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将那个热水袋捡起来,遥遥的掷向沈嘉义,随即拔腿又要追他,口中大骂道:“我负你妈的责,你给我站住!”
二嫂等人在旁边站着,就等着沈嘉礼狠狠教训沈嘉义一顿,故而毫不阻拦,正值此乱作一团之时,他们家的仆人忽然跑
进来,对着二嫂匆匆禀告道:“太太啊,马师长来啦。”
二嫂六神无主,下意识的就转眼望向了沈嘉礼。而沈嘉礼一眼看见沈嘉义还意意思思的像是要下楼去待客,便猛然向上
一挥手,粗着喉咙喝道:“没你的事,滚上去!”
仆人察言观色的溜出去,胆战心惊的把马天龙师长引领了进来。
这马天龙如今看起来,和当日在咖啡店中的形象并无不同,只是在外面多套了一件大毛领子的皮大衣,头上又扣着一顶
水獭皮帽子,形容类似财东,身后还跟着一位拎箱子的军装青年,想必是副官一类的人物。马天龙本拟着是来见沈嘉义
的,没想到进门后,迎面看到的却是沈嘉礼,就不禁愣了一下:“哎?这怎么换人了?”
沈家二嫂看不上这位不速之客,拉扯着二小姐低头走出了客厅。沈嘉礼上下打量了马天龙一番,没好气的问道:“这里
现在是我说了算,你来干什么?”
马天龙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下去,抬手先把水獭皮帽子摘下来了,做派是相当的不羁:“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给你侄
子送箱子钞票过来,免得到时候拿不出彩礼!”
沈嘉礼哼了一声:“这门亲事成不了,我家不敢高攀,劳驾你另寻人家吧!”
马天龙好容易才把自己那老妹子推销出去,心中正是轻松得意,忽然听到这话,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当即就站起来,对
着沈嘉礼反问道:“放屁哪?你那二哥昨夜和我谈的头头是道的,怎么今天就不行了?我说你别跟我扯淡,这门亲事既
然定下来了,就别他娘的想再反悔。”
沈嘉礼知道这里是租界地,马天龙这师长的名头吓不了人,故而毫不畏惧,针锋相对的便骂了起来:“去你妈的!少跟
我装大尾巴鹰,我怕你这个?你那妹子给我侄子做妈都够了,你这做哥哥的也好意思过来提亲?我告诉你,我家老二说
的话全没有用,我说怎样就怎样。这门亲事,绝对成不了,你带着你那个妹子另谋郎君吧!”
“哎哟,你跟我厉害是不是?你以为你让段家大公子打电话过去骂我,我就怕你了是不是?你个小崽子,你信不信我一
脚就能踢死你?”
“你踢!不踢你是丫头养的!最后说一句,这门亲事成不了,你那个罗圈腿妹子,爱找谁找谁去,别来打我侄子的主意
!至于你,马师长,我也就不多留了!好走不送!”
“你妈才是罗圈腿——”
“我又没要把我妈嫁给你,你管她老人家是什么腿!”
马天龙见沈嘉礼那种语言做派,也不像个世家子弟,比沈嘉义粗暴了许多,而且句句犀利,便有心直接揍他一顿——可
是心中又晓得这家伙和段至诚是至交好友,段老头子就这么一位公子,是不能不给面子的……
马天龙思及至此,用手指向沈嘉礼的鼻尖连点了几下:“好,好,你等着,你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给你好看!
我记住你了!”
沈嘉礼冷笑一声:“多谢惦记着。马师长自己也要多保重啊!”
马天龙负气而走,而沈嘉义偷听到了他的来意,这时痛失了一箱子钞票,就悲恸的长吁短叹。沈嘉礼不再管他,又冻的
受不得,便也随之告辞了。
沈嘉礼凯旋而归,回家后向沈子淳通报了胜利消息。沈子淳听了,又喜又忧——喜的是不必去娶马丽君,忧的是风波平
息,自己恐怕不得不回家了。自己在这门亲事上是如此的不合作,还离家出走来找了三叔,回去之后,沈嘉义定然不会
轻饶了他,至少也得聒噪许久。
沈子淳想象了父亲的丑态,就越发感觉三叔好,一切都好。他像条大尾巴似的跟着沈嘉礼,沈嘉礼坐下,他也坐下,片
刻之后,忽然又靠近过去,且失控似的抓住了对方的一只手,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沈嘉礼现在不喜不悲,十分平静的抽烟,喷云吐雾的问道:“怎么咬人?”
