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要勇敢 你要坚强
不要害怕 不要慌张 让你从此不必再流浪
妈妈牵着你的手回家
睡在温暖花开的天堂」
友流下男儿泪,已经记不得上次掉泪是什么时候,杰的怀抱,给他温暖、给他安全。
见到友掉泪,杰贴上脸,想要分担友的忧伤,就像当初失去母亲时,友挺出宽阔的肩膀一样。
抱着眼前的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以前抱小芬那样地被需要,又感觉自己柔软地将友的冷酷融化。
总之这感觉,好好,好好。
30.进入你的世界(下)&意外
杰想不到,自己也有心疼友的一天。
过了半晌,友拭去泪水后说:
「真讽刺,我从小在团体中长大,想要有属于自己的空间,而你孤单一个人,反而想要融入团体的生活」
「你在育幼院没有好朋友?」
「本来有一个,还跟我读同一间大学,后来发现自己的义气被利用,关系就慢慢淡掉」
「利用你什么」
「大一下,他减掉一些打工,想要多玩乐、交女朋友、过一般的大学生活,所以考前我还教他不少功课,像微绩分和普物。升大二,他还跟我借钱缴学费,甚至应急生活费,彻底利用我」
「你以前打过哪些工?」
「国小国中都是打零工,高中时在便利商店值班,轮休时就去工地做,大学找到家教后,钱就存得比较快,暑假去当救生员」
「对,你为什么懂一些有的没的,除了救生员,你还会推拿」
「还不是为了要生存,救生员时薪高,而且还可以兼差来做,推拿是一个机缘下学的,高中暑假去参加篮球夏令营,想增加球技,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打职篮,那边的防护员很喜欢我,就教我推拿」
「你参加夏令营以前,应该就很会打了吧!」
「我们院里有篮球场,是男生唯一的户外活动,常看电视学别人的动作。可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像我这样的料多的是」
此时杰打了一个哈啾,近凌晨一点,海风呼呼吹着秋凉。
「该回去了,免得着凉」友边说边起身。
「可是我还想像这样跟你聊」
杰右手摩擦着左手臂,因为离开友的身子,杰更感到凉意。
友一发觉到,便把杰揽到怀里,在杰的背后紧紧抱住杰。
杰立刻体受的友温暖的身驱,他将上半身微向后仰,友将右脸贴上杰的左脸,两人又静默地享受这一刻。
「你小的时候应该很幸福」友说。
「没错,可是我不喜欢做独子,重心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很累」
「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用烦脑」
「不可能,我要学钢琴、美语、心算班、电脑班、美术班、书法班,几乎所有才艺我都学过」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跟你爸妈说」
「我没有不喜欢,可是每一个老师都跟我爸妈说我很有资质,要好好栽培,我被那些老师操死,有趣也变无趣」
「很好啊,你现在什么都会」
「打球就比你逊」
「你小时候有什么希望?」友好奇问。
「希望有兄弟姊妹,我上幼稚园第一天完全不会哭,有很多小朋友陪我玩,超开心,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很喜欢上学的学生,很奇怪吧!」
「小时候不喜欢什么?」
「讨厌爱吃豆腐的大人,老是掐着我的脸说:『好可爱、好帅的小底迪』,最恶心的是被亲脸颊,香水味、烟味和胡渣有够难受,人见人爱的坏处,就是每个人都想咬你一口」
「自恋狂」友弯起一边的嘴角笑说。
「我承认你也很可口」杰说。
「够了没,你脑袋到底装什么」
「卢志友 友 友….」杰还把声音fade out。
见杰心情大好,友趁机转移话题:「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觉得你爸感觉蛮亲切的,你好像不怎么理他」友提出他的疑问。
「我不是在mail跟你说过,他搞外遇。我承认他一直对我很好,对整个家也尽心尽力,可是他控制不住他的下半身,非要跟年轻美枚搞一腿。本来以为会改,后来还不是照犯」
「他现在失去你妈,又受过重伤,想法应该会变」
「有用吗?我妈都走了」
「我很想你妈,虽然只接触几次,我真的有感觉到妈妈的味道」
「我妈是好人,这世界不公平」杰愈说,怨气愈生。
「确实不公平,我这个孤儿好不容易有了妈,结果才两个月」友自嘲。
杰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话接,他伸手抚触腰前友的手肘。此时灵光一现。
「想不想报答我妈?」杰说。
「什么意思?」友心想人都过逝了。
「好好照顾她的儿子,就算报答」
「真会转」友苦笑。
「我妈应该是有预感会发生不幸,所以找一个人代替她照顾我,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放下我不管,因为你是我乾哥哥」
「那弟弟是不是要听哥哥的话?」
「什么话?」
「该回去了,万一感冒,会影响比赛」
「遵」「命」杰俏皮说。
此时约凌晨一点一刻,两人往回程走着,友右手搭紧杰的肩,走在靠海的这一侧,杰左手揽上友的腰,甜蜜地走着。
