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找我保重”,九个字中有一半笔画都错了,还是她连蒙带猜才把意思搞明白的。
钱小八虽然没心没肺迷迷糊糊,但毕竟不是完全不着调的人,既然他说要走,就绝对不是开玩笑,而且必定是因为受了什
么大刺激才会如此。梁冰冰立即拿出当家主母风范,调动一切可用的人力物力资源,在整个清平镇内细细查寻一番,终于
在一天后获知钱小八在某车马行雇了一辆骡车往云台府而去。
女人天生的敏感与忧患意识让梁冰冰当机立断将凤梧托付与素来老实可靠的张妈,让她连夜带着些银钱细软到乡下躲起来
,直到她平安返回后再去找他们,然后自己也雇了一辆车马不停蹄赶往云台府。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一入云台府,给她赶车的车把式就遇到了送完钱小八正要回转清平镇的那个车把式,于是就知道了麒
麟山庄这个地方,再然后就一鼓作气赶到了这里。
梁冰冰在来时的路上一直在分析思考,很快就将嫌疑人锁定为凌凤语,因为那段时间钱小八的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与以前
一般无二,若说有什么意外的,就是遇到凌凤语这个神秘的贵公子以及和他做的那笔匪夷所思的交易了。
到了麒麟山庄附近打听到山庄主人姓凌且是一位堂堂世子时,她对自己的猜测就越发笃定了,料想凌凤语掏了六万两银子
做了一回史无前例的无敌冤大头,事后一定后悔死了,只是碍于身份和面子问题不好在明面上为难钱小八,因此就威胁钱
小八自己乖乖送上门来让他折磨出气。
明知道凌凤语是什么身份,梁冰冰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为钱小八对她和凤梧有救命和扶助之恩,无论如何她
都不能对钱小八陷于困境坐视不理。
让梁冰冰有些意外的是,听说她要找的人是钱小八,麒麟山庄本来穷凶极恶满脸煞气的守门侍卫态度立即有所收敛,不象
最初那样喊打喊杀了,甚至还请她到门厅里暂坐等候,容他们入内请示一下。
等了半晌等来了一个比女人还妖娆的大管事和一个黑不溜秋铁塔一样的彪形大汉,那大管事不搭理她,总是一副斯文优雅
要笑不笑的样子,看得她头皮发麻,那黑脸汉子虽然看起来吓人,但说话还算客气,似乎拿她没办法,只是劝她不要瞎闹
腾,于是她就跟他铆上了,直到钱小八此时现身。
钱小八急出一身大汗,赶紧把大呼小叫的梁冰冰拉到厅边角落里压低声音道:“我的姑奶奶,你快别嚷嚷了,你不要命了
么!你不在家好好照看凤梧,怎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
梁冰冰对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很不满,训斥道:“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他作甚!你还问我怎么跑到这里来,我还想问你呢
!是不是他们威胁你强迫你来的?你马上跟我回去,别怕他们,难道还没王法了不成!”
钱小八想说,凌凤语就是王法,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嘴上好言好语哄着她:“冰冰,快别乱说了,我是自愿到这里来的,
没人强迫我,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么。”
梁冰冰狐疑,“我不信,无缘无故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是不是那冤大头反悔了,拿你当人质逼你把六万两银子退回来?
”
凌凤语一直黑着脸冷眼旁观,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犯上作乱的疯妇拿下!”
钱小八虽然与梁冰冰只是干夫妻,但两人朝夕相处生活了将近两年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钱小八对梁冰冰显然是言听计从
就跟妻管严一般,而这个女人却不把他这个世子放在眼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的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冰冰对凌凤语印象虽然恶劣,但对他也着实忌惮,只不过担忧钱小八的安危才强撑一口气泼辣到现在,其实心中一直都
没有多少底气,此时被凌凤语声色俱厉一声吼,更是不由得心虚胆战害怕起来了。
钱小八打了个寒战,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扑倒在凌凤语跟前叫道:“凤语,不要啊!冰冰她不知道实际情况才会这样
说的,她只是担心我,没有恶意的,求求你饶过她这一回吧!”
