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莫尼卡卡

“不是不怕么？”

“不怕。”

“不怕还躲在后面不出来。”

“这……”

宋铭看着电视，所有的思绪仍旧在宋晓的身上。他想起以前一起看香港警匪剧的时候，被死人吓得躲在自己身后的宋晓，想起因为不敢看鬼而拉过自己的手蒙上他眼睛的宋晓，想起每次看见狗就拽着自己胳膊躲在一侧的宋晓……

不经意间，轻轻地笑出声来：“晓晓，你能躲在我身后，我很高兴。”

这样至少可以证明，他在宋晓心里，是可以依靠的，重要的人。

他一定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宋晓将脸贴在沙发上，手指指向一边的茶几，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

“哥，拿遥控器换台去。”

宋铭笑眯眯地捏了捏宋晓露出来的脸蛋，起身将遥控器握在了手里，按动着按钮。在他宠溺的余光中，宋晓抬起脑袋，一本正经地挪到中间继续看电视。

其实宋铭不知道。

宋晓那么怕看到死人和干尸，是因为他小时候真的见过被刀捅死的尸体，见过从火灾现场抬出来的死人。

宋晓那么怕鬼是因为听到的鬼故事太多，对鬼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

至于宋晓为什么那么怕狗，是因为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

那些生命里曾经出现过的场景，带来的恐惧，不会消失，不会离去。它们一直沉寂在人们的脑海深处，只要一个引子，一点提示，就能够以排山倒海之势再次席卷而来。

不怕，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恐惧。

不痛，是因为没有失去最深爱的爱人。

06.甜蜜发现爱（二）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冰凉的风带着泥土的清香透过纱窗吹了进来，吹起了宋铭的黑发。

“哥，你真的不去客厅陪爸妈和爷爷？”宋晓挺着腰坐在桌前，摊在桌子上的，是学校统一订阅的英语报纸。这都做了半个小时了，还悲剧地停留在完形填空的部分。

“不去。去了又会问我要考哪个大学，最近有没有努力之类的问题。”

宋铭的侧脸很白，冰冷的表情带着微微的凉意，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宋晓握着圆珠笔在手里打着转儿，闭着眼摇了摇头。

宋晓，你现在应该看报纸，不是看宋铭的脸！宋晓一遍一遍的看着笔尖划过的英文句子，看了不下十遍以后还是停在开头的几句，大脑一片空白。

几经挣扎，宋晓最终侧过身子，看着站在桌旁的身影：“哥，要不你换个位置站吧？”

“挡着光了？”宋铭抬头看着位于天花板中央的灯，原地挪了几步，“没有什么影响啊，要不你把台灯打开？”

怎么可能是光的问题，宋晓将额头抵在圆珠笔的后端，低下了头。

“你站在我身边我没办法做题。”

“不要有压力啦。错了就错了，我不会说的。”宋铭拍拍宋晓的肩膀，双手抵在桌子上，将宋晓圈在怀中，“不过，你做的还真是有点慢啊。”

岂止是有点！细细的圆珠笔被横着抓在两手中，眼睛盯着报纸的一个点，直到视线渐渐模糊，依旧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气息。

“要不要我帮忙？”这篇完形填空的生词蛮多的，对高一学生来说很有难度。宋铭凝神从头看到尾，发出了疑问。

“我自己能做出来。”宋晓张了几次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出了话。

“好吧，你自己做。现在九点了，等你做完咱们就睡觉。我先去床上躺一会啊。”

宋铭走到床边脱下衬衣长裤，换好睡衣后捧着一本现代成语词典靠在枕头上翻着。50度的金丝眼镜已经架上了鼻梁，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润起来，如果这时候笑一笑会更温柔吧。

“哥。”

脑海中想着，嘴也跟着动了起来。

“怎么了？”宋铭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紧抿着的嘴上扬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是意料之中的温柔笑颜。