走了几分钟,发现前方有人,而且还是朝他们的方向逼近,两人自动扯开身体。
走到近处,虽然夜色昏暗,仍可看出眼前四个年轻人,打扮得俗不可耐,这四个男生似乎发现原来不是一男一女,有点惊讶着。见到友和杰身材魁梧,他们迟移了一下。
「原来是gay,很幸福ㄛ」其中一人邪气地说。
「要干麻?」杰开口。
「我们兄弟缺钱,借一点给我们花」原来是抽恋爱税。
杰和友想的是,他们虽然势单,但力却不薄,真要动手,未必会居下风。四个人似乎也发现到这点,眼看两人没有就范的意思,其中一人走向前,亮出一把摺叠刀。
友立刻跨到杰的跟前,杰又马上反跨回去,挡住友半个身子,两个人都很想保护对方。
双方都没敢先动手。
友在杰的耳旁用气声说:「跑给他们追」
杰轻点头。很快他转身,那一瞬间,四人还燃起一线希望,以为杰和友要讨论一番。
「啪」一声,杰出回旋踢,将那人手中刀子踢落。踢中的瞬间,杰大喊:「快跑」
两人从侧围迅速跑开,四人只追了几步,发现根本追不上,很快便放弃。
两人很快冲回motel。第一件事就是喝水,然后用毛巾把一身汗擦净。换上短裤,两人上床准备睡觉。
「你是不是学过跆拳道?」友问,友当时只单纯想把刀子夺下。
「m,刚才那一脚很酷吧,每次都你救我,这次换我英雄救美」
友听完,鼻子「嗤」地一声笑。
「这些人煞风景,真想给他们苦头吃」杰像个赖皮的孩子似地伸出脚,然后又说:「拇指有点痛,帮我按摩」他还怀念以前友帮他按脚的那段。
友也没想太多,接过便帮他按压。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认出你」友内心焦虑说。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歌唱比赛。看刚才的情形,他们应该还没认出我,还好有戴眼镜,而且晚上暗暗的」
「可是我对他们其中一两个人还是有印象」友提出他的疑虑。
「别担心,你想他们要怎么爆料?总不能说抢劫时,发现我们很亲密吧!」
「你就这么乐观?」
「为一个不能控制的问题烦恼,不值得」
友觉得杰言之有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拉好被单准备入睡,此时杰问:
「志友,你没有亲人,好朋友也断了,遇到不如意的事你怎么办?」
「习惯就好」友说。
虽然,这些年来,他已练就独来独往的好功夫,但偶尔还是希望有人能分享喜悲。申请到奖学金或考上研究所,只能自己一个人开心,交换学生事件的挫折,心里的郁闷、垃圾无所倾倒。
杰想到友一直孤独地过着生活,淡淡一句「习惯就好」,听来分外心酸。
「友,昨天你抱我睡,今天换我抱你睡」杰找到一个可以安抚友的理由。
「可是这样你会不好睡」友知道被枕的人,身体会有不全然的舒适。
「习惯就好」杰伸出手臂。
友于是枕靠杰的身躯,闻到杰淡淡的体香,心里感到安定舒适。
友最后还是决定学杰一样侧睡,杰也跟着侧过身,将另一手缠过友。
今晚两人角色互换,能从同一人身上加诸施与受,填补心中另一半的空缺,这种完整的感觉,怎是异性恋或同性恋所能拥有的?
******
这样的幸福在一个月后面临考验,此时杰已进入总冠军的积分赛。
一晚友的手机响起,萤幕显示是杰来电,友接起:
「阿杰」
「有人向媒体爆料,说我是同志」杰的声音带些颤抖,又继续:
「刚才我接到几个媒体的电话,大部份是问我关于感情的事,问我初恋是在什么时候?初恋对象现在在干麻?我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有问最近一次分手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原因分?一堆有的没的。记者都很技巧先套我话,最后才提有人说我是同志的事」
「你都怎么回答?」友问。
「感情的事,我都说是个人隐私不想公开,问到同志的事,我就说我不是」
「他们有说是谁爆的料?或是有什么证据?」
「我没问,不过有记者问我,是不是有和一个身材和我差不多的人牵手散步,我当然说没有」
「可恶,那四个还是认出你」
「我猜也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很怕他们来学校补风捉影」
「你高的朋友多不多?」
「你带过我们班实习,就阿炮比较熟,另外还有热舞社两三个社友,如果记者问我同学,你应该也跑不掉,你要有心里准备」一想到友可能会被卷进这起事件,杰心里更是焦虑。
「n,那你现在……」友想知道杰此刻的心情。
「心情很差,想去找你」
「这样更危险」友理智说。
「我知道,所以才没过去你那」
「我猜那四个一定是匿名投书给媒体,他们绝对不敢把他们的身份,还有遇到我们的经过,全部说出来,所以媒体没有人证,只有听来的八挂」
「所以我只要打死不承认就好?」
「没那么简单,媒体都很噬血,不管是真是假,肯定要好好把你消费一番」
「真的好乱,如果真的上媒体,以后就会被这件事烦死,同学老师不知道会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
「后悔了?」友说。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在一起?」
「当然没有,只是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不参加比赛」
