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吟 中——吹不散眉弯

作者:吹不散眉弯  录入:12-30

林奕倚在他身上道:“哥,你今儿晚上陪我睡吧。”陈原道:“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林奕以前也曾要求过跟他一起睡,都被陈原拒绝;甚至有一天晚上在陈原房间熬到晚了装作睡着了,陈原宁肯到他房间里过夜也不跟他一起睡。

林奕不甘心,蹭着他道:“可我受伤了啊!我在家时挨了打,都有人跟我一房睡来照顾我——我让你打得动不了了,今晚你要照顾我。”陈原迟疑道:“主要是,我怕睡着了控制不了自己,你一碰我再伤了你。”

林奕看着他:“为什么啊?这,这是在逃亡时养成的习惯?”陈原点了点头——经历过战争的士兵,由于战场上异乎寻常的威胁性或灾难心理创伤,会延迟出现或长期持续某种精神障碍;包括创伤再体验或回避反应等,医学上称之为“炮壳震惊”或“战争疲劳”——其他的陈原自己默默隐忍,这种超高的警觉性却已成了习惯,睡下时有人靠近会本能地反击。

林奕听斌哥说过他们当佣兵时种种险象环生的故事,战场上和逃亡时处处提防,难免草木皆兵,问道:“那你跟大哥一起逃亡时都不能睡一屋吗?”陈原道:“那倒不是——我们俩会轮流守夜,有大哥在,我还睡得安稳些。”

林奕想到他给房子和车加装防弹玻璃的事,道:“哥,你现在在台湾,不是战乱区了,你还老觉得不安全吗?”陈原道:“不是,我清醒着就没事,不过睡着了自己也控制不了,那就难说得很了。”

林奕越想越心疼,抱住他道:“那你也不能一辈子就一个人过啊,总要想办法治吧!你能跟大哥一起睡,我也是你兄弟,怎么就不行?咱们一起睡,反正你就揍我我也能挨得住,你慢慢适应也许就能好了呢。”

陈原想起不知他吸不吸毒,跟他一起睡正好可以看着他,便点了点头:“好吧,我要是夜里动了手,你可赶紧叫醒我。”林奕笑道:“那当然——你那拳头,挨两下就把我打残了。”

林奕在布置房子时三个房间就都放的是双人大床,陈原抱了自己的枕头被子过来,挨着他身边躺下。林奕屁股肿着只能趴着,借口让他适应身边有人的生活,非拉着他的手睡——陈原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都由着他。

关了灯林奕又跟他东拉西扯一番,将近十二点才安静睡去。林奕倒是美美地睡了,陈原根本不习惯身边有人,再给他拉着手,只觉怎么躺着都不自在,哪里还能睡得着?

(十)大白

夜静更深,陈原一闭上眼就是战场上的情景,一刀割断人的脖子会鲜血横流;瞄准镜里会清清楚楚看见子弹掀开人的头盖骨,更不要提炮弹爆炸时残肢断臂满天飞——他是个警察,多年的训练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没有人愿意看到同类被残杀!可是在战乱区,十来岁的孩子拿起枪都会杀人,惨叫声和血肉横飞的场面无日无之,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陈原不喜多言,何况大哥已经高位截瘫,他现在是家中顶梁柱,因之再大的痛苦也就自己忍着——借着窗外的光亮,看着林奕跟个小猫似的贴着自己,好像是睡着了,于是自己悄悄起来,回自己房间拎了哑铃过来做运动。

直到出了一身大汗,身体疲累之极,陈原略略冲洗一下仍到林奕身边躺下。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结果没一会儿林奕估计翻身压着肿痛的屁股,又做着梦叫哥喊疼——陈原一惊就醒,想想孩子是让自己给打的,也不好意思叫醒他,抱着他安抚半天,等林奕安静下来,他自己可又睡不着了。

陈原的习惯是睡不着了就去做运动,直到倦极而眠——因为克制着自己怕伤了林奕,这一夜自然就不敢沉睡;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起来上班,好在斌哥起得早,接替他看着林奕,这一整天走到哪里便都带着林奕——林奕反正放了寒假没事,屁股肿痛也不便去找人吃喝玩乐,便跟着斌哥在社区里做义工。

当晚陈原回来,又守了林奕一夜,借口照顾他连他上厕所都一起同去,还真是丝毫没发现他有吸毒的迹象——林奕这两日得以与陈原亲密接触,色令智昏,心里光顾了美,完全不知道两位哥哥对他的严防死守。

当晚是周四,黄总早早回家陪小孙女,陈原也回来得早,林奕跟他一起去射击俱乐部练枪——陈原有意查看他的体能,当晚便借口他屁股肿着,也不开车了,两人走着去射击俱乐部。

林奕有两年来爬山锻炼的底子,这十几里路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屁股肿痛,在陈原面前越发要撒娇,一路不时喊疼——惹得陈原翻了脸,不光不准停下歇脚,反而带着他跑步前进。

