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纪事 下——西苑

见他眼里流着不信，林辙道

“他现在是苏侯爷府里的人，主人去哪他当然跟着去哪。”

他也是个聪明人，岂会那么容易相信西苑只是苏府里的一个下人那么简单，但现在苏皓月的确不在这里，转过身也不理林辙了。

闻人飞宇未曾把西苑回了云安的事情告知家里人，那日也吩咐过馨语和臻媛不要提起，两位小姐虽然表面上没有提起过，但暗里有没有和别人说过也不为出奇，而他和馨语虽是亲兄妹，但其实就从未亲密过。

闻人老爷的身体从前年开始就每况愈下，人老了身体就开始变差，所以才那么快就把手中的生意都交给他，二娘和三娘眼里的妒忌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在等合适的机会压制她们，让她们明白谁才是闻人家中的家主。两年前的他还不够成熟，也未曾想过，他那温和而又无心争夺家产的大哥会第一个被下手。后来西苑的失踪让他在那里两年里迅速地成长。现在闻人府内无人不怕他三分，连同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内。

而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把闻人西苑带回家……

西苑一睁开眼睛，首先是感到后脑勺和脖子后面一阵疼痛，然后再看到苏皓月关怀的眼神

“怎么了吗？哪里痛？”

西苑摸摸自己的头，发现有好大一个包，然后才断断续续地记起一些他晕倒前发生的事情

“发生什么了吗？”

苏皓月顺着他的手摸他的脑袋，也发现了那个包，把他连带被子搂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轻柔说道

“没事，只是王府里进了几个小贼而已。”

“是吗……”

西苑觉得脑袋晕乎晕乎的，大概是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好大一个包啊……苏皓月抓住他揉着自己脑袋的手

“很痛么？”

西苑摇头，仿佛没发现此刻他正靠在苏皓月怀里，以暧昧的姿势。他一摇头，便像是在苏皓月的胸口蹭蹭，撒娇一般。苏皓月心都化了，亲亲他的头顶，发间有皂角留下的清新味道，忍不住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西苑抬头，发现屋内都点起了蜡烛，他是昏睡了多久啊。肚子开始叫唤着不满了，再回头看苏皓月，跟他说

“好饿哦……”

苏皓月立即抬手叫下人备晚饭去，自己则是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道

“今天和唐萦吃了不少的点心吧，这么快就饿了？”

西苑略带惊奇地瞪眼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很多的点心？”

苏皓月亲亲舔舔他柔软的嘴唇，还把舌头伸进里面舔了一下又一下，分开了，略带邪恶笑道

“嗯……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西苑这会当然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了，还是撇撇嘴说

“饿……”

苏皓月宠溺一笑，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动手给他穿衣服，见他那样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的样子，便抱他起来在房里的桌边坐下。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的是还些温热的糖莲子，是做好不久的。

苏皓月捻起一颗递到他的嘴边，手指触到柔软的唇瓣，西苑还张开嘴吃了下去，差点都含到他的手指了，害苏皓月有种想要再亲他一次的冲动，心里直说自己，变色魔了还是怎的。

西苑骨子架细小，人也显得有些瘦弱，苏皓月当然巴不得把他养肥一些，可这孩子就是不肥。等他清醒了一些，他就不要苏皓月抱着了，也不要苏皓月喂他了，苏皓月倒希望他能迷糊久一点，人也乖顺很多，虽然他平常已经够乖了。

苏皓月盯着那盒糖莲子，盯着那时不时伸进食盒里的手腕子，突然伸手去抓住，西苑一愣

“怎么了？”

苏皓月摸着他手上那伤疤，西苑当初“放血”是两只手轮流来，所以两只手都有疤痕，苏皓月问

“这伤疤让人瞧见了，会不会误会你呢？”

西苑认真地点点头

“辙哥他曾问过我呢，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辙……苏皓月道

“那就什么都别告诉他就好了。”

然后继续是抚摸那淡淡的伤痕，问着

“那时候是不是很疼？”

早知道现在那么喜欢他，他就不舍得当初一刀一刀地往着上面割下去了，西苑摇摇头，他都不记得当初那什么感觉了。记得比较清楚的时候，第一次给解药的时候，他用的是那把长刀，狠狠一割，血流一地啊一地……

苏皓月摸着摸着，也不管他是否在吃着东西，抓起他的手腕，轻轻地亲在上面，西苑扭动着手腕

“干嘛呢……”

脸红得可爱，苏皓月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亲他沾上了糖粉的嘴唇，舔去那白色粉末，甜甜的。西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苏皓月的气息直接撒在他脸上

“你怎么就那么爱害羞呢。”

从小到大就没人对他这样过，教他怎么不害羞呢。苏皓月却不打算放开他，越亲越往下，都亲到脖子上去了，这时西苑居然轻轻地笑出声来，苏皓月看他

“好痒……“

一边脸红着，一边发笑，苏皓月变本加厉似的咬在他脖子上，带着点痛痒，带着点潮湿和温热，西苑感到胸口悸动的感觉更明显了。正当两人各自觉得不同的难耐时，门外响起了虹梨的声音

