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笑长空 上——耳雅

作者:耳雅  录入:11-17

第一话:战,春雨润开封

庆历四年 庆州,华山南麓洛水畔,洛阳平原腹地。

荒草蔓长的平原上,一座座军帐密密匝匝铺出数百里地去,帐前一座营门,门前高挑金色大旗,上书“大夏国主李”的字样,旁边战旗无数,数万面旗帜随着大漠上呼啸而过的风抖动招展。营门前马队罗列,西夏军士各个精壮勇猛,手提利刃,战马膘肥,人马一律黑盔黑甲,煞气弥漫。在浩荡队伍的最前端,有一匹高大的黄骠马,马头上戴着金色的龙形头冠,马背上端坐一人,金盔金甲手拿一把金色的长刀。此人大概三十来岁,魁梧身材,鹰眸隼目,钩鼻薄唇,长相霸道中带出一丝丝的阴狠,唇畔青吁吁一圈刚硬短须,粗鲁中带着几分游牧族特有的凶悍。此人就是年纪轻轻却已经做了七年西夏国主的李元昊。

李元昊自登基以来,便连年发动对宋的战事,短短几年,经历了好水川一役和定川寨一役,已经连连夺取了大宋朝十几座城池。一个月前,李元昊亲自率领四十万精兵,由夏州出发,一路攻城略地,夺取了延安府和庆州,目标直指洛水对岸的晋州。晋州乃太原府和河南府的交界,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一旦失守,西夏军便可取道汾水进攻郑州府,直接威胁到大宋都城开封。换句话说,晋州得则大宋生,晋州失则大宋亡。

仁宗派大将军夏秋龙帅百万精兵抵挡,只可惜西夏兵骁勇善战,李元昊又善于用计,短短几日下来,宋兵损失过半,只能退守到洛水畔,情势危急。

“大夏军兵听着!”李元昊手提宝刀,对将士高呼,“今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我们攻破晋州,直抵东京,用那赵祯小儿的头颅来为我大夏国的万代基业祭旗!”

将士们一呼百应,喊声震天,随即号角声四起,三声炮响,李元昊率领着军,杀向宋军大营。几十万大军策马狂奔而来,整个洛阳平原的地面都仿佛在震颤。

于此同时,就见北宋大营里冲出了几万兵马,为首的一个,银盔银甲,银发长髯,正是这次的宋军元帅,夏秋龙老将军。

“活捉夏秋龙!”西夏军势不可挡,没几下边把宋军杀得四散逃窜,李元昊率兵杀进了宋军的大营,却是一愣……宋军营寨中无人。

“中计了?”李元昊一愣,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虽然两边有高地,但宋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设了伏兵也最多几万人,根本无法与他的大军敌对,因此他才会主动来袭营。

“狼主!”副将谭琳对李元昊道,“夏秋龙和那些宋兵不见了。”

“什么?”李元昊一皱眉,意识到不好,但还没说话,就听山谷之中突然传开了一阵朗笑声,“四狼主,大意了啊。”

李元昊一愣,左右观望,竟然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立刻意识到说话之人内力极高。

“在那儿!”有几个兵士抬手对着东面高起的山崖顶端一指。

李元昊仰脸望去,就是一愣。

只见在那陡立的绝壁顶端站着一个人,一袭白衣身材颀长,黑色的发丝随着山顶的风轻轻飘扬,他手中拿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刀,随意地站着。

李元昊目光如炬,虽然离得远,但也看清了那人的五官,不由轻轻一滞。虽然是个男子,但那人长得实在是好看,眉眼口鼻无一不是万中选一,美而不媚,特别是眼中的笑意和微挑的嘴角,带出三分傲气、三分戏谑、三分不羁,一分邪气。

中原武林排名在前几位的高手李元昊都调查过,虽然这个人他没亲眼见过,但画像却是看过的……能把一身白穿得如此恣意张扬,明明是男人却能美到连男人都想多看几眼的人,中原武林还能有谁?非锦毛鼠白玉堂莫属了。