一声“凤语”听得凌凤语浑身一震,这是两人再次重逢以来,钱小八第一次这样明明白白地称呼他,而且,还是当着众多
人的面跪在他面前这样称呼他。
52.小动作
钱小八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更是一下子白到底。此时厅中除了他与凌凤语之外,还有梁
冰冰,还有杜风和顾兰舟,甚至还有几名闻令进入门厅欲要捉拿梁冰冰的侍卫,按最初凌凤语对他的警告,在外人面前这
样称呼他,是会被马上拧断脖子的。
一声“凤语”同样听得满座皆惊,一时间人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凌凤语接下来的雷霆震怒。
顾兰舟摸着下巴脸色颇有些古怪,他看看跪在地上仰望凌凤语的钱小八,又看看低头俯视钱小八的凌凤语,唇边突然露出
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杜风暗自为钱小八担心不已,很想提醒他马上改口,或者再立即向凌凤语苦苦哀求讨饶,但又怕效果会适得其反惹来凌凤
语更大的怒火,因而只得向钱小八不断使眼色。
可惜,这个时候哪怕山崩地裂都不能引起钱小八的注意了,何况只是几个不得不刻意收敛的眼神。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凌凤语似乎并没留意到钱小八大不敬的称呼,脸上原本阴沉到可怕的表情似乎还有所缓和,甚
至还将钱小八从地上拉了起来,沉声道:“不知者无罪,本世子不是锱铢必较之人,这次就算了。但是下不为例,若有下
次必定严惩不饶。”
钱小八在鬼门关口打转了一下,惊出了满头大汗,此时听凌凤语这么说知道他已经放过自己和梁冰冰了,不由得死而复生
般喘了口大气,连忙作揖鞠躬,以无比认真无比虔诚的表情回答道:“我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了,若有下次,你什么都不必
顾忌,直接拧断我的脖子就好了。”
凌凤语哼了一声,挥手让侍卫们全部退下,然后板着脸道:“不过,钱小八,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我如何能够放心
让你去做事?”
做事?做什么事?侥幸脱险的梁冰冰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
钱小八着急道:“你,你相信我,我拼了命也会做好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试试吧!”
凌凤语不置可否,冷冷瞥了一眼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梁冰冰,面无表情道:“你先把这个女人打发走,不然免谈!”说罢
拂袖出了门厅。
杜风赶紧跟上前去,路过钱小八身边时瞥他一眼以示同情和安抚。但这个眼神落在梁冰冰眼中却是胁迫和警告,因此她立
即睁圆了杏目狠狠瞪了回去。
难怪人家说宁惹小人不惹女人,果然有道理!杜风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快步出了门厅。
好戏看完,顾兰舟心满意足地掸掸衣袖,慢条斯理地同样退了出去。
一时间厅里只剩了钱小八和梁冰冰,钱小八再抹一把额头冷汗,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姑奶奶,今天真是被你吓死了。
”
梁冰冰想想刚才情形自然也是后怕的,但危机已过心也放了一大半下来,不由揪着钱小八的领子问道:“那了不得的大世
子究竟让你做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他不会是逼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吧?”
不经凌凤语的许可,钱小八现在哪敢把去天香居做掌柜的事情透露给梁冰冰,只能含糊其辞答道:“怎么可能嘛,他是世
子,给他做的当然是体面的事、有前途的事了,你就别瞎担心啦!”
梁冰冰有些难以置信,“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你连大字都识不了几个,和他又是无亲无故的,根本说不通嘛!”
钱小八不由自主红了脸,低头轻声道:“我和他,也不算无亲无故,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在广
平府遇到的那次吧,那个时候我就是他的属下,出差为山庄采购米粮。”
梁冰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了这么久!不过,你后来怎么离开了不继续给他做事呢?现
在怎么又突然回来了?还有你那一万两银子怎么来的,你一直都没告诉我。啊,你不会是……”
梁冰冰捂住了嘴,片刻后压低嗓音道:“你不会是从他这里偷来的吧?”
钱小八心中又苦又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脸上红白交错一阵后,咬紧牙关道:“总之他现在请我回来,我就又回来了,
能给他做事是我的福气。至于那一万两银子怎么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既不是偷也不是抢来的,你放心好了。”
尽管梁冰冰心中有一万个好奇,但见钱小八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也就不再坚持追问了,毕竟这事情她原来软硬兼施威
逼利诱无数次都没能把他的嘴巴撬开的。
想起凌凤语方才临去前的威胁,钱小八吭吭哧哧道:“冰冰,你回清平镇吧,你跑出来这么久,难道不想凤梧么?说不定
他想你想得瘦了一大圈呢!”
这么一说梁冰冰眼圈都有些红了,自凤梧出生后,母子俩还从未分开超过一天的时间,这次一别就是十来日,哪里会不想
!
钱小八趁热打铁道:“冰冰,你赶紧回去吧!我这边你尽管放心好了,你别看凌世子总是板着脸说话也冷冰冰的,但他对
我一直都很好,不然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启用我呢!”