沈子淳抬头对他笑了笑,也说不清个原因——三叔虽然个子小,但是强大而芬芳,是树与花的结合体。他崇拜依赖三叔
,想要和三叔亲近一下,而这亲近的方式,就是咬一口,蹭一下,尽量的靠近再靠近。
他身边就少三叔这样一个人——亲娘死得早,自家父亲不用提,是个自私的废物,从来没有儿女心;继母毕竟是女人,
他这样的大男孩子,总不好过去撒娇撒痴;至于其他的亲人,二妹之流,年纪还小,更是指望不得了。
他不提要走的话,只说:“三叔,你好香啊!”
沈嘉礼“唔”了一声,有滋有味的抽那根烟卷。
沈子淳和他相处的越久,越是恋恋不舍。起身绕到沙发后方站住,他弯下腰去搂住三叔的脖子,忽然探头在对方那耳垂
上吮了一口。
沈嘉礼这回“嗤”的笑了一声,同时歪过头去:“别胡闹,痒。”
019.新年到
在沈子淳不情不愿的滚蛋之后,沈嘉礼立刻就打出电话,把段至诚找了过来。
两人其实也不过是分别了两天多而已,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天加起来,简直长久如同一生。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两人在进入卧室后,半句闲话都没有说,直接就抱做了一团。
一场好春宫戏落幕之后,两人叠在床上喘着粗气。沈嘉礼现在觉着浑身舒适轻松了许多,心里一直燃烧着的一团暗火也
彻底熄灭了。略略缓过了这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段至诚,见他侧着脸枕在自己胸前,因为个子不小,所以脑袋
也不小,很沉重的压下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抬手摸了摸段至诚的脸,他忽然感到了这男人的可爱与可贵。骤然用力将他掀下去,他一翻身反压上去,开始一口一口
的亲他。段至诚很陶醉的闭着眼睛微笑,又把双手搭在对方那□的后背上,轻轻抚摸。
“唉……”沈嘉礼忽然轻声开了口:“至诚,要是有个没人的去处,能让咱们两个相处几天就好了。”
段至诚听了这话,不禁想象了一番,最后也神往的笑起来:“真的,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只是没有机会。年后要是有时
间了,我们出趟远门好不好?”
沈嘉礼见他比自己还要热心,直接就将念头化为了具体的计划,便很窃喜:“那当然可以,反正我是个闲人,这全随你
。”
段至诚把他向上托了托,随即两手下伸,去抓他的屁股揉搓:“好,看我的安排吧!”
新年前夕,各家各户的事务都格外多一些。段至诚同沈嘉礼在床上春风两度之后,恋恋不舍的起身要走。这二位一边穿
衣一边亲嘴,那衣服越穿越慢,末了两人身上披一片挂一片的,再一次亲热起来。段至诚心里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
像是掉进了妖精洞里,胳膊腿儿全被缠了个死紧,可又暖洋洋的舒服,不愿逃开。
待段至诚终于离去之后,沈嘉礼意犹未尽的在楼内独自徘徊了片刻,心情倒也还算平静。
其实他尽管和段至诚相识日久,但是除了在学生时代会朝夕相对之外,平时也不常见面。只是先前明明是难得相会的,
但他每次出门消遣,就觉得自己必然会遇到段至诚,仿佛对方无处不在;如今两人加意亲密了,隔三差五就会相聚,他
却又感到了寂寥,好像段至诚变成了天仙,难得下凡一次。
他知道段至诚还是那个段至诚,问题出在了自己身上。当初沈子靖是日夜都在家中的,他倒是不曾体会过这种烦恼。说
到沈子靖,他不禁又长叹了一声——大过年的,这小子是落到哪里去了呢?