“没事。”心跳得好快啊！宋晓转过身子看着报纸上的一个个单词，思绪却跑到了比床上之人更远的地方。

班里早恋的男生可不少，耳濡目染之下，宋晓也对喜欢这类的东西有所了解。看到喜欢的人时会心跳加速，喜欢的人接近自己时会紧张会脸红。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不是就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了？男的和男的，被很多人所不齿的同性恋。意识到这些，宋晓的心跳得愈发快了。是哥哥把自己领回家，是宋家人将自己养到这么大。他怎么可以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将他拉到那个万劫不复的地狱？同学们怎么说学校里那几对女的，就会用同样的恶劣语句形容他和哥哥。

“呲……”

手里的圆珠笔在报纸上划下长长的一道，白色的纸张顺着蓝色的印记微微卷向两边。宋晓慌张地抚平裂开的痕迹，用劲很大，就像在抚平自己心里龌龊的想法。

“晓晓，怎么了？”

身后传来的是哥哥带着关心的询问，宋晓合住报纸，沉静地开了口：“刚才睡着了，不小心划破了报纸。”

“累了就上来睡啊，不要硬撑着。”宋铭将手里的词典放到床头柜上，掀开了被子的另一边。

“恩。”

宋晓乖顺地坐在床边，背对着宋铭脱下了套头体恤。胳膊还没有放下来，一根温暖的手指戳了下宋晓的腰，整个上身跟着抖了一下。软软的衣料滑过自己的腰，落在了腿上。

“把睡衣穿上，下雨天有点冷。”

“好的。”

宋晓飞快的脱下裤子，穿好睡衣，闭着眼睛钻进了被窝。刚钻进去，就被宋铭揽到了怀里。

“哥，被子这么厚。不搂着我也行的吧？”

“被子再厚我也会冷。”宋铭伸长胳膊啪的关掉了开关，整间房子瞬间陷入了黑暗。只能看到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光。

“但是你这样搂着我，我会不舒服。”

揽在腰间的手就这样松开了。

黑暗中，宋晓知道那手里的温暖离自己一点也不远。近到他只要往前挪一点，就可以靠上去。只要自己伸手拽一下他的胳膊，哥哥就又会把自己揽在怀里。可是这些，今夜的他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太累了？”温暖的手指贴上宋晓的太阳穴，慢慢地揉着，宋晓觉得自己的思想也跟着倦怠起来，差点就沉溺在这指尖的温柔。

“哥，你不要对我太好。”

“你是我弟弟，我当然要对你好。”

弟弟，他不是真正的宋晓，他只是被宋铭从孤儿院里领回来的孩子。想到这份温暖会属于带着这个称呼的任何一个人，宋晓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竟然还会庆幸，庆幸那个真正的宋晓已经死了。否则，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如此温暖。

温暖的怀抱再次包裹住了他，宋晓这次没有挣扎，紧紧的靠上了宋铭的胸膛。

“哥，我不是宋晓。”

宋铭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的更紧，更紧。

07.甜蜜发现爱（三）

黑夜里，微风给房间里带来阵阵凉意。如此凉风之中，宋晓的身子依旧是暖的。已经睡着的他乖巧的将胳膊放在胸前，修长的手指弯曲着摆在唇边，双腿微微曲着贴着宋铭的身体。完全依赖的姿势让宋铭亮如星辰的双眼弯成了月牙。

“不让我对你太好，是在怕喜欢上我。告诉我你不是宋晓，是让我的宠爱只因为你的人而不是名字。这些，都是你的想法。”

肯定的语气，一如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的低沉，更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笑意。宋铭握住宋晓的手，拉着他从小腹伸进睡衣，贴上自己的心房。骤然加快的心跳似乎也在为这贴上胸膛的温暖而惊喜着，欢呼着。

左手心将宋晓的手掌完全覆盖，宋铭后弓着身子，探下头轻啄着宋晓的嘴唇。

一下，两下，三下……

如此甜美的触感，让宋铭忍不住多亲了几下。轻舔着宋晓的唇，直到它带上暖暖的湿意。

停下来时，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呼吸混在一起，交织成一道暖流。

“晓晓，我喜欢你。”