「我担心万一闹很大,以后我们两个……就真的不能在一起」友担心说。
「你这样说我更乱」
「看来我们注定只能当朋友」
「你是开玩笑吧」杰忐忑地说。
「一半一半」
听到友表示并非全然的玩笑话,杰的心沉了下来,脑筋一片空白,电话只是无声无息地进行着,杰烦乱到毫无对策可言。毕竟友说的非常贴近事实,杰所不愿接受的事实。
友并没因为杰的沉默而出声,他知道杰心里的焦躁,同是恋人,杰因是公众人物,产生的困扰自然比自己大得多,友想着该说什么话来抚平杰的心情,可是他又不想说一些什么乐观点、看开点,这种违背事实的话。
至于杰,他知道友这次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成为他的救星,可是只要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友,在心理上就可以获得很大的安定。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过去安慰你」友说。
「你这句话就算是安慰我了」杰继续:
「除了我妈过逝,现在是我最无助的时候」
杰的脆弱无助,是友最大的罩门,友就是放不下杰,友曾想过,假如杰和别的女生快乐地在一起,他或许就能潇洒地将这份感情放下。
友脑中闪过上个月杰开的玩笑,要身为乾哥哥的友代替母亲好好照顾他。
「我过去你那」友说。
「你不是说我们见面很危险?」
「你同时间接到不同媒体的电话,这表示他们都是刚收到这个消息。狗仔今天晚上还来不及布线,你到我这边不方便,很多人认得出你,我晚一点过去找你,就这样,你先去做你原本应该要做的事」
「没心情」
「准备下次比赛的歌,有事做才可以转移注意力」
「知道了」杰像是个被照顾的小孩。
友悄悄打开寝室门,里头暗成一片,连窗帘都拉上,让屋外的残光,一丝都透不进来。还好住了一年,对于房里家俱的位置了然于胸。
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杰将桌上台灯打开,并移到友的桌角。两人坐在杰的书桌前,比之前友教杰功课时还近,微弱的残光,让两人看得到彼此的表情。
「下次比赛唱什么歌?」友问。
「《许愿》,这首很好听,但是好像不太流行」
「你听听看」杰把一只耳机直接塞进友的耳朵,自己也塞进另一只,按下play键,两人一起听起音乐。
前奏一开始只有电钢琴轻快弹了几个小节,而后加入渐强的鼓声与电吉他拨弄的弦音,还没唱心情就跟着起飞,友专心聆听歌词里的内容。
《许愿》范逸臣 (词:范逸臣/方裔如/郑昭仁 曲:范逸臣)
「……
……
是你让我不知不觉开始有了改变
可不可以陪我白天到黑夜
许个愿 爱会一直在我们的身边
海阔天空的瞬间
说不出的那些话 你听得见
心跳证明这一点
许个愿 你也会一直的在我身边
昨天明天微笑的脸
命中注定这次爱的冒险
承诺了一切誓言 永远都不变」
歌曲经过一个过门,便进入激情的副歌,本来安静的友,开始随着节拍上下抖动脖子,杰知道从过门到副歌完毕,都是关键的表白,杰转头望向友,想看看他第一时间的表情。
友的眼睛依然没焦距地垂向前方,他的嘴角扬起一个笑脸,第一段副歌一结束,友转头看了杰,脸还是笑着,刻意挑了一个眉,表达他收到了。
此时是今晚杰最开心的一刻,间奏很快结束,友把头别回去,他伸出右手搭向杰的肩膀,继续享受这首歌,虽然不是杰亲口唱,却依然能感受到杰浓浓的情意。
「喜欢吗?」结束时杰问。友点头。
「还要再听吗?」当杰转正身体,打算按下play键时,
友先一步握住mp3:「不用再放,我想听你唱」
杰摇摇头。
友见状:「歌词还没背好?」
「早就背好,也练得差不多」
「我好想听」友央求。
「除非…你跟我接吻」
杰以为友会对他蹙眉睨眼,可是眼前的友像是静止了一般,难道他在犹豫?杰想着。
见冰山依然挺立,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杰立即改口:
「开玩笑,我只是要把这个感觉保留到比赛,到时我脑中的画面就会有你出现,我会像亲口对你唱一样去展现这首歌」
「跟你现在唱给我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怕事先唱给你听,比赛那天唱会缺少期待的感觉,就好像第一次跟你牵手,第一次跟你做的事,总是最有感觉的。像上次在motel,提早唱《懂了》给你听,结果比赛当天fu(feeling)少很多」
「好吧,就给你吊一次胃口」
杰听了笑一笑:「你来,我心情好很多」
「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杰心里有数,仍难掩失望。
「那你今天要待到多晚?明天早上再走」杰说。
「不能留这么久,最晚三、四点,趁没人发现溜回去」
「你站起来」杰说着的同时自己也站起来。
「干麻?」友乖乖站起。
「这星期是恋人期,我要把握这个信用额度」
杰说完,钻到友的后方,紧紧地抱住友,头依然是枕在他最熟悉的肩颈上,想到以后两人很难再独处,他紧握每一分、每一秒,把友占据。不用言语,只要闭上眼,闻着友的体味,便像吸了毒,暂时获得身心的解放与慰藉。好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格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