李元昊微微皱眉,此人在江湖扬名可并不只是因为外表……看他手中的那把银色长刀,就是名器龙鳞淬刃,白玉堂乃是中原武林刀法第一人,外加他嚣张跋扈出了名的古怪性格,此人可远不如他长得那么讨人喜欢。

白玉堂见李元昊一脸琢磨地盯着自己看,心里了然,道,“四狼主,退兵吧,不然我怕你变成死狼主,还有你那几十万手下。”

李元昊一皱眉,这时,就感觉洛阳平原的地面突然开始微微地震动,那架势,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白玉堂见西夏兵马大乱,就微微一笑,道,“十月黄河大汛,洛水也会跟着涨起来……你觉不觉得这四面环山,中间一块平地……像个大碗呢?”

李元昊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玉堂,就见白玉堂突然抬手抽刀出鞘,尽管是大白天,但龙鳞淬刃的寒光还是让李元昊的眼前打了一个晃。就听白玉堂有些慢条斯理地对着远处喊,“猫儿,你磨蹭什么呢?”

李元昊一惊,回头的同时脑子里闪过——中原武林最难缠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鼠另一个是猫……

猛的回头,就见与白玉堂遥遥相对的位置站着另一个人,身形跟白玉堂差不多,也是瘦削偏高的身材,年纪看起来也和白玉堂差不多,气质中却没有了那几分不羁,而是沉静儒雅。相较于白玉堂英俊得有些刺目,此人的好看却是极为内敛,干净俊秀,一身水蓝色的长衫衬出几分脱俗,在李元昊看来,此人相貌气度实在是非同一般。手上一柄黑色的古剑……巨阙,李元昊深深地皱起眉,御猫展昭。

展昭抬眼看了看李元昊,冷笑,“四狼主,你无故犯我河山,伤我百姓……今日给你盆凉水,浇你个透凉。”说完,手腕一抖,抽剑出鞘。与此同时,就见对面的白玉堂飞身从崖上飞出,身体并不下落,而是在空中一转,踩着崖壁拖着长刀疾走而过。随着他的动作,龙鳞淬刃在石壁上带出了串串火心,随之而来的,则是“咝咝”的引线燃烧之声……

“不好!”李元昊大喊一声,这崖壁之中埋了火药,刚才的声音应该是宋军将洛水之水引到了崖顶的沟渠之中,崖壁此时就是一个大坝,一旦决口,那滚滚的洛河水将铺天盖地而来,别说他只有几十万兵马,就算有几百万,也经不起这大水一冲的。

“撤退!赶紧撤退!”李元昊的几个副将都吩咐将士调转马头赶紧往山谷外面跑。

“一个都别想跑!”对面崖上的展昭突然纵身飞出,张开双臂如同鸟儿一般随着山谷呼啸的山风跃下,在空中又全无托力地纵身而起,抬手对着进入山谷的唯一入口一剑挥去。一道剑气扫过地面,李元昊就感觉突然改变了风向的风中,带出了一丝硫磺烟硝的味道,倒吸一口冷气,“不好”连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入口处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前有大火拦路,后面白玉堂已经沿着崖壁走了一圈,石壁中埋着的轰天雷已经尽数炸开,大量的巨石滚下,西夏军士四散逃开,躲避落石。

白玉堂和展昭此时已经落到了崖顶上唯一一处安全的高坡,展昭回头,对在山顶上早就准备好了的军士们喊,“开闸!”

同时,就听山谷中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之声,顷刻之间,大水如出笼之兽,冲出已经没有了阻挡的崖顶,醍醐灌顶之势,向几十万西夏军冲了过来。

瞬间,李元昊连同那五十万人马一起被冲入了大水中。

西夏军被水冲到了谷口,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原本埋伏在那里的夏秋龙带着十万兵马一涌而出。宋军骑着战马,每人手中都有几个网兜,见一个西夏兵就逮一个,突然,就听由人高喊了一声,“抓住李元昊啦!”