沈嘉礼勉强振作起了精神,指挥仆人洒扫除尘,因为现在手头没有生意铺子了,所以倒是省下了打赏伙计的红包费用。
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初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打算封起来送给沈子靖,现在沈子靖无影无踪,那他乐得留下,
横竖钱这东西,是不怕多的。
坐在书房里拨着算盘珠子算总账,他凡事都是亲历亲为,不养账房先生,以免被人揩油。不知不觉的算了一下午,他乐
而忘忧,心想凭我这些财产,不怕将来没人做我的孝子贤孙!
时光易逝,转眼间就到了旧历新年。沈家现在已经没了长房,三房又是孤家寡人,自然而然的就由二房挑起重任。沈嘉
义没心没肺的,已经和三弟讲和,而三弟看了他那个捉襟见肘的穷样,少不得要在经济上付出一些,把这个新年过起来
。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沈嘉礼早早的就过来了,又随车带了许多新鲜果品点心。二嫂正在厨房里看着佣人忙碌,无暇接
待他,孩子们听说三叔来了,倒是个个欢欣鼓舞,一窝蜂的就跑出来,主要是为了迎接三叔带来的好吃好喝。其中沈子
淳因为在三叔家住了好些天,感觉自己和三叔是格外的亲密了,这时便不声不响的走上前去,跟在沈嘉礼身边不肯离开
。沈嘉礼随口问道:“小淳,期末大考的成绩怎么样?”
此言一出,沈子淳没有回答,他家的二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嘻嘻的笑道:“大哥三科不及格,差点就要被留班了。
”
沈嘉礼也不是个读书种子,又知道这种家庭里养不出学者,所以转过脸来,单是轻描淡写的批评了一句:“怎么不好好
读书?”
沈子淳做不出辩驳,唯有讪讪的笑。这时那几个小孩子不讲规矩,已然拆开了点心纸包,又很友爱的召唤道:“大哥,
二姐,快来吃啊!”
沈嘉礼眼看侄儿侄女们吃的满嘴渣滓,十分快乐,便抽身而走,上二楼去找沈嘉义。沈嘉义刚刚起床不久,穿着一身银
灰色绸缎睡衣,已经洗漱过了,像个美女似的坐在梳妆台前,正从玻璃瓶子里挖出雪花膏来往脸上抹。一眼从镜中看到
了推门进入的沈嘉礼,他亲热的唤道:“老三,你来的倒早!”
沈嘉礼关上房门,因这两天沈二公馆得到资助,总算是把暖气管子烧热了,所以他感觉自在了许多。在这凌乱卧室里走
了一圈,他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最后只好是在床边坐下了。
沈嘉义自顾自的哼着流行歌曲,把一张面孔匀的又白净又芬芳;随即将生发油倒在梳子上,动作熟练的又给自己打理出
了一个乌黑锃亮的分头。在一团湿毛巾上擦净了双手,他对着镜子露齿一笑,感觉自己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了,这才起
身,香气袭人的走到了沈嘉礼面前。
他还有着小孩子的心性,逢年过节就高兴。眼看沈嘉礼沉着一张脸,并没有好颜色,他便弯腰抓住了对方一只手,腆着
笑脸问道:“老三,还记恨我哪?”
沈嘉礼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记恨你干什么。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哥哥,还不是希望你好?”
沈嘉义一听这话,却是笑了:“哎哟,你多少年没喊我一声哥哥了?你就是看不起我,我都知道!”
此言一出,登时把沈嘉礼堵的没了话。沉默片刻后,他把手从沈嘉义的掌握中抽出来,又在对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滚,反正我是对得起你!”
沈嘉义毫不在乎,笑眯眯的直起腰来,开始坐到床边更衣。他们兄弟两个都是皮光肉滑,体毛浅淡,几乎连胡须都要被
天生的省略掉。沈嘉礼旁观着沈嘉义的宽肩长腿,忽然伸手在那后背上摸了一把,也没什么感觉。而沈嘉义盘腿坐在床
上,一边仰着头系那衬衫纽扣,一边突发奇想的问道:“老三,弟妹是真的没消息了?”
