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黑白
“哎?这是怎么回事?”立在大门前,风仫诧异地望着被抬回来的言苕,那衣衫上的鲜血有些触目惊心,“你们出去一
趟,他怎么就变成这样?”
“这是大夫开的药,拿出去煎。”
慌忙接住飞来的中药,风仫苦着一张俊脸。
他还有事啊!
“快点!”
心一跳,风仫展开轻功往厨房奔去。
“往这边。”沧领着两个壮汉向言苕的庭院走去。
风仫用上身平最快的速度到达厨房,就怕慢上一点会被冷着一张小脸的沧给宰了。打开药包——风仫突然顿住了。
他发现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十八般武艺他样样精通,可是……
他不会煎药啊!
“将他放在床上,轻点。”
望着言苕苍白的面庞,沧心中很是不爽,伸出小手在他脸上一阵揉捻,直到微微泛起红晕,这才满意地松手。
这情形看在两个壮汉眼里可就不同了,见这小孩竟然在伤者脸上一阵折磨,直以为他跟言苕有什么交恶。
“你去打盆清水过来,出门右转。”沧指挥着两个壮汉,“而你,把他身上的血衣换下来,衣服在……不,还是我来。
”
待打水的壮汉将水放下,沧从言苕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也没看多少,丢给他们之后便吩咐他们离开。
两人只是商铺扛米的伙计,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他们没想到钱来得这么容易。他们今日刚给人送完米,回去的路上碰见
这两人。当时有个老大夫在给躺在血泊中的人把着脉,然后对着小孩摇头晃脑一阵就带着一个妇人离开了。两人见他们
一个伤者,一个小孩,便上前询问是否要帮忙。而这小孩也不客气,连声谢字都没有就直接对他们下命令,态度之傲慢
,让他们诧异。等他们找来担架之后,多了一个妇人,是之前跟着老大夫离开的那个。当他们把伤者抬到担架上的时候
才发现这伤者竟然是传说中钟馗再世的言府二少爷。然后小孩从那妇人手中接过一包药,便领着他们来了言府。第一次
进这么大的宅子,令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啊。不过谁也没料到这小孩出手会如此大方,这些钱让原本只是好心做白工的他
们怎能不惊喜?
捧着手中的碎银子,两人对望一眼,欢天喜地地离开。
关上房门,沧轻手轻脚地为言苕解开衣扣。露出伤口,入眼的红色让他觉得分外刺目。
沧手帕伸入盆内沾湿,然后缓缓落在言苕的伤口。
“唔——”他的动作异常的轻柔,但仍是让言苕感到疼痛。言苕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睛闭得死紧,他并没有清醒。
手中动作一僵,沧迟疑片刻,继续用清水为言苕擦拭伤口,好看的眉头随着言苕脸上泛起的痛苦神色而愈来愈紧,足以
死一直苍蝇。
将染红的手帕丢入盆内,沧蹲下身,解下右脚的脚环。“咔!”脚环分成两半,里面竟是七色的珠子。
这是涉为大家准备的,说是预备不时之需,他一直以为用不到。
拿出里面黄色的珠子,沧江它碾碎,撒在言苕伤口上。“这生肌止血的药,比起这里大夫的金疮药要好上许多。”
这是他不让大夫为言苕包扎的原因。如果叫涉来处理,对他的伤更好,只是,他不愿让涉过来。在言苕跌坐在地的刹那
,他本能地想到了涉,却在涉的声音传来的那刻,切断了联络。他,是在逃避吗?
风仫小心翼翼地进入言苕的房间,沧抬头瞥他一眼后不再理会。
“那个……”风仫脸上很是尴尬,“我不会煎药。”接收到他锐利的眼神,风仫赶紧道,“那药我让人帮忙煎着。”
沧的视线又回到言苕身上,此时的言苕面色依旧苍白无血色,但却睡得很安详。
风仫移步到床侧,“他怎么会弄成这样?”
沧讥讽,“为了保护我。”
“保护你?”凤眼眨巴两下,“既然你在他身边,没道理他会受伤啊?”风仫不相信沧会没办法保护言苕。
“他蠢。”沧说。
啥?他说什么?沧在骂言苕?这怎么可能!
不敢置信地掏掏耳朵,风仫严重怀疑自己幻听。
“一个人怎能蠢到这种无药可救的地步?”他爹是这样,言苕也是这样。
唇瓣开合几次,风仫决定闭上嘴巴,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
“替我照顾他。”
“哎?那你呢?”
“玩。”摆摆手,沧头也不回地离开。
“哎?”他真的有事要去做啊!
风仫转向言苕,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就这样把你给抛弃了?”