“主人，晚饭已经备好了。“

苏皓月这才放开西苑，见他虽是羞涩的要紧，却无气恼之意，忍不住嘴角微扬，只要他在身边就好，绝不让有任何会被抢走的可能发生。

苏皓月让人把晚膳传进来，说是夜了，就在这里用饭。晚饭时候，苏皓月让下人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西苑和他两个人。苏皓月往他碗里夹菜，西苑看着碗中满满的菜，顿了顿，然后又往自己碗中夹起茄子和萝卜，放到苏皓月碗里。

他还要继续夹，苏皓月放下碗筷说

“不许挑食。”

西苑撅嘴

“不然亲你。”

不再撅嘴了，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以前他挑食没人知道，苏皓月咋用这法子来对他呢。

睡觉时，理所当然地被他拐进暖和的被窝里，搂着他暖暖地躺在床上，可西苑因为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忒精神了。

苏皓月见他这样，就开始缠他，让他给他说他小时候的事情，西苑思忖一二，便真的说了起来，毫无保留的。

说起他小时候的种种事情，说起他的“家人”平时那么和善地对他，为什么一到私底下就完全变了脸，那时候他不懂事，他什么都不明白，到后来长大了，他也渐渐懂得了，这人，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还说起，以前林辙真的很照顾他。一直像亲哥哥一样看着他，但却一点也不提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只是因为他本人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说起当初杖刑的时候真的很痛，到后来都没知觉了。

苏皓月听到这儿下意识摩挲他的背脊，他们这样相拥着，大部分都是西苑在说，说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月明星稀，他自己却是说着说着就是睡着了。苏皓月亲着他的眉眼闭上眼睛，默默地对他说，我会好好爱你的……一定……

40、相望执念

苏皓月单手撑着书案上，看着青洛刚刚递上来的信件，信里说到，那天突然在王府内出现的刺客，信上提到极有可能是严焰派来的。至于目的为何，却实难令人猜测。若他是想抓住西苑的话，为何用这么拙劣的办法，他为何想抓西苑的理由也不难猜。就因为那是苏皓月重视的人。

不多时便有人来传话，让他入宫。有什么事呢。

苏皓月吩咐青洛备好早饭，西苑该就快醒了，然后在让青洛留话给他。便换上官服入宫去了。以至于，西苑起床后发现苏皓月今日竟然不在。其实也没什么的，但是……是自己习惯了每天都有他陪着而已。西苑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活了二十余年，怎么越长大就越像个小孩呢，虽然他不像承认，但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吃完早饭在苏府里无聊着沿着回廊走，却看到好几天没怎么说过话的小镜满身是雪的站在院子那儿，地上散落着一些干了的草药之类的东西。看他那样子肯定是刚刚摔倒了，沾到地上的雪一身子的。西苑正想走过去看看他有没有摔着，却发现有个人正快步走过去呢，这人正是青洛。

见他先是抓着小镜的手，脸上既是疼惜又有点责怪地道

“怎么那么不小心，摔着了没？”

语气不同往日地平平无调，带上了一丝急切，小镜扁着嘴巴说

“我把灵芝草给弄湿了，怎么办？”

青洛拍掉他身上的雪，见他没事才弯下腰把那些灵芝草捡起来，摸摸他的脸道

“没事，有我呢，找个天气好的日子晒干就是了。”

西苑在一旁悄悄看着，也不知道青洛发现他了没，青洛一看就知道他也是个会武功的，许是他比较紧张小镜，暂时把他先放一边吧，那边小镜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对不起，我总是笨手笨脚，每次都给你添麻烦。”

青洛摸摸他的头说

“没关系。”

西苑觉得自己这样在一旁静静看着有点不大好意思了，还是先回避一下吧，这青洛对小镜有够疼的了，西苑心里笑笑，总感觉这样的感觉有些熟悉。转过身的眼角正好瞄到小镜抱着青洛的腰，把头埋在他胸膛那儿蹭蹭，西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两人说像父子绝对不是，但是这样看起来的确像父子，但他觉得应该更像另一种关系，什么关系呢，想不出来也没想太多。转身就走了。

等小镜蹭够了，青洛赶他去换衣服

“这一身雪，等一下化了，衣服就湿了，换了，别着凉。”

小镜点点头，末了，青洛让他换完衣服去伺候西苑去，小镜当然是很乐意地点点头。

这边西苑也郁闷了，今天也不见唐萦的人影。府内没一个人敢让他真干些什么活，正无聊着，见小镜来说是总管让来看他有什么吩咐的，便突发奇想道

“小镜，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

小镜其实也不是经常出去，每次一出去的话都是跟着青洛的，不过对云安也还是熟悉的，他不知道西苑曾是京都那家闻人府的大公子，以为他是在矢汴那儿的人，叫他和他一起出去，许是因为他不太认得路，便点头说好，但是还是加上一句