陈原什么脚力,故意跑得飞快,把林奕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嘟着嘴跑到俱乐部,陈原还带他练运动射击——这一晚上把林奕累得,求了几次改练别的项目,陈原都板着脸不许;林奕在他面前没事还要撒娇,这一来更是眼泪汪汪地装可怜。

可惜陈原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加罚了一大堆不算,最后还说他既然屁股痛坐不下,便不打车两人走回家去。好容易到了小区,林奕累得又抱怨,陈原道:“你再废话,电梯也别坐了,咱们爬楼梯上去。”

林奕只当他今晚是因自己没考好故意惩罚,如今已经快累瘫了,十几层楼再不许坐电梯,那可真要了命啦——立刻闭了嘴不敢多言。进了门斌哥还没睡,林奕可见了救星,拉住大哥这一通诉苦,斌哥含笑听着,看了陈原一眼,等林奕说完笑道:“后边肿着还能做这么多项目,看来你体能还不错啊。”

兄弟俩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可以确定林奕没有吸毒,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冲个澡换了衣服,斌哥跟进来道:“小奕,你不是说你有网上银行吗?打开让我看看你户头里有多少钱。”

林奕对于自己能赚钱这件事素来引以为傲,大伯都因为这个不强求他的学习成绩了,当即到书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他早累得站不住,屁股肿着又坐不下,便跪趴在书桌边的床上,打开自己的户头给两位哥哥看。

陈原一看里头有一百多万,看来这孩子真是有钱,转念一想,问道:“几个月前你不是说你有好几百万吗?怎么只剩一百多万了?”

林奕道:“我又买了两处房子。”这是他得意之事,立即滔滔不绝说起他在台北的房子地段如何好,环境如何好,是哪个集团建的如何有品牌保证的高档社区,升值空间多么得大——原本就是精装修,他又花了几十万配了品牌家具家电,现在租给一家美国上市公司做高层管理人员的公寓,所以租金完全可以抵消贷款,不用自己花一分钱了;而另一个在建的期房项目又如何如何好云云。

陈原和斌哥都是武人,对此无甚概念,听他说得云山雾罩,心说你才花四百万买了这一处房子,不到半年又买了两处,你小孩子家要这么多房子干吗?陈原打断他:“你不是又买了两处房子吗,房产证给我看看。”

林奕道:“房子是按揭买的,房产证抵押在银行里。”看两人状似不信,于是开始讲按揭贷款的好处——他不付全款用按揭,只需首付三分之一的房款,相当于以七八百万买下了两千多万的资产,资金利用率如何高云云。

斌哥道:“花七百万买两千万的房子,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大家都不用干活了。”林奕道:“不是花七百万买两千万的房子,是跟银行借了一千多万,所以把房产证抵押给他们。”斌哥道:“你小小年纪,敢跟银行借一千多万?银行凭什么借给你?”

林奕道:“我有资产抵押,而且信用良好啊!我不是买下了这个房子吗?万一有事还有这近五百万的房产作抵押,银行也不会亏。”陈原心说刚买的房子你就押出去了,你小孩儿家胆子这么大,还有什么你不敢干?

陈原二人离开警局之前刚经历完东南亚的金融大风暴,眼见着多少人炒金炒楼炒到血本无归——房价暴跌一半,卖了房子都不够还银行的按揭贷款,为此跳楼自杀的命案就有十几起,还有借债不还引起的仇杀报复,不知多少家破人亡的惨事。没想到林奕小小年纪,背着大人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来!

斌哥看着林奕道:“就算银行贷款给你,你也要还钱啊——银行又不傻!还得连本带利的还是不是?不可能便宜都给你占了。”林奕道:“是,现在是需要还贷款,可是那项目一年之后建好了也可以以租养贷啊。”

二人给他空口白话说了这半天,陈原道:“你付了几百万出去,没有房产证总得有别的凭证吧?拿出来我看看。”林奕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两份购房合同,陈原拿过来翻翻,递给斌哥。

斌哥看了看道:“小奕,你拿钱去投资不是不可以,不过别玩得太大;好比这个期房项目,你买的那房子现在还没影呢是吧——它要是建不起来呢?房产商卷款逃走了呢?建到一半给人放火烧了,或是洪水冲了呢,你那几百万找谁要去?——房子没了你拿什么出租?以租养贷,要是租不出去呢?可银行的钱你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对不对?真有点事你拿什么来还?”

(十一)交待

林奕前两处房子买得值,倒真没想过这些个风险,点点头道:“这种可能不会太大吧?我托朋友考察过——当然富贵险中求,总要冒点风险的吗。”

陈原道:“你台北市的房子已经贷了九百多万,你还敢接着贷——你炒房子的事你家里人知不知道?”林奕道:“我跟大伯说过的;买房子的经纪人也是我姑姑给介绍的——这个期房还是姑姑带我一起买的;我大伯说只要我别搞到考试不及格毕不了业,他就不管我。”

陈原道:“那你每月要还多少贷款?”林奕道:“台北那个租金就够还贷款的了——我就是这两年要还这个期房,一个月两万左右。”斌哥道:“一个月两万,你这一百多万也够撑五六年的,你不说那房子两年就能建好吗?”