风仫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平日黏言苕黏得紧的沧竟然把受伤的言苕抛给他,自个却是跑出去玩。
风仫哀悼一声自己苦命的日子,拉过凳子认命地照顾言苕。
话说,照顾病人这种事与其叫他一个大男人来做,不过叫个细心的小丫鬟来。
好吧,他将这理解为沧不放心,可是,为什么是他?!
“嘭咚!”
风仫被这声响给吓住了,指着“寿终就寝”的可怜木门,“小五,你真是愈来愈粗鲁了。”
“少废话!那死小鬼呢?”
“他出去了。呜,小五,你竟然凶我。”呜呜,当年那可爱的小五去哪呢?
“可恶!竟然让他给跑了!”言芜气势汹汹地杀到风仫面前,看见面色苍白的言苕,怒火更是噌噌噌地往上冒,“苕弟
陪他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竟然还有胆说想娶他。该死的小鬼!他跑哪去了?”
“不知。”风仫摇头,没胆说他出去玩。
沧真的跑出去玩吗?当然不是。
谁能想到他现在就在言府中,而且就在言芜的住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言芜出嫁多年,照理说她的庭院早该没了。不过,言府,却是对于言芜这位三不五时回娘家
的泼妇留下了她的院落——谁让她的身份是正牌的将军夫人。这里平素没有仆人出入,即使是言芜回家住的时候,也只
有她一个人,这位有个性的女人从来不让人服侍,名曰:女人长舌,男人多嘴。
言苕受伤,一路上看见言苕被人抬回家的路人不少,沧不认为这事言芜会不知道。此时言苕那乏人问荆小小庭院已是堆
满了人,而这里却因为主人言芜的离开而一片清幽。
骨子里腹黑的沧结束掉一段算计通讯,犹豫了一会,伸手再次探向“魅”。
“沧?”
耳边传来雷的声音,沧抿着唇。
“怎么不说话?”哎?难道是仪器坏了?
沧淡淡地开口,“没坏。”
“吓我一跳,没坏怎么不做声?”隔了这么远也能看透他的想法,虽然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佩服起来。
“雷。”
“什么?”沧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你为什么会爱上那个人的?”
“哎?哎?你,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沧叹了口气,雷在害羞。“回答我。”
“这个……”什么心情,什么心情……天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今天的沧感觉怪怪的呀。“爱了,便是爱了。”
沧盯着自己的小指,眼神悠远,“被命运控制,你不想反抗吗?”
反抗?“沧,你……你是在介意你父母的那件事吧?”
沧轻咬着下唇,没回说话。
知他不想谈这事,雷在那边低叹,“你认为是命运造成了我爱‘他’,而我认为,是我造成了爱上‘他’的命运。”区
别在于一个被动,一个主动。
“是吗?”
听出他的怀疑,雷知道想要解开这在沧心底根深的心结,难。
“那是个怎样的人?”沧问。
“骄傲自大,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睚眦必报……”雷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
雷的语气一顿,“坚韧不拔,铁骨铮铮,重情重义,殒身不恤。”
感受到他心底的甜,沧好心情地勾起嘴角。
“那么你那位呢?”
“蠢。”这是沧唯一的形容词。
雷却在那边笑了,觉得“纯”跟“黑”配上正好。
41.女子与小人
月儿露出圆滚滚的脑袋,将银光挥洒着大地,星星也不甘寂寞地爬上空中,一颗比一颗明亮。今日的夜晚分外地宁静。
“沧?你怎么来了?”正更衣准备就寝的风仫惊讶地望向那个出现在门口的小身影。
沧没回答他的话,径自走进房。
摸摸鼻子,风仫猜测着他的来意。
“今晚,我睡这。”冷冷地语气没有询问,只是陈诉。
“啥?”风仫一时反应不过,呆呆反问。
沧脱了鞋袜爬上床去,没去理会他的呆傻。
见他爬上自个的床,风仫一脸害羞,“这样不好吧?咱们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你还小——不对,你的小脑袋装的
东西别人还多。你说,你是不是已经觊觎人家很久了?”风仫捧着双颊,羞涩地扭捏几下,“嗯,人家可是第一次,你
要对人家温柔哦!”
沧斜睨一眼尽在耍宝的人,情绪没有一丝起伏。
风仫面上一僵,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至少给他一点鄙夷吧?“好啦,我承认我笨。”关公面前耍大刀。
啧,这小孩就是千年狐狸成精,想要捉弄一下都不成。
“怎么,你跟言苕吵架了?”
