤细的腰,并且,用力的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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