梁冰冰此时已经归心似箭,而且钱小八说的的确也有道理,不由点头道:“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多留个
心眼,隔三差五地记得叫人捎信回去也好让我放心。”
钱小八忙不迭地答应着,然后送她到了山庄大门口。刚好载梁冰冰前来的马车还没有离开,还眼巴巴地等着她结账给钱呢
。
钱小八又耳提面命听梁冰冰叮嘱了一大堆,然后如释重负地目送马车离去。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凌凤语夜间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饱受惊吓的钱小八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天未明时,好梦正酣的钱小八被凌凤语从床上拖了下来。洗漱过后略用了些早点,两人同乘一辆外表平凡无奇的马
车,由杜风充当车夫低调地出了麒麟山庄。
这辆马车的车厢不如凌凤语平时乘坐的那辆宽大,两人对面而坐,中间仅隔着半尺的距离,稍不留意就会发生触碰。
与凌凤语如此接近,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俊美的脸,闭上眼也能闻到他身上淡雅怡人却又格外有压迫力的浑厚气息,钱小八
很有些紧张,手心里攥着一把汗,低着头不敢乱动,只是缩手缩脚地僵直地坐着。
凌凤语对他的局促不安似乎一无所觉,只是略略斜倚在厢壁上闭目养神。
钱小八偷偷瞄了凌凤语几眼,见他一直闭着眼睛,不由稍稍安心了些。凌凤语昨晚那么晚才回来,早上又起那么早,想必
现在困了在补眠,这么一想,他就壮起胆来欣赏美色。
凌凤语的模样钱小八是永远都看不够的,以前懵懂无知的时候是,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就更是。
一寸一分地看下来,额头,眉毛,睫毛,鼻梁,嘴唇,下巴……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哪怕是让钱小八心痛的鬓边白发,只
因为生在凌凤语身上,依然具有别样魅力。
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看着他该有多好,他听见自己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时,凌凤语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钱小八吓一跳,赶紧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并没听到任何动静,钱小八贼心不死,慢慢又抬起头来。
凌凤语的眉头依旧皱着,不知道是因为坐着睡不舒服,还是因为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内容。
钱小八看不得他难受,看不得他辛苦,看不得他不开心,也许是此时气氛太宁静,也许是马车有节奏的摇晃降低了他的警
惕性,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想将凌凤语眉间的皱褶抚平。
手指一寸一寸地朝凌凤语眉间缓缓靠近,那人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将将要触到时,驾车的杜风“吁”的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
钱小八如梦方醒,闪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紧接着,凌凤语的眼睛睁了开来,钱小八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杜风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外响了起来:“少主,到了。”
凌凤语瞥了一眼低头做老实状的钱小八,一言不发地起身下了车。
53.压力
马车所停之处并不是天香居门外,而是附近一条僻静巷子里的一间外观普通的民宅外。
敲门后有人上前开门,是个头发花白的瘦小老头儿,杜风称他为陶大爷。
陶大爷对凌凤语三人的到来似乎一点不感稀奇,话都没有两句,老树皮的一样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只将三人让进屋里,
沏了三杯茶后就退了出去。
宅院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却很干净。钱小八对一切都挺好奇的,但也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最好不要问,反正该他知道的
凌凤语自然会告诉他。
过不多时,来了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扬,短小精干。男人见到眼珠滴溜转着四处张望的钱小八时眼中闪过一抹
诧异,却也不多话,只向凌凤语恭恭敬敬问了安。
凌凤语点头示意男人坐下,清咳一声将钱小八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然后开口道:“管富,这是钱小八,新来的代理掌柜,
试用三个月。他年轻识浅,很多东西都不清不楚,你有空多教教他。”
要说的话都被凌凤语说完了,钱小八只得挠着头对管富嘿嘿笑一下算作打招呼。
管富的眼皮立即跳了三跳,真不知道这叫钱小八的小子是哪路神仙,看着跟街头的小无赖一般无二,怎么就会被少主相中
来管理偌大的天香居?真是奇怪也哉。
当然,这个问题他也只是在肚子里揣摩一下,绝对不会向凌凤语提出来,嘴上应道:“是,属下明白。”然后朝钱小八拱
手道:“在下管富,小八兄弟年轻有为,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才好。”
钱小八连忙还礼道:“管大哥客气了,该说关照的是我才对,我没读过书,西瓜大的字识不了一麻袋,以后要麻烦管大哥
费心教我了。”
管富料不到他如此坦白,更料不到他真的如此白目,当下眼皮又跳了一跳,这小祖宗可别把天香居败光了连累自己吃挂落
才好,嘴里却道:“小八兄弟真是谦虚,大家都是自己人,无需如此客气……”
因为他此时与钱小八站得比较近,为表同仁之间的亲密,不由一边和钱小八客套一边去拍他的肩膀,但说着说着,他就说
不下去了。
本来一直姿态淡然的凌凤语突然脸覆寒霜,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饶是管富忠心耿耿为凌凤语办差多年
,早已熟知了少主的性情脾气,见到那抹厉光仍旧免不了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寒战。
他迅速开动大脑展开自我检讨,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似乎没有啊,回想一遍刚才说的话,好象都很得体,
应该没犯什么忌讳啊!
等等!他发现,凌凤语足以将人的血液冻结的冰寒目光并不是投在他的脸上,而是死死盯着他的手——那只此刻仍旧搭在
钱小八肩头的右手。
虽然依旧不明所以,察觉症结所在的管富还是如遭蛇咬般赶紧把手收了回去,然后他就见到凌凤语的眼神与表情一同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