林奕道:“我这一百多万是留着救急的,万一家里有什么事,比如大哥动手术什么的,不至于措手不及。”

斌哥心说敢情这孩子还操着我这一份心呢。陈原道:“我每月给你两万房租,也够你还贷款了吧?”林奕赔笑道:“是,我也不是缺钱,我就是觉得,反正有空,出来兼个职打打工也挺好——不过我保证以后努力学习,再也不跷课了,也绝不会再考倒数几名了。”

陈原二人原来怕他不小心沾上毒品,如今看他只是想法子投资赚钱,虽然胆大冒险,不过以他的家世背景就是真赔几百万也赔得起——他现在每个月要还两万的按揭贷款,所以在叔叔的公司里兼职打工赚钱——人家家里都不管,看来亿万富豪之家就是这么培养孩子的,似乎也不便拦着他。

斌哥看林奕乖乖跪在地上,看了陈原一眼——别说这孩子是亿万豪门的小少爷,就他自己的钱也比自家兄弟的多,现在租住的就是人家的房子——人家为了学艺几个月就在这里当小弟,连挨打带受罚不让起来真就这么一直跪着,陈原这个徒弟收得也未免太值了。

陈原倒没大哥那么多心思,只要林奕没学坏也就放心了,当即点点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下学期你把课表抄一份放在家里,我随时检查,再发现你跷课,我可对你不客气!下学期要再考成这样,你就搬回学校宿舍。”林奕连声道:“不会的,绝不会这样了。”

陈原把事情前因后果搞清楚,也就踏实放了心——他这几天担着心事,加上不习惯身边有人,一直都没睡好;送了大哥回房,便想回自己房里好好睡一觉。林奕哪里肯干?软磨硬泡非跟他一起睡,甚至把被子搬到他房里要打地铺。陈原说不过他,又觉得误会了他颇有歉意不好跟他动粗,无奈之下只好让他上床来。

好在每天一大早去接了黄总到公司后上午没多少事,可以在办公室稍稍补眠;陈原给林正拨个电话,问清他11点后有时间,到了时间便过去回复林奕的事。

他把林奕这学期买房子、装修出租以及打工挣钱的事说了一遍,加上他业余时间还要练功,太过牵扯精力才把学习耽误了;自己以后会多加注意,林奕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保证以后再不跷课了。

林正站起来道:“有劳原哥。”陈原略一迟疑,又道:“林总,我觉得,林奕虽然上了大学,毕竟还是个孩子,您家里给他那么多钱,似乎也不太好。”

林正苦笑:“原哥说的是——我也没想到这孩子竟有上千万,而且又买了两处房子做投资——可这钱不是家里给的,是他自己挣得,家里也不便多干涉他。”

陈原惊道:“这一千多万,都是他自己挣得?”林正道:“我们家十二爷开的是科技公司,有一项价值数百万的可视电话系统,林奕从高中就兼职做推销——这钱确实是他自己挣来的;他自己的钱自己做投资,家父也支持,只要学习上能过得去,别学坏走偏了,也就没有多管他。”

陈原点头称是,告辞出来;结果当天下午林奕又跑来见二哥,自己检讨了一下便道:“二哥,您要是觉得我做错了什么,直接打电话叫我过来教训就是了——原哥虽是我师父,可他上班时间紧,一周回家不过三四次,见面也是给我做训练,我学习上的事他哪有精力管?”

林正看他从进了门就一直站着,让他坐也不肯,问道:“原哥揍你了?”林奕脸一红,“二哥叫他来责问,不就是想让他揍我吗?”

林正道:“我倒没想到他会直接揍你!你好歹也是林家的小少爷——岂能让人随便动手?”这话林奕可不爱听:“他是我师父,教训我天经地义!潘大哥当初教我,还不是该打就打?原哥怎么就不行?”

林正一笑:“是啊!原哥是你师父,家里也都知道你和他们兄弟俩住在一起,所以我才问他一句——你的考试成绩老爷子是一定会查问的,你考成这样,老爷子问起来我也好替你开脱,就说原哥教训过你了——你是想让老爷子管你?还是想让原哥管?”

林奕想想老爷子的家法,道:“那还是原哥管我吧。”——心说这位二哥年纪不大,老爷子那套老谋深算他倒学了个十足十。

放了寒假怎么也要回家,林奕不敢开着车招摇,仍是周末搭二哥二嫂的车回去,一路跟小晴晴唠唠叨叨。到了家先跟大伯请安,也不用问,自己先说考试成绩不太好,各科勉强及格而已——当初大伯说过考不及格就要挨家法,因此特意强调自己还是都及格的。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潘瑜拿到了台大的一等奖学金。”林奕道声“是”,低了头不敢接口,心说他是要进研究所的牛人,我们俩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黄丹怕老爷子罚他,跟丈夫使了半天眼色让他帮着开脱几句,林正却觉林奕的成绩太不像话,便装没看见并不言语;黄丹无奈,只能自己道:“小弟跟着原哥学艺,因为考得不好已经被原哥狠狠教训了一番——是不是,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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