“我……我还是要去问问青洛总管。”

西苑了然一笑，让他去。心中当然是明白，总有种感觉青洛把小镜当自己孩子看待了，小镜什么事都要青洛拿主意，获得他首肯，才放心去做。

青洛倒也没说什么，就交待了一下让他好生注意安全，看着闻人公子。其实说不定是西苑看着他呢。听西苑说，他是想着和小镜两个人出去，青洛也没强加几个小厮随去，但是还是交待了几句那些苏皓月留在暗处保护西苑的暗卫。虽然苏皓月交待得很清楚了，西苑走去哪儿他们都得跟着，好好看住他。

西苑想着是反正他都差不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回云安了，还怕什么别人认不认得他，也用不着易容了。就和小镜两个人去云安热闹的地方瞧瞧。

本来小镜是想着他带路和西苑到处走走的，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倒是西苑拖着他的手到处走了，小镜想着他还认得路，不怕西苑走着走着会迷路。西苑带着他来到一个卖馄饨的摊档，笑眯眯地对小镜说

“想不到这馄饨档口还在呢，这里的馄饨最好吃了，来……”

说着便拉着小镜坐下，他没在这里吃过馄饨，却听西苑说这里的馄饨很好吃，歪着脑袋便问

“公子你怎么知道？”

西苑抬手让老板给他们上两碗馄饨，像是经常来的样子，听到小镜的问话，便笑了笑说

“我两年前常来这里吃啊。”

小镜依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说

“哦，公子你两年前就来过云安啦。”

西苑喝着茶水都喷出来了，拍拍小镜的脑袋说

“我本就是京都本地人士，是两年前离开这里而已。”

小镜睁大眼睛，问

“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在小镜眼里，没有地方比京都更热闹，更繁华了，这里这么好，为什么西苑会说离开这里？

西苑笑笑说

“啊，只是有些事情而已。”

小镜点点头，两碗热乎乎的馄饨很快就上桌了，西苑招呼着小镜快吃，两人就像是关系很好很亲密的兄弟一样，小镜也不忌讳眼前这位公子跟他身份不一样了，抓起勺子就吃，却烫到了嘴巴

“痛痛痛，烫到了……”

西苑凑过嘴巴给他吹吹，取笑他说

“怎么你比我还馋嘴呢。”

小镜有点害羞道

“真的很香嘛……”

西苑呵呵呵地吃了起来，两人吃饱喝足，西苑便拉着他往下一处地方去，西苑带着他在街上乱串，买了很多东西，什么糖人，什么面具，还买了拨浪鼓！倒不是小镜说喜欢，是西苑自己觉得好玩才买的，一半小镜拿着，一半他拿着，脸上带着愉悦的神情，小镜无奈想道，到底谁才是年纪比较小那位啊。

西苑感叹一句道

“这些东西还是云安的比较可爱啊。”

虽然他以前其实从没买过这些东西，虽然以前真正愿意陪他走在这里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西苑玩够了，想着差不多也该要回去了。小镜却不经意地撞到了位粉色着装的人，小镜连声道歉，西苑抬头一看，却发现是闻人臻媛，他一愣，闻人臻媛一愣。随即闻人臻媛一笑，带着些少轻蔑，西苑才发现，跟在闻人臻媛后面的是很久很久不见的鸢蓝。鸢蓝也是愣在那里，小镜道过歉后往西苑后面站着，闻人臻媛却先开口了

“大哥。”

声音甜腻，语调轻柔，却令人心生厌恶。西苑点点头，便带着小镜想错身走过。闻人臻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姐姐和林辙没有成婚，你挺高兴的吧。”

西苑停住，平淡道

“与我无关。”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大哥，我还真小瞧你还是怎的，不过……我也挺高兴的。”

连小镜也听得出闻人臻媛的话语句句带刺，他也有点小不高兴了，公子是好人，和公子不好的人肯定不是好人。

西苑也懒得和她废话，不过是回头微微一笑

“是吗？”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走了，仿佛闻人臻媛是个路人，碰巧撞到而已。闻人臻媛哼了一声，见鸢蓝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冷冷说道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人，你也不是好东西。”

鸢蓝沉默，再道

“奴婢现在的主子是小姐您。”

闻人臻媛气极反笑，手搭在鸢蓝的肩膀上，旁人瞧着并无觉得有何不妥，只有鸢蓝知道，这位小姐是用多大的力气在掐她，指不定晚上回去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一块淤青了。

小镜见走着的西苑好像有些气闷，便扯了扯他的衣角道

“公子别不开心么？刚刚那人是谁？”

不怪得小镜这么大胆地问西苑，因为西苑是西苑，和别的主子不同，更像是朋友。西苑有点小皱眉头了，反问小镜说

“我的脸看起来很不开心么？”

小镜点点头，西苑想了想，扯动唇角，露出皓白的牙齿，问道

“这样看不出来了吧。”

小镜嗤嗤地笑了，点点头。公子好可爱哦。西苑要是知道了小镜的想法，铁定气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