“没有。”
“你就没想着再找一个?我不是说续弦,就是找个陪你做伴儿的,先对付着,等以后碰上好的,打发了就是。”
“不用,我一个人过的挺好。”
“夜里上了床,也挺好?”
“挺好。”
“嘿哟,你倒是清心寡欲了。”
沈嘉礼听到这里,有些心虚,故而把一张脸板的冷若冰霜,并且不再理他。
020.新春
越是在这种忙乱的环境中,时间越过得快。沈家上下老小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又按照规矩,给祖宗牌位磕了头
。及至天黑,孩子们出去看仆人燃放烟花爆竹,全都欢天喜地;沈嘉义也亲自上阵,点了一个大麻雷子——没想到会那
么响,小炸弹似的,全家一起被吓了一大跳。顶小的一个男孩子哭了起来,于是众孩子嘀嘀咕咕,说爸爸真烦人。
这个夜里,沈嘉礼自然也就要在二哥家叨扰一宿了。二嫂忙昏了头,竟没有想到为这小叔子预备客房。沈子淳竖着耳朵
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刻自告奋勇的说道:“让三叔在我屋里睡吧,我的床大。”
沈嘉礼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二嫂亲去大儿子房中检查了一番,见床单被褥都干燥洁净,想必不会惹人嫌恶,这才答应下
来。
沈家众人在午夜之时,先互相恭贺了新年,然后才各自上床安歇。沈子淳像个小奴才似的,特地绞了一条滚热的湿毛巾
,送给三叔擦一擦脸,又泼泼洒洒的端来了一盆洗脚水。及至二人上了床,他见四周无人了,这才露出本相,笑嘻嘻的
挤到了沈嘉礼身边。
沈嘉礼也发现这侄子近来对自己是特别的依恋,不过他对此并不反感,还特地翻过身来,抬手搂住了他,且苦口婆心的
说道:“小淳,书还是要好好读的。你和你爸爸不一样,你爸爸依靠着祖产,还能对付着活;等到你长大了,可是一分
钱的家业都没有,全得凭自己的两只手去挣。你现在说小也不小了,要自己懂事,学点安身立命的本领,知道吗?”
沈子淳听他对自己的称呼有所改变,不再一本正经的用那“子淳”二字,心中就颇为自喜。嘴里哼哼唧唧的答应着,他
把鼻尖凑到三叔的颈窝处,不住的深深吸气,嗅那芳香。沈嘉礼又被他撩拨的很痒,便摸黑在他那脑袋上弹了一指头:
“睡觉,不要闹!”
沈子淳轻轻在他那锁骨上咬了一小口,然后笑着翻身滚开。沈嘉礼没想到这孩子瞧着老成,其实也是个惫懒顽皮的,就
无可奈何,只伸腿在被窝中踢了他一脚。叔侄两个笑闹了一番,沈子淳又滚回沈嘉礼身前,要和他相拥着入睡。沈嘉礼
那身体空了好几天,隐隐的有些骚动,这时便就地取材的搂住侄子,正是没鱼虾也行,只取他是个带把儿的这一点好处
。他又以为沈子淳是个孩子,懵懂无知,所以还捧住对方的脸蛋,状似无意的探过头去,嘴对嘴的蹭了两下。沈子淳在
暗中感到了异样,没敢乱动,只把眼睛睁的又圆又大,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沈嘉礼好睡了半夜,翌日清晨起了床,向侄子侄女们大派压岁钱。如此混到晚上,吃过饭后也就告辞离去了。沈子淳当
着众人,不好多说,只能是依依不舍的目送三叔离去,自己恨不能也拔脚跟上。
再说那沈嘉礼回了家,见家中窗明几净的,和二哥那里大不一样,就很觉轻松舒适。他这人在家中比较不得人心,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