抑扬顿挫。

轻轻的一句话，在寂静的夜里，宛如一声沉醉的吟唱。

聪明如宋铭，怎会不明白晓晓对于自己的意义。经过这么多年，怀里的人早已走进了自己心。扎根，抽芽，长大，若是真要将它抽离，那个洞谁也无法弥补。孤寂冰冷的心一直需要的是能够暖入骨髓的朝阳，而宋晓，在第一次见面的微笑里，就让他如沐三月春光。

宋晓他，就像是上天给予自己的礼物。既然是礼物，就是属于他宋铭的，他永远都不可能放手。沉思间，一个吻轻轻的落在宋晓的发梢。

睁眼还是不睁眼，宋晓闭着眼睛，稳住自己的身体不敢露出丝毫破绽。感受着宋铭的心跳，听着宋铭的话，接受着他的吻。他真的想睁开双眼，看看握着自己手的主人，此刻带着的是怎样的表情。宋铭喜欢他，无数的甜蜜化成细小的针，扎的他心里痒痒的。抑制不住的激动使他的睫毛都颤动起来，弯动的手指泄露了他已经醒来的秘密。

“晓晓。”

宋铭不停地亲吻着宋晓的唇，呼唤着属于自己的甜蜜。

“你要是再不睁眼，我可就……”

没等宋铭说完，宋晓睁开了双眼，低着的头顶抵在宋铭的下巴。

“其实我想说，你要是不睁开眼的话，就好好睡吧。”话尾处是宋铭停也停不住的闷笑声。

“你是故意的。”

宋铭低下头咬住宋晓的唇，舌头探入嘴中汲取着里面的甜蜜。

哄！

宋晓只觉得耳边炸起惊雷一片，愣愣地张开嘴任凭宋铭索取着。

哥哥坚挺的鼻子，浓浓的眉毛，那一切都离自己这么近。宋晓闭上眼睛，被宋铭握在掌心的右手背对着宋铭的胸膛，与宋铭的左手十指相扣。宋铭的眼睛，在宋晓笨拙的回应里一点一点的弯出迷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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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铭，你和晓晓真的不在这里陪奶奶？”早上才赶回家的宋奶奶捧着刚递到手中的热茶，坐在宋铭的身边。饭桌旁，宋晓带着淡淡的笑容，坐在宋妈妈的身边安静地吃着饭。每次看到宋妈妈给他夹菜，就抬起头甜甜一笑。

“恩，来之前就和爸爸说好了，要去别墅那里复习。”本是已经确定好的事情，如今看着奶奶失望的样子，宋铭还是不忍心，“要不我在那里住上几天，然后最后一天专门陪您？”

“还是你一个人去，晓晓留下来陪奶奶好了。”

“奶奶，晓晓也要复习，收假不久后就是期中考试。”

“晓晓学习那么好，用得着复习吗？”

“当然用得着。”

宋奶奶嘴一撇：“不会是不放心交给奶奶吧？我不会让你爷爷欺负晓晓的。”

“您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宋铭在宋奶奶的注视里禁了声。他本就是为了晓晓不别扭，才带他去别墅住的。

“我知道，你爷爷一开始就不乐意家里收养晓晓，家里人给晓晓的伤害你心里都记着。可是奶奶一直对晓晓很好啊，你要放心奶奶。”

“奶奶，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是我们真的要去复习。”一开始还参杂着要躲避那个情妇的因素，现在那女人应该不会来了，宋铭更是要带着晓晓去别墅玩。毕竟两个人独自相处的机会可不好遇，他现在只想把两人的关系定下来。

“一直以为你们回来就有人陪奶奶了。没想到你们和老二家丫头一样，不喜欢陪我这个爱唠叨的老太太。”

“不是还有我爸和我妈嘛。”

“你爷爷不会打麻将，剩下三个人没办法凑一桌啊。”