崖上的白玉堂和展昭往山下一看,就见一个军校用一个网兜兜住了李元昊,往夏秋龙的马前带来。

李元昊出生至今大概都没有如此狼狈过,大名鼎鼎的西夏四狼主,就这样地被困在网兜里,摔在了老将军夏秋龙的面前,成为了阶下囚。

“哈哈哈……”夏秋龙抚着银白色的长髯,仰天大笑起来。

山巅之上,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洛水一役,宋军未伤一兵一卒便打得西夏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狼主李元昊被生擒,西夏元气大伤。

几天后,宋夏议和,宋封元昊为国主。长达十年的宋夏战事,终于是告一段落。

庆历五年,初春。

开封府迎来了入春的第一场雨,雨后清晨,太阳破云而出,枝头抽出绿芽来,一派春意盎然。去年冬天得老天庇佑,雪虽然是下了几场,但天气却并不太冷,再加上战事停了将近半年,百姓得以修生养息,中原地区又出现了一片的欣荣之象。

这日早晨,开封城外匆匆地跑进了一个背着药篓子的年轻人,他衣衫的下摆上面都是血,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开封府门前,就举起鼓槌开始敲鼓。边敲边喊,“了不得啦!杀人啦!死了好多人啊。”

几个衙役走出来,见敲鼓的是一个年轻人,看着像是个进山采药的郎中,就问,“小兄弟,你说哪儿死人了?”

“城外!城外的官道上面,好多死人啊!”那小郎中舌头有些打结,双腿微微地抖着,显然是吓坏了。

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追问,“哪个城门?”

“西……西门……”郎中回答。

“你扶他进去禀报大人。”一个衙役道,“展大人好像巡街去了,我去通知他。”

……

此时,展昭正带着张龙赵虎在南面的市集巡街。最近开封府可谓是一派太平盛世,别说人命官司了,就连飞贼小盗的都很少,开封府上上下下都闲得发慌。

展昭边在前面走着,边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觉得没劲。

几人路过开封府最大的酒楼一品楼的时候,展昭开始犯困,这时,就感觉脑后有风声,展昭本能地一低头,余光瞥见一片白色的衣袖从自己的脸侧擦过。

本来想拍展昭一下的某人拍了个空,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死猫。”

展昭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仰起脸来,挡住了那人拍过来的第二下,瞟了眼前人一眼,撇撇嘴,“耗子。”

白玉堂抽回手,将刀扛在肩头,摆出一贯的痞子相看展昭,“猫儿,印堂发黑啊。”

展昭瞬间黑了脸,心说这死耗子几个月不见,见面就咒我,“你怎么来了?”

“跟大哥来串门子的。”白玉堂无所谓地道,“长丰镖局的罗长丰知道吧?”

“哦。”展昭点点头,“他这两天过寿顺便金盆洗手是吧?”

“嗯。”白玉堂点头,“大哥跟他老朋友了,我们几兄弟都来了。”

“大哥他们也来啦?”展昭问。

白玉堂朝他翻了个白眼,“叫那么亲干嘛?那是我大哥。”

展昭也白了他一眼,带着张龙赵虎一起往前走,白玉堂见展昭走了,就追上两步,拍拍他,道,“喂,我住在白鹇庄,你晚上有空记得来找我喝酒,我有一坛子上好的梨花白!”

“行。”展昭点头,刚想走,就见远远一个衙役跑来,边喊,“展大人!出事啦!”