“你认为他跟我吵得起来吗?”沧反问。
是哦,就言苕那性格。“那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在旁边他还会受伤?别告诉我你保护不了他。”即使他真的不会
武功,他也不相信沧没有能力保护言苕的安全。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场比试,他看得很清楚,他不是瞎子。
沧不吭声,直接盖被躺下,来个相应不理。
风仫垮下肩,好吧,他不问便是。伸个懒腰,他走近床,拉开薄被的一角——。
这时,床上的小人儿冷冷地开了口,“你睡地上,我对跟男人同床没兴趣。”
风仫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没兴趣?!真不知道是谁老是爬上言苕的床,惹得小五在他耳边一阵咋呼。
“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提到言苕,小心我一把火把你的山寨给烧了。”
冰冷的口气冻得风仫打了个哆嗦。他明明没开口啊,呜,想想也不行么?而且……
现在是秋天,不是夏天!
翌晨——
“这回你吃到苦头了吧?你以后离他远点。”
“风总管说,我的伤口是沧帮我包的,这伤药,很特别。”
“那个死小鬼,竟然让你受伤,实在是太可恶了。”
“昨天的沧,很怪。”
“我不会再让他靠近你百米以内!”
“姐姐。”言苕抬头。
望进一双清澈的眸子,言芜一脸挫败,坐在床沿乖乖听他说话。
“你说沧怎么突然变了?平时他很黏我的。”他昨晚已经清醒了,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见过沧。
“我怎么知道。”言芜不甘地咕哝一声,“你都成这样了,还在想他。”
“这又不是他的错,是我想保护他。”结果他却不需要他的保护,他,只是累赘。
想到这,言苕心底一阵苦涩。
“你——哎!痛!”
“姐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从地上爬起,言芜捂着撞伤的脑袋,痛眯了一只眼,拿另一只瞪着言苕,“你,你竟然爱上了那个死小鬼!”
那个表情,她太熟了!
“我……”言苕垂下眼眸,“我是爱上他了。”
“你明知道——”两人年龄差距那么大,又都是男的。
言苕苦笑,“我知道。”可是他已经爱上他了啊,即使两人是同性,即使他是老牛吃嫩草,即使沧长大以后或许会恨他
,他已经深陷了。在沧那玩笑的追逐中,他已经爱上他了。
“我已经让仫哥见到那死小鬼就把他带过来。”
“咦?”言苕惊奇地望着一脸不自在的言芜,“姐姐,你怎么……”
她不是一直在旁边说决不让沧靠近他百米内吗?
“我看得清。你昨晚从一睁眼就在脸上写着‘失望’。”啐!他竟然因为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她而失望!“哼,他现在不
是来了。”
沧的确是来了,而且是一脸铁青地被风仫架着来的。
“混蛋!”沧骂。
真是够了!他这副小孩的身体难道注定受人欺?
“是,是,是,我混蛋。要是不带你过来,小五会砍了我。”
“在那之前我会砍了你。”
风仫干笑,“难道你不想知道言苕怎么样了?我这也不是为了你吗?”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沧眯眼,“你怎么知道我想来?”
“猜的,猜的。”将他绑着架着,他这也是给他台阶下呀!就这张冷冰冰的小脸,谁会看不出沧在担心啊?
风仫紧紧抱着沧,踏入言苕房间。两道视线投在他身上,让他很难忽视,“哎?小五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言芜对风仫不理,双手往腰间一插,作茶壶状,“你这小鬼还敢进屋?瞧瞧,瞧瞧,我苕弟那么大的个儿竟然被你弄成
现在这病怏怏的模样!你这小混球想找死么?”
风仫嘴角一扯,“小五!”
言芜依旧不理他,“死小鬼,你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过什么来着?如果把苕弟交给你是现在这番结果,你凭什么说让他嫁
给你?”
瞅见沧那双漂亮的大眼快要眯成一条缝,风仫赶紧将沧放下,拉着言芜就走。
“你!风仫你拉着我干嘛?我话还没讲完呢!”
“嘘!”风仫捂上那张开合不断的小口,不了却被该泼妇咬上一口,“唔——”
痛!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42.小心眼
“沧。”自沧进门开始,言苕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沧走近两步,瞅了眼变成粉红的“惑”,见他的脸色稍微恢复些血色,呼出一口浊气。
“你昨晚到哪去了?”
“关你什么事?”沧的声音冷冷的。
“我担心你。”言苕直白地道,“昨晚你没有回房,隔壁也没人。”还好没什么事,言苕安心地笑了。
“我在风仫那睡的。”沧说。
言苕的眼神暗淡下来,止不住心底的失落,“怎么不回房?”
因为他受伤怕挤到他么?
“不是,与你无关。”
言苕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想起沧曾说过他会读心术的事,也就放心了心中的疑惑,“你还是睡这吧,会打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