想起宋晓打麻将的水平，宋铭顿时明了：“奶奶，您要是想要赢钱啊，我改天陪您玩。”

“不和你玩，奶奶就爱和晓晓坐一桌。”

宋铭会心一笑，谁让奶奶只要和宋晓同坐一桌，就肯定赢钱呢。

“哼，您看晓晓比我都亲。”

“是啊，你当了我十几年的孙子，晓晓才几年，我得加倍疼回来才行。”宋奶奶捧着杯子，喝着热乎乎的茶，弥漫出来的热气掩住了眼镜下眯起的眼睛。晓晓那孩子眼睛那么明亮，刚领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晓晓是个惹人疼的孩子。一直陪吃陪睡，掏心窝子的对你好，奶奶这是在替你疼他啊。

“那你好好疼他，最好把给我的那份也给他算了。”

“真的？”

“真的！”

“晓晓，奶奶这次回来给你带了漂亮的玉石。”宋奶奶从随手的小包里拿出一块穿着红线的观音，走到饭桌旁，套在宋晓的脖子上，“男戴观音女戴佛，奶奶买的观音一定可以保佑咱晓晓一直健健康康的。”

“谢谢奶奶，但是这个我不能收。”宋晓摸着浅绿色的观音，笑容有些勉强，如果他真的和哥哥在一起，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这个把自己当亲孙子的奶奶。他无法坦然地接受奶奶对他的好。

“铭铭他们都有自己的生肖玉，给他们观音他们也没脖子挂呀。”宋奶奶慈祥地笑着，“这次出去也让金店把我的银镯子洗了洗，等有了孙媳妇给她们戴。”

孙媳妇，他和哥哥在一起的话，哪儿还会有孙媳妇？宋晓心虚地低下了头，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要不现在拿出来让我们两个先戴戴？”

“想的美，你手那么大，还得专门去金店里戴。”宋奶奶拎起宋铭的手腕，和自己的比了比。

“我不行可是晓晓行啊，他的手小，手腕也细。”

明目张胆的，宋晓的手被宋铭握在手中，细细白白的手腕正对着宋奶奶的眼睛。

“晓晓，要不要戴戴你媳妇的镯子？”

“一定要戴的。”宋铭抢先做了答。

宋晓的脸一红，宋铭含着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晓晓根本不是戴别人的镯子，分明就是戴自己的啊，戴上一对更好。一双“手铐”将他锁上一辈子。

喜滋滋地从奶奶手里接过银镯子，宋铭拉起宋晓去了卫生间：“奶奶，这戴之前是要往手上抹香皂的吧？”

“是啊，快点戴好让奶奶和你妈妈瞅瞅。”

将镯子放到架子上，宋铭环着宋晓的腰开了水龙头，手把手的给宋晓抹好了香皂。四指并拢，宋铭顺利的将两个镯子戴在宋晓的手腕上。白皙的胳膊，亮澄澄的银镯子，手腕处的圆珠造型更衬得晓晓的手可爱动人。

“真漂亮啊。”宋铭将那宋晓的双手捧在手中，两眼之中满是赞叹，“看来你注定是我的人了，这镯子多合适。”

“不要让奶奶他们听见。”

从镜子里看着脸红的晓晓，宋铭拉着宋晓的手走出了门：“奶奶，好看不好看？”

“恩，晓晓的手就是好看，比小闺女的手都漂亮。”

“我去把手镯摘下来。”

“那我去卧室收拾要带的东西。”

宋奶奶推了推眼镜，看着两个孙儿小跑着奔向不同的方向，其实她觉得，要是晓晓是女孩的话，肯定是孙媳妇的最佳人选。

08.甜蜜发现爱（四）

“哥，以后我老了，也要晨练。”宋晓的目光穿过副驾驶座位旁边的窗子，一脸羡慕的看着广场上的爷爷奶奶们。九点多的阳光有着浓浓的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舒展舒展筋骨。