展昭愣了一会儿,眨眨眼,回头看身后的白玉堂,道,“你个霉老鼠,几个月没出事了,一见你就出事!”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回瞪展昭,“都说了你印堂发黑了!别怪别人。”

于是,两人站在酒楼门前,瞪眼加磨牙。

第二话:玉,蛇鹰与莫华

展昭带着张龙赵虎跟着来报信的衙役一起往西城门外赶过去,白玉堂本来都走进酒楼了,不过转念想了想,又回身跟了上去,“猫儿,我也去……”

来到城门外,就见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展大人。”王朝马汉已经先到了,命令几个衙役将官道一侧的小树林子都围了起来。

“怎么样?”展昭走上前问。

“像是江湖仇杀。”马汉引着展昭走进小树林子里。刚进竹林,展昭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微微皱眉。不远处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尸体,都是一剑封喉,而且有趣的是,那些被杀的人并不像是好人,一个个都穿着夜行衣,手里拿着刀。

“私斗吧。”一个声音传来,展昭有些无奈地仰起脸,就见白玉堂站在上方一棵翠竹柔软的竹茎上,低头看着。

张龙赵虎等都张大了嘴看白玉堂,半天才叫了一声,“五爷。”

白玉堂对几人笑了笑,看展昭,“猫儿,杀人的剑法是莫华宫的。”

展昭有些吃惊地仰起脸看他,“你怎么知道?再说了,莫华宫不都用的是鞭子么?改用剑了?”

白玉堂对他眨眨眼,笑眯眯,“信不信随你。”

展昭见白玉堂样子神神秘秘的,就对张龙赵虎点点头,示意他们先看着现场,自己腾身一跃,一把揪住白玉堂就往林子里头掠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两人落地,白玉堂把自己的衣服抢回来,“轻点儿,这衣服大嫂给新做的,弄坏了我回去就惨了。”

“少卖关子,说。”展昭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剑法是莫华宫的?”

白玉堂将衣服整理好了,无所谓地说,“这说来话长了,我大嫂不是有了么?”

展昭皱眉,“大嫂半年前就有了,现在孩子都快生出来了,你非要从那么长说起啊?”

“你急什么啊?”白玉堂瞪展昭,“我就快说到重点了。”

“说。”展昭抱着巨阙挑了块山石坐下,等白玉堂说。

“过两天大侄子就生出来了,我不是想给他点见面礼么。”白玉堂道。

“侄子?”展昭笑,“确定是男孩啊?”

“嗯。”白玉堂点点头,又瞪了展昭一眼,“别打岔。”

展昭挑挑眉,示意白玉堂接着往下说。

“前阵子我去了趟天山。”白玉堂继续说,“想抓两只银狐狸,给珍儿做件袄子放小床里,正好过冬。”

“珍儿?”展昭又笑,“叫卢珍?”

“嗯。”白玉堂又点头,接着瞪眼,“别打岔。”

“你还有多久说到重点?”展昭不满。

“快了。”白玉堂摆摆手,“我抓银狐的时候不小心误闯了莫华宫的禁地,然后就跟几个莫华宫的守卫打了起来,然后来了个管事儿的,功夫不错,他用的剑法跟刚才那几个被害的身上的剑伤能对上。”

展昭眨眨眼,就见白玉堂吸了一口气,也对他眨眨眼。

“没了?”展昭问。

“嗯,没了。”白玉堂点点头。

“就这样?”

“就这样。”

展昭有些无力地看白玉堂,“那个跟你过招的是什么人啊?还有你怎么这么确定剑法一样?”

“那人是谁我没问。”白玉堂耸耸肩,“过了两招莫华宫的宫主就来了,然后说是一场误会人就走了。”

“莫华宫的宫主?”展昭感兴趣,“不是说此人神秘么?男的女的?”想了想又不忘强调,“这才是重点。”

“不知道。”白玉堂回答。

“不知道?”展昭吃惊地看着白玉堂,“男的女的都分不清楚?”

“人家穿着一身大斗篷,脸上蒙着一块白纱,说话的声音很低,分不清男女。”白玉堂想了想,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个男人。”

推书 20234-11-17 :